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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字里的是是非非

2018-05-03程玉合

书摘 2018年1期
关键词:母猴字旁繁体字

☉程玉合

天下第一错字

对于“冒”字,我以前真没有认真注意过。“冒”上面不是“曰”,也不是“日”,而是“”,里边的两横和两边都不相连。

有人称“冒”字为“天下第一错字”。有些常用字,我们太“熟悉”了,反而习焉不察,熟视无睹了。

最早的“帽”就是“冒”,并没有“巾”。因为一个“冒”字还表示别的义项,负担太重了,后来人们给“冒”加上“巾”,造出个形声字“帽”。“冒”专管“向外透出”等意义,“头上的帽子”这个意思交给“帽”专管。至此,我们可以看出“帽”字的演变历程:-冒-帽。

【链接:“感冒”的由来】

说到“冒”字了,就顺便说说感冒,也很有意思。

感冒是病,但任何一部古代中医典籍中都没有“感冒”一词。原来,“感冒”不是医学术语,而是来自官场,是一个官场专用语。

宋代有专门的机构分掌图书经籍、编修国史等事务,这些机构是昭文馆、史馆、集贤院三馆和秘阁、龙图阁等阁,通称“馆阁”。按照规定,馆阁中每天晚上要留一位官员值班,如果因故不能值班,就要在请假簿上写上这么一句:“腹肚不安,免宿。”

当然不一定是真的“腹肚不安”,而是一种相沿成习的借口。请假不能连续超过四天。因此馆阁的官员们俗称这本请假簿为“害肚历”。

南宋时期,时为太学生的陈鹄也在馆阁中供职,陈鹄喜欢别出心裁,他请假时,偏偏不愿意写“腹肚不安,免宿”,而是写上“感风”,还把害肚历改成感风簿,并且沾沾自喜地说:“害肚历”“感风簿”,真是千古绝对啊。

陈鹄用的“感风”是有来历的。与他同时期,有个中医学派,史称“永嘉医派”,创始人叫陈无择,他将复杂的疾病按照病源分为内因、外因和不内外因三种,其中外因称“六淫”,即风、寒、暑、湿、燥、火。陈鹄于是创造性地把外因之首的“风”信手拈来,前面冠上一个“感”字,“感”者,受也,故称“感风”。

“感风簿”一词从此开始风靡官场。到了清代,“感风簿”演变成了“感冒假”,成为官员请假休息的托词。清代官员的创造性在于将“感风”变成了“感冒”,“冒”是透出的意思,“感冒”即是感风之后仍然带病坚持工作,今天终于全面爆发了!

从官场发源,“感冒”一词开始进入人们的日常口语。到现在,感冒你说我说大家说,很平常,倒极少有人知道来源了。

常说却不会写的字

口语与书面语是不一样的,更生活化。有些词儿我们常说,但真让你写,估计会挠头。

比如,放假了,老妈让你干点儿活。

儿子哎,帮妈wǎ勺米来?

wǎ,北方话里太常用了,怎么写?搲,舀的意思。再举几个例子,让你长长见识。

妈,我袖口开了,你给我敹几针?敹,liáo,缝缀。

儿子他爸,快点儿,后背痒死了,给我㧟㧟。㧟,kuǎi,挠,搔痒。

这个地方好黑啊,瘆得慌。瘆,shèn,使人害怕。

这样的字还有很多。

有一天,我翻《现代汉语词典》,居然翻到特别好玩的东西。北京人说人身体特好,很壮,一般说,这人很zhuǎng。可这字怎么写?真没注意过。我偶然翻到,原来是唐玄奘的“奘”字。《现代汉语词典》(第6版)的解释是这样的:奘,zhuǎng,方言,形容粗而大:身高腰奘|这棵树很奘。

其实,这类常说却写不出的字多是方言词。即便它们进了普通话的书面语里,因为有其他更通用的词可以用,一般情况也很少有机会写,甚至都有可能无字可写。比如,山东济南话里,书面语蹲,口语一般说gudei,gudei怎么写,查了半天,也没有查到。

天后不是天後

“后”,是上古称君主或帝王的妻子的汉字。用做皇后、天后的“后”很古老,到了汉字简化时,被直接拿来用了,皇后、天后继续是皇后、天后,“落後”不再,成了“落后”。“前後”不再,成了“前后”。就是说,本来只是同音的两个字“后”与“後”,共用了一个简化字“后”。

现在有人喜好繁体字,于是,就真的有人把皇后、天后写做皇後、天後了。台球明星潘晓婷,台球打得棒,人也长得漂亮,被称为“九球天后”。九球是目前世界花式台球比赛时的一个重要项目。但有人把“九球天后”写做“玖球天後”,这就大错特错了。

“九”没有繁体字,“玖”是九的大写,一般只用于记账。

由于繁体到简体并不是简单的一对一,如果弄不太清楚,就很容易犯错误。

再如,“髪”与“發”都简化为“发”,“獲”与“穫”都简化为“获”,都引发了一点儿混乱。

头发的“发”,繁体是“髪”,出发的“发”,繁体是“發”,两个字原是风马牛不相及。但一简化,在某些个不懂却喜欢写繁体字的人那里,整一个“皇後理發店”,其实也大有可能。

我上高中的时候,有段时间对繁体字很感兴趣,动辄就写几个。有一次作文,我用到了“子曰诗云”一词。我把“云”写做了“雲”。交上去,老师在“雲”字下面画了一个圈儿,写道:用简化字,别乱用繁体。

老师后来告诉我,“雲”是“云彩”的“云”的繁体,却不是“子曰诗云”的“云”的繁体。原来,“云”在繁体里原本就有的,云和雲,简化字里合二为一,写做“云”。

这样的字其实还有很多。比如“醜”与“丑”:繁体字里,前者表示丑陋,后者是十二地支之一。再如“里”与“裏”:“里”,表示故乡(故里)、计量单位(里程)、街坊邻里,“裏”则是指衣服的内层和物体的内部(里边)。子丑寅卯,如果写成“子醜寅卯”,那会怎样?故里,如果写成“故裏”,又将何如?

为,猴子还是大象?

关于汉字,牵涉到猴子的,最著名的,不是“猴”字,而是“为”字。对,就是为人民服务的“为”。“为”是现在通行的简体,“为”的繁体字是“爲”或“為”。这个字现在的用法很多,最常见的意思是“做、从事”。这个字怎么能和猴子扯上关系呢?

事情得上推到汉字的小篆时代,得找到东汉著名的许慎。在《说文解字》里,许老先生根据小篆字体对“为()”字进行了解释。《说文解字·爪部》:“为,母猴也,其为禽好爪,爪,母猴象也,下腹为母猴形。”

此说一出,在学术界一直为人所怀疑。你说是猴还可以理解,怎么还是母猴?这母猴,是从哪看出来的呢?但怀疑归怀疑,人们一直找不到令人满意的答案。

“为”是会意字,由“爪”和“象”两部分组成,意思是用手牵象进行劳作。罗振玉《增订殷墟书契考释》:“为,从爪,从象,绝不见母猴之状,卜辞作手牵象形……意古者役象以助劳,其事或在服牛乘马以前。”

到了金文时代,“为”字仍然保持着“象”的形状。可到了小篆,事情起了变化,“为”字中的“象”讹变成一种莫名其妙的动物了。也许有那么一天,许慎看着“为”字,研究半天才恍然大悟:原来,“为”字是只母猴啊。殊不知,猜错了。

“为”字反映的,是人用手牵大象,从事劳役。这就说明,古代中原一带不仅有大象,而且人们曾经广泛役使过大象。大象能比其他动物执行更繁重的劳动,这是先民创造“为”字的一个现实基础。

汉字里的双胞胎

汉字里的相似字不少,有的很不容易辨认。有人把一些相似字形象地称为双胞胎。

比如“汩”与“汨”,乍看一模一样,顶多胖瘦不同罢了。但其实,胖瘦不是书写造成的,这是两个不同的字。前者读作gǔ,它右边的偏旁是曰,读作yuē;后者读mì,右边偏旁是日。发现胖瘦,并注意区分,就混淆不了了。

再如,“汆”与“氽”,貌似几无区别。但如果瞪大眼睛,就会发现,前者是入水,汆,读作cuān,是一个会意字,汆是一种烹调方法,把食物放入水中稍微一煮,即为汆。汆丸子,就是把丸子放入水中煮熟。后者是人水,读作tǔn,也是一种烹饪方法,油炸的意思,如油氽馒头。

有些字因为笔画多,现在简化了。但它们的繁体字有时候也会用到,在特殊的情况下,也容易让人看走眼。比如,尘与麈,一目了然。但尘的繁体字塵与麈,你不仔细看,很容易看不清楚。塵,上是鹿,下是土,会意字,鹿在土上跑,自然尘土飞扬。而麈,形声字,从鹿主声,在古书上指鹿一类的动物,其尾可做拂尘,如麈尾(即“拂尘”)。麈尾与拂尘,本指一物,麈尾从形象得名,拂尘从意义入手。换成繁体,麈尾与拂塵,麈与塵是不是很容易混淆?

氏与氐,礻与木衤,本来只有一点之别。这几个部分两两组合,自然也是极像:祗、祇、衹、袛。诸君瞪大眼睛看看,是否区分得开?礻加氐,祗,读zhī,敬,恭敬;礻加氐,祗,读qí,古时候对地神的称呼;衤加氏,衹,读zhǐ,同只;衤加氐,袛,读dī,短衣。

在简化字里,书画昼尽,这四个字的区别很明显,但试着把四字恢复繁体字:書畫晝盡,你是不是就有点看晕?

天上挂着一块肉

有人发现,凡是“月”在右边的字都是“月字旁”,“月”在左边的“月字旁”的字只有“朦胧朓朏”四个。

看到这里,也许你已经有些迷惑了。月字旁不是很多吗?只就身体而言,脸、脖、胃、肺、肝、肠,太多了啊。

各位莫急。这些字从月不假,但这些字的“月”和月亮却没有什么关系,指的不是天上的月亮,而是“肉”。这个“月”,我们把它叫做“肉月”。

不是身体器官的,有的也是肉。

脍炙的脍,切细的肉,从月(肉),会声。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古人也不都是梁山好汉,喜欢大口喝酒大块吃肉。炙,烤熟的肉,从月(肉)从火,肉在火上。这大概就是现在人们爱吃的烧烤了吧?

“脍”和“炙”都是人们爱吃的食物,脍炙人口比喻好的诗文受到人们的称赞和传诵。把诗文比作肉,这真是古人的大智慧,是吃货的荣光。

另外,现在的汉字里,还有几个字从月,但“月”既不是月亮,也不是肉。那是什么?那就是错进错出的误会。由于隶化过程中字形讹变,这些本来与“月”无关的字也变成了月字旁。或源于“丹”,如青;或源于“舟”,如朕、前。而“朋”,象形字,一说像串贝之形,一说像凤之形(朋乃凤之本字)。

汉字形体的演化,基本上都有规律可循,但是有个别例外,也属于正常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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