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查德·施特劳斯的藏书票——人生的抉择

☉子安

文中藏书票作者：米歇尔·芬格斯坦

米歇尔·芬格斯坦（1884-1943）是奥地利犹太裔版画家，在20世纪初的欧美已小有名气。各界名人雅士都争相请他为自己制作藏书票，其中不乏音乐巨匠理查德·施特劳斯、美国总统罗斯福、戏剧大师萧伯纳、作曲家伊戈尔·斯特拉文斯基等名流，惹人眼球的还有皮兰德娄、邓南遮等。当时，拥有一枚芬格斯坦制作的私用藏书票成为一种文艺时尚。

一个出生在波希米亚的犹太裔艺术家，能够被西方主流社会接受并得到如此高的认可实属幸运。虽然他仍逃脱不掉宿命的羁绊，终惨死于纳粹集中营里，但他在短暂的一生中创作了一千五百多枚藏书票，这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纪录足以延续他在后人心底的艺术生命。

芬格斯坦的犹太身份使得他与几位年龄相仿、同病相怜的犹太“文艺青年”有了更多接触，卡夫卡和茨威格便是其中的两位。

茨威格与理查德·施特劳斯是挚友。施特劳斯受雇于纳粹，被希特勒任命为帝国音乐局总监，他在音乐界的名声不太好。意大利指挥家托斯卡尼尼曾这样评价过他的这位同行：“在施特劳斯这个作曲家面前，我要脱帽致敬；在作为一个人的施特劳斯面前，我要把帽子戴上。”施特劳斯在音乐方面取得的伟大成就掩盖不住他颇受争议的另一面。艺术家一旦卷入政治旋涡，再想脱身简直是妄想。然而，施特劳斯与茨威格的友情是真挚的，展现了自己不加伪装的做人原则，虽然二人在音乐创作上的书信往来完全是秘密进行的。施特劳斯与茨威格共同合作改编的歌剧《沉默的女人》于1935年完成。盖世太保截获了一封施特劳斯写给茨威格的信，信中讽刺挖苦了纳粹的种种罪行，希特勒得知后大怒，立即罢免了施特劳斯的官位。当《沉默的女人》在德累斯顿首演时，施特劳斯还为茨威格据理力争，甚至威胁希特勒，若不将茨威格的名字重新加印在宣传海报上，他就会罢演。希特勒只得同意了施特劳斯的要求，但歌剧在公演了几次后便遭到了全国禁演。施特劳斯与茨威格长达四年的“地下”合作也宣告结束。

理查德·施特劳斯的藏书票 芬格斯坦 铜版腐蚀 1928年

芬格斯坦为施特劳斯先后制作了两枚藏书票，这是第一枚，制作于1928年，从藏书票的表现形式和主题内容都可清晰地辨识出此票是一枚典型的音乐主题藏书票。音乐与神话、圣经、人物、情色并列为西方藏书票的五大主题，也是票主最喜欢选择的主题之一。与普通藏书票的形式不同，除了在票面中刻有拉丁文“EX LIBRIS”（属于某人的书），在其右侧还附加了拉丁文“ET MUSICIS”（音乐），组合在一起便是“某人的音乐藏书票”。在芬格斯坦为俄国音乐家斯特拉文斯基制作的藏书票中，同样延续使用了“EX LIBRIS ET MUSICIS”的表现形式。

这枚藏书票是以施特劳斯1928年完成的《埃及的海伦》歌剧为主题。坐在中心手持乐器、闭目吹奏的帕星斯被若干个大小金字塔环绕着，他又似被笼罩在了一个巨大的金字塔下，塔顶左右各有两个女子依附于上，她们其中的一个应是海伦，另一个则是帕里斯的前妻俄诺涅。这是一个关于帕里斯与两个女人的故事，一个关于人在受到外界诱惑而迷失自我的过程。我们知道“帕里斯的抉择”引起了“特洛伊之战”。这位世上最美的男子没有珍惜他与妻子俄诺涅在伊达山上的仙境生活，而爱上了海伦，可在他中毒急需解药时，却被俄诺涅拒绝。帕里斯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一个人在面对两种或多种抉择前徘徊不定、犹豫不决时，悔恨也就离自己不远了。当做出了决定，就应持之以恒、不懈不弃地按照预想的方向追求，若瞻前顾后、患得患失，最后只会一无所得。

1935年，施特劳斯在日记中回忆：“1933年的11月，戈培尔宣传部长在没有征得我个人同意的前提下任命我为‘帝国音乐局总监’，没有人事先与我沟通。当然，我会荣幸地接受这份工作，眼看那些外行人指手画脚，不如通过我的努力为德国音乐做出一番成就。”自那一刻起，施特劳斯的人生在一次抉择中发生了改变，他被政治的旋涡拖进了无底深渊，他选择的是一个令自己深陷泥潭、毁誉参半的后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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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乐藏书票

音乐藏书票在18世纪后半叶开始兴起。“音乐发烧友”同时充当书虫、藏书家的角色，他们会为淘到一本与音乐相关的书籍或某位乐坛大师的曲谱而穿梭于各地的书店，并邀来知名画家为藏书制作书票。相对其他藏书票的主题，音乐藏书票约有一百多年的历史。

席林斯，作曲家、指挥家，德国后浪漫主义音乐的主要人物。芬格斯坦1921年为席林斯制作的藏书票。

席林斯的藏书票 芬格斯坦 铜版腐蚀1921年

斯特拉文斯基的藏书票 芬格斯坦 铜版腐蚀1936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