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粹的快乐和辽阔

2018-04-26

中国新闻周刊 2018年15期

在这次采访之前，我从来没有想过，会有哪位82岁的老人每天还准时出现在办公室里兢兢业业地搞科研。然后，我见到了张弥曼先生。

作为中国科学院资深院士、瑞典皇家科学院外籍院士、国际古脊椎动物领域最高奖“罗美尔-辛普森终身成就奖”获得者，荣誉、声望、可以写进教科书的研究成果……张先生已经得到了作为一位古生物学家所能得到的一切。以常人的眼光来看，在这个年纪上，她还有什么必要如此拼命？

但她就是如此拼命，拼到足以令无数年轻人汗颜。

张先生總说，自己就是一个普通的女性，没做什么特别的事。的确，她经历过那个年代的知识分子可能都会经历的种种：年轻时“先结婚，后恋爱”般地由组织决定了职业方向；结婚后，丈夫在青海造原子弹，女儿被送到爷爷奶奶家，一家人常年分散三地；“文革”时被下放干校干农活、挑大粪，科研生涯中断十余年……

但她又是有那么一点儿特别的。她可以背着几十斤重的行囊，和男人们一起在野外风餐露宿，寻找化石；她也可以勇敢发声，用严谨的证据推翻了权威的理论。性别、年龄、家庭，甚至是命运，都没有束缚她。即便是那些艰难的日子里，她依然保持着少有的乐观与精神的自由。她对学生、同事说的最多的两句话是：“面包会有的。”“要能bite your teeth（咬紧牙关）。”

不久前，张弥曼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授予了2018年度“世界杰出女科学家奖”。她坦诚地说，在科学界，“总体上，男的还是做得比女的好”。面对荣誉，她自谦不过是“运气好”，因为自己是女人，反而受到了更多额外的关注。谈到“牺牲”，她似乎更是理所当然……

在追溯生命起源、探索未知的道路上，很少有那种灵光一现的时刻，一个发现、一个突破，靠的是研究者全面扎实的知识积累和日复一日的认真钻研。作为一门古老的科学，古生物学或许不能立竿见影地解决什么实际的问题，也不能让人赚大钱，但它能告诉我们的，远比这些更辽阔。

作为一位纯粹的、坚定的科学家，张弥曼享受这种快乐和辽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