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的雪（外一首）

袁东瑛

落在你头顶、肩部或掌心里的雪

瞬间就化了

来不及看清它的形状

就变成了水

谁看见了

——它的旅程和奔波

它经历的苦难远大于我的想象

从雪到水，从飞舞到沉积

这不是从质到量的过程

更像一个人

拼命成长，终于从少年

青年直至老年

在看不清雪是水之前

谁又看清了自己

其实，我想说

我是自己时，我其实什么都不是

幸好，雪的一部分炎凉

是真实的，一部分洁净是真实的

像我此时也是站在雪中一样

也是真实的

我爱上黑色

春天躺下

在山谷的河里變长

我听从风，脱掉华裳

干裂的皮肤长着光阴的锈斑

黑发仿佛枯草

我不悲伤

允许自己变黑、变老

接受阳光刻在身上的阴影

接受夕阳矮下去的昏暗

甚至，我爱上了黑

白发里的黑发，眼白里的黑仁

用黑色的长袍裹紧自己

我也爱——

这黑黑的长夜

活着的每一秒都如此轻松

那些笑脸里的皱纹、人海中的孤独

那些藏着的喜悲

那些可以遮住一切的黑

这世上

还有比黑色更自信的色彩吗

没有哪一种颜色

可以将其覆盖

（选自《鸭绿江》2017年1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