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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析网络秽语的流行原因

2018-04-25彭依婷

神州·上旬刊 2018年4期
关键词:社会矛盾后现代主义

彭依婷

摘要:随着新媒体技术发展,网络文化逐渐成为一种时尚文化,网络语言也走进人们的日常生活学习之中。一方面,简洁生动的网络语言丰富了汉语词汇;但另一方面也有部分网络秽语玷污了“纯正优雅的汉语表达”。近来,网络语言尤其是网络秽语的研究成为学者关注的一个重点,本文也试图探讨网络秽语产生流行背后的原因。

关键词:网络秽语;后现代主义;社会矛盾

随着互联网的快速发展和普及,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现“蓝瘦,香菇”这样的网络流行语风靡社交圈。一方面,简洁生动的网络语言极大地丰富、发展了传统语言;另一方面,粗俗、不文明的“网络秽语”向传统语言渗透、向现实生活渗透,产生了极大的负面影响。《光明日报》2017年1月6日刊第五版以整版的篇幅探讨了网络流行语,尤其对当下网络流行语中的粗俗词语进入语言系统中后会“玷污中文之美”表达了忧心,表示要“守护汉语表达的纯正优雅”。网络语言,尤其是对网络秽语的研究成为学者关注的重点。

一、“网络秽语”的概念

对“网络秽语”的定义,目前还没有统一的标准。百度百科词条中,将“污言秽语”定义为“粗俗下流、不堪入耳的话”。教育部语言文字应用管理司司长姚喜双在采访中表示,网络流行语可以分为三个层次:不乏像“给力、点赞、正能量”一样能够丰富汉语词汇系统的正面词语,也有“人艰不拆、童鞋”等表达晦涩、不提倡公开使用的词语,和“逗比、逼格”等品味低俗應该禁用的词语。其中品味低俗应该禁用的词语自然指的就是“网络秽语”。2015年6月2日,人民网舆情检测室发布了一份《网络低俗语言调查报告》,报告根据网民用到的低俗词语进行筛选统计,选取25个网络低俗用词进行检索,发现2014年全年中,16个网络低俗用词的原发微博数量达到千万次以上,其中4个网络低俗用词的原发微博数量达到了亿次以上,排名前三的三个词分别为“尼玛”、“屌丝”和“逗比”。综合来讲,上述所认定的“网络秽语”是一些带有性器官字眼、具有“骂人”性质的词语。

但随着社会的演变,人们的认知各有不同,一些过往被视为脏话的字词,在部分人眼中会变得不具有冒犯性。相反,一些原本中性的词汇也可能会演变成秽语(如“小姐”一词)。有学者指出,秽语是肮脏和粗鄙的,但同时又散发着亲切而恶毒的气息,代表着民间社会的美学立场,并且常常渗透进国家上层分子的话语词典,每个时代都拥有自己特有的秽语系统。笔者比较倾向于对“网络秽语”的这种看法,“网络秽语”往往是现实中的秽语与网络热点相结合形成的,社会因素、心理因素、情境因素等都会影响到网民对秽语的使用。

二、“网络秽语”的流行原因分析

语言是社会文化的产物,同时也是其重要载体。“网络秽语”的使用不仅是一种语言现象,也是一种社会文化的现象,是网络时代的一种文化景观。网络语言低俗化的倾向本质上来说是现代语言的一种社会变异,是伴随互联网普及,网民这一群体的出现而产生的社会语言现象。“网络秽语”能够在网民中广泛传播开来,是多方面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

1、平台原因:互联网特殊性滋生“网络秽语”

“孤立的他可能是个有教养的个人,但在群体中他却变成了野蛮人。”一百多年前法国社会心理学家古斯塔夫·勒庞做出的论断,竟然精准得预言到了今天互联网上所发生的事情。“网络秽语”的产生、流行和互联网的普及息息相关。互联网是人类社会最伟大的发明之一,它的出现和应用,极大地拓展了人们交流与表达的自由度。自由、宽松是互联网与生俱来的特点,在网络上没有了严格的是非标准,没有了现实生活中各种条条杠杠,网民们可以不计后果的进行一切交流活动,完全可以不受现实传统和道德的束缚,可以自由的发泄自己的情绪,以及对主流社会的不满。

互联网,形成了一个与现实社会相对脱节的虚拟表达空间。在互联网上,由于网民主体隐身在屏幕之后,人和人的地位相对较平等,让人们可以畅所欲言。针对“网络秽语”的这种特征,朱大可认为这是一种被他命名为“哄客”的“第三种话语势力”的崛起。所谓“哄客”,就是用酷语、色语和秽语,对公共事件或人物进行道德美学评判的匿名网民。朱大可指出,我们正面对一个“脏词大爆炸”的时代,它在数码世界里迅速繁殖,变得更加孔武有力,全面颠覆着国家主义的话语堡垒,令其崩溃在文化对抗的前线①。

中华民族素以“文明古国,礼仪之邦”驰誉世界,“网络秽语”的出现似乎与这种古老的文明礼仪相去甚远,进而出现了网络语言玷污中文之美的说法。但我们应该认识到,中文表达自古就有口头语和书面语两套系统,口头语多为民间使用,有其俚俗的一面;而书面语又称为官话,由上层话语权威构建,并逐渐演变成我们所熟悉的书面表达系统。但由于互联网的特殊性,网民在网上的交流多以文字、表情、图片、影音等为主,这就意味着网络上所使用的文字其实并不是我们一般意义上所理解的书面语,而是一种口语的文字化。特别是在网络实名制尚未完全实现的情况下,网络把关的难度非常高,高雅的、低俗的语言都可以进入互联网。“群体是无名氏,因此不必承担责任”勒庞指出的这种心理暗示,是导致个人责任感消失的重要原因。不少人把网络这个虚拟社会当成了法外之地,置他人利益与公共利益于不顾,在互联网上任意吐槽、互相攻击,这为“网络秽语”提供了滋生的土壤。

2、社会原因:生活苦闷、社会矛盾的情绪宣泄

当今社会是一个高速发展的时代,人们就像齿轮一样,每天都在快速运转着,而生活、学习、就业等方面的压力会让本来就很疲惫的人感到更加压抑,让一些屡遭挫折的人更加绝望,对现实社会更加不满。人们急需一个可以发泄自己情绪的平台,而互联网和网络秽语就承担了这样一个角色。“网络秽语”的出现放松了人们紧绷的神经,在一定程度上平衡了人们的不满情绪。网络秽语的使用群体企图通过这种语言发泄的方式宣泄自己在现实生活中被压抑的个性与情感,来展现对现实社会的不满和反抗。

比如说,在政治方面,官员腐败现象时有发生,现实生活中弱势群体缺乏话语权,不知道如何保护自己;经济方面,社会财富分配极不平衡,贫富差距扩大,人民普遍怀有仇富心理;文化方面,舆论管制越来越严重,微博“转发500次”要以诽谤入罪,各类社交平台经常在清理“不当言论”,还有所谓的“进小黑屋”、“请喝茶”等等;安全方面,社会暴力、环境问题等都侵害着人们的生存空间。民众对社会现状感到迷茫、无力,而这些情绪又是极其脆弱和不稳定的,如拆迁事件中经常出现的群殴、打砸等行为都表明了现阶层群众情绪的激烈和易怒。在网上吐槽几句,宣泄一下愤怒的情感,成为民众唯一的表达窗口。就像“沙逼北京,猪投上海,雾控中国,僧不如死”一类的吐槽,是网民对现在中国社会现状的夸张反映,但能宣泄情绪,防止社会暴力。这时候的网络秽语无疑是一种曲折的民意表达,反映了弱势阶级的社会处境。

3、文化原因

(1)后现代主义对我国文化语境的渗透

后现代主义文化思潮是上世纪60年代起源并盛行于西方社会的一种重要文化思潮,80年代末开始传入我国。尤其是伴随着改革开放,人们的思想得到了空前的解放,对后现代主义这种挑战权威、颠覆经典、解构范式的新思潮越来越接受。后现代主义文化,是一套全新的精神和价值模式,解构“元话语”、“元叙事”,消解权威,去中心化,非同一性、多元论。后现代的整体是碎片化的,它将经典、完整的文本打碎,加入不同性质的事物重新拼凑,改变了表达的秩序,消解原来的表意而赋予新的内涵。网络上的“新新人类”都喜欢用这种碎片化、解构的网络秽语,仿佛是他们的接头暗号,建构了独特的风格。

后现代主义文化,正如利奥塔所说,“是一种精神,一套价值模式。它表现为消解,用价值颠倒、视点位移、规范瓦解、种类混淆等修辞手段来消解一切恒定的常规、秩序……用反讽和玩笑来揭示所有即成的对世界解释的人为性和虚假性”。对于现实与生活,人们越来越多的带着怀疑、否定和批判态度。如陶东风先生所说,“在中国这个后现代大众文化的语境中,文化工业在商业利益的驱使与控制下,迎合大众消费与叛逆欲望,利用现代的声像技术,对历史上的文化经典进行戏拟、拼贴、改写、漫画化,以富有感官刺激与商业气息的空洞能指,消解经典文本的深度意义、艺术灵韵以及权威光环,使之成为大众消费文化的构件、装饰与笑料。”②

根据网络发展报告显示,中國网民的数量已经达到5.64亿,网民的年龄分布主要集中在10-39岁之间,这一群体占网民总人数的79.7%,社会身份多为学生。可见,网民的主体是30岁以下的年轻群体,所以“网络秽语”的创造者和使用者也是这一部分青年群体,使得网络上的流行秽语呈现出明显的青年亚文化特征。作为社会群体,他们富有个性、活跃、有创造力,是充满青春感性欲望冲动的一群人。青年人,个体生理迅速生长,趋于成熟并达到体能强盛期的时期。在这个时期,个体一方面表现出高亢昂扬的生命状态,另一方面由于身体向成年迈进而开始了性生理冲动和性别意识,同时又得逐步接受成年人的压力,产生了渴望社会承认的欲望和反叛社会束缚的冲动。于是青少年以求新求异为手段来追求身份认同,网络语言成了青年人文化的重要表现。青少年必须依靠自身的语言风格等因素来张扬自己的个性。以引起别人的重视,取得一定范围内的身份认同。由于互联网的超时空特点,将语言使用者在客观世界中隔离开来,虽然咫尺天涯,联结网络用户主要的方式却还是依赖语言。没有了人际传播中的直接,语言的地位凸显,也因此成为追求个性的重要手段。特别是在互联网刚开始流行时,青少年刻意地表现差异,以反理性为标准,导致语言的品味下降。

(2)大众文化进入娱乐狂欢时代

大众文化是指在工业社会产生的,以社会大众为消费对象,通过现代传播媒介传播,反映社会大众的兴趣和爱好,大众乐于接受并积极参与的意义的生产和流通过程及相关成果的一种新的文化现象。20世纪下半叶,大众文化蓬勃发展并在70年代末到80年代初进入中国。到了90年代以后,大众文化迅速膨胀,并以娱乐、享乐为特征占据了文化主体地位。虽然有不少学者批判和抵制,如美国学者尼尔·波兹曼在《娱乐至死》一书中感叹“严肃的公众对话变成了幼稚的婴儿语言,一切公共事务形同杂耍”。但是这种娱乐狂欢的时代还是不可阻挡的到来了。

二十世纪前苏联的米哈伊尔·巴赫金提出有关狂欢化的理论,他定义道:“狂欢节上形成了一整套表示象征意义的具体感性形式的语言,从复杂的大型群众性戏剧到个别的狂欢节表演,这种语言分别的分解的表达了复杂而又统一的狂欢节的世界观,这种世界观渗透了狂欢节的一切形式。这种语言是无法准确的译成文字的语言,更是无法译成概念性的语言,但是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转化成也具有具体的感性性质的艺术形象语言也就是文学的语言。狂欢式转化为文学的语言就是狂欢化,也就是说狂欢式内容转换为文学语言的表达就是狂欢化。”从他对狂欢化的定义来看,带有狂欢性质的语言与其息息相关,而且是一种表达狂欢式内容的感性语言。巴赫金给狂欢规定了四种范畴:一、人与人之间随便、亲昵的接触;二、俯就,对待一切事物、价值、思想都是俯就随便的态度;三、插科打诨;四、粗鄙、降格,用一些粗俗的与生殖器有关的词语,对一些被奉为神圣和经典的文字加以讥讽,模仿。

具体来说,语言的粗鄙性、降格是用一些粗俗的与生殖器有关的词语,对一些被奉为神圣和经典的文字加以联系在一起。正是因为人们对待事物、价值、思想的俯就随便的态度才导致了降格和粗鄙。在网络空间这个狂欢广场上,人们放下了平时的严肃严谨,没有了现实世界中的隔阂感,用游戏的态度随意言说,人与人的态度也显得更加随意。以“屌丝”这个词为例,“屌丝”一词最初起源于百度李毅贴吧,是贴吧吧友出于“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无奈精神进行的一种自嘲称呼,最后却扩散进了网络,在我国广泛流行,人人都争说屌丝,争当屌丝,并以屌丝自居,以当屌丝而自豪,乃至于成为2014年的使用最多的网络流行词。在网络中,人们隐匿在网络语言这块遮羞布后面,对事物、思想、价值的态度也变得模糊、随便起来,没有什么确定的态度立场,没有规范和原则,所以网络语言的粗鄙化也是在所难免。可见,现在我国已经进入了一个以颠覆、消解、解构为主要特征的文化时代,这种以满足消费欲望、注重感官刺激、追求娱乐快感为主题的大众娱乐时代已经深深融入我国当代文化语境,为网络流行语的产生提供了文化语境。

三、结语

总的来看,网络秽语的产生以及流行和互联网兴起的这个大环境是不可分割的,同时又受到社会环境、文化环境等多个方面因素的共同作用。互联网的兴起为网络秽语的传播构建了一个虚拟社交平台,由于其匿名性质,网民基本不需要为自己的言行负责,导致在网络上的言论泥沙俱下,成为“网络秽语”的滋生的土壤。受后现代主义影响,话语权威被解构,网民以一种相对极端的求新求异的语言方式来追求群体认同,导致语言品味的降低。

当网络秽语盛行无忌,那就并不单纯具有文化心理特征,而有着其特定的社会根源。一个社会积聚的不满情绪越多,网络越可能成为一种发泄工具。每个国家和地区的互联网上都会出现脏词秽语,但以中文互联网为甚,原因或许就在这里。因此,网络秽语产生的技术背景和文化背景难以消除,从网络脏词秽语产生的社会根源来讲,积极消除公众不满情绪之所以产生的社会问题,也许是化解网络话语暴力的有效途径。

参考文献:

[1]朱大可.流氓的盛宴[M].新星出版社,2006.

[2]陶东风.大话文学与消费文化语境中经典的命运[J].天津社会科学,2005(3):89-94.

[3]肖伟胜,王书林.论网络语言的青年亚文化特性[J].青年研究,2008(6):21-26.

[4]李礼.网络亚文化的后现代逻辑——对“屌丝”现象的解读[J].青年研究,2013(2):69-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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