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开增值税专用发票48亿始末

克愚

一起虚开增值税专用发票4000余份，价税合计48亿元，导致国家税收流失7亿元的特大案件，被税务稽查和公安机关联手破获后，尤如一枚重磅炸弹在温州市上空爆炸，石破天惊，刹那间震惊了江浙，轰动了全国，至今余波未息。

唏嘘 中年进了囹圄

本案的始作俑者李伯利年近不惑，却因知法犯罪虚开增值税专用发票锒铛入狱，成为阶下之囚。人到中年落了个身败名裂的下场，实在令人唏嘘，令人深思。那么，他是如何走向犯罪道路上的呢？

李伯利于1977年出生在浙江省临海市杜桥镇。经济建设主要靠农、漁业的传统经济，生活水平比较低。1984年，当他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改革开放的大潮冲击着他的家乡，经济结构和生产模式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特别是1986年熬成了婆。出道不久就与师傅分道扬镳独树一帜，按早已经规划好的路线图，走自己地“创业”之路。他感到这个“眼镜之乡”、“眼镜之都”做眼镜生意的人太多，竞争太激烈，实现赚钱的目标很难达到，决定到外地闯世界打天下。在家人的支持下李伯利带着美好的梦想离开家乡，北上来到230公里外的舟山市。这里有同胞姐姐可以帮助他。

恶念 源自财迷心窍

舟山市位于东海和杭州湾之间，是全球最大的天然深水港，货物吞吐量庞大惊人，到处生机勃勃，经济十分发达，这让李伯利眼界大开。他借住其姐姐家后，在一个他认为比较理想的地段租赁了店铺，办理了营业执照、税务登记等合法手续，又从杜桥镇进了一批各种款式的眼镜，开始了个人第一次吃“螃蟹”。期间多年却也勤勤恳恳中规中矩，没有出现他所在的临海县改市后，这个七山一水二分田，三面环山，一面临海，由86个大小岛屿组成的县级市，经济发展进入了快车道。这时候“小升初”的李伯利在日新月异的变化中，已经成长为一个充满有理想，有远大抱负的阳光少年。就在李伯利在中学读书的时候，杜桥镇发展成了临海市重要的商品集散地、新兴的工业重镇，成了国家综合改革的试点镇。该镇的眼镜制造、医疗、化工、机械制造等成为支柱产业，每年工农漁业和第三产业的总产值达到了130亿元人民币。这些天翻地覆的变化，李伯利看在眼里烙在心中。他曾经立志加倍努力学习文化知识，将来做一个有出息的青年。但遗憾的是不知道什么原因，这个有抱负的小青年辍学了。那年，他刚满16岁。

16岁的人生是最美好的青春年华。当他离开受德、智、体培养教育的殿堂时，“无商不富”的观念已经形成。踏入社会第一步就选择了弃农经商的道路。做什么生意才赚钱？当然是眼镜买卖了。

杜桥镇的眼镜产业由来已久。李伯利虽然只有初中文化程度，但头脑却很灵光。从小耳濡目染，他早就认定做眼镜买卖最适合，于是毫不犹豫地跟着师傅当徒弟学经营做买卖。他的“小九九”是师傅给多少钱不重要，关键是把手艺学到家，一旦掌握到了真本事，立马另立炉灶单独干做老板。功夫不负有心人，果然经过一番努力奋斗，总算是十年媳妇违法等不良行为和劣迹发生。如果他能自始至终坚持秉承师傅和老辈人的教诲，一心一意脚踏实地经营，面对时好时坏的生意也不会产生惆怅恐慌。可惜在这个五彩缤纷让人眼花缭乱的大千世界里，他恨不能速成暴发户。在生意利薄和奢望之间距离不断拉大的情况下，他不能把握好自己，贪婪邪恶的思想由此萌芽了。

为了赚取更大的利润实现发财梦，他增加了金银首饰业务。李伯利扩大了生意后并没有改变清淡利薄的局面，相反随着娶妻生子，各种各样的开资和消费，让他感到了压力，甚至到了不堪负重的地步。特别是在看到有的朋友生意做大，要风得风要雨来雨的时候，更是觉得相形见绌自惭形秽。于是他带着复杂的心情北上北京上海，南下广州深圳，西去川渝考察，寻找商机。

这时候的李伯利已经不是初出茅庐的那个青年小伙子，而是谙熟经商之道、具有丰富的社会活动经验的中年人了。他带着“无商不奸”“不奸不发”的邪念走南闯北，走向了“开疆拓土”之路。

深圳市的水贝黄金市场，是全国最大的黄金现货交易和黄金加工市场。其中部分市场主体没有经营执照和许可资格，在交易活动中不需要增值税专用发票进行抵扣税款。但他却敏锐地发现另一些没有黄金交易许可的生产销售企业，缺少的是进项增值税专用发票无法抵扣，这些主体对该发票需求量非常大。这个情况就像给他注射了咖啡因一样，让他无比激动兴奋：这就是商机！这就是财神爷爷。虚开增值税发票是违法犯罪行为，这个他知道。但他要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商机”，必须铤而走险。他认为自古至今不冒风险咋能发横财？只要想得周到行事诡密，就能不留蛛丝马迹，做到万无一失。

“商机” 驱上邪门歪道

为了做到万无一失，李伯利精心准备了很长时间。

第一步：他先蹿到四川用自己的照片，在黑市上办了一张假身份证；办理了不需要用身份证登记的“太空号”手机（他在后来作案过程中，每周更换一个新的手机号码）；在不法活动中从不暴露其真实姓名和住址，使用一个个化名，如老金、金老师、金国等；凡是需要签名的文件资料从不签名，避免留下笔迹，以防止案发时留下线索。这是他经过深思熟虑后，采取的金蝉脱壳之法。

第二步：他深知一个篱笆三个桩的重要性。在深圳黄金交易市场中，经过观察物色到黄金料商文山、陈四等人。几人一拍即合，达成他提供货源，文、陈出资购买，以低于市场价转手卖给第三方的协议，约定按交易量每克由他给文山、陈四等补贴低于市场价的差额，另外每克再给0.2至0.5元奖励，由他负责开具可抵扣的增值税专用发票。

如何才能从这些企业开出发票呢？李伯利认为只有经营同类商品业务的企业开具，才不会轻易被发现。为此他专程蹿到上海，在涉及经营黄金制作买卖的商企中，找到了衡众、千石黄金等商企，几经密谋，达成以他长期购买该商企的黄金料和黄金饰品为前提，商企必须按他的要求开具专用发票的协议。

李伯利用心良苦，几经奔波，终于搞定了黄金实物来源，真真正正的增值税专用发票来源和实物流通中间商。所有的环节都打通了，所有的顾虑担心到此烟消云散，下一步就要真刀真枪地“干活”了。

文山、陈四跟着李伯利分别从上海衡众、千石公司购买了一批黄金料，转手以低于市场价卖给了第三人马武等下家。马武加价卖给了需要的企业。衡众、千石公司按李伯利提供的购货企业名称和购买数量，开具了大头小尾发票。他按票面数额向受票人收取0.3%—0.5%的手续费。

在李伯利谋划下，一条完整的利益链已经形成。

小试牛刀一次成功，李伯利从此信心满满。为了获取更多的不义之财，他把触角伸到全国各地物色不法公司企业，主要目标是那些“三无”皮包公司和空壳公司。在短短半年时间里，搞定了几十个关系户，通过他在衡众、千石公司虚开增值税专用发票。

李伯利果然发财了，发大财了。他真的有了可观的银行存款。在舟山市最繁华地段购置了多套房产，购买了路虎、玛莎拉蒂等名牌小车。他穿戴时髦出手阔绰，还有一个年轻漂亮的情妇。

4月1日，全国第27个税收宣传月首日，湖北省地税局在武汉市武昌区地税局办税厅举行“见证首张‘绿色’税票，进入环境保护‘税时代’”活动。湖北华电武昌热电有限公司在此申报缴纳环保税72684.46元，拿到了首张环保税税票。

（图/文：市地办）

横财 原是黄粱美梦

2015年10月，温州市税务稽查人员在“线上”发现，该辖区A县一家企业抵扣票据上的货、款流向异常，经过比对又发现三家企业存在同一现象，立即立案稽查并移送公安机关进行案前初查，发现这几家公司不具有申报资质。进一步深挖细查发现，这几家所谓公司全都是“三无”皮包公司和空壳公司。这些空壳公司从当年4月开始，先后分别向北京、大连、南京、重庆等地虚开增值税专用发票，截止9月价税合计32亿元。办案人员惊呼，这是一起特大涉税刑事案件。

公安机关在税务稽查机关有力配合下顺蔓摸瓜，发现涉及与此案有关的公司企业遍布北京、四川、山东、浙江、江西等十几个省市的80多个企业。这些公司都存在着持上线开具的虚假增值税专用发票进行抵扣的不法行为，其下线依样画葫芦骗取国家抵扣税款。侦查员在扩大线索中，追踪到了上海和深圳，事实表明这是一个地地道道的骗税网案。

2015年12月，李伯利感到自己的不法犯罪行为可能要暴露，带着物证急急忙忙潜回舟山市情妇家躲避。在恐慌不安中他把账册撕毁，并将之与银行“U盾”、诺基亚和苹果手机等一起扔进大海以销毁罪证。

2016年6月25日，李伯利在蹿到无锡市躲藏被时抓获。紧接着侦查员前往深圳黄金交易市场，从同伙窝点一次性缴获各类公章208枚和几十个银行“U盾”。

据其交待，这些公章是他在活动中撒网获得的。同时还交待在作案过程中与新老同伙发生“业务”往来时，每一周都要更换一个电话号码。除了雇用专人人工送营业执照及银行“U盾”外，他们主要通过网上“QQ”方式与相关人员传送文件资料和对账、通报购买黄金数量、开票明细等作案情况。经查，仅腾讯公司后台就有10个G供他使用。

税务机关对于抵扣税款的严格规定是必须发票、货物、款项走向要一一对应无误后，才能进行抵扣。这个规定虽然对违法犯罪起到了行之有效的防范作用，但对李伯利这个“专家”来说并无用处。他在具体操作中先向黄金料商，提供“三无”皮包公司或者空壳公司的营业执照、许可等五证和银行“U盾”。然后让黄金料商把购买黄金款，从“三无”皮包公司或者空壳公司账上依次流转到衡众或者千石公司。再由黄金料商以千石等公司的名义，向黄金交易所买入黄金。黄金经文三或者陈四提取后，再找人冒充“三无”皮包公司或者空壳公司，出具已经领取黄金的书面收据和购销合同。最后由衡众或者千石等有关公司，向“三无”皮包公司或者空壳公司开具增值税专用发票。营造票、货、款一致，符合税务机关规定的假象，真可谓机关算尽做得天衣无缝滴水不漏。如果不是温州那几家不法公司活动猖獗，被税务稽查人员发现查获，也不会拔出萝卜带出泥，李伯利可能仍然继续作案逍遥法外。

这起特大涉税网案，犯罪嫌疑人共开出专用发票4000余份，价税合计48亿元，导致国家税收流失7亿元人民币，是温州市多年以来破获同类案最大的一起，也是江浙地区最大的一起。这起涉案嫌疑人分布地域广面积大，作案人员具有手法专业娴熟，隐蔽性强等特点，给侦查取证带来了极大困难。该案移送检察院后，专案组加班加点连续工作25天，拟写的审结报告字数高达15万。可与一篇中长篇小说相媲美，工作量之大可想而知。

本案的主人公李伯利人到中年，却以身试法身陷囹圄，落了个身败名裂的下场，实实在在耐人寻味。聪明反被聪明误，机关算尽的李伯利掩耳盗铃自欺欺人，忘了“莫伸手，伸手必被捉”的规律。

“商机”、横财原来是一场黄粱美梦啊！早知今日，何必当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