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萨克族马烙印文化研究
2018-04-24加孜拉·加吾合拜依
摘 要:马烙印哈萨克语作为“唐巴”,即“Tangba”。“唐巴”一词在突厥语族语言中泛指标记,也作烙在马匹、牛、骆驼等大型牲畜身上的印章符号。牲畜身上做的标记即烙印不仅用于区别各家的牲畜,在背后更是能够体现出游牧人群族群关系,社会问题,整体文化的一部分。本文通过田野调查,以伊犁州巩留县哈萨克族各部落为例,试着探讨哈萨克族马烙印文化,它在哈薩克社会当中的意义和作用。在飞快的现代化进程当中,对现代化与传统文化的弘扬、保留之思考。
关键词:哈萨克;马烙印;文化;符号;族群关系
符号是民族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从广义的符号人类学而言,文化皆为符号;若从狭义的符号(即限定于线条的组合图形为主要表现形式)而言的话,符号则固定为一种外露的形象具体地呈现在人们面前,本文所指即为狭义的符号。马烙印哈萨克语作为“唐巴”,即“Tangba”。“唐巴”一词在突厥语族语言中泛指标记,也作烙在马匹、牛、骆驼等大型牲畜身上的印章符号。符号的形成和人们的生产方式有很大关系,作为符号,是一种民族风俗,一种民族文化现象。
哈萨克族烙印文化历史悠久,继承了塞人、匈奴、大月氏、乌孙、突厥等草原民族游牧文化的重要部分,凝聚了他们的智慧和创造,形成了富有内涵和具有文化意义的符号。是珍贵的哈萨克文化遗产之一。本文以伊犁州巩留哈萨克族各部落马烙印为研究对象,对此略作述论,以求教育诸学者、老师。
一、研究对象所在区域概况
笔者在师弟的协助下分别在2017年8月份和2017年11月2号至2017年11月16号在巩留县各乡进行田野调查并查阅相关资料。以下为研究对象所在的简要情况:
巩留县位于中国西北边陲、新疆维吾尔自治区西部的伊犁河上游南侧,曾是伊犁地区东部的中心。四周与新源县、特克斯县、察布查尔锡伯自治县、伊宁县、尼勒克县和巴音郭楞蒙古自治州的和静县等6县接壤。南锜天山山脉的那拉提山和伊什格力克山,北濒伊犁河。县境由相连东、西两片区域组成,东西长南北窄,东西长162公里,南北宽42公里,中部最窄处仅6公里,呈“哑铃”状镶嵌在伊犁河畔。全县总面积4528.2平方公里。
巩留县境内主要由山地、丘陵、平原三大地貌单元组成,呈东南高西北低的地貌特征。境内以特克斯河为界,大致可以分为东西两个地貌、气候都有较大差异的自然区域。东部为山地,夏季短暂,冬季偏长。四季不分明,气候凉爽湿润,降水量丰富,是新疆丰水区之一;西部除南部的伊什格力克山外,整个为平原、丘陵,海拔高度低,四季分明,降水量少于东部。境内最热月(7月)平均气温20℃左右,最冷月(1月)平均气温-12℃左右。平原地区年降水量为220~280毫米,山区为450~700毫米。是游牧最为理想的草原地带。
现境内有汉、哈萨克、维吾尔等23个民族成分,全县总人口157112人。其中哈萨克族46458人,占29.57%,是巩留县人口最多的少数民族。下图为伊犁州巩留县地形图:
二、哈萨克族马烙印文化的相关研究
有关“马烙印”史料记载极少,中国史料多于兵制、马政有关;国外仅有部分有关民俗学、家谱方面的资料当中穿插进来的记载。
对哈萨克族马烙印研究方面前苏联与今哈萨克斯坦的学者们有丰硕的成果。最早关注哈萨克烙印文化的是N·Aristov,对他的观点进行深入研究的是S·Amanjolov。他们发现通过“烙印”得以看出牧主是哪个部落的人,以及通过“烙印”试着研究个部落间的亲缘关系。还有V·Radilov、Lievxin、Y·Kazantiev、Xakarim·Kudayberdi等学者从历史学角度有介绍。
国内研究哈萨克族烙印文化代表性的有两篇文章——尼合买提·蒙加尼1982年发表的《哈萨克族tangba,uran研究》一文和亚森·胡玛尔发表于《木拉》(哈文)杂志的《哈萨克族部落烙印形状上的共同点——太阳与火》一文。还有萧高洪教授通过史料记载对中国马烙印的起源、发展及对其他内容进行了探讨。
从上述研究成果看,这些论文专著主要集中在烙印文化的介绍上。尼格买提·梦江、亚森·胡玛尔、C·Amanjolov等人的研究主要从烙印的形状、名称等出发与古代中原游牧各部落印章、Uran相结合起来探讨哈萨克族族源问题。肃高洪教授主要关注中原一带。前人研究中几乎没有关注作为符号的哈萨克马烙印,深入研究其在游牧社会生活当中的作用、意蕴。
三、伊犁州巩留县哈萨克族各部落的马烙印符号
本文研究的主题是“马烙印”,因此,在地域分布上着重点在牧区。巩留县境内哈萨克族牧民主要居住在莫乎尔(一乡)、吉尔尕郎(二乡)、阿尕尔森(三乡)、塔斯托别(五乡)、阿克吐别克(七乡)、牛场等地。各部落聚居情况来看很有特色,部落分布具有地域性特点。巩留县主要居住的有乃蛮的合札依部落。其中绝大多数是特列吾别尔德(Tilewberdi)。(各部落从属关系请见附表一)
特列吾别尔德(Tilewberdi)部在巩留县境内居住的有三个子部落:叶森胡勒(Esgenghul)、乌拉宅(orazay)、江哈布(janhabel)。另外还有喀拉部。下面逐一介绍这些部落所使用的烙印。
叶森胡勒(Esgenghul)部:主要居住在巩留县七乡,有一小部分在巩留牛场。叶森胡勒部在巩留县居住的主要是叶斯坎纳(eskene,叶森胡勒的一儿子叶斯坎纳的名字为命名)子部,他们的马烙印为“?”,类似反问号,区别在于不带下面的一个点。印章在火上烤红之后,烙在马右后大腿上部(下同)。
乌拉宅(orazay)部:主要居住在巩留县五乡、六乡,还有少数部分在巩留县牛场。
霍贾胡勒(hojaghel)部:主要居住在莫乎尔乡,既巩留县一乡,部分在巩留县牛场。烙印为长长的一竖,既“?”,叫“koseu”——哈萨克语意为用于翻火的工具。通过亚森·胡玛尔等人考证跟原先的火崇拜有关。
尼亚孜(nyaz)部:主要分布在阿尕尔森乡,既巩留三乡。他们的马烙印跟喀拉部基本一样,跟霍贾胡勒类似,也是“koseu”,比霍贾胡勒部的长一些。来源跟火崇拜有着密切的关系。
蒙克部:主要分布在吉尔尕郎乡,既巩留县二乡。该部落马烙印像一个“钩”,既“?”。跟哈萨克斯坦的铁勒部的马烙印很相似。
霍贾纳扎(hojanazar)部:霍贾纳扎部15个部落中三个主要居住在吉尔尕郎乡,既巩留县二乡,其他部落在特克斯县。他们的马烙印各不相同。Bojey部的马烙印为“hexhax”(哈萨克语意为镊子),形状如镊子而得名。这是在哈萨克部落中跟koseu一样尤为普遍的烙印,值得注意的是在新疆伊犁河谷,阿勒泰等地区岩画当中也普遍出现。虽然现在用的是阿拉伯数字“3”,古代是不是类似与“3”的一种符号也很难说,得另作考证;xongke部的马烙印为tumar(有种辟邪用的吉祥物),形状如“Δ”;Abiti(tugel的儿子“Abiti”的名来命名)部的马烙印为“torsih tangba”(皮桶之意),形状如“?”,像哈萨克、蒙古等草原民族使用的皮桶。这种形状在哈萨克族生活用品上用,纹饰上用得很普遍。moxan部(tugel的儿子“moxan”的名来命名)的马烙印为阿拉伯字母(更准确地来说新疆的哈萨克族所使用的简化了的阿拉伯字母,既哈萨克老文字)“?”。
喀拉部:主要分布在阿尕尔森乡,既巩留三乡,还有部分在四乡。他们的马烙印跟霍贾胡勒类似,也是“koseu”,只不过比霍贾胡勒部的还长一些。笔者认为同样是跟火崇拜有关系。Ray部(rai是喀拉(hara)的儿子,Ray部为喀拉部的一个子部落)的烙印为斯拉夫文字(俄文)“Ю”,中国的哈萨克族在六七十年代有一段时间附加使用过斯拉夫文字,现哈萨克斯坦的哈萨克族使用的文字也是斯拉夫文字。
说明:霍贾胡勒部、喀拉部、尼亚孜部的马烙印特别相似,有时附加用“耳记”等来区分。
四、哈萨克族马烙印文化的讨论
作为文化符号,“烙印”文化在哈萨克历史上存在的时间可以追究到公元前。历史学界将历史上的塞种人、乌孙、匈奴、突厥等族群为今哈萨克族的族源。有学者通过研究哈萨克汗国时期哈萨克族各部落的“烙印”,提出他们有两个共同点即绝大部分“烙印”都从O形和C形符号改造而来。源由于当时人们对太阳和月亮的崇拜。还有相当一部分与火有关系。哈萨克族烙印文化不仅用于区别各家的牲畜,在背后更是能够体现出游牧人群在内心世界既思想上的更深层次的东西。
马烙印承载着文化,我们发现哈萨克族正在使用的马烙印符号大部分都能追随到古老的部落所使用的烙印符号,如koseu tangba,hixhax tangba等。要么是一模一样,要么分离家产是为了便于区别上辈稍稍作变化。这种文化的传承更是起到了哈萨克社会结构的固化,模式化,系统化。在这方面考虑,马烙印符号起到的作用完全可以与哈萨克族谱系(xejire)文化相提并论。还有马烙印所使用的符号在形状上来自于他们的信仰。
在哈萨克社会当中草场纠纷和牲畜纠纷是永恒的两大问题。烙印最初是分辨各家的牲畜为目的而出现。人们掌握了技术和方法之后,随着牲畜数量的大增,出现了牲畜混合的问题。牲畜混合必定带来争吵,产生纠纷,从而变成社会问题的时候,标记既烙印发挥了调节作用,解决了社会问题。
马烙印文化体现出游牧人群族群关系,社会关系。首先是私有制发展的产物。马群是有史以来哈萨克族社会最大的财产之一,大到关联游牧政权的盛衰,小到关联牧户人家的富贫。马群的牧放便成为一个重要的社会管理问题。私有财产的划分,分群制度的出现,以部落为单位管理民族内部事务。在转草场,古代战争过程中,像各部落成员一样马群也随时能分也能合,体现出族群关系。
即使是现在,我们不难发现巩留县哈萨克族各部落(牧民)聚居有着明显的地域分化现象。游牧社会的根本是畜群,对畜群的管理与分布伴随着人群的管理和草场的分布问题。私有财产(既马群)的分化,分群制度之出现之际,马烙印发挥着最重要的作用。
五、结语
游牧文化中,人与牲畜的关系很重要。生计方式决定了他们社会结构以及他们的文化系统。符号的研究是文化研究中重要的一方面。牲畜身上做的标记即烙印不仅用于区别各家的牲畜,在背后更是能够体现出游牧人群族群关系,社会问题,整体文化的一部分。对了解他们整体社会与文化有着重要的意义。笔者认为值得更深入地研究。
另一方面当我们进入现代文明社会,每个民族逐渐意识到本民族面临的危机,也同样都面临着这样或那样如何传承、发展、延续的问题,在走向现代化的进程当中如何保留、弘扬并发展本民族的传统文化也是值得思考的问题。
本文只是在前人为数不多的研究成果的基础上,从民族学、符号学角度对哈萨克马烙印文化研究的一次尝试。因为能力和经验的不足,不可避免会有错误和不足。恳求各位老师指正批评。
参考文献:
[1]程德波,李云哲,张佑迟主编;巩留县地方志编纂委员会编.巩留县志[M].乌鲁木齐:新疆人民出版社.2005.
[2]алаш тарихи зерттеу орталы?ы.?аза? ру-тайпаларыны? тарихы-тама.Алматы,2005-жылы,1-том,1-к?тап,25-бет.
[3]尼合买提·蒙加尼著.哈萨克族文化遗产研究文集[M].乌魯木齐:新疆人民出版社.2011.8.
[4]萧高洪.烙马印及其作用与马政建设的关系[J].农业考古,1988(02):346-357.
[5]?????? ????? ???:?????? ??-?????????????? ????????- ??? ??? ??????????2011-???? 6-???.
作者简介:加孜拉·加吾合拜依(1988—),女,新疆伊犁特克斯人,硕士研究生在读,主要研究方向:民族文化研究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