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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到江头,下到湖墅

2018-04-24

杭州 2018年12期
关键词:关卡杭州

老杭州说“上到江头,下到湖墅”,也是各有侧重的。有的指城河,有的指铁路(老江墅线),也有的指老杭城范围,也有专用来说跑码头的人。如此的容量,老杭州也就有了“天天讲,月月讲,年年讲”的可能了。要是就势说开去,几万字都打不住。只能“因陋就简”。

“江头”,城南沿江一带,也称“江干”。“湖墅”,概念大了,以前指运河的北新关(现大关桥略北)往南,直到左家桥一带。开埠以后,这概念又往北延伸到了拱宸桥。清时的《勷善征信录》,就有“上江浒、下湖墅”之说,这也是杭州“商埠文化”的滥觞。

北新关,不仅关卡一个,也是明、清时赋税机构所在,人称“大关”。杭城的“十门六关”(十座城门,及东新关、打铁关、观音关、八字关等税收关卡),都有北新关署派驻的税役。江干码头的“城南务”(税站),为了防潮汛,允许船只先行起塘(翻塘进入内河),但船家必须拿了税站的“起塘小票”,次日到北新关署上单纳税。税单一式“三连(联)”,一连交关署“船柜”纳税,一连交关卡兵丁核对,另一连作为船家凭证。

关署为啥设在湖墅,而不是广袤的钱塘江边?也许,运河所系的下三府之地,历来富庶,广货、洋货,也顺水北来辗转经此。钱塘江上游再广袤,除了西面的徽商,南去的水系都是穷乡辟地。而徽商为避潮水险恶,大多是走杭徽古道一路,赋税远没有湖墅重要。

湖墅有过妈祖庙,在大夫坊,如今仓基新村的马路西面。妈祖庙往往建在大海之沿,神气“罩”着一方“靠水吃水”的人。可见,早先湖墅的显赫。越人孔武,善打家劫舍,到了这田地,也只有乖乖地穿街过巷,“上到江头、下到湖墅”去关署了。阴雨风霜、低头哈腰,跑着跑着,见识多了,“盛世”看遍了,有依仗了,帮会就在“埠”中产生了。

帮会好汉并不都是臂刺青龙之人,最初是苦人一帮。清雍正年,北方有数百犯人来杭“充军”(发配苦役)。这些“好汉”,多在荒凉的江涂,背纤、扛木排。也各有“某某道”之分,估计也唱过“大河向东流啊,天上的星星朝北斗”,各有“主心骨”。“道”是清初的行政区域,犯人的来源地区也就分得明显。六十多年前,“海月桥山货淘”“闸口水河淘”,虽然已经是以货物和流水区分了,可还是能看到“dao”音的延续。

直到1947年,“市府”一听湖墅帮会,脑袋都会嗡嗡发大。那年9月,“喻郑埠”为争夺卸货,“四百人”大“斗殴”,血肉横飞。“市府”与“警署”经“再三调解”(注意,只有“调解”),《申报》才称:“拖延一年之纠纷,始告解决”。“喻郑埠”,即老大关桥码头,这也是帮中喻姓与陈姓的一次火拼。

这么累赘的铺陈,只是为了说明,若仅仅说一些陈年旧事,“上到江头、下到湖墅”是不为老杭州津津乐道的。说着说着,如同狗啃骨头,猫偷鱼,泛指了,常用来说那些整日奔波而没有正经工作的人了:“儿子啊,你再不好好读书,只有‘上到江头、下到湖墅’跑码头去了!”

五十多年前,“跑码头”的好汉,大多斯文得像文化人了。有衣袋上别一支刻钢板蜡纸的铁笔,“雷锋”似的揽了外地游客的钢笔,潦潦几划,刻画一个“三潭印月”,再有些添“留念”的字样。然后,伸手,说要几毛钱来。也有竹子、簧片,做出箫似的簧管,苏武牧羊似的在风景区悠悠扬扬吹,卖一支是一支。

肯吃苦的,再穷也有饿不着的。那一年我去六和塔江面游泳,走过宽宽的滩涂,进入浑浊泛黄的江水,在水没头顶处,有摸黄蚬的。我踩脚一试,全是硌脚的黄蚬啊。憋一口长气,一个猛子下去,就是一大捧。我裤脚扎住,装了十几斤,用一辆破旧自行车驼回。记得那一天,我老子吃得啧啧有声,最终的意思:“不准再去了”。穷归穷,但“上到江头,下到湖墅”这一条路,我老子还是担心17岁的我会就此步入,乐此不疲,无法回身,最终成了卖黄蚬的人。

如今,“上到江头、下到湖墅”一说,多少仍有点出苦力、挣快钱的意思。但在老杭州的口中,依然不是一个褒词。好像是钱镠贩私盐,一支两头尖尖的铁头扁担,挑着挑着,就出息成了一个吴越的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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