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保风暴下你的企业如何融入“绿色产业链”?
2018-04-23史亚娟
史亚娟
中国正在经历一场史上最严厉的“环保风暴”。根本目标在于推动经济发展向集约型、资源循环型深水区转型。
在这样的背景下,巨压之中的中国企业如何融入绿色产业链,在整个循环经济中找到自己的位置,是所有管理者必须看清的行业大势,和亟须做出解答的重要命题。
“环保风暴”对各产业的压力和机会
石齐平:王维平教授作为“中国循环经济”立法参与者,怎么看当下中国环保的形势及未来的出路?
王维平:中国正面临严重的资源和环境问题,为解决这个问题,中央提出“转型发展”的概念。怎么转型?就是从“两高一低”到“两低一高”,从“高资源消耗,低利润率,高污染排放”向“低资源消耗,高利润率和低污染排放”发展,这就是“转型发展”。意味着各产业都面临着机遇和挑战。
最近“环保风暴”越来越严,国家就得想办法请环保企业来治理,这对环保企业既是商机又是挑战。为什么是挑战?体现在你的污染治理技术是高端还是低端?符不符合明后年标准的变化?近期北京市空气质量发生了变化,空气质量预警越来越严,过去是橙色、蓝色预警,现在都提升了。
石齐平:张总,从环保角度您有哪些忧虑?
张跃:一是从人的角度,要认识到“人应有一个基本的满足,及对于满足的基本认识”。人的欲望如果被无限度满足,就会想多买东西而丢掉很多包装,想去很多地方而让飞机产生更多的碳污染物排放。循环经济也好,垃圾处理也好,根本问题是减量,减量就要减少人对物质的消耗。
二是从政府的角度,也应有这样一个观念——社会不应以无限度增长为目标,应以提高民众的生活质量、满足基本生活为目标。我曾在很多全球关于气候变化和环境治理的会议中指出:“欧美国家或OECD(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国家应对整体物质满足有个限度,大家都去追求无限度增长,地球必然要毁掉。”
今年夏天日本热死那么多人,说明气候变化已非常迫切。当地球没有危险时,或我们的物质需求没有得到基本满足时,确实应以发展经济为目标;但当地球处于危机,尤其当物质达到一定满足时,就应有另外的目标。
石齐平:我们有没有一种方法,比如:从道德、宗教,抑或从科技、政策、法治角度,可将日渐紧迫的环境危机尽量延后?
王维平:我们还是少谈些理论。比如面对废纸,是把它们烧了发电好,还是做成再生纸好?再生纸用完后做成瓦楞纸,瓦楞纸用完后做成鸡蛋托盘,鸡蛋托盘用完后再烧火发电。这些过程都能产生GDP,都能解决就业,不仅能减少自然资源的消耗,还能满足发展的愿望。
我们已到了一个历史的节点,人类应控制发展的欲望和消费习惯。发展不是目的,幸福才是。我们不幸福,热死了或冷死了,那發展还有什么意义?所以,循环经济也是为了延缓地球终将灭亡的过程。现在人类的危机体现在两方面:一是到外太空寻找更适合居住的地方,二是尽可能延缓地球终将消亡的周期,这便要发展循环经济,节省资源,保护环境。
张跃:一是对人口有适度的约束。地球人口总数已达70亿,危机近在眼前。从延缓环境危机的角度,要对人口增长加以约束,鼓励少生。
二是减少对煤炭的使用。离我们最近的雾霾问题很好解决,就是用大量天然气替代煤炭,地球上的天然气资源储量很丰富。我们也可以想办法做好房子保温,减少暖气从而减少耗煤量。
三是汽车做轻,交通轻量化。中国的汽车做得越来越重,是美国福特T型车重量的3倍多。这将非常不利于汽车的节能减排,未来还是要把汽车做轻,把交通轻量化。
搭建绿色产业链要整合全社会之力
石齐平:刚才张总提到很多在衣食住行方面降低能耗的方法,技术上也是可以做到的,所以从经济学角度就必然存在一个市场,只剩下政府如何通过公权力或通过政策和法规把这个产业催生出来?
王维平:一是在建立制度。如垃圾要减量,不用或少用一次性物品等。对那些高排放垃圾的单位进行惩罚性收费,尽可能控制垃圾的产生。二是整合非常需要,现在政府干政府的,企业干企业的,NGO干NGO的,公众干公众的,没有形成一个整合,环境治理效果就成1+1小于2了。治理环境和节省资源,应在全社会形成一个整合的力量,光靠行政力量不够。
我给大家透露一些信息:一是全国人大正在修改《国家固体废物污染环境防治法》和《循环经济促进法法》,要把后者的“促进”二字去掉,变成《循环经济法》。
二是全国人大正在起草《资源综合利用法》,它是聚焦资源的高效利用或梯级利用的一种法律制度。但制度的实施有句话叫“法不责众”,如果公众不配合、企业不执行,那法就是一纸空文。所以还是要有一个举全社会之力的整合力量,这点非常重要。
石齐平:改革开放40年中前30年我们没有重视环境保护,这使得那个阶段中国企业的竞争力比正常竞争力在理论上高很多,包括出口竞争力。如果彼时中国经济增长率平均10%的话,那其中一两个百分点就应该减去。王维平教授对此怎么看?
王维平:GDP的水分问题,让我想起1999年我提出过的“中国应实行环境会计和绿色核算制度”,即“绿色GDP”。2002年4月我突然被叫到中南海,让我解释什么叫“绿色GDP”。当时朱镕基总理问我什么叫“增长质量”?从国家层面,当时我算的GDP水分是2.2%,比如:GDP增长是9.7%,那真实的应该是7.5%,因为你要把污染的负债扣除。污染了就相当于负了债,负债早晚是要还的。另一个是生态赤字,由于你生态方面的过度开发,透支了也必然要修复。
石齐平:现在随着“环保风暴”愈演愈烈,企业必须为曾经的环保欠账或生态赤字付出成本,这个阶段所引发的出口竞争力或产业竞争力的下降,是任何企业逃脱不了的事实。当“绿色产业链”“循环经济”概念被提出,相关政策法规被陆续制定出来后,企业对“中国将出现利于经济增长的绿色产业”都有哪些期盼呢?
张跃:诺贝尔经济学奖长期以来奖励的都是“发展派”经济学家,今年第一次把这个奖授予了两个研究气候变化和经济真实价值的经济学家。其中一位过去几十年间都在研究美国经济,他举了一个阶段性例子:1950年代的美国经济是负增长,即民众健康损害所带来的直接经济代价是高于经济增长的。他的研究结果证明了这样一个问题——我们在制定政策或做绩效考评时,有必要把环境因素划转换经济指标来评价。
此外,现在很多大学和研究所一天到晚都在做没价值的研究。我们完全可把经济行为用两三个指标加以量化,也就是“正效应”和“负效应”。当把指标量化出来后,这个社会自然就会有循环经济做得好,以及在同等GDP下碳排放低的企业冒出来。如果政府引导得当,那些利于环境和民众生活改善的产业,也能得到政策之外的额外奖励,这其实是不难做到的。
为什么现在推广建筑节能如此艰难?我认为不单是建筑设计和法规的问题,还因为设计师缺少这样的动力,行业没有这样的评价,承包商或房地产公司宁可被罚款也不愿做保温,毕竟罚款的额度太低了。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政府没有对企业真实的损害进行量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