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疆与有界
2018-04-13清风慕竹
清风慕竹
米芾是宋朝四大书法家之一,他能诗文,擅书画,尤以行草堪称一绝,苏东坡称赞他说“米书超逸入神”,宋徽宗格外器重他,诏他为书画学博士,人称“米南宫”。可这位老兄的文人性情到了极致,以至于有点疯疯癫癫的。有一次,他看见一块怪石,喜欢得不得了,纳身便膜拜不已,认石为兄,世人又称他为“米癫”“米疯子”。这股子疯劲儿,即使在皇帝面前也不知收敛,常弄得人瞠目结舌。
一次早朝,宋徽宗心血来潮,让米芾在殿内写字,米芾手里正拿着一个手札,宋徽宗让他把手札放在椅子上,没想到米芾的疯癫劲儿上来了,竟大模大样地往椅子上一坐,对宋徽宗说:“给我拿个唾壶来!”唾壶者,痰桶也。这让朝堂上负责纪律监察的风纪官很生气,当即就弹劾米芾,说他这样跟皇帝说话,是“大不敬”。宋徽宗不以为然,一摆手,说:“对这种俊逸之士,不必用礼法约束。”
对米芾网开一面,说明宋徽宗自己也是一个不喜欢被礼法束缚的人。一次,米芾给宋徽宗写完字,宋徽宗很高兴,说:“字写得好,那就赏你纹银900两吧。”米芾900两银子到手,高兴得发疯,说:“知臣莫若君,皇上真了解我,我就是傻,就是疯。”原来在宋朝,“900”就是傻的意思,就跟我们今天说的“250”一样。宋徽宗这是在跟米芾闹着玩儿,如果是文友之间,彼此开个玩笑倒没什么,可身为天子,跟大臣这么闹着玩儿,就有失体统了。不过,更过分的事还在后面。
又有一次,宋徽宗兴致大发,特意传诏让米芾进宫切磋书法,米芾在一张两丈长的长卷上,笔走龙蛇,洋洋洒洒,即兴创作了一幅作品,宋徽宗看罢,赞叹不已,一时高兴,竟将殿中所有宝物都赏给了米芾,惊得殿中的大臣们目瞪口呆。倘若宋徽宗是个土财主,自个儿有钱,他爱给谁给谁,爱给多少给多少,与旁人无关,也不会产生多大的社会影响,问题是他是一朝天子,自古爵禄都是一种公器,是不能滥赏的,唐太宗曾经说:“国家大事,唯赏与罚,非分之恩,不可数行。”一个文人写幅字,就随手送给他一殿的宝物,那些整天谋心费力、操劳国事的大臣,那些出生入死、在疆场浴血奋战的将士,却只拿着微薄的工資,他们会做何感想呢?
后来,同列宋朝四大书法家之一的蔡京,正是抓住了宋徽宗对艺术的痴迷,窃取了宰相的高位,肆无忌惮地为所欲为,把国家搞得乌烟瘴气。
艺术无疆,而政治有界。宋徽宗显然混淆了文人与皇帝的身份,不遵礼法,不守规矩,感情用事,率性而为,在成为一个优秀艺术家的同时,也成为一个昏聩的皇帝。短短二十年间,他就把一个富庶的国家弄得破败不堪,民不聊生,他本人也在公元1127年,被南下的金军俘虏,落了个客死他乡的悲惨结局。
古语说,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规矩就是法律、礼制、道德,是上下、长幼、尊卑的观念,规矩也是界线,是不能跨越的底线,逾越了它,文人的雅趣就变成了皇帝的悲剧。世界上的万事万物,概莫能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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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徵在《谏太宗十思疏》中写道:“无因喜以谬赏,无以怒而滥刑。”意思是劝唐太宗在赏罚上不能因为自己的喜怒哀乐而赏罚不公正。判断一件事情的对错、是非,切不能因为感情用事而做出错误的判断,不能因为盲目地崇拜而相信他人的一切,遇事应冷静,仔细考虑、认真研究之后再判断正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