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丑的手，最美的爱

纳兰泽芸

卢萱6岁那年，一天，妈妈在厨房里炒菜，她在厨房的空地上玩。妈妈倒下菜油时，有邻居来借脱粒机。等妈妈帮两个邻居把脱粒机扛上肩抬走后，才猛地想起油锅，已经晚了，厨房里传来一声孩子凄厉的叫声……

妈妈疯了似的飞扑上去，用双手紧紧捂住孩子的脸，整个身子压在孩子背上，不停在地上打滚。邻居发现了母女的险境，合力把火扑灭了。

经过抢救，母女俩的命保住了。但妈妈的一双手，却被熊熊烈火烧得面目全非，残存的手指熔在了一起。

医生说截肢吧。妈妈“扑通”一声给医生跪下，说：“我没有手了，孩子以后怎么办？求求您，医生，想想办法把手指分开，好歹让我还能握个锅铲什么的，让孩子能有口饭吃。”经过会诊研究，医生终于让那面目全非的手指勉强分开了。

出院时，卢萱穿上衣服，戴上帽子，基本看不出是被大火烧过的孩子。

回到家，妈妈开始了漫长的自我康复训练。她咬着牙坚持练习抓物，握东西，经常疼得大汗淋漓。终于，她能抓起一些轻的东西了。又经过无数个忍痛训练的日夜，那双手渐渐能应付基本的日常生活了。

一晃20年过去。当年的小卢萱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卢萱结婚那天，人们纷纷赞叹新娘面若桃花。婚禮上，一对新人给母亲奉茶。

当卢萱把茶端到妈妈面前时，妈妈眼里含着泪，脸上带着笑，缓缓伸出那双让人不忍卒视的手去接茶。

谁知手中茶杯没端稳，茶水洒在了卢萱的衣服上。妈妈一下子慌了神，伸出袖子赶紧给女儿擦拭。

卢萱一把把妈妈拥进怀里，然后拿过话筒，面对满堂来宾，缓缓地说：“我的爸爸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人世，是妈妈一个人含辛茹苦把我养大。前几天，妈妈知道婚礼上要奉茶，跟我说，‘只奉给亲家吧，我就不用了，我这双手伸出来，太丑，会给你丢脸。我6岁那年，一场大火差点夺去了我的命，是妈妈用一双手死死地护住我的脸。在那样的大火中，我能捡回一条命，还保留下一张完好的脸，是妈妈用她的双手换来的……”

卢萱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她平复了一下心情，将妈妈那双仿佛爬满条条红色蚯蚓、疤痕累累的手紧紧握住，放在自己怀中，大声说：“我妈妈这双手，一点也不丑，是世界上最美的一双手。”

台下的人们纷纷站起来，使劲鼓掌。在鼓掌的间隙，许多人轻轻拭去眼角那一抹潮湿。

（摘自《品读》2018年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