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垫圈

魏烨

张环早上起来上厕所，发现马桶垫圈是热的。当然这不是明显的感觉。他刚刚从床上坐起，按掉闹钟，感到小腹翻江倒海的屎意，径直就跑到了厕所，掀开马桶盖坐下。比较神奇的是，马桶盖和垫圈这次很人性化地自动分离了，所以也省却了他平时把垫圈抠下来的麻烦。然后他坐下去，随后就是一阵酣畅淋漓。后面这种感觉占了主导，也就是说他并没有太注意屁股下面原本就为数不多的神经。只是过了一会，他又觉得少了一点什么。起初张环怀疑自己是不是忘了带手纸。事实上手纸并不需要带，马桶旁边分明有一个纸筒，而李晴之前换上去的卷纸也还没有用完。

张环并不是一个有强迫症的人，不会因为某个环节的缺失而惶惶不安、必须回到床上把刚才所做的事情重新演绎一遍，随后他很自然地起身，洗漱，吃完早餐再去上班，直到工作中途尿急到公厕上厕所。这个时候由于不明的原因，小便槽已经完全被占满了，张环只好打开后面那个更为肮脏的隔间门，站到好像被污垢封印了的马桶面前。这个马桶也有一个垫圈，而且更重要的，被擦得锃亮，以至于可以反射一阵寒光。这时张环他才想起，今天早上马桶垫圈，少了平常那种温润如玉的凉。

据我们和张环共同所知，目前为止加热马桶的工具只有人的屁股。虽然不排除淘宝上已经出现了某种帮助马桶垫恒温而避免冬天冻死老人小孩孕妇的产品，但至少可以肯定，张环家里并没有引入。所以不得不说，这种温热的感觉实际上非常恐怖的。就眼下的情况看，张环家唯一能够赋予马桶热量的只有张环自己，因为张环租住的公寓里合法的人员只有他一个。而张环也没有梦游上厕所的陋习。按照这条逻辑推测，势必有另一个人在张环之前上过厕所，并且时间足够把垫圈加热。

这里要提到的人就是那个为张环厕所换上卷纸的李晴。一个月前李晴还住在张环家里。这也就是我们经常说到的那种同居关系。张环和李晴两人都有早起大便的习惯。在两人交往的初期无疑带来了极大便利，约会的中途谁也不用突然支出一片时间去上厕所，而把对方撂在一边。众所周知，约会中途上厕所是一个绝对的败笔，通常都是一方在卫生间里怒己不争，一方则会在这个无聊的空当里，对另一方的便姿产生充分联想，最终导致约会在奇怪的膈应里不欢而散。而张环和李晴之间就没有这样的问题。可以说，张环是李晴遇到的第一个约会中途从不大解并带着一手湿漉漉的恶心回来的男人，而李晴也是张环遇到的第一个不用拿补妆打掩护实际上却是去努力压迫括约肌的女人。他们都对这一点倍加珍惜。

后来是两人的关系已经进展到了另一个阶段，也就是一個可以在其中一方家里做爱并睡到次日早晨的阶段。那天早晨两人几乎同时醒来，几乎同时从对方身上抽出自己的身体，然后几乎同时翻下床爬向了厕所，进而在厕所门口相遇，因而才发现了彼此在习惯上的雷同。这种奇特的默契震憾了两人，让他们下意识地认为，这是一种天意。难道天底下还有另一个能与我同拉同撒的人？在剧烈的感动中他们又增进了对彼此的感情，虽然他们不得不在先来后到的问题上作出裁决，但这种裁决显然已经成为了情侣间的一种调情。

再后来李晴就搬到了张环的住所。他们又发现，这种习惯的雷同并不是完全有利无弊。实际上它非常浪费时间，在匆忙的上班生活里，谁也不想把时间浪费在等待对方拉屎上面。最初的解决办法是，张环绅士地让出厕所，自己则到住在隔壁的朋友家。这是一位叫马立的程序员，这位程序员有早上不用洗漱的习惯，当然更不用大便，厕所在早上的唯一用途就是喝掉他一泡尿。之后空置的厕所就顺理成章地让给了张环。但这种状况并没有持续多久，马家的厕所状况堪比公厕，张环恨不得能够蹲在马桶上。事实上他后来确实这么做了，并在不久之后被不敲门冲进厕所寻找刮胡刀的马立撞破。令张环没有想到的是，任由整个厕所披挂尿渍的马立，居然对他实在迫不得已的蹲姿感到怒不可遏。这样张环和马立的友好互惠关系就中断了，而借用厕所也不再可能。张环回到了自己家，和李晴制定了一条使用规则，那就是李晴先用，张环后用。这里并没有女士优先的考虑，仅仅是因为李晴便秘。

李晴和张环的出门上班时间同为七点半。而李晴的大便时间接近一个小时，是张环的四倍之巨。那么问题就来了，如何能在保证两人准时出门上班的同时，又使两人睡眠时间达到最大值呢？这道小学应用题的答案就是李晴先上厕所，张环继续睡，睡到被拉完屎的李晴叫醒。至于洗漱吃饭化妆这种零碎时间完全可以忽略不计。每天张环都要准时继承李晴在厕所里的位置。这个位置比李晴的子宫还要温热。习惯这一点用了张环很长时间，原因是他有洁癖。另外为了解决挥之不去的气味，张环还要求李晴必须在他上厕所的同时漱口，提供辛辣的牙膏气味清新空气。

总之，在李晴驻扎于家中的近一年时间里，张环每天都能感受到马桶垫圈的热度，这种状态终结于一个月前，李晴不再每天早上起床便秘顺便为他热马桶了。原因当然不是李晴改变了这根深蒂固的习惯，这个习惯从李晴的幼年一直持续到现在，并从未因为任何人而改变过，包括她的所有前任。事实是李晴从张环家里搬走了，因为他们俩分手了，分手的过程当然很流程化，主要就是争吵的不断复发，直到最后扩散恶化终而抢救无效身亡。唯一一个有必要提及的细节，是在李晴搬出张环家的前一天早上，张环拒绝更换卷纸。当时的情形是，李晴坐在马桶上发现卷纸用完了，便要求张环从外面递一包新卷纸进来。这本来是一个寻常的要求，但张环那天的回答却是我不拿。理由是：

他妈的里面臭死了。

张环如果不拿的话，家里就没有第三个人可以完成该任务了。这就造成了一个无人认领的困境。按照正常逻辑，张环最后还是会乖乖地把新卷纸递进去，造成一种此人刀子嘴豆腐心的感觉，进而感动全体观众的同时也把李晴感动，最终是两人在余味绕梁的厕所里抱头痛哭说再也不分开了。但张环并没有这么做，足见他们两人关系之紧绷。天知道李晴最后是怎么摆脱困境的。好在第二天她就搬出了张环家，从此离开了这个连卷纸都不给换的地方。

李晴与张环分手以后，人生轨迹大致是这样的。起先她到一名叫陈蕾的朋友家借住了一段时间，这位朋友是李晴大学的室友，同时也是通常意义上的闺蜜。顺便提一下，陈蕾也有晨起大便的习惯，大学四年里两人经常性地在相邻坑位上拉屎聊天，以至于都无法分辨彼此的气味，因此培养了深厚的友谊，让人怀疑李晴是否正是因为这种曼妙的厕所友谊，才患上了便秘。毕业以后两人保持联系，经常分享近况，而感情则是近况的重要部分，陈蕾因此了解李晴和张环感情史的每一步，包括他们是如何一步步走向分崩离析的。

当李晴敲开她家房门的时候陈蕾并没有过于惊讶。事实上她立刻掏出了一套生活用品，并拒绝了李晴睡沙发的提议，从床上腾出一个空位。准备之妥帖足以让李晴震惊。当晚李晴就睡在了陳蕾的床上，由于床宽有限，裸睡的两人可谓肌肤相亲。至于睡觉之余，两人是否还发生了其他的关系则不得而知。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陈蕾一直没有固定男友，鉴于她相貌并非丑不可见，还有她喜欢留短发这一点，许多朋友都私下揣测她是近年流行的同性恋。张环也有同样的揣测，甚至于李晴和陈蕾可能就是曾经的同性恋伴侣，这一点一度让他性欲勃发。

李晴在陈蕾那里住了三周有余，之后她就找到了一间出租房，价格厚道，缺点是远离市中心，也就远离李晴上班的CBD。李晴原来住的地方距离上班地点大概五站地铁，和张环同居的地方则是三站。现在她每天上下班要转两次车，一共坐十三站地铁，其中有几站完全是由于线路规划问题产生的瞎兜圈。为此李晴一度觉得，自己就像一颗弹弓上的石头，被拉近了几厘米却弹出了几十米。这个比例当然不够精确。我觉得李晴更像一个楼梯中间的中老年妇女，被张环搀着爬上了几格，随后就被推下去，摔了个狗啃泥。

那天回家途中，从三号线出来等待转七号线的李晴突然感到一阵剧烈的腹痛。是这样的，由于住所变换，李晴不得不提前近半个小时上班，入住的第一天晚上，她就对此无比紧张。因为她实在想不出，该如何放置自己冗长的排便时间。第二天她在整夜的失眠和焦虑中醒来，感到便意全无，于是一咬牙，干脆取消了排便的安排，直接上班。之后几天皆是如此，以至于腹痛发生的那天，李晴已经一周没有排便了。整整一周的大便终于在那时决堤，李晴就和痛经一般，以内八字的站姿蹲了下来，随后小跑进入了附近的公厕，打开千人骑万人跨的马桶，垫上剩下的纸巾，坐下去并一泄千里。由于那天加班，李晴进入厕所的时间已是晚上十点。刚刚从内急中解脱的李晴又发现一个残酷的事实，那就是厕所里卷纸已经用完了，而她也用光了自带的手纸。

在这种情况下，李晴不得不开始求救，向女厕所内可能存在的某个助人为乐的甲乙丙。这也符合通常的逻辑，即便那个时间点女厕的人流量极少，也值得一试。奇怪的是，那一刻的李晴突然想到了张环。不知为何她居然觉得，那个在一个多月前的上午，冒着上班迟到的风险拒绝向她提供卷纸的张环，此刻会像超级英雄一样把门推开，面带笑容地向她呈上救命之纸。想到这里，她的叫声更大了。随后是，门确实跟响应她号召似地打开了。只不过现身的不是张环，而是另一个男人。长得比张环壮而丑。

后面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了。这位“代张环”向李晴提出了性要求，从当时的情况推测应该是口交，而李晴则死命拒绝了。失望之极的代张环只好杀了李晴，再强奸了她。此一过程不再赘述。值得一提的是整个过程完全发生在马桶之上，第二天保洁人员打开隔间门并被吓得心脏病发的时候，李晴依然保持原来的姿势，只不过腹部多了几个血口，头也歪向了一侧，枕在三合板上，好像在打一个漫长的瞌睡。

奸杀李晴的人名叫郭秉栋，在此之前他至少已经犯下了十几桩类似的案件。包括猥亵、强奸、先杀后奸、先奸后杀。先奸后杀应该是最少的，郭秉栋表示在自己得到满足之后，根本没有杀人的必要，除非对方威胁到他的人身安全。郭秉栋的身份是一间杂货店的老板，早上他坐在柜台前收钱还钱，晚上柜台就交给了他那个中专毕业找不到工作的白痴儿子。另外他还有一个患过宫颈癌的老婆。每天晚上郭秉栋在街上游荡，尾随那些大屁股或大胸的姑娘进入女厕，碰见李晴纯属意外，当时他尾随的是另一位姑娘，姑娘只是到厕所理一下刘海就走了，随后他就在门口被李晴的叫声所吸引。坊间给郭秉栋的外号是“女厕狂魔”，原因是他所有的作案地点都在女厕。被问及为何这么选择的时候，郭秉栋说了一句满含哲理的话：

厕所里好下手啊。

到这里我们终于可以回到开篇的张环身上了。李晴被发现尸体的当天张环就得到了通知。他刚刚吃完晚饭洗完澡。没有李晴的日子里，上述事情八点前就可以完全搞定，八点后他窝在了沙发里，打开了笔记本电脑，连上了WiFi，做点什么呢？桌面上的图标提供了十余种可能，张环最后点击了播放器。我们知道李晴离开有一个多月了，在此期间张环没有任何性生活。现在他选择了一部储存已久的A片，上一次观看此片李晴还没有搬进来，也就是说至少是半年以前。播放器非常贴心地继续了上次的进度，男人正俯下身去亲吻女人穿黑色丝袜的脚后跟。随后手机响起，屏幕显示陈蕾。瞬间张环仿佛看见，电脑里那个女人的头被替换成了陈蕾的，这对他犹如迎头一棒。毫无疑问陈蕾是来报告李晴死讯的。当然她说了很多，甚至问了张环昨天晚上十点到十一点之间他在哪里以及做什么。

让我们来梳理一下时间线吧。李晴死于和张环分手的一个月零三天，张环得知消息则是第一个月零四天，第一个月零五天早上张环感觉到了马桶垫圈的热度。看到这里诸君可能会觉得真相大白了。张环明显是睹物思人产生的错觉。事实上张环也是这么觉得的，毕竟他也分别不出马桶垫圈到底热了多少，是否有当初李晴在时那么热。还有，塑料垫圈本来就冷不到哪里去，时间又值夏末，说不定只是自己屁股够热呢？说到底，所谓的热可能是心理作用。接受了这一点，张环就不再觉得马桶垫圈有何异常了。

然而事情并没有结束。这里有一个转折点，那就是这个月的月末，有个叫沈美玲的女人在张环家住了一晚。沈美玲是张环公司的一个客户代表，也就是传说中的甲方，张环则是乙方的对应负责人。两人已经合作相当长时间了。那天晚上本来只是约到餐厅里见面，聊一聊修改广告风格的事情，然后就聊到了张环家里，最后还聊到了床上。正如我上面所说，张环两个月没有性生活，如饥似渴。沈美玲比张环大十岁，处在如狼似虎的年纪，且保养得相当可观。据张环所知，沈美玲还是一名有夫之妇，这是她在前戏中途告诉他的，目的当然是为了更加刺激。不过真正的刺激之处，却是上床之前，小解归来的沈美玲对张环说了一句，你的屁股好烫啊。并补充说明：

把垫圈坐得跟火炉似的。

这个比喻把张环吓了一跳，随之性欲全无。原因当然是张环压根就没有上过厕所。当晚张环的表现极差，动作机械刻板，而且缺少持久力。最主要的还是，他经常走神，这对快四十岁的熟女沈美玲而言无疑是一种羞辱。结果是他们之间再没有后续，乃至负责人的位置随后也换给了其他人。为自己魅力衰退而黯然神伤的沈美玲绝对没有想到，当时看着她的张环，脑子里想到的却是一个滚烫的马桶垫圈。

第二个发现垫圈发热的人，是张环的老邻居马立。有必要解释一下，张环和马立的关系在李晴搬出去两周之后就迎来了解凍。经过大概就是，有一天张环上班碰见马立，因为时间相差无几，所以两人几乎是并行走下楼梯。事实上他们当时已经恢复到了见面“Hi”一声的状况，而这一次马立在“Hi”完之后，又问了一句：最近怎么不见李晴？然后两人就在下楼梯的全过程里分享了各自的感情状况并发出世事无常的感叹。比较巧合的是，马立不久前也失恋了。他在网游上认识并网恋了两年的女生突然注销了账号。这让他对张环颇有惺惺相惜之感。到了楼下分别，他们已经约好有空吃个饭喝个酒了。

在吃个饭喝个酒之前，马立又先行拜访了一次张环家。当时是马立的厕所在历经风雨以后终于迎来了大堵塞，这一次即便马桶抽也无能为力，情急之下马立想到了张环。张环当然同意了他的求助，并热情地将他请至厕所。马立的动作比李晴和张环都要迅速，三分钟不到就从厕所里出来了，出来以后不好拍屁股走人，就顺势到张环的沙发上坐下。有坐就要有聊，聊什么呢，马立憨笑了一声，说你不是早上才那个吗。

怎么现在改晚上了？

之后又不断有人发现那个事实，包括到他家做客的同事、上级、家政阿姨、亲戚、中学同学、大学同学、实在憋不住的快递员等，只不过这些人都没有表示。如果他们聚到一起，肯定会得出一个张环像鸟一样随吃随拉的结论。最后一个提醒张环的是陈蕾。这里又需要作一下说明。那就是在李晴的追悼会上见过面以后，陈蕾就多次打电话约张环出来吃饭，同时缅怀李晴。也就是说他们在城市大街小巷的餐馆里举行了多次小型追悼会。悼词主要由陈蕾来讲，张环的工作是听，和付账。这样开销实在太大，后来张环就开始找理由推脱了。

结果是一次周末的早上，十一点左右，张环还没准备从床上起来，但门铃就响了，响得很凶狠，迫使张环不得不只套了一件T恤就出来开门，然后他看见陈蕾站在门口，手里提了一篮子的食材。这样陈蕾就把追悼会开到了张环家里。这次是她负责演讲与做饭，兼带收拾残局，张环的工作只剩下了听。实话说张环也乐得如此，省了一顿饭钱，何况陈蕾做的饭菜还不错。但久之张环又有点厌烦，翻来覆去讲的都是李晴，仿佛她还在陈蕾的口腔和唾液里维持着最后的生命。

那天的事情是，两人吃完了晚饭，陈蕾收拾完毕，本来要回去了，外面却下起了雨，雨大到张环不好意思用一把伞强行将她推走的地步。所以两人又在沙发上聊起了李晴。陈蕾聊到了她和李晴冬天曾经睡在一个被窝里取暖的经历，非常具体，具体到了她和李晴在深夜忍不住玩的一些性相关游戏。在此陈蕾声明，她并不是张环所猜想的同性恋。但转而又犹豫了一下，低下头说，是与不是还重要吗？这应该是一个问题，需要张环回答，而张环的回答则是低下头吻了一下陈蕾赤裸的脚。那天晚上张环和陈蕾连续来了三次，达到张环性史记录之最。张环不得不承认，即便他和李晴在一起也没有这么爽过。完事以后两人就立刻睡死了过去，第二天还不到六点，张环就被陈蕾摇醒了。在溶解了熹微晨光的室内黑暗中，陈蕾对张环说你们的厕所好恐怖。

马桶圈居然是热的。

截至此时，热垫圈的问题已经足足困扰了张环两个多月。如你所见，这已经演变为一个近似恐怖小说的事件。按照恐怖小说的逻辑，接下来张环应该去请风水先生、和尚、法师、道士、占星术士以及灵异事件调查组等等。张环也并非没有想到这个问题。珠三角这个地方受香港影响，风水横行，由于工作关系张环也间接认识不少从事相关行业的。之所以最后张环没有行动，是因为他想到，这间房子是他租的。谁会去担心一栋不属于自己的房子的风水呢。

那天在陈蕾面前，张环只好假装自己之前偷偷上过厕所了，反正这种事情无以为证，陈蕾总不能检查下水道或者闻他屁股吧？好在陈蕾也不是特别在意，就这样糊弄了过去。但张环这一次明显感到，自己再不能继续下去了。最终他的决定是退掉这件房子。剩下一个月的租期当然也不要了，租金就当给房东补偿。临行之前张环在厕所门口徘徊再三，还是进去把马桶的垫圈卸了下来。在房东检查的时候，他说这是他弄坏的，然后赔了点钱。至于拆下来的垫圈，张环本来打算扔进垃圾箱的。因为他在垃圾箱前站了很久。

他把垫圈洗干净，装进了行李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