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业自主创新路径、模式与实现机制研究

高传贵　张　莹

(山东大学 管理学院，山东 济南　250100；上海交通大学 国际与公共事务学院，上海　200030)

一、引言

创新是推动民族进步和社会发展的不竭动力。自改革开放以来，我国经济通过引进国外先进科学技术和科学管理经验获得了快速的发展。然而，剖析经济快速发展背后的内核不难发现，我国企业普遍存在自主创新能力不足的现象，很多企业缺乏核心技术或自有技术，并且不少企业出现技术空心化现象，关键零部件仍然依赖从国外进口，尤其是制造业处于全球产业链和价值链的低端。*曾慧：《基于技术创新能力的FDI与中国经济增长》，《浙江工商大学学报》2012年第3期。随着经济全球化进程的不断加快，这种缺乏自主创新、透支自然资源的发展模式将使得我国企业在激烈的国际竞争中处于劣势地位。因此，如何推动我国从“制造大国”向“创新大国”转变是新旧动能转换面临的重要课题。

自主创新能力是衡量一个国家或地区核心竞争力的重要指标，也是决定一国经济发展速度和质量的关键要素。纵观国内外企业的兴衰轨迹和发展历程，能够发现卓越企业成功的背后是永不停息的创新，而从盛大走向衰落的企业，往往是忽略了自主创新的重要性。因此，对于微观经济体企业而言，创新就是企业生存与发展的根本，而是否具备自主创新的能力则是决定企业成败的关键。进入新世纪以来，技术创新能力尤其是自主创新能力被赋予了更重要的意义，一方面，从微观企业层面来说，创新是衡量一个企业核心竞争力的关键指标，自主创新能力是影响企业能否处于价值链竞争优势地位的核心要素和关键动力，也是决定其能否在激烈的国际市场竞争中取得成功的关键；另一方面，从国家战略层面上说，自主创新能力也是一个国家竞争力和综合国力的重要体现，推动自主创新能力建设已经成为国与国之间综合实力竞争的重要指标。我国政府历来重视自主创新能力的建设，明确提出把提升自主创新能力和建设创新型国家作为国家发展战略的核心，通过自主创新能力的提升拉动经济高效优质的发展。

随着自主创新逐渐得到经济社会的普遍认同，如何从国家、企业和个人层面实施自主创新战略具有重要的实践意义。针对这一课题，学者们从自主创新的路径和模式等多方面进行了有益的探索。不过，相关文献并没有系统地把自主创新的路径、概念和实现机制等问题纳入到一体化的研究框架中。基于此，本文将基于一体化的理论框架，从概念、路径、模式和实现机制对企业自主创新进行系统的研究。

二、企业自主创新路径

自主创新是发展中国家在创新实践中提出的一个概念。*张炜、杨选良：《自主创新概念的讨论与界定》，《科学学研究》2006年第6期。由于技术基础薄弱，发展中国家在创新的实践中经常会采用技术引进或模仿创新的策略。这种策略在短时间内可能起到立竿见影的成效，但企业最后往往缺乏核心竞争力，最终陷入低速发展的陷阱。因此，为了增强企业创新的质量与水平，提高企业的竞争能力，发展中国家尤其是中国在意识到这一问题后果断地提出了“自主创新”。所谓“自主创新”，与传统意义上的“创新”在提法上的最大区别是强调创新的主体是企业自身，自主进行研发和创新。

(一)企业自主创新路径内涵与理论模型

企业自主创新路径解决的是“自主创新该如何做”的问题。本研究对自主创新实现路径内涵的理解，是“企业选择符合自身实际的创新战略导向和创新突破口，基于该导向和突破口有目标性地积累自主创新能力且充分发挥企业的竞争优势，同时以系统开放性的视角全方位分析和评价企业自主创新的内部条件和外部环境，并结合企业战略发展阶段而选择和调整相应的自主创新模式，构建自主创新实现机制，最终实现企业自主创新战略可持续发展。根据企业选择的创新战略导向不同，自主创新实现路径主要包括技术导向型实现路径、市场导向型实现路径和M-T协同导向型实现路径三种”。基于上述分析，本研究提出企业自主创新实现路径的一体化框架，如图1所示：

图1　企业自主创新实现路径的一体化框架

图1说明，企业自主创新实现路径的一体化框架既是灵活性的动态决策过程，也是企业基于不同战略导向下的一种整合平台。自主创新实现路径由战略导向确定航标，由创新突破口启动，同时结合企业内部资源禀赋、外部环境和竞争优势因素的综合分析，从而选择适合企业自身实际的自主创新模式，构建创新机制、建立创新系统平台。从这个意义上说，自主创新模式是实现路径中关键的一环，自主创新路径的终点或者说最终目标是实现企业自主创新战略的可持续发展。根据企业创新战略导向，是偏向于市场还是技术，自主创新的路径可以划分为技术导向型、市场导向型和M-T协同导向型等三种。

(二)企业自主创新路径的类型与选择

创新战略导向是企业创新过程中的一种导向性原则，它是用来指导企业创新战略规划和实施过程中的管理理念，最终成为企业创新的基本方向和最终目标。随着信息技术的高速发展和市场竞争的日趋激烈，企业面临的外部环境越来越具有动态性、非线性和不确定性，因此企业在进行自主创新时，确定一个相对稳定的战略导向具有非常关键的作用，同时企业也能通过对创新战略导向的调整使自主创新能够适应不断变化的外部环境。对于创新战略导向的分类，主要有技术导向和市场导向两种：技术导向强调企业在自主创新时应该重点强调技术能力；市场导向则重视产品的营销能力。

基于上述对创新战略导向的分类，企业自主创新路径可以有以下三种：其一，技术导向型实现路径。这种导向强调企业的自主创新应该通过技术不断革新和进步来实现；其二，市场导向型实现路径。这种导向强调企业的自主创新应该重点关注市场需求，开发出消费者喜爱的产品并完成创意十足的营销方案；其三，M-T协同导向型实现路径。这里的M代表市场(Marketing)，T代表技术(Technology)，该路径强调企业在进行自主创新时应该市场和技术并重，实现市场和技术的协同发展。不难看出，市场导向型实现路径和技术导向型实现路径具有单一导向的局限性，容易导致企业因为过分重视技术而忽略了市场需求，或者是过分重视市场而忽略了技术研发的重要性。因此，由两种单一导向的自主创新实现路径向M-T协同导向型实现路径的转变和过渡具有重要的实践意义。在企业实施自主创新战略的过程中，这三种实现路径可能会在不同阶段中同时出现，也可能会在企业战略发展的不同阶段具有不同的特征和内容。需要强调的是，自主创新路径不是一成不变的，中间往往还会伴随着权变的“调整”。由于企业在不同发展阶段所面临的外部环境是不同的，因此，企业的创新实现路径也应该随着外部环境的变化而做出相应的调整。

三、基于实现路径的企业自主创新模式选择

从前文企业自主创新实现路径的逻辑框架中我们可以看到，无论是企业自主创新实现路径的一体化理论框架，还是基于企业生命周期理论的自主创新实现路径分析框架，自主创新模式都是整个实现路径逻辑链条中关键的一环。在一体化理论框架中，自主创新模式是实现路径的重要环节；在基于企业生命周期理论的自主创新实现路径分析框架中，它是自主创新路径下的一种必然结果，本节我们将基于实现路径对企业自主创新模式的选择进行研究。

从战略管理的层面上来说，自主创新模式是企业在某种特定自主创新实现路径上形成的关于创新实践的系统性的、有规律的经验和方法的总结与概括。一方面企业自主创新模式是基于企业某种战略导向形成的自主创新路径为基础的一种模式总结，因为都是基于自主创新战略导向下划分的宏观战略模式，所以每种自主创新战略模式对企业自主创新能力的作用都有着不一样的范式和机理。另一方面，自主创新最重要的环节在于落地与实施，因此本研究在自主创新战略模式的基础上努力推导出自主创新实现模式。企业自主创新实现模式是指企业在已有资源的基础上选择相应具体的自主创新落地形式。综上所述，企业自主创新战略模式和企业自主创新实现模式共同构成了本研究的企业自主创新模式。图2是基于实现路径的企业自主创新模式的理论研究框架,有助于我们理顺实现路径框架下两类企业自主创新模式之间的关系和本质。

图2　基于实现路径的企业自主创新模式的理论研究框架

图2表明，基于实现路径的自主创新战略模式是根据自主创新实现路径的战略导向性和创新强度而提出的，包括四种：一是定位技术的突破性创新模式；二是定位技术的渐进性创新模式；三是定位市场的突破性创新模式；四是定位市场的渐进性创新模式。而基于实现路径的自主创新实现模式，则是根据自主创新内容的来源和实现过程提出的。依据创新来源和组织内创新实现过程的不同，我们可以把自主创新实现模式划分为原始创新、二次创新、模仿创新、集成创新以及合作创新等五种具体形式。

在自主创新战略模式中，定位技术的突破性创新是指以研发为主的自主创新模式，通常要求企业具备很强的研发能力和人才储备。定位技术的渐进性创新是指对企业在依据自身力量的基础上对生产过程中的生产工艺、制造技术和管理流程等进行改良与优化的自主创新活动。定位市场的突破性创新是指企业在分析市场需求的基础上，开发出市场上迫切需要的全新产品的自主创新活动。定位市场的渐进性创新是指企业在已有产品基础上进行工艺、产品结构等方面的改进与创新,以提高产品性能为主要目的的自主创新活动。

在自主创新实现模式中，原始创新是指企业在自有资源的基础上独立研发出具有突破性的产品和技术，是自主创新中极具战略意义的一种创新形式。二次创新是指企业在消化和吸收已有先进技术基础上的再创新，最终形成自己的技术。模仿创新是指企业在引进、吸收和学习其他产品或技术基础上，自主研发创新产品或技术的一种方式；模仿创新能使企业在资源有限和技术薄弱的条件下缩短产品技术创新周期，节约投入、快速增强创新能力。在集成创新模式下，相关技术能够实现有机融合与集成化，同时创新具有明确的市场导向，因此更容易产生市场竞争力强劲的技术和产品，有助于培育具有关键性技术的产业，提升企业的竞争优势与核心竞争力。合作创新是企业与其他企业、研究机构以及高等院校等组织开展联合创新的行为。随着经济全球化进程的不断加快和科学技术的高速发展，企业之间的关系越来越从“竞争”的关系转向“竞合”，因此，合作创新越来越被理论界和实务界所关注与运用。

四、企业自主创新实现机制

企业自主创新活动的顺利开展不仅需要选择合适的自主创新路径和自主创新模式，更需要一套全方位的自主创新实现机制作为制度保障与支持。众所周知，自主创新是一项风险性极高的活动，如果没有相应的实现机制作为保障与支持，很多企业和研发人员是不愿意开展自主创新活动的。建立企业自主创新活动的实现机制，无非是解决“什么因素能够驱动企业和研发人员进行自主创新”和“什么因素能够消除企业和研发人员在创新失败后的后顾之忧”两个问题。因此，我们认为企业的自主创新实现机制应包括动力机制、激励机制和风险防范机制三方面内容。动力机制和激励机制回答的是第一个问题，风险防范机制解决的是第二个问题。基于上述分析，本研究在前两个部分自主创新路径分析、自主创新模式分析的基础上，构建了自主创新实现机制模型作为自主创新一体化理论框架的重要补充。自主创新的实现机制如图3所示，动力机制、激励机制和风险防范机制互为补充、互为支撑，共同构成企业自主创新实现机制。

图3　基于自主创新路径、模式的实现机制理论框架

(一)企业自主创新的动力机制

企业自主创新活动不是某个单一因素影响下产生的结果，而是在经济发展、科技进步和政策引导等多方因素共同作用所决定的一个系统动力学过程。自主创新动力机制所要研究的是推动自主创新的各种动力的集合，并且这些动力是如何作用于创新主体最终影响创新行为的机理过程，即是哪些因素导致企业产生自主创新行为，而且这些因素为什么会导致企业开展自主创新活动。

从系统动力学的角度看，企业的自主创新动力可以结合内部和外部两个层面进行分析。首先，内部动力来自于创新的利益驱动力。企业的自主创新行为是一种追求商业利益的经济活动，其根本目标是为了实现经济价值，获取竞争优势以维持自身的生存与发展。其次，内部动力还来自于企业家创新精神驱动力(这也是最重要的)。企业家是自主创新活动的组织者和领导者，企业家对自主创新的偏好会显著影响到企业自主创新活动的组织和开展。企业家精神相比其他动力机制来说是一种内生的驱动力，这种作用对企业来说是一种更为长效的机制。*辛杰：《企业生态系统社会责任互动:内涵、治理、内化与实现》，《经济管理》2015年第8期。企业家的创新意识越强烈，企业的自主创新活动就开展的越快、越有质量。

外部动力来自于市场需求，即自主创新一定是市场需求所引发的结果，市场上对某一种产品或服务的迫切需求必定成为拉动企业自主创新的主要动力，此其一。其二，外部动力还来自于市场竞争压力。企业存在于激烈竞争的市场，企业如果不重视自主创新，被市场淘汰甚至抛弃的命运就在所难免，同时市场竞争压力也是促使企业主动开展自主创新活动的源动力之一，因为市场竞争给企业带来的紧迫感和危机感会把企业自主创新的积极性和主动性诱导出来，最后激发出企业自主创新的行为。其三，外部动力还有赖于政策的引导。企业的生存与发展离不开政府的服务与保障，政府对于自主创新活动的态度会直接影响到企业的自主创新活动，因此政策引导是企业自主创新活动的推进剂。

(二)企业自主创新的激励机制

自主创新是一项高风险的创造性活动，激励机制的设计具有至关重要的作用。在高风险背景下，企业开展自主创新活动需要激励机制进行推动和加速。从内部激励机制来说，主要是企业作为激励主体对研发人员的激励。企业应该充分关注研发人员的内在需求、情感、愿望等心理动机，综合运用薪酬激励、股权激励、情感激励以及发展激励等手段，完善企业薪酬机制、培训机制、人才引进机制等,通过各种制度安排和措施手段充分激发研发人员开展自主创新活动的积极性与主动性，引导和归化研发人员进行自主创新的行为趋向。从外部激励机制来说，主要是政府作为激励主体对企业的激励。政府应该在充分论证的基础上实行支持企业自主创新的财税、金融和政府扶持等一系列政策，帮助企业规避自主创新风险，为企业自主创新营造一个良好的环境，激发企业进行自主创新的积极性与主动性。

自主创新对于提高企业竞争优势和推动产业发展具有至关重要的作用。从我国企业自主创新的现状来看，目前整体上自主创新水平不高，大多数企业和产品还没有形成国际竞争力，造成这种状况的一个主要原因就是缺乏有效的自主创新激励机制。随着经济全球化进程的加快和国际化竞争的日趋激烈，如何建立一个适应市场经济体制的企业自主创新激励机制，从而提升我国企业自主创新能力和国际竞争力具有重要的战略意义。

(三)企业自主创新的风险防范机制

风险是企业自主创新活动的固有属性。因此，为了有效防范创新风险以保证企业顺利开展自主创新活动，需要建立和完善企业自主创新的风险防范机制。企业自主创新活动潜在的风险，包括技术风险、决策风险、财政风险、制度性风险和市场风险。

首先，在技术风险防范上，企业应该不断提升自身的技术创新能力。技术创新能力是一个企业的核心竞争力，企业要在自主创新上投入充足的资金和人才，提升自身的竞争优势。其次，在决策风险防范上，企业要建立科学、合理的决策机制。在开展自主创新活动决策之前，要收集各方面的相关信息，充分做好可行性论证，保证决策过程与结果的科学合理。第三，在财务风险防范上，企业应该清楚财务管理方面容易发生问题的薄弱环节，并做好相关的预警和防范工作，同时在企业自主创新过程中可以采用风险分割、风险转包等方式，降低财务风险可能给自身带来的损失。第四，在制度性风险防范上，企业要增强风险防范意识，把风险管理上升到企业战略的层面。最后，在市场风险防范上，企业要充分做好市场需求调研、新产品营销调研等活动，从市场获取最直接、最真实的数据，以防范市场风险。

五、结论

目前中国经济处在新旧动能转换的重要时期，一个不容忽视的问题是，我国企业自主创新的能力整体上还处在一个较低的水平。如果不从根本上扭转这一局面，未来将会在很大程度上限制我国经济的可持续发展。可以说，增强企业自主创新能力是我国未来实现可持续发展的必然选择，这对于我国转变经济发展方式、推动产业结构升级和增强国际竞争力等都具有极大的理论和现实意义。

本研究从自主创新路径、模式和实现机制等三个方面，构建了企业自主创新实现路径一体化理论框架，以期为企业自主创新实践提供参考：一是从企业创新战略导向出发，提出三种自主创新实现路径：技术导向型、市场导向型和M-T协同导向型。该理论框架同时适应动态权变的市场环境以及不同生命周期的企业。二是基于实现路径提出自主创新战略模式和自主创新实现模式。自主创新战略，包括定位技术的突破性创新模式、定位技术的渐进性创新模式、定位市场的突破性创新模式和定位市场的渐进性创新模式等四种具体形式；自主创新实现模式，包括原始创新、二次创新、模仿创新、集成创新以及合作创新等五种具体形式。三是从动力机制、激励机制、风险防范机制等三个方面分析了企业自主创新的实现机制。从多个视角对企业自主创新的实现机制进行了分析与研究，为企业顺利实施自主创新战略提供制度保障与理论支持。动力机制和激励机制解决了企业自主创新实现的源动力问题，而风险防范机制为企业自主创新提供了制度性保障。

最后需要强调的是，我们所讲的企业自主创新不是封闭起来的自主创新，而是开放性的自主创新，是在经济全球化背景下的自主创新。在当下共享经济广泛运用和经济全球化持续发展的时代背景下，企业在开展自主创新活动时一定要充分运用好一切能够利用到的资源,同时充分发挥自身的研发能力和知识储备能力，根据自身资源禀赋情况和自身所处的战略发展阶段，选择合适的自主创新实现路径和模式，合理分配创新资源，全方位构建自主创新实现机制，为企业自主创新活动提供制度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