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石朋友圈：香

文/孙永凤　by Sun Yongfeng

相州林虑石，产交口土中。其质坚润，扣之有声。多倒生向下，垂如钟乳，然天成。錾去粗石，留石座，峰峦秀拔，如载山一座。亦有成物状者，石色甚碧。曾贡入内府，有蓝关、苍虬、洞天等名，凡十余品，各高数寸，甚奇异。又有一种，色稍斑而微黑，稍有土渍，易于洗涤。有大山势，四面徘徊，惟背稍着土。千岩万壑，峰峦迤逦，颇多嵌空洞穴，宛转相通，不假人为。至有中虚可施香烬，静而视之，若烟云出没岩岫间。此石因崇宁间方士相视地脉，偶得之。大不逾三两尺，至于拳大，奇巧百怪。

——《云林石谱·林虑石》

衢州常山县思溪，又地名石洪，或云空宇。石出水底，侧垂似钟乳，杂沙泥，不相连接。采人车戽深水，甚难得之。或大或小，不逾数尺，奇巧万状，多是全质。每一石则有联续尖锐十数峰，高下峭拔嵌空，全若大山气势。亦有拳大者。又于巉险怪岩窦中出石笋，或欹斜纤细，互相撑拄之势，盖石生溪中，为风水冲激，融结而成奇巧。又峰峦耸秀，洞穴委曲相通，底座透空，堪施香烬，若烟云萦远乱峰间。一种色深青，石理如刷丝，扪之辄隐手。又一种青而滑，或以磁末刷治而然。率皆温润，扣之有声。间有质朴全无巧势者，石性稍矿，不容人为，非如灵璧可增险怪也。

——《云林石谱·常山石》

镇江府去城十五里，地名黄山。鸜林寺西南又一山，名岘山，在黄山之东。土中皆产石。小者或全质，大者或镌取，相连处险怪有万状。色黄，清润而坚，扣之有声。间有色灰褐者。石多穿眼相连通，可出香。

——《云林石谱·镇江石》

灵璧石出绛州灵璧县。其石不在山谷，深山之中掘之乃见。色如漆，间有细白纹如玉，然不起峰，亦无岩岫。佳者如菡萏，或如卧牛，如蟠螭。扣之，声清越如金玉，以利刀刮之略不动。此石能收香，斋阁中有之则香云终日盘旋不散，不取其有峰也。伪者多以太湖石染色为之。盖太湖石亦微有声，亦有白脉，然以利刀刮之则成屑。

——《洞天清录·灵璧石》

宋代杜绾《云林石谱》、赵希鹄《洞天清录》中，将赏石与香并论，“可施香烬”“堪施香烬”“穿眼相连通可出香”“此石能收香”，明确将“香”列入赏石朋友圈之内。明代高濂《遵生八笺·书斋清供花草六种入格》：“春时用白定哥窑、古龙泉均州鼓盆，以泥沙和水种兰，中置奇石一块。夏则以四窑方圆大盆……或以小古窑盆，种三五寸高菊花一株，旁立小石，上几。冬以四窑方圆盆，种短叶水仙单瓣者佳。又如美人蕉，立以小石，佐以灵芝一颗，须用长方旧盆始称”，进一步描述了石与生香（自然的花果之香）的搭配，涉及置香的时节、器具、配制关系等方面。

香，很多人都不陌生。“早晨焚香一炷，清烟飘翻，顿令尘心散去，灵心熏开。”香道在汉代时已经很成熟，在南宋时成为了文人雅生活的必备品。南宋陆游《焚香赋》：“暴丹荔之衣，庄芳兰之茁。徙秋菊之英，拾古柏之实。纳之玉兔之臼，和以桧华之蜜”，记载了宋代合香取材之广。而石与香的搭配，在宋代也已经较为成熟。文人追求卧游之趣，以逍遥象外，游息人间。他们以自然之石为山，为万物；以万物之香为云，为自然。石与香的搭配，不仅在视觉上，同时也在触觉、嗅觉上营造了自然山水之感。

一、石，堪施香烬？

堪施香烬的石，《云林石谱》中明确记载的有林虑石、常山石、镇江石三类石品。“多嵌空洞穴，宛转相通”“有中虚”“底座透空”“多穿眼相连通”。其共同特点是皆多贯通的孔窍。《洞天清录》作者赵希鹄则以灵璧石可以“收香”，指出在斋室中置一灵璧石，可使斋室内香云不易散，增加“灵璧石”一石品。

《云林石谱·常山石》中也提到了“底座透空”，《洞天清录·东坡小有洞天》对此有详细记载：“东坡小有洞天石。石下作一座子，座中蔵香炉，引数窍正对岩岫间，每焚香则烟云满岫。”“底座透空”，可在其中放置香炉，香烟通过孔窍上达，蔼蔼如山穴之云。

现代赏石也常以香炉、薰炉、香盘、薰笼等配禅石，正是对此种艺术赏石方法的发展。禅石与香器的搭配陈设，除将观赏者带入自然山水、禅意之中，还以器物之美来呼应观赏石作品，展现其外在之美。

二、石，用什么香？

除施合香香烬、搭配雅致香器外，古人还以自然的花、果等生香配石。汪曾祺《岁朝清供》：“曾见一幅旧画：一间茅屋，一个老者手捧一个瓦罐，内插梅花一枝，正要放到案上，题目：山家除夕无他事，插了梅花便过年。”

生香，即香花、香果，不须燃烧，便清香弥漫，可代替熏香。可做生香的香花除被杨万里誉为“天香”的桂花外，还有桃花、梅花、兰花、水仙、荷花、杜鹃、玫瑰、菖蒲、康巴草、薄荷、松枝等。

除香花可做生香外，香果也可做生香。香果做生香，除“香中君子”佛手柑外，还有天竹果、石榴、榅桲、榠楂、香橼、橙子、柑橘、柠檬、松子等。

生香较之合香，其适用性有南北之分。同时，生香与赏石搭配时，宜放置于上风向处，且二者应相互照应，造景要虚实结合，兼有画意与诗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