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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希腊赛会中的马术

2018-04-10庞纬

大众考古 2018年9期
关键词:奥林匹亚雅典娜赛会

文 图 /庞纬

马在古希腊战争、运输以及众多比赛和节庆盛会中都扮演着不可或缺的角色。

绘有“半人马”图案的陶器残片

相对于牛、驴等牲畜,马引入希腊时间较晚,大约在希腊中青铜时代的初期(公元前2000年左右),但这并不影响艺术家们以马为素材进行艺术创作。一件公元前6世纪古希腊双耳瓶上绘有“半人马”(Centaurs)形象,一半为人,一半为马。这种形象在古希腊艺术和神话中比较普遍,比如传说中的雅典国王忒修斯,曾率领希腊人与半人马怪物进行了一场大战,这一事件成为雅典艺术家们在瓶画和雕塑创作中最喜欢采用的主题。

其他神话故事中也有与马类同的怪兽形象,最有名的当属名为“珀伽索斯”(Pegasos)的飞马。雅典“市场”遗址发掘出众多公元前6世纪的科林斯银币,其中一枚便印有珀伽索斯飞马的图案。另一较为有名的是一种介于马和雄鸡之间被称为“鸡马”(Hippalektryon)的怪兽。

科林斯银币上的“珀伽索斯”飞马

公元前6世纪绘有“鸡马”的陶杯

马引入希腊之后,与之相关的一系列马术活动也慢慢发展起来。在神话中,最早开始一系列骑马活动的是雅典娜和她的叔父波塞冬。这两位天神一起充当马的保护神和骑马活动的赞助者。正因如此,他们的塑像被立于城墙外的“马山”(Horse Hill)之上。

古希腊人的集会场所——“市场”(希腊语写作“á γ ο ρ á”,古代雅典公共活动中心)是叙述和演绎古希腊社会马和马术的重要载体,人们在“市场”内通过各种方式来反映马术活动,进而表达对马的热爱。他们或把将军和政治家在马背上驰骋的光辉形象镌刻在公共建筑和庙宇上;或将象征骑手在赛会胜利的纪念石竖立在“市场”内;再或者将马装饰在瓶子或小物件上,作为商品在“市场”里出售。随着时间的推移,马逐渐成为贵族阶层身份的象征,而马术也随之兴起并得到发展。

希腊世界“四大盛会”中的赛马运动

“市场”遗址出土过一件公元前6世纪左右的双耳黑瓶,绘有马拉战车图案,透露出贵族阶层养马和赛马的历史非常悠久。古希腊文学作品中还有诸多关于马术活动的记载。最早关于马术运动的记载出自《伊利亚特》第二十三章,将一场生动刺激的双轮马车比赛作为帕特洛克罗斯(Patroklos)葬礼的一个环节。荷马用超过350行的诗句去刻画五位英雄赛马以及狄奥迈德斯(Diomedes)获得最终胜利的场景。在悲剧作家索福克勒斯的戏剧《厄勒克特拉》(Elektra)中也有英雄时代一场以激烈碰撞收场的双轮马车竞赛的记载。在一个有关奥林匹亚赛会起源的神话中,也有提及双轮马车竞赛,并且人们将比赛场景雕刻在奥林匹亚宙斯神庙的山形墙上。同时受这个神话影响,索福克勒斯在描写奥伊诺马奥斯王(Oinomaos)为他的女儿希波达梅亚(Hippodameia)征婚这一事件时,也提到了双轮马车竞赛。奥伊诺马奥斯提出,众追求者们谁能在双轮马车竞赛中战胜自己,便把女儿嫁给谁。许多追求者都失败并丢了性命,直到佩罗皮斯(Pelops)用阴谋破坏了国王的马车才得以胜出。这些早期的记载似乎表明:双轮马车竞赛是一种广受欢迎的竞争方式,尽管其本身存在着巨大的危险性。

马术竞赛起初只有赛马和双轮马车两种竞赛形式,主要盛行于泛希腊地区的奥林匹亚、德尔斐(Pythian)、地峡(Isthmian)、奈麦亚(Nemean)四大盛会。到了公元前400年的奥林匹亚盛会,项目已发展为单马竞赛、两马马车竞赛、四马马车竞赛等多种形式。其他一些竞赛形式如骡子负重竞赛和骡子速度竞赛,在一段时间后便被废除了。令人遗憾的是,奥林匹亚、德尔斐等四个赛会场地中没有一个赛马场保留下来。

绘有黑色马拉战车图案的双耳瓶

瓶画中的二轮马车

赛马场还原图

奈麦亚赛马场遗址

其实建置赛马场地的条件并不复杂,它只需要一个广阔而平坦的空地,无需任何建筑装饰,但又由于各自露天看台的不同,赛马马道也会有很大差异。一般而言,一个赛马场的正常长度相当于两个竞技场的长度(300—400米)。在奥林匹亚,四马马车竞赛有12条跑道,两马马车竞赛有8条跑道,纯马比赛有6条跑道。

在所有的泛希腊赛会上,雅典人都是平等的竞争者。选手们并不仅仅把赛马看作一项单纯的运动项目,在很多情况下,他们会通过赛马来彰显某种政治目的:或抬高自己的身份,或以此显示自己城邦的强大。

公元前6世纪,客蒙(Kimon)在奥林匹亚赛会赢得了三次四马战车竞赛的冠军,因此客蒙死后也把他的战马(其实是骡子)葬在了自己的坟墓附近。公元前490年,雅典公民希波克拉底(Hippocrates)之子迈伽克勒斯(Megakles)为庆祝自己在德尔斐赛会上取得四马战车竞赛的胜利,雇佣底比斯著名诗人品达(Pindar)为自己作颂歌。公元前416年,阿尔西比亚德斯(Alcibiades)参加了7次四轮马车竞赛,取得了第一、第二、第四的好成绩,并获得了丰厚的奖品。他极尽炫耀自己的战利品,并为此举办了一场私人财富展览会。在阿尔西比亚德斯看来,个人所取得的荣耀能够反映其所在城邦的强大,他认为自己“作为雅典的代表在奥林匹亚赛会中表现得豪华富有,他们才会把我们城邦的强大估计地超乎实际情况之上”。

赛会上所有的胜利者均会获得一顶简朴的冠冕:奥林匹亚是橄榄枝,德尔斐是月桂枝,地峡是松枝,奈麦亚是芹菜枝。同时这种荣誉可以确保胜利者在其他方面得到奖励。古希腊旅行家保桑尼阿斯(Pausanias)在他的游记《希腊行纪》(Description of Greece)当中记录有数十个奥林匹亚赛会胜利者的雕塑,目前我们已经在德尔斐发现了一尊精美绝伦的铜制御马者雕塑。公元前6世纪,立法者梭伦颁布法令:凡在地峡赛会上胜出者可获得100德拉克马(drachmas)的现金奖励;在奥林匹亚赛会上的胜出者奖励500德拉克马。在泛希腊赛会获胜的雅典人也会被设宴邀请,并且用公共费用免费食宿度过余生。

帕特农神庙饰带上泛雅典娜大道的骑兵方阵

泛雅典娜赛会中的马术活动

泛雅典娜节庆(The Panathrnaia)起源于公元前566年,是雅典人为纪念雅典娜而设置的特别赛会。马术活动是泛雅典娜赛会的重要项目之一,除了我们所熟知的泛希腊赛会的常规马术比赛以外,这里还增加了许多不同寻常的马术比赛:战马比赛、马背上标枪投掷赛、马上火炬比赛、模仿骑士战斗赛等。这些比赛对于雅典娜赛会有着特殊意义,许多异邦人也参与其中,尽管仍有一些项目只允许雅典公民参加。后来许多团体赛的成员都来自于雅典的十个部落,他们似乎更为重视团队合作而不是个人成就,以此来突显雅典社会的民主氛围,这种部落组织方式也为克利斯提尼的民主改革奠定了基础。

“市场”是雅典娜赛会及其一切比赛活动的中心,在初期,“市场”充当了若干重要比赛的场所。其中泛雅典娜大道是通往“市场”的必经之路,节庆人群集体行走在这条大道上,场面十分壮观。帕特农神庙的饰带上雕刻着这一壮观的场景,从中我们可以发现占一大部分的是雅典骑士方阵。饰带中雅典年轻的骑士们或上马或勒马的情景被刻画得栩栩如生。

许多比赛明显带有军事特征,甚至可以这样认为,有些参赛者天生就是马兵。但是这些马兵的贵族趋向在一些马术团体赛中可能被弱化,因为泛雅典娜赛会不像泛希腊赛会那样只有个人获得奖励,而是团体和个人都会获得奖励。获胜者个人的奖品是在当时充当货币的橄榄油,这种油一般被贮藏在特制的黑色器皿中,器皿表面绘有当时的比赛情景。在战车比赛中,最后的胜出者可获得多达140桶油(约5600升),价值2520德拉克马。相对于当时一个一德拉克马日薪的普通劳动力来说,其奖励十分可观。这些都体现出马术比赛在当时所占据的重要地位。

赛会中有一项老式的马术比赛,它在任何时期都是必不可少的,叫作“Apobates”。这是一种竞争者穿着沉重盔甲的战车比赛,其规则是参赛者周期性跳下自己所驾驭的马车,然后沿赛道奔跑,再跳回自己的马车。根据普鲁塔克的记载,这是要求最高、难度最大的比赛。帕特农神庙的饰带上绘有这一场景,还有若干个为胜利者所立的纪念石,其中有一座立在“市场”内。

另一项重大赛事是模仿骑兵战斗,即“Anthippasia”。这一盛况在色诺芬的《骑兵长官》中有详细描述:“……在Anthippasia,由两名长官带领的团队疾驰前进,你争我赶,每一侧由各自的长官率领。”根据此书记载,这些参赛队伍是来自各部落的代表团,参赛地点在雅典西南部法莱昂(Phaleron)附近。为庆祝在赛会上取得的胜利,一些部落经常会在雅典城市西北方的广场上竖立纪念石。

莱昂提斯部落胜利纪念石

1970年,在“王室柱廊”(Royal Stoa)的东北角发现了一座公元前400年左右的纪念石残片,残片上刻有铭文:“莱昂提斯(Leontis)赢得了这场(比赛的)胜利”,由此可知,该纪念石是为纪念莱昂提斯部落的胜利而竖立的。残片的背面刻有狮子的一只后爪和一截尾巴,正面则雕刻着一幅密集的年轻骑士方阵图。其中一名年轻骑士紧跟着蓄有胡须的年长骑士,而这个年长的骑士则充当队伍领导者的角色。据此残片同时可以推测出,这个纪念石上最初不只雕刻有五名骑士,而是有15—20名骑士。

弗拉尔克斯胜利纪念石

1892年修建雅典—佩莱埃乌斯(Peiraieus)铁路时,在柱廊后面发现了另一块纪念石。纪念石上半部分是一座铜制三角架,底座为大理石材质的方形石。在雅典人眼中,这种形状已经被默认为是胜利的象征。底座石雕的三面刻有正在骑马的浮雕,第四面刻有公元前4世纪的铭文,记载当时比赛的情况以及三名来自于弗拉尔克斯(Phylarchs)部落的胜利者。

马术与社会地位

公元前9世纪火葬坑里的小勒衔铁

在地中海地区文明产生最早的时代,马就成为特权、财富、地位的象征,社会阶层的高低通常以拥有马和供给马的能力来衡量。例如希腊、罗马、中世纪欧洲的骑士,现代英语单词中的“骑士”(knight)都是以此标准来定义的。

马术与崇高社会地位有联系的最早证据发现在雅典一个铁器时代火葬墓地里,墓地除了出土大量公元前9世纪的陶器和一把铁刀,还在一堆薪木灰和装满骨头的大缸中清理出2块马缰绳上的小勒衔铁。公元前8世纪一些化妆盒盖的把手是由1—4匹不等的马雕塑构成,而化妆盒在当时只有贵族妇女才会拥有。另一方面,在公元前6世纪初期的雅典社会,第二等级被作为一个群体统称为“骑士”。通过这些我们不难发现,马已经成为一种较高社会与政治地位的标志。

对于平民阶层来说,马术无疑是改变社会地位的最便捷途径。因为马术运动对参赛者没有身份限制,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平民百姓均可参加。通过参加马术比赛,获得胜利的平民可借此改善自己的生活条件,提高自己的身份地位,而上层贵族也可进一步捍卫自己的高贵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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