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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深处的回响

2018-04-09韩晗

中华儿女 2018年2期
关键词:门牌回响会馆

高中毕业时,我决意要选择一所离家最远的大学,谁也拦不住。因幼时体弱多病,当时快八十岁的祖母惦念我的身体,苦心相劝,但无济于事。那时刚读过余华的《十八岁出门远行》,又被“孩儿立志出乡关,学不成名誓不还”的古训所激励,苍天不负少年,最终我果然被一千多公里之外的西南民族大学录取。拿到通知书时欣喜若狂,一踏上火车就暗自筹划:最近十年愿意全力成为一名好作家,甚至寒假暑假也拿出来写作,因此有可能,便不会再回家了!

立下的这个誓言,当然也没能兑现。但当时每次寒暑假的大量时间也都用在自费考察、写作采风上,真正回到黄石這座家乡小城的时间,确实可以说屈指可数。特别是寒假,时常是大年二十八回家,到了大年初三、初四就念念叨叨地说“想回成都”。因为有幸作为男孩,所以父母也鼓励“好男儿志在四方”,所以对于我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也没有太多责怪。

只是十多年过去之后,随着自己年龄的增长,并且已经漂泊了好几个城市,最近的武汉,最远的美国北卡州,不远不近的北京、深圳等等,一下子忽然对家乡产生了一种奇特的依赖心理,甚至开始怀念已经拆掉的高中校园、逐渐老去的父母,以及扶轮而行的祖母,特别是当年关迫近,大街小巷开始播放各种贺年的欢快音乐时,思乡的感觉愈发强烈,以至于家乡的街道、幼年的记忆、中学时代的往事,竟然时常出现在睡梦里。

这大概就是余光中先生所说的“乡愁”。表面上,思乡应是没有什么“愁”可言的,当下并非贺知章所在的唐代,“少小离家”不必“老大回”,高铁、飞机如此方便,全世界大多数任何两个地点之间的旅行,所消耗的时间都不会超过二十四个小时,若是思乡,回去便是。但生活便捷了,工作节奏也变快了,我一年几十趟空中飞行,去上海、北京、香港的次数平均都各有好几次,但回家竟然也就一两次,以至于“几过家门而不入”成为了一种常态。乡愁,没想到真的成为了一种愁。这种想回而回不去、对家乡熟悉但又陌生的愁绪,就这样在自己的心中升腾。

这让我想到了我曾居住过的悉尼唐人街,它与悉尼市的主干道乔治路(George Street)平行。这里既有浙江会馆,也有福建会馆,还有长沙会馆,它们都是一百年前漂洋过海的华人在异国他乡纾解乡愁的所在。但这些会馆现在大多作为中餐厅使用,仅存的只有斑驳的石刻门牌。一百年前,华侨们经济条件极其有限,且中西交通也不便利,因此背井离乡的华侨们都以为自己这辈子不会再回到家乡。在那些石刻门牌旁,故而都会篆刻有与家乡有关的诗词,甚至有些老华侨在临终前还会托付自己的孩子,如果骨灰不能归葬桑梓,就请在骨灰盒上描摹上家乡的风物。一代代华侨,终老并长眠于此,悉尼郊区的一片片华人公墓,墓志铭不约而同地朝着北方。

乡愁,是中华民族的根与魂,是这片黄土地上人民的灵魂所依,精神所寄。中国人有一句话,叫“身土不二”,这原本是佛教用语,但后来逐渐衍生为一种中国人特有的情怀——人与家乡是一种特定的“天人合一”关系,无论走到什么地方,对于家乡的牵挂,已经融入血脉,成为记忆深处中最动听,也最温暖的回响。

(韩晗:深圳大学副教授、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黄石市青联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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