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殊情况下的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传承人抢救性记录工作对策研究

马 瑄

（湖北省群众艺术馆，湖北 武汉 430064）

一、前言

在宏伟庞杂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发展的长河中，传承人作为遗产的携带者所与身俱来的承载和传递功能已愈来愈受到官方的强烈关注，文化部先后认定了4批共1986名国家级代表性传承人，这无疑极大的提升了传承人的社会地位，巩固了非物质文化遗产各项目实践活动的可持续性。但同时，不可忽视的是随着年老体弱等原因，去世的国家级代表性传承人人数不断增加，在世的也多年事已高所以开展代表性传承人的抢救性记录工作已刻不容缓。抢救性记录工作，以全媒体形式系统记录传承人自身所掌握的精湛技艺和对文化传统的深切理解，尽最大努力延续非遗历史文脉，保留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基因，对于传播民族文化特质和价值取向，弘扬民族精神，构建中华民族优秀传统文化传承体系，具有重要意义。

二、特殊情况下的采录困境

（一）生理困境

湖北省非遗保护中心在近两年时间的抢救性记录工作中，就已经处理过传承人去世或病重，无法进行口述采录的难题。湖北省目前共有四批国家级项目代表性传承人57人，70岁以上的有31人，已去世16人，随着时间的悄然流逝，如何最大程度的将这些口耳相传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保存下来，将这份国家记录工程的价值发挥至最大功效，这是当下非遗保护工作的重中之重。

（二）历史困境

在非遗保护工作开展初期并非都受到基层文化部门的关注，非遗项目可能并未经由全面地论证却被列入到当地一级的非遗名录中，非遗代表性传承人可能并非该领域内最为杰出的人选，从而引发各种冲突，在实际采录工作中，可能连周边人物采访都因争执和冲突无法完成。

（三）演述困境

目前，在我省的国家级代表性传承人抢救性记录名单里，以民间文学、传统音乐、传统戏剧、曲艺类项目为主体抢救范围，主要原因就是这几类项目正在面临演述场景缺失的困境。青年群体外出务工、儿童群体接受学校教育、生活方式发生巨大改变等，都是导致演述场景发生变化的因素，而采录性质决定很难去选择一个天然的演述情境，在实际拍摄中，经常遇到缺少观众，临时找来凑数的观众时常左右演述者的情感和技巧表达。

三、特殊情况下的抢救性记录对策研究

（一）“活鱼是要在水中看的”，注重还原日常生活的场景

“表演的总的风格、声音和语调，观众的刺激程度和反应同文本一样具有天然的重要意义，社会学家们可以从中得到启示……我们还必须记住个体所处的社会环境、娱乐传奇的社会功能和文化作用，所有这些因素是相当明显的。他们同文本一样都必须加以研究。故事起源于原始生活之中而不是纸上。当一位专家草率地记下故事，而不能显示它成长的氛围时，他给我们的只是一种残缺不全的真实。”①在采录过程中经常会出现这样一种割裂，将传承人与赖以生存环境分开，将非遗项目相关的价值与传承人生活史割裂。任何一个非遗项目都是在交流的过程中诞生，在过程当中实现功能。语境贯穿于非遗项目的全过程。马林诺夫斯基认为，对于民间文学的研究不能不考虑语境。他说：“我们在这里关心的不是每个故事怎样一套一套地说，乃是社会关系。说法本身自然十分要紧，但若没有社会关系作上下文，作布景，便是死的东西。讲述人的表演有声有色，听众的反应有动有静，都是与故事本身同样重要。故事是生活在土人生活里面，而不是活在纸上，一个将它写在纸上而不能使人明了故事所流行的生命氛围，便只是将实体割裂了一小块给我们。”也就是说，只有将非遗项目的生活语境和演述语境结合起来才能科学地阐释意义和功能。

（二）多重维度构建传承人的生活史和传承史

对于已经去世或病重的传承人来说，采录的黄金时期已经错过，如果有没有当地文化部门的前期资料支持下，那抢救性记录工作该如何开展呢？我认为存在这样两种方式：

将亲属、师徒、邻里朋友及项目相关的推动者等构建出一个以传承人为核心的环形图，根据亲疏远近的关系，横向的进行采录。这是一种点对点式的采录，会在采录过程中不间断的发现新的发散点，建立起交往的网络，展现传承人的个人特质、传承人生活的社区结构、传承人与家庭和其他重要成员的关系、传承人的个人观念。

1.传承人的个人特质

传承人个人的特质也称为传承人的个性或特征，它密切地关系到个体演述或技艺等的特点和水平。然而，个性特点本身是一个过程，而非静止的素质。个性的发展贯穿于个体生命的活动中，并持久地被记忆和过去的经验塑造。生活过程是个性特征不可或缺的纵坐标，年龄、性别、家系、教育和职业等与传承人的能力有重要的关系。

2.传承人生活的社区结构

个人生活于其中的社区结构影响着个体是否能够积极地从事该项非遗项目保护与传承活动。社区的特点直接作用个体的非遗表现能力，对于社区的考察倘若离开历史的维度将不能得到恰当的描述。

3.表演者与家庭和其他重要人物的关系

重要人物是指在个人生活中非常关键的那些人，从幼年时期的家庭开始，一直延伸到个人的整个生命过程，重要人物的期望与评价以这种方式或另一种途径影响着人们的行为。家庭和其他重要人物之间互相分享着个体经验和记忆，因而任何个人都会受到各种历史经验的影响，尽管他没有直接参与，因为这些经验影响了对他来说是重要人物的个性和期待。所以我们强调在对传承人的采录过程中，应尽可能多地采访与传承人相关的人员，在该社区中致力寻找到威望者与权力者，并通过对这两者的访谈试图去描绘出当地文化的生存环境，尽力去展现传承人生活的社区结构。

4.传承人的个人观念

传承人的个人观念、态度和认知对非遗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观念的变化将导致非遗呈现方式的变化，即使其它变量没有改变。传承人的态度和认知部分地被他成长的传统所塑造，反过来，持续的传统的变化也受到传承人的态度和认知的影响。

上述这四种独立的变量不仅与非遗相关，而且彼此之间相连。例如，民间故事传承人的个人兴趣可能被他对传统表达文化的展现所限定，只要这种非遗是在家庭和其它重要人物以及社区结构的作用下完成。传承人能够获得的非遗资源一定要受到社区，特别是对于他而言重要的其他人的民俗事象的影响。

（三）客观分析与原汁原味记录并重

传统技艺类的传承人的作品，尤其是代表性作品，饱含传承人的个人经历、情感因素和价值判断，我们还要从传承人所遵循的师承关系、师承作品的原样程度来思考。每一个类别的传承人都是既有从他师父学到的基础性的知识，也他的个性塑造。传承人的传承方法和表达方法各有千秋，有持守型，有善于创新型，还有集成型的，在记录的时候还要关注这些特点。在很多演述类项目中都包含了文化空间的问题，当我们记录其中一个传承人时，它不仅仅是一个非常重大场面中间的一个角色，一同参与的人员、一同默守的规约，我们要通过记录一个传承人，来表达完整的场面，还要兼顾其他人员所担任的角色和所发挥的作用。在记录以语言为主要表现手段的民间艺术形式时，除注重忠实的记录作品，还要特别留心去记录所使用的的民族语言或方言，必要时应请熟悉该语言或方言的人员参与采录工作。比如说民间故事，伍家沟和都镇湾故事如果用普通话讲述，肯定会“变味”。

（四）文献的收集应以年谱为线索并贯彻整体性原则

文献收集应以传承人年谱为核心，以年月为经纬，将一切有关活动作纵向梳理。对于目前抢救性记录工作的文献收集来源方面，有这两种类型应该加强：

1.加强对于地方史料文献的收集力度，例如《地方志》和有文献价值的非正式出版物。

随着乡土社会的变迁，风土人情也发生了改变，对于《地方志》的深度挖掘可以为访谈提供强有力的佐证。对于该社区特殊的历史、经济、人文和自然条件都会对传承人所承载的非遗的展现方式、传承手段和传播渠道构成深刻影响。因此，不了解社区的历史、地理、文化状况，就不能深入地了解生活于其中的传播者和接受者；不了解社区的日常生活，就不能真实地了解传承人，更无从认识非遗项目的发生机制，也就无从探讨非遗项目在具体时空中生成和传衍的生命情态。

2.增加学术类研究资料的收集强度，丰富文献的种类。

分布于社会的各个阶层的非遗也同样是各界学者的研究热点，也会形成各类阶段性的成果，这类学术性文献也应纳入收集范围。以伍家沟民间故事为例，除收录了《伍家沟民间故事集》（第二卷、第三卷）、伍家沟民间故事校本教材外，还大量地收集了华中师范大学、中央民族大学等多所高校师生的硕博士论文，极大的从内容上丰富了文献的种类，拓宽了抢救性记录工作的价值外延。

四、结语

当以“他者”文化为代表的采录者或研究者进入某民俗文化圈时，如果只关注民俗事象的本身，而忽视了当地民众在口述、吟唱、舞蹈、工艺制作、仪式过程之外的感觉倾向、情感表达、细小肢体动作，都有可能遗漏该民俗文化中的精髓。这些细微的表达包含着每个人最鲜活、最本真的生活经验和感受，与各种民俗文化纠缠在一起，是被民俗所表达和记忆的。民俗联结每一个人的生活故事，成为人们彼此交往的纽带，所以通过它们，才能呈现出生活的整体性，而不是靠民俗事象的排列组合。我们要思考的是传承和变化的问题，我们所需的材料就不仅是口头叙事，也包括文献、仪式表演和其它身体性的文本，还要包括图像和声音文本，这样就可以超越单一文类的局限和误导。

在当今的抢救性记录工程中更要将个人生活史的书写成为采录中，不可或缺的部分，将问题、事件、人凝结于富有弹性变化的表达与呈现之中。

注释：

①(美)威廉·巴斯科姆.民俗的四种功能[M].上海:文艺出版社,199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