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民族音乐看传统文化的传承与发展——以海丰畲族为例

靳 瑛

（广东韩山师范学院 音乐学院，广东 潮州 521041）

一、概况

畲族是我国56个少数民族之一，大多分部在广东、福建、浙江、江西、安徽、贵州、湖南等地，人口总数有70多万人，其中福建、浙江是畲族人数再多的两个省，占到了畲族的77%，广东省的畲族主要以潮安、饶平、丰顺、增城、博罗、海丰、惠东、龙川、和平、东源、南雄、始兴、仁化、乳源等14个县（市）为主，形成“大分散，小聚居”的分布形式①。

海丰红罗畲族村是汕尾市唯一的一个少数民族村，位于广东省汕尾市西部山区鹅埠镇境内，距鹅埠镇中6公里，坐落在罗裙山脚下，海拔50—611米；年平均温度21℃左右，属亚热带季风气候，常年雨量充沛，适合植被生长，村里有上百年的古榕树，柚子树、芭蕉林、竹林，还有香蕉、荔枝、橄榄、芒果、龙眼、黄皮、橘子、橙子、沉香、水杉等，丰富的森林资源，是畲族人祖辈的生活财富；红罗村的祖先最早居于莲花山北麓的嶂背村，据清乾隆《海丰县志.杂志》载：畲民，“其在海丰者，皆来自别境，家供画像，犬首人服，岁时祀之。厥姓有五：盘、蓝、雷、钟、苟，自为婚姻，土人不与通。明初设土官领之”，清同治咸丰年间，人口600多人，至光绪末年，人口300多人，有盘、蓝、雷、钟、苟5姓②，民国初期迁至罗裙山山腰处，建有蓝姓祖祠堂，红罗村一共经过三次大迁徙，从山上到山腰再到山脚下；2001年，政府出资在罗裙山脚下建立了现在的红罗畲族新村，村前村后都铺上了水泥路，使畲族村的村民生活、交通、教育出行更便利了。

现在红罗村有35户畲族，其中蓝姓28户，雷姓4户，黎姓3户，全村畲族共250人。由于畲族先民长期在山上生活，与外界沟通甚少，所以全村现在还保留着畲族原始的古畲语和民俗民风；畲族有自己的语言，没有自己的文字，族内所用畲语与潮州畲语完全不同，据载：畲语有两种，一种是属苗瑶语族，由现在居住在广东增城，博罗、海丰、惠东4县共1200多的畲族人使用，这种语言接近于瑶族布努语炯奈话。

另一种为现代畲语，除广东4县外，其余居住在闽、浙、赣、皖等及粤东潮州凤凰山地区的占全国畲族总人口90%以上的畲族人使用③，根据村里老人讲，红罗村的畲语和潮州凤凰山的畲语是有很大的区别，潮州的畲语接近客家话，而红罗的畲语是更古老的、纯正的畲语，是中国古畲语保存最完整的村落之一，所以，畲语、畲歌是畲族人历史的文化记忆，承载记录着时代的变化和发展，是研究畲族传统文化的活化石。

二、畲歌的音乐形态

（一）畲歌的现状及风格

畲族也称“山哈”，是一个能歌善舞的民族，生活中无论是结婚、丧葬、节日、教育子孙、都少不了歌，劳动中所有的喜、怒、哀、乐都用歌来表达，干活累了，随口即来，唱几首解除劳动疲劳，他们人人都会唱，唱歌已成为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正如畲歌里唱的：“水连云来云连天，畲家唱歌几千年”，“歌是山哈传家宝，千古万年世上轮”，可见歌在畲族人劳动生活中的地位；畲族山歌内容涉及广泛，形式多样，内容上讲有歌颂历史人物的《历史歌》《高皇歌》《盘古歌》等叙事歌；还有小说歌的形式，这些多半是把汉语的章回小说、剧本故事改编成畲族山歌唱本，用来了解歌颂历史人物、让晚辈学习为人处事的道理而作，如：《白蛇传》、《梁祝》、《洪武帝》等等④，小说歌在畲族人民生活中占有重要的地位；另外，还有反映人们生活劳动的歌《生活歌》、《劳动歌》、《采茶歌》、《爱情歌》、《风物歌》、《儿歌》、《嫁女歌》等等，这些通称之为杂歌，其形式有独唱、对唱、双条落等，红罗村这边现在主要有独唱和对唱的形式，以前有双条落（也叫“双音”，类似轮唱的二声部重唱），但由于技术难度大，有多年没唱过，现在基本上听不到了，村里现在唱的最多的是反映劳动生活歌曲，如：这次采风收集的《朋友请你喝杯酒》⑤,是他们平时在畲族文化节日“三月三”、“九月九”等大型民族节日中必唱的歌，这首歌的音乐还被村委会制作成了舞蹈音乐，人们可以跟着音乐跳起畲族舞；这首歌的风格，采用宫调式写成，以宫、角、徵、羽为主音，歌词部分是用汉语写成，大部分为七字为一句，四句为一段，最后一句重复上面的歌词，共两段歌词；每一句的句末讲究押韵，并且都加入了衬词，如：哎、咿啰哩嘞、咿嘞等，起到音乐的跌荡起伏的作用，这一点和凤凰山畲歌一样，保留了畲族山歌特有的风格；另外，歌曲大部分除用汉语演唱外，有一句“请你喝杯酒”是用畲语演唱的，唱成：“ning meng hong di ai”，歌词如下：

第一段：

“远方的客人亲爱的朋友哎，

山哈待客先敬酒啰 ；

米酒香醇山歌唱，

浓浓情意捧在手；

请你喝杯酒（ning meng hong di ai），咿啰哩啰，咿嘞，

远方的客人请你喝杯酒，咿啰嘞啰。

第二段：

红罗三月添锦绣哎，

春风吹过满山坡啰 ；

踏青登高放声唱，

三月唱到九月九；

请你喝杯酒（ning meng hong di ai） ，咿 啰 哩 啰 ，咿嘞，

红罗山哈请你喝杯酒，咿 啰 嘞 啰 。”

这首歌是由带再现的三部曲式（ABA1）构成，其A为主歌部分，B为副歌，A1为主歌的再现，如歌词：

B:重复的歌词，音乐采用变奏的手法，保留了前面的一些特征进行变化，可使人听了有新鲜感:

“米酒香醇山歌唱，请你喝杯酒，浓浓情意捧在手；请你喝杯酒，咿 啰 哩 啰 ，咿嘞”；

A1重现“远方的客人请你喝杯酒， 咿 啰 嘞 啰 。”；

B第二部分歌曲情绪达到了全曲的高潮，曲中A和B的音乐素材的变化，使两个部分形成了大幅度的对比，A1曲末歌曲的重现，使全曲有完满的收尾和呼应，展示了作品的完整性；第二段歌曲结构和第一段相同。

这首歌的歌词保留了“友、酒、手、秀、九”等句末的押韵，以及衬词的加入，使其唱起来朗朗上口，其演唱形式主要以独唱、对唱、歌舞的形式，现在已成为红罗村畲歌的代表作品之一。

另一首《高山顶上太阳出》⑥，是一首独唱作品，一般用畲语演唱，这里翻译成的汉语，词句押韵没有畲语唱起来那么顺口，歌词如下：

“高山无树变荒岭，大河无水成沙滩；

卢志文：不管学校是公办校还是民办校，其中一个内容是要有特色，满足选择性需求，这是底线加选择的一种思路。在管理中，这其实是一种常见现象，叫“一管就死，一放就乱”。公办校本质上是一种均衡教育，课程教育要整合全国力量，而民办校应整合一切可以整合的资源追求极致，在市场中竞争，IB课程在这一体制下诞生，在中国这个环境中还不够好，假以时日一定会好起来。校长领导力中一个很重要的能力是变革领导力，这对校长来说是一门必修课。校长要为变革而生，如果不想变革，肯定不是一位好校长。

畲族人民没有共产党，千年万世不翻身。

高山顶上太阳出，男男女女都幸福；

过去畲族人民低三寸，现在畲族人民高万丈。”这首作品是以单二部曲式构成，由两个对比关系的A和B段落构成，A段落为主歌部分，B段落为副歌。

如歌词：

A:“高山无树变荒岭，大河无水成沙滩；畲族人民没有共产党，千年万世不翻身。”

B:“高山顶上太阳出，男男女女都幸福；过去畲族人民低三寸，现在畲族人民高万丈。”；

二部曲式A、B两个段落构成它的情绪、旋律形态、和声等方面的不同，形成对比，可以给全曲带来呼应、对称、稳定的感觉。这首歌以羽调式为主，主音羽、宫、角的相互交替出现，是音乐显得欢快、活泼、舒展，优美的音乐表达了畲族人对美好生活的讴歌与热爱。

由于畲族“大分散小聚居”的特点，另外，长年迁徙与汉民族相邻而居，从不同程度上会受到汉文化的影响，并且渗透到音乐、舞蹈语言、宗教、服饰中来，所以，畲家村寨也常常可以听到客家山歌的演唱，特别是近现代以来，随着现代文化的冲击，畲族传统音乐文化也在不断地发生着变化，现在村里唱畲歌的人已经很少了，六、七十岁的老人记得畲歌的也不多，能记得的大都是客家山歌，也会唱一些，如这次录到的三首歌：《久没唱歌忘记歌》、《客家山歌特出名》、《会唱山歌歌驳歌》⑦，都是他们年轻时常常唱起的，现在由于农耕少了，唱歌的环境也就没有了，只是在节日里还有唱，所以，人们会唱的也就不多了，这次录的几首作品，现在好多年轻人也不会唱，如：

1.久没唱歌忘记歌，久没行船忘记河；

久没读书忘记书，久没撩妹忘记聊。

2.客家山歌特出名，条条山歌有妹名；

条条山歌有妹份，一条无妹唱不成。

3.会唱山歌歌驳歌⑧，会织绫罗梭驳梭；

阿哥弹琴妹扯线，唱来唱去声音多。

这些歌大都是单一部曲式结构，歌词由七字一句，四句一段，共由一个段落A构成，无重复段落，歌词很简单，容易学习记背。

（二）红罗山歌的特点

畲族村寨目前流行的民歌从语种上讲大都分为两种：一是畲族本民族的畲语民歌，占大多数；还有就是受客家文化影响，向客家人学习的客家山歌，这些占少部分；这些山歌的相同点在于歌词都是七字一句，四句一段，讲究句尾押韵，唱起来朗朗上口；从音乐上讲，红罗村山歌，音乐曲式结构复杂，旋律、节奏变换多样，以大调式、欢快活泼为主，调式G大调较多，用真声演唱，声音高亢有力，装饰音较多，句尾有衬词，擅长拖长音，音乐中有舞曲的感觉；歌曲音乐结构常使用A-B-A1或A-B的形式较多。

如：《朋友请你喝杯酒》、《高山无树变荒岭》就是这两个形式，旋律跌宕起伏，线条优美，这一点与潮州李工坑山歌有很大的区别：

其一，李工坑畲歌使用的是现代畲语演唱（接近汉语客家话），红罗村畲歌使用古畲语（属苗瑶语族）；

其二，潮州的畲歌大都是单一部曲式，有多段不同的歌词，但旋律却只有一个段落，音乐变化不大，段落短小、精干；虽然比较短小，但内部歌词多种多样，就像万花筒一般变幻无穷。

山歌的调式稍低，E调为常见，旋律稍舒缓；红罗畲歌与潮州凤凰畲歌的共同之处：大都题材广泛，歌唱形式相同，有无伴奏独唱、对唱、双条落等；歌词来自生活，内容形象生动，有固定的旋律，曲调优美，易唱易记，歌词随着场景的变化，任意调整，随编随唱，这是畲族山歌的最大的亮点。

三、继承传统文化，推动生态旅游的发展

（一）畲族民俗音乐文化现状

畲族村所处的地理环境决定了生产的发展，长期的大山生活，是畲族人对大自然产生依赖，所有的民俗文化、生活资源都离不开大山，歌也不例外，大山里的劳动耕耘，生活的喜、怒、哀、乐，自然要唱出来，山歌也就自然而然地产生了，祖祖辈辈，一代接一代，口耳相传；但由于城市化的发展，村落的搬迁，山里资源的限制，大山里的生活物资已经不能够满足现代人们生活需要了，所以，现在村里的人大都在城市里打工，在山里劳作的机会少了，歌也就慢慢不唱了，村里现在会唱歌的也就是个别的老人，小孩子们上幼儿园、上学，大都学习的是汉语歌曲，所以，畲歌面临失传的情况，歌的失传，将意味着民族文化的缺失，将会带来一个民族的消亡；为挽救民族文化，红罗村的村委会在县政府的大力支持下，于2013年农历三月三，举办了首届“三月三红罗畲族文化节”，内容包括组织民俗祭祀活动、畲族历史文化展、探访红罗畲族原住地、畲族醒狮队表演、书画作品展、特色产品展示、畲族民俗文化馆奠基仪式、文艺演出、篝火晚会、对歌、邀请各地的畲族歌手登台献艺等大型活动，场面十分热闹⑨，活动使畲族传统民俗、音乐文化得到了充分的展示，给来自全国各地的畲族、汉族同胞们，有机会认识畲乡、了解畲乡，同时，也将各地的畲歌带进红罗，起到互相学习，相互渗透的作用，增强了民族的团结和凝聚力；现在的红罗基本上每年都搞“三月三”或“九月九”等大型的文化活动，而且很隆重，旨在传承民族文化，教育后代，沿袭民族精华，让畲族优秀的文化传统代代相传。

（二）以歌为媒，创办“畲族文化节”休闲生态旅游

习总书记讲过：“要努力实现传统文化的创造性转化、创造性发展，使之与现实文化相容相通”⑩。红罗村地处大山，有茂密的植被森林，上百年的参天大树，原始的次生阔叶林，上百年的桔树、柚树等绿色植物形成天然的大氧吧；百年古榕树和美人泉，更是为古村寨增添了神奇的色彩，遇到雨季，山间云雾缭绕，奇特的高山环境，给村寨注入了天地灵气，置身其中，给心灵带来无比震撼；山腰断面的红罗村古墙址，古老的祠堂，仿佛述说着畲族祖先历史的沧桑；来到这里，你可以感受大自然别样的风景和畲家的民俗民风，是人们周末休闲度假的首选地方。

红罗畲村不仅风景秀丽，而且，还保留了完好的传统习俗和民族节日，如：招兵节、三月三、九月九、正月初八鸡公王节、春节、端午节、中秋节等，这些节日活动是畲族人文历史的缩影，畲族文化的再现；其中三月三、九月九是现在比较大型的民族节日，活动包含了祭祖、乌饭节、对歌、舞蹈、民间竞技等多个项目，可以利用民族节日的举办，把民族音乐、舞蹈作为旅游表演的重点和亮点，传播民族文化，同时，挖掘、开发新的畲歌，以赛歌会的形式，激发畲族的诗歌、畲歌的创作和产生，如：叶良方老师、林俊韩老师在2016年参加“红罗三月三”节时创作的诗歌“红罗三月三”、“畲族红罗村八景”等⑪，这些新的诗歌，对畲乡传统文化进行了全面的介绍，使畲乡文化得到了进一步的改革、传播和发展。

2014年国家民委首批19个特色畲族村寨被列入“中国少数民族特色村寨”，红罗村是广东省唯一的一个村，应抓住这个大好时机，对红罗进行一次整体的规划，以保护好原始的青山绿水为动机，发展生态旅游，创建民族特色村寨旅游景点；以本身的自然环境为资源，利用天然氧吧开发生态旅游项目，使游客感受畲族原生态家园风貌，领略特色民歌、美食、民俗文化等；为人们提供绿色休闲娱乐旅游，从而推动经济建设和旅游业的发展，

注释：

①《红罗畲族风情》.汕尾市政协学习资料委员会编.汕尾,2013.

②《红罗畲族风情》.汕尾市政协学习资料委员会编.汕尾.2013.20.

③陈寿灿,雷伟红.畲族伦理的镜像与史话[].杭州：浙江工商大学出版社，2015：105.

④中国少数民族社会调查资料丛刊福建省编辑组.畲族社会调查[M].北京:民族出版社,2009:198.

⑤雷仁先,雷云辉演唱；雷仁先，男，红罗村村委委员，畲族；雷云辉：男，红罗村村委委员，畲族.

⑥蓝榕来演唱；蓝榕来，男，红罗村村长，畲族.

⑦赖秀娣演唱，赖秀娣：女，客家，红罗村人.

⑧驳：是接的意思，歌驳歌：一首接一首.

⑨来自网络：http://www.usd52730.com/thread-19722-1-1.html。

⑩2014年9月24日，习近平在纪念孔子诞辰2565周年国际学术研讨会上的讲话.

⑪来自网络：红罗畲族村诗词集 -简书 https://www.jianshu.com/p/d6a9aeb4df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