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明：守候110电波的声音捕手

胡爱华 李祥

最美的“耳朵”

——用声音辨析真相的线上侦查员

2015年3月10日12时50分，一男子用浓重的南方口音拨打110电话威胁：首都机场飞往香港启德机场某航班安放爆炸物。随后，空中航班紧急备降武汉机场，295名乘客和机组人员迅速撤离，警方排爆人员里里外外进行仔细排查，却并没有发现爆炸物。

但是类似爆炸报警电话不断打入，只是口音不同。是相互独立案件巧合相遇还是系列谋划的行动，是单纯的恐吓还是爆炸前的警告，一切都是未知。当日18时39分，一北方口音男子拨打110：航班上有炸弹随时会爆炸。声音敲击着李长明的耳膜，在耳蜗中回响。欸，两个来电人虽然说话一个南腔一个北调，口音有别，音调不同，音量有差，但音色却惊人地相似。长明一边示意接警员稳住来电人，一边仔细对比两个电话的声音，音频类似、音律相仿、发声接近，李长明确定两通来电人是同一个人，迅速启动小组支援机制，通报办案民警目标人物出现。

人，在哪？长明辨析着话筒里嫌疑人调侃声音背后的每一声杂音，背景杂音显示嫌疑人在街上，嫌疑人声音传递稳定，判断嫌疑人是以每小时5公里的正常步速前进，嫌疑人说话中气足，说明他身体好，言语逻辑性强说明他头脑清晰，刚才几次试探他的乡音都被嫌疑人遮掩，说明他思维缜密反应快。破绽在哪？突然李长明在嘈杂的背景音里捕捉到“381进站先下后上”。381路汽车！他思索着381路车从西红门到永定门，听进站的声音肯定不是始末站，兴海三站周围没这么多人，玉泉营两站周围车速比这快，菜户营附近车比这里多，周边环境声像菜市口？不对，菜市口的声音商业氛围比这浓厚……这条线共有27站，现在可以排除17站，剩下是哪一站呢？李长明努力辨析涌入耳中的各类信息，捕捉潜在的线索。嘈杂的声音中突然断续听见“五里店”三个字，赶紧回放录音，“车、直达、五里店”，这六个字重重敲击着李长明耳膜，信息查询系统高速运转，经过五里店的车96路、97路、133路、309路、458路、546路、973路，其中133路和458路与381路汽车有交汇点——北京南站。

相关警力立即前往南站，南站面积49.92万平方米，再加上外围20多万平方米，在这70万平米上万人员攒动的地方找人无疑是大海捞针。这时嫌疑人流露出要挂机的苗头，嫌疑人随时乘车逃离，情况更加紧急。

嫌疑人态度嚣张——“别了，北京！”

李长明：“呦，文艺范儿，我舍不得你走，有首诗你知道吗？徐志摩的，描写离别，轻轻地我走了，正如我轻轻地来。”

嫌疑人：“我会啊。”

李长明：“你能感悟诗人的神态吗？”

嫌疑人：“好，最后一句，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哎呦、哎呦……”

时间一分一秒在流逝，嫌疑人仿佛陶醉其中……

“舍不得就別走了，举起双手抱头！”一个声音传进话筒，“我们是反恐的，人已经抓了。”

一起编造虚假信息扬言爆炸案件随即告破。

最美的“声音”

——用语言铲除凶手心魔的灵魂规劝者

查看监控

2016年7月11日，李长明在110报警服务台值班，8时23分17秒，一个急促报警电话响起。

报警人惊慌失措地喊：“杀人啦！杀人啦！”按照指挥部工作机制，李长明指挥战友迅速锁定报警区域、核查警情、启动紧急预案。

与此同时，第二个报警电话打入。

报警人因紧张导致语速过快而含混不清：“割喉！这，这，这青雅小区！用刀割脖子！”

现场画面瞬间展现在李长明脑海，伤者躺在地上身体无助地抽搐，凶者摁住受害人用刀不停地切割。医生治疗？警察救人？谁先？电光火石的刹那，大脑来不及过多思考只靠日常训练出来的条件反射，李长明的大脑左右开动，110接警团队默契配合， 999救护车急若流星奔驰在抢救生命的路上，特警、巡警、派出所各路车辆风驰电掣直扑凶案现场。

从接警到现在已经过去12秒，而颈动脉割断死亡是分分秒秒的瞬间，必须有人马上给受害人按压止血，死神已经站在受害者面前，谁去止血？凶手继续行凶还是危及周边群众？受害者的生命在一秒一秒地流逝。

在千钧一发之际，第三个电话打进来，语气平静而沉稳：“她快不行了。”

“谁不行了？”

“女朋友。”

“你是谁？”

“王某峰。”

“你们在哪？”

“房山青雅小区！”

李长明大脑高速运转，分析对话，来电声音低沉话语简练，在命案现场如此冷静，来电男子很可能就是凶手。

李长明让接警员问他怎么回事。

男子一字一顿：“我杀的！”

嫌疑人语气不紧不慢说明是预谋行凶，在命案现场语调不慌张说明他心理素质稳定，冷血。摆在长明面前急迫的任务有两项，第一项阻止凶手继续行凶让他放下手中的屠刀，第二项必除掉凶手心魔让他幡然悔悟救助受害人。这两项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他必须马上完成，否则，死神随时会带走受害人。

没有时间沟通凶手心路历程，没有工夫慢慢转变凶手弑杀心魔，刻不容缓怎么办？突破点在哪？李长明快速思索着。绝不能问嫌疑人为什么杀人，这样的交流会勾起凶犯心中怒火。突破口在哪？女朋友！嫌疑人摆明他和受害人的关系，女朋友这三个字表明在其心灵深处还是眷恋这份感情，杀她是不希望离别。

李长明用质疑的语气问他：“你用行动向曾经深爱的人表达情绪发泄不满，我问你死人能陈述自己的情感吗？”

“我在那边陪她。”

“陪她？你俩都不能埋一地儿！陪她！都烧成灰了，你陪谁啊？”

嫌疑人没吭声。

“我问你，死人能说话吗？”

“不能。”

“死人能回心转意吗？”

“不能。”

“她要是死了，你就永远见不到面了，她要是死了，就永远不能倾听你的心声，她要是死了，就永远不能与你再续前缘。”

听筒的另一侧沉默了。李长明感觉有门，他再接再厉。

“你现在怎么办？”

“救她，帮我救救她！”

“按我说的做，用布条绑住伤口，用手按压止血……”

“绑几层啊，勒太紧会不会窒息啊……”

李长明的语言似乎熔铸了某种神奇的魔力，凶手不仅停止了行凶，还在李长明的一步步指引下开始救人……

“我们到达现场，已找到嫌疑人……”现场警力到位，李长明长长地舒出一口气。如果说一线执法岗位民警的武器是手铐和甩棍，那接警员的武器就是语言。

最美的“传承”

——用默默坚守诠释110精神的忠诚卫士

李长明没想到，在他到北京110报警服务台的第一年就碰上了大案子。

1996年8月27日，接警室里只有自己和一名年轻的同志，突然，眼前的接警电话全都亮了起来。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情况，李长明的第一反应是设备出了故障，当试着把电话接起来后他发现，真的出事了。

“有人持枪抢劫银行，现场有两名保安已经被打死！”

接受锦旗

电话中的报警人非常惊慌，已经有些吐字不清。“这时候，自己必须保持镇静才可以。”李长明对记者说道。当时，他对报警人进行了安抚与引导，询问了现场情况，立即通知属地民警。随后陆续有群众的电话打来，他一一对报警人进行安抚，并询问是否有新的线索。一项项接警、布警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一条条有价值的线索汇总到专案组。

这起案子就是1996年轰动一时的“鹿宪洲抢劫银行案”。之后的抓捕过程，李长明也一直参与其中，直到案件破获。

说到这起案子给自己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李长明非常感慨，这是他110接警工作接触到的第一起真正意义上的大案，当时接警设备简陋，所有的信息全靠手记，靠自己脑子里的地图去搜索。虽然之后也参与了多起大案的接警、抓捕过程，但都没有这件案子对他影响深远。

从1996年北京市110报警服务台开通到现在已有22年，从最初的4部电话、两个操作台，1支笔的简陋设备，到如今拥有网络传输、警情大数据应用、12110短信报警台，“北京110”手机APP等高科技手段，李長明一路见证了北京110的成长。他也从二十来岁的弱冠之年到如今40多岁的不惑之年，22岁的匆匆岁月无法磨平他对110这份工作的热情。1996年110指挥中心初创，他初生牛犊不怕虎，2009年110指挥中心升级扩大，他一往无前勇攀高峰，2014年110接警中心建立，他再担重任，不忘初心，继续前行。

在平常工作中，他是“严之又严、实之又实、细之又细”的“老李头”;高强度、高标准、高规格的自我要求，他始终冲在各项工作最前线;在重大决战时刻，他是着眼大局、服务实战、稳定军心的“李大哥”;时间紧、任务重、困难多，他始终以饱满的热情去迎接每一个挑战。工作至今，他共培养培训青年民警100余人、文职10批次300余人。他带领的团队一直是110的突击队和排头兵，他的团队先后获得过集体二等功荣誉;他的团队先后培养出全国爱民模范民警高艳艳、警辅先锋文职王艳等一大批优秀的民警和文职。

同事眼中业余生活中的他，是位“诙谐幽默、时尚前卫、妙趣横生”的“李胖子”，活跃气氛、关爱同志、凝聚集体，他总是以新奇的点子和奇思妙想让每一名同志都感受到组织的力量。他主动策划与拉萨市公安局指挥中心依托“微信群”举办绕口令比赛，拉近北京与拉萨民警的距离。为接警员熟练通过“地名关”，他策划了符合年轻人兴趣特点的以“食字街头”为主题的业务学习活动，利用业余时间，带领接警员游历到易混淆、难记忆的胡同，绿色骑行潭柘寺，到园博园学习地名和文化，还以“边踢毽儿边答题”的方式考核接警员对接处警预案及规范的熟练程度。同时，他还带领110宣传团队到北京五中分校、陈经纶帝景分校、育民小区、小武基打工子弟小学等学校，蒲黄榆、手帕口南里、北京工商大学家属院等社区，东直门敬老院等进行安全防范宣传，受众群体已达上万人。

然而，一贯开朗乐观的李长明，也有他的新困惑。上世纪90年代，能够服务群众的热线比较少，而110作为联系政府与群众沟通的桥梁，被群众广泛认知，“有困难找民警”这句话在当时深入人心。现在，120急救、96310城管、96315消协、12345市政府热线等其他职能部门也早已有了自己的热线，这些热线的主要作用就是解决群众在不同方面遇到的各类“困难”。但老百姓根深蒂固的观念，仍是“有困难找民警”，以至于110报警电话有时候变成了接转台。

“我们现在提出的是‘一站式服务理念，你打110报警，该110受理的我们认真受理，超出公安机关管辖范围的，我们会提供相应职能部门的电话。”记住各大职能部门电话以及所受理范围，是每名接警员需要熟练掌握的基本功，当群众打进来电话的时候，能够迅速、正确地引导，告知报警人对应的职能部门，并告知职能部门的电话号码。“我们始终希望的都是老百姓可以得到更有效的服务。”

显然，号称“110百事通”的李长明是不畏惧困难的。他在与110的相伴中成长，他更懂得110这一批批民警、接警员怀有的那份为人民服务的热诚。他希望自己可以对后辈们倾囊相授，把110这份精神、这份责任一直传递下去。

（编辑·韩旭）

hanxu716@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