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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思想政治教育的审美性建构*

2018-04-03庞桂甲

山西高等学校社会科学学报 2018年12期
关键词:崇高美的价值观

庞桂甲,梅 雪

(1.山西农业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山西 太谷 030801;2.中共中央党校 研究生院,北京 100091)

一、问题的提出

新时代思想政治教育面临的一个重大变化是教育对象变成了深受现代性洗礼的现代人。改革开放以来,中国逐步构建了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秩序,人民生活逐渐富裕,科技事业日益发达,文化越来越繁荣和普及。在“一带一路”倡议的推动下,中国与世界的交流又迈向新的高度。市场经济、科技文明、开放社会和大众文化日益成为中国社会的现代表征,这些都深刻地影响了思想政治教育的思想生态,影响着人们的审美意识和审美选择,而人们审美意识和审美选择的变化又深刻影响着思想政治教育的实践效果。如何对经受现代性洗礼的现代人进行教育是思想政治教育所面临的一个重大的现实课题。

一是市场经济条件下文化复制品泛滥,大量低俗产品扭曲了人们的审美价值观,这给我们的价值观教育带来了挑战。现代性的发展改变了人们的审美环境,也影响了人们的审美感官。文化复制品的大量出现,造成了人们的审美泛化和廉价化。一些文艺作品追求经济效益,忽视社会效益,给人们的身心健康造成了不良影响。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在文艺创作方面,也存在着有数量缺质量、有‘高原’缺‘高峰’的现象,存在着抄袭模仿、千篇一律的问题,存在着机械化生产、快餐式消费的问题。”[1]9为了追求经济效益,一些文艺作品把低俗当作通俗,把欲望当作希望,片面追求感官欲望的刺激。总之,在市场逻辑的主导下,艺术的价值往往让位于商品的交换价值,日常生活的廉价审美化造成了消费大众的审美麻痹。这些低俗文艺作品泛滥的后果是扭曲和麻痹了人们的审美感知能力,影响着人们的审美需要和审美选择,歪曲了人们的审美价值观。大众审美能力的退化和审美价值观的扭曲给我们的人生观价值观教育带来了难度。

二是现代性消解了神圣和崇高的形象,造成人们的崇高感缺失和存在主义焦虑,这给我们的思想道德教育和信仰教育带来了挑战。美学家们认为崇高感与道德感具有内在的统一性,崇高感的缺失会导致道德感和责任感的缺位。康德曾说:“事实上,若是没有道德诸观念的演进发展,那么,我们受过文化陶冶的人所成为崇高的对象,对于粗陋的人只显得可怖。”[2]康德认为没有受过文化教育的人就没有崇高感是错误的,但是他认为崇高感与道德感相通则有可取之处。因此,一个社会的道德感和人们的崇高感有着密切的关系。

而现实社会中,一些文艺作品为了追求经济利益以调侃、消解人性的崇高为卖点。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在有些作品中“调侃崇高、扭曲经典、颠覆历史,丑化人民群众和英雄人物”[1]9。这些文艺作品中对崇高性的消解有着深刻的现代性根源。以交换价值、功利主义和工具理性为内核的“现代性的酸”使原有的一切传统的神圣的事物都失去了原来笼罩着的灵光,“一切等级的和固定的东西都烟消云散了,一切神圣的东西都被亵渎了”[3]。毋庸置疑,这些“神圣的东西”的消解有其历史上的进步性,本质是对制约资本主义生产力发展的异化的神圣形象的摧毁。但是伴随着异化了的“神圣形象”的消解,人类心灵深处真正神圣和崇高的东西也消解了。这种“崇高”的消解,不仅仅难以唤起人们审美上的崇高,而且导致人们德性崇高的动摇。比如,社会上出现的对“狼牙山五壮士”的诋毁,对雷锋、刘胡兰形象的质疑,以及一些文艺作品中对崇高形象的丑化、庸俗化,实际上是以功利主义和工具主义的态度衡量人性的崇高。孙正聿先生认为,崇高的消解并没有带来人的真正的个性自由,却使当代人陷入了“没有标准的选择的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的存在主义焦虑”之中[4]。崇高的消解带来的是人的现代性的焦虑和精神家园的失落,与人的崇高感缺失相伴的是信仰缺失、价值观扭曲、责任感淡漠。发掘现实生活中的崇高,重建人性的崇高,丰富现代人的精神家园,也是思想政治教育的一项现实任务。

三是科技文明和工具理性深刻影响现代人的生活,人成了“单面的人”,这也给我们的全面发展教育带来了挑战。现代社会片面追求个人在社会中遵守程式化的生活逻辑,贬抑人的感性功能,使人的日常生活“刻板化”,现代的生活成为缺少诗意的“铁笼”[5],德国诗人荷尔德林所呼唤的“诗意的栖居”成为难以企及的梦幻。同时,科技日益进步,新技术层出不穷,以前所未有的广度和深度塑造着人们的生活。手机低头族、游戏迷、电脑宅男宅女、网购“剁手党”等的出现已经成为新的社会问题,人与人的关系越来越淡漠,人与现实世界的关系越来越疏远。奥利维耶·阿苏利认为:“现代化的基础是瞬间的欲望满足代替了永恒的宗教承诺。人们几乎不关注他们的同类,只关心自己的愉悦感……”[6]与人们在虚拟世界的越来越活跃相对应的是人与人现实交流的日益缺失,人与现实世界的沟通也日益萎缩。马克思主义认为,人的精神的现实丰富性取决于人的现实关系的丰富性,他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说:“个人在精神上的现实丰富性完全取决于他的现实关系的丰富性。”[7]541现代人沉迷于虚拟世界,导致现实关系的丰富性的缺失,也会弱化他们精神上的现实丰富性。正如马尔库塞所忧虑的“单面的人”也在某种程度上出现了。思想政治教育如何实现人的全面发展自然面临挑战。

然则,现代性在给思想政治教育带来全新挑战的同时,也重塑了思想政治教育与审美的关系,为思想政治教育与审美深度融合提供了时代契机。如果说,过去审美教育的主要意义在于“寓教于乐”,审美更多的是作为道德教育的一种辅助性工具的话,那么在现代社会,现代性的洗礼已经让审美与思想政治教育的关系进入了全新的层面,审美意识与思想道德意识已经深度融合,因而审美对于思想政治教育有了全新的意义。试想,一个被科技产品和程式化生活所束缚的孤独的“单面的人”,一个缺乏崇高感和人生意义感的人又怎能具有较高的思想道德境界?席勒认为,审美的人对道德的人具有基础性意义,没有审美能力的人、不爱美的人不可能是有道德的人。他说:“道德的人只能从审美的人发展而来,不能由自然状态中产生。”[8]席勒并非泛泛而谈,而是针对现代性对完整人性的撕裂而发。

面对现代性的冲击,思想政治教育必须重视现代性条件下审美意识与思想道德意识的深度关联,探索思想政治教育与审美的深度融合的现实路径。同时,审美活动是一种与人生价值和信仰追求息息相关、互相渗透的自由的情感体验活动,具有价值性、情感性、形象性和自由性等特性。思想政治教育可以利用审美活动的这些特点,充分发挥审美的价值建构、情感升华、形象认知和自由发展的功能,增强思想政治教育实效性,培育教育对象的德性之美、境界之美、信仰之美和人格之美,实现思想政治教育的审美性建构,缓解现代人的存在主义焦虑。

二、通过审美价值构建功能彰显德性之美

审美并非单纯的感官娱乐,它具有价值性。审美价值观是人的价值观的一部分,是主体对客观事物和现象的审美价值把握,它表现为主体从审美角度做出的判断评价和行为倾向,包括审美主体的审美需要、审美情趣、审美标准和审美理想。简而言之,审美价值观是人们对审美“应然”或“理想”状态的追求。苏联现代教育家苏霍姆林斯基认为:“对美好事物的惊奇、赞赏和崇拜是不可缺少的,否则就无法确立真正文明的智力情感和道德情感。”[9]245审美价值观与人生价值观互相渗透、息息相关。一方面,人们的人生价值观直接影响着人们的审美价值观。具有较高层次的人生观和价值观的人一般也具有较为高雅的审美需要和审美判断力。陷入低俗或堕落的人生观和价值观的人,他们的审美需要和审美判断力也会扭曲和异化。另一方面,人们的审美价值观也会影响他们的人生价值观。审美价值观是整个价值观体系中最具有泛化色彩和渗透力的一种价值观,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人们的判断评价和行为倾向。就单个的审美主体而言,审美价值观直接影响了主体的审美需要、审美判断和审美选择,健康的审美价值观也会促进正确的、积极向上的人生价值观的形成。

审美因其价值渗透性而具有价值建构功能,思想政治教育可以依据审美价值观对人生价值观的渗透性,利用审美活动塑造教育对象健康的价值观。具体而言,思想政治教育让受教育者通过对艺术美、自然美、社会美、生活美、人格美等的欣赏与体验,激起对美的需求和兴趣,指引对美的价值的性质和程度进行鉴赏,培养敏锐的审美感受力、丰富的审美想象力,激活他们的内在创造力、感通力和同理心,激发他们对真善美的热情,从而能够帮助学生确立一种正确的价值取向。

审美教育因其感性形象的直观性、情感的感染力、态度的超越性、思想的渗透性,在价值构建上具有独特的优势。关于艺术审美在人的思想境界提升中的作用,恩格斯在谈到民间故事时就说道:“民间故事书的使命是使农民在繁重的劳动之余,傍晚疲惫地回到家里时消遣解闷,振奋精神,得到慰藉,使他忘却劳累,把他那块贫瘠的田地变成芳香馥郁的花园;它的使命是把工匠的作坊和可怜的徒工的简陋阁楼变幻成诗的世界和金碧辉煌的宫殿,把他那身体粗壮的情人变成体态优美的公主。但是民间故事书还有一个使命,这就是同圣经一样使农民有明确的道德感,使他意识到自己的力量、权利和自由,激发他的勇气并唤起他对祖国的热爱。”[10]恩格斯认为,在文学艺术审美的过程中,人们不仅会忘记疲劳,振奋精神,而且会激发自己的道德感,意识到自己的力量、自己的权利和自己的自由,唤起对祖国的热爱,提升了人们的思想道德境界。因此,思想政治教育要重视审美教育的价值建构功能,通过借助审美教育的这一手段,促进受教育者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心理建构。

三、通过审美情感升华功能塑造境界之美

审美活动是一种情感体验活动,人们在审美活动中总是伴随着强烈的情感升华,所以说审美天然具有情感性。前文已指出,情感的认同和追求对人的理性认知和实践行动具有重要的作用。黑格尔曾经说道:“我们简直可以断然声称,假如没有热情,世界上一切伟大的事都不会成功。因此,有两个成为我们考察的对象,第一是‘观念’,第二是人类的热情,这两者交织成世界中的经纬线。”[11]马克思认为:“激情、热情是人强烈追求自己的对象的本质力量。”[7]211思想政治教育可以借助审美教育的情感升华功能,克服一般的说教或“灌输”仅仅达到人的理性认知层面,而不能深入到人的灵魂深处的缺陷,化解认知阻力,实现理性认知和情感认同的统一,理性自觉与意志自愿的统一,在情感的体验中实现人生境界的升华。

第一,情感体验具有自我反思作用。情感是一种感性意识,它与认识的不同在于:认识所追求的是社会普遍认同的知识,通常以概念、逻辑的形式得以储存和传播;而情感不仅只发生在个人身上,是个人所特有的内心感受,是唯一能显示个人存在的一种心理形式,而且是未经理性筛选、加工的、直接发自个体的内心的对待事物的一种态度和体验。情感是一个人本真人格最真实、生动的自然流露,所以比之于理智状态来更能反映一个人真实的内心世界和人生态度。在情感体验中,人们往往能显现和发现最本真的自我,进而能够反思自我,改进自我,提升自我。苏霍姆林斯基认为:“我们通过鲜明生动的、富有思想性的故事形式,讲述精神美的人物,让人类在过去和我们今天所创造的一切道德财富进入学生的意识和心灵。这些故事使学生思想激动,迫使他们思考自己的行为。”[9]245人们在情感体验中往往能展现最真实的自我,进而能够反思自我,改进自我,提升自我。正是在本真自我的显现中,审美主体的情感得到升华,人格境界得到进一步的提高。

第二,情感体验具有自我提升作用。在审美活动中,人们正是通过对自己的内心体验及其外显行为的反思和评判,如对自己的自私、懦怯感到羞惭,对自己的公正、无私感到欣慰,以及通过对良好情感的肯定和维护,对不良情感的否定和改变,使自身的情感不断地得到重整和提升。歌德认为:“只有在他感到欢喜和痛苦的时候,人才认识自己;人也只有通过欢喜和苦痛,才懂得什么应该追求,什么应该避免。”[12]正因为情感体验在人性塑造的过程中如此重要,所以历来教育家们都重视审美的情感体验机制在教育中的作用。苏霍姆林斯基认为:“美是一面镜子,你在这面镜子里可以照见你自己,从而对自己采取这样或那样的态度。”[13]而且,情感对于人的行为的调控不会稍纵即逝,而是会在人的意识层面逐渐积淀下来,内化为人的人格结构,逐渐形成一种相对稳定而持久的对待事物的反应方式、行为方式和思维方式,影响和支配着人们的价值观、人生观和世界观。可见,在审美的情感体验中,人们可以发现真实的自我,从而反思、批判、纠正自己的思想和行为,不断塑造自己的心灵之美。

第三,情感体验可以有效化解认知阻力。马克思主义信仰是建立在理性认识基础之上的科学信仰。而人们的理性认知,都是建立在情感认同的基础之上的,他们对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和共产主义信仰的认识和认同必然也是这样的。正确价值观的确立和科学信仰的生成,一方面是人类理性选择的结果;另一方面又是人类感性和情感认可的结果。我们在思想政治教育实践中往往会发现,一些学生会对所教授的理论产生排斥,从而造成认知阻力。而审美活动的情感体验伴随着愉悦感,这种愉悦感可以有效化解教育对象的认知阻力,达到“寓教于乐”的效果。

思想政治教育要想将理论认识和道德要求化为教育对象的内在信念和实际行为,提升共产主义的人生境界,并不是一蹴而就的。在理性认知和实际行动之间,需要搭建情感认同的桥梁,需要一个“凝道而成德,显性以弘道”的过程。只有通过审美的情感教育机制,将马克思主义真理性认识、共产主义崇高理想和社会主义道德规范,转化为主体的综合性情感,实现理性认知和情感认同的有机统一,才能将马克思主义之“理”转化为实现共产主义远大理想的实际行动。

四、通过审美的形象认知功能确立信仰之美

审美活动具有认知功能。被称为“美学之父”的鲍姆加登认为“美是感性认识的完善”,虽然鲍姆加登把审美仅仅归结为认识活动有失偏颇,但也正确道出了审美的认识维度。孔子认为学习《诗经》可以“多识鸟兽草木之名”,实际上也指涉了审美的认知之维。马克思在《〈政治经济学批判〉导言》中还提出了“艺术掌握世界”的命题,艺术掌握世界即是通过艺术活动认识和改造世界,因而认识世界是审美活动的题中之义。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历来重视文学艺术的社会认识功能,特别推崇优秀的现实主义文学在启迪人民群众中的重要作用。与科学认识主要借助逻辑思维不同,审美活动中的认知主要是通过形象思维。思想政治教育可以通过审美活动的形象认知功能实现教育目标。

一是思想政治教育要通过发掘社会生活中的美、塑造的社会生活美的艺术形象,来教育人们加深对中国道路的正确认知,坚定对中国道路的信心。苏霍姆林斯基也高度重视“精神美”在教育中的核心作用。他说:“在关于人的美的观念中,占首要地位的是人的精神美——思想性、忠于信念、不屈的意志、同情心、对恶的毫不妥协的精神。”[9]245习近平总书记在文艺工作座谈会讲话中提出,文艺工作者要彰显“信仰之美、崇高之美”。彰显“信仰之美、崇高之美”,实际上是要通过发掘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实践中的“信仰之美、崇高之美”,创造更多的反映中国人民伟大实践和创造热情的艺术形象,来揭示中国社会之美、人物灵魂之美,坚定中国人民对中国道路的正确认识,鼓舞中国人民的信心,并在这一过程中树立中国人民自己的科学信仰。

二是思想政治教育要重视发掘共产主义的审美意蕴,通过塑造共产主义理想的审美形象来进行教育。共产主义理想除了其科学性和实践性之外,还具有深刻的审美意蕴。聂振斌认为:“马克思为我们所构思的共产主义理想,值得艺术家、美学家大书特书,具体化为艺术作品或美的境界,供人们审美体悟和精神享受。”[14]马克思主义信仰与人类的趋美天性具有终极意义上的一致性,马克思主义信仰不仅具有科学性、实践性,也具有情感性和审美性。马克思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指出:“这种共产主义,作为完成了的自然主义,等于人道主义,而作为完成了的人道主义,等于自然主义,它是人和自然之间、人和人之间的矛盾的真正解决。”[7]185可见,共产主义是“完成了的自然主义”和“完成了的人道主义”的统一,是真正意义上的天人合一。马克思主义信仰具有着深刻的审美性,这表现在它对美好社会和对理想人格的追求。苏霍姆林斯基曾敏锐地发现马克思主义信仰与审美的统一性原则。他说:“一个热爱普希金和格伊恩,谢普琴科和列西·乌克拉英克的人;一个很想以美好的方式讲述他周围的美的人;一个这样的人,对于他来说,寻找一个必要的词成了这样一种需要,就像需要看清一种美妙的事物一样;一个这样的人,对于他来说,关于人类的美的概念首先表现在崇高人类的尊严之中,表现在确立最公正——共产主义的——关系之中。”[15]正因为共产主义理想的具有与人的本质需求相一致的内在审美性,所以它能够成为无数革命者为之奋斗的精神动力和价值追求。人们的理性认知,都是建立在感性认识的基础之上的,他们对共产主义信仰的认识和认同必然也是这样的。思想政治教育要在马克思主义信仰与审美统一原则的基础上,发掘共产主义理想的审美意蕴,通过美育培养教育对象的共产主义信仰。

总之,思想政治教育要通过发掘和宣扬中国人民的伟大实践中所体现的精神美、共产主义理想美,利用美的艺术影响加深人们对中国道路和共产主义的科学认知,增强人们对中国道路和共产主义的信心,从而彰显信仰之美。

五、通过审美自由发展功能塑造人格之美

审美活动是一种自由性的活动,在这种自由活动中,审美超越了人的感性冲动与理性约束的对立,实现了知情意的自由全面发展。张世英先生认为:“唯有审美活动完全是个人自我实现、自我创造、自我表现的活动,审美活动的产品比起科学、道德来,最能体现自我的个性和自由特征。”[16]对于科技理性和程式化生活束缚的现代人来说,审美活动的这种自由性在教育中具有重要意义。思想政治教育可以利用审美的自由发展功能来促进教育对象的完整人格的塑造。

早在18世纪,卢梭就敏锐地发现了近代科学和理性的进步给人的本性造成损伤。他认为:“随着科学与艺术的光芒在我们的天边升起,德行也就消失了”[17],“理性趋于完善”,而整个人类却“败坏下去”[18]。他试图通过美育使人回归自然、回复本性。席勒更认为,近代社会的变迁带来了人的理性和感性的分裂,人成了异化的人,必须通过审美克服人性的割裂走向人性完整,通过审美的王国来实现“人性的统一性”,审美王国也就是他的自由王国。卢梭和席勒都意识到近代以来,人的感性和理性分裂的危险,也指出了美育是解决这一问题的钥匙,但是他们的构想还处于浪漫主义的想象的层次,并不能够真正解决这一问题。

马克思认为,人的自由全面发展是一个实践的历史过程。通过美育使人建立起合理的心理结构与知识结构,强化人的感染力、凝聚力,全面提升人的审美能力,焕发人的生命力,开拓人的思维能力,使人更好地把握世界,更有激情地改造世界,促使人类在实践中不断走向自由全面发展。马克思主义的美育是实践论的美育,真正的审美教育离不开人的实践,最终服务于人的实践,通过不断地实践将席勒心中理想的审美王国落实于人间世界,真正实现人的审美的存在。如果说,席勒找到了克服异化的“审美王国”,那么马克思则找到了通向“审美王国”的现实路径。

冯契先生认为,个性没有自由发展的人不可能具有审美的人格。他说:“一个没有美的个性的人是不自由的,是不会令人觉得可爱的。”[19]226他并不要求人们都成为艺术家,但是人人都应该“具有欣赏能力,在对美的自然景色和艺术品的鉴赏中享受到自由”[19]225。美的个性要求主体具备完整的审美知觉、广阔的审美心胸、成熟的审美能力,而审美知觉麻木、审美心胸狭隘、审美能力欠缺的人就不是“美的个性”,也不是令人觉得可爱的人。在冯契看来,人们没有必要一定要成为艺术家,但一定不能没有“美的个性”,但是通向理想的人格境界的前提,丧失了审美能力的人不可能具有理想的人格境界。总之,马克思主义认为,美育的首要目标是培育教育对象的“美的个性”,塑造美的人格,实现人的全面发展。思想政治教育可以通过审美教育,让受教育者在审美活动中体验自由个性的内在丰富性,在审美体验中实现感性与理性的统一,从而为自己确立完满的人格理想,进而在实践中追求自我的自由全面发展。

六、结论与讨论

总而言之,在现代社会,审美之于思想政治教育的作用就远远超出了传统社会的“寓教于乐”范畴。传统的“寓教于乐”仅仅把审美当作道德教育的辅助性手段,而在现代性的重塑之下,审美之维与人的思想道德之维深度关联,审美能力的退化与人的存在主义焦虑有着紧密的联系。思想政治教育必须重视探索审美与思想政治教育深度融合的现实路径。

审美活动自有其独特的特性,它的情感性、价值性、形象性和自由性,可以弥补思想政治教育的理论灌输和道德教育带来的刻板性、单一性和威权性的缺憾。审美活动不是单纯的感官娱乐,也渗透着人们的价值判断,思想政治教育可以利用审美的价值构建功能塑造教育对象的德性之美;审美活动是一种情感体验活动,情感性是审美的天然特性,思想政治教育可以利用审美的情感升华功能塑造教育对象的境界之美;审美活动也伴随着形象认知,思想政治教育可以利用审美的形象认知功能确立教育对象的科学信仰,塑造教育对象的信仰之美;审美活动是一种自由的体验活动,自由性是审美的又一大特性,在自由的体验中,审美主体超越了感性和理性的对立,实现了人格的统一,思想政治教育可以利用审美的自由发展功能塑造教育对象的完整人格之美。通过审美与思想政治教育的深度融合,实现思想政治教育的审美性建构,也有助于化解现代人的存在主义焦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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