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待外来文化应该坚持的科学态度和基本原则

刘宝三

习近平指出：“文明因交流而多彩，文明因互鉴而丰富。文明交流互鉴是推动人类文明进步和世界和平发展的动力。”①随着我国对外开放的日益扩大，中外文化交流也日益频繁，外来文化日益增多。如何认识外来文化？对待外来文化？如何处理中外文化的关系？这些问题关系中外文化交流的成败得失，十分重要。本文就此谈些看法，就教于同仁。

一、对待外来文化的科学态度

任何一个民族和国家的文化，都是一个多要素构成的综合体。世界各民族各国家的文化，更是一个巨大而复杂的系统。我们要吸取外来文化，就必须有一个科学态度，才能事半功倍；否则，可能劳而无功，甚至劳而有害。

所谓科学态度，从根本上说，就是实事求是的态度，就是从中国文化和外国文化的具体实际出发，来决定取舍什么、如何取舍、如何在取舍中开拓创新。

1.要有开放包容的胸怀。

习近平曾引用法国雨果的话指出：“世界上最宽阔的是海洋，比海洋更宽阔的是天空，比天空更宽阔的是人的胸怀。对待不同文明，我们需要比天空更宽阔的胸怀。”②只有拥有宽阔的胸怀，才能敞开中国的大门，包容世界各民族各国家的各种各样文化的存在，才能与之交流互鉴，取长补短，舍旧图新。文化虚无主义、文化保守主义、文化民粹主义，都不利于中外文化的交流互鉴。

我们之所以要开放包容世界各民族各国家的各种文化，是由以下原因决定的：

一是文化本身产生的多样性。世界各民族各国家，由于各自的地理环境、民族性格、生产生活方式、历史进程等等各不相同，因而创造和发展了多姿多彩的文明。世界上没有任何力量能阻止文化多样性的出现，没有任何一种文化能取代或消灭多种文化的存在。现在西方有的国家搞文化霸权主义，企图以自己文化取代别国多种文化，遭到各国人民的强烈反对。文化多样性是客观的。各民族文化各有千秋，也各有不足。世界上不存在十全十美的文化，也不存在一无是处的文化。文化的多样性，既为文化交流互鉴提出需要——如果世界各国文化千篇一律，千人一面，谈什么交流互鉴；也为文化的包容提供可能，因为不同文化有差别，甚至有矛盾，才需要包容。

二是文化园地建设的多样性。任何一个民族和国家的文化园地都是多样的。因为多样性的存在，才使文化园地多姿多彩。“‘一花独放不是春，百花齐放春满园。’如果世界上只有一种花朵，就算这朵花再美，那也是单调的。”③现在世界上有200多个国家和地区，2500多个民族和多种宗教，如果世界只有一种文化，一种语言，一种音乐，一种服饰，那是不可想象的。因此，珍爱每一朵文化之花，多培植或移栽更多的文化之花，文化园地才能万紫千红，多姿多彩，引人赞叹，引人欣赏。

三是文化主体需求的多样性。作为文化主体的人类，是由众多民族、群体、个人组成的。不同民族、群体和个人对文化的需求是各不同的（当然有相同之处），而且这种需求随时代的发展变化而变化。要满足不同文化主体对文化的不同需求，就需要多种多样而又不断发展的文化。自然，本民族本国家文化的多样性是满足其内部不同需求的主渠道，但是，借鉴别的民族和国家的多样性文化，也是不可或缺的渠道。如果封闭自守，排挤外来文化，要满足本民族本国家不同文化主体不断发展变化的文化需求，是十分困难的。其结果只能扼杀不同文化主体对文化的多样性需求，阻碍文化的繁荣昌盛。

2.要有辩证取舍的态度

开放包容不是盲目崇外，学习借鉴也不是照抄照搬。每一个民族和国家的文化，都有其赖以生存的土壤，都有其发挥作用的条件。离开了一定的历史条件、社会环境，文化的价值和作用就会发生变化。同时，外来文化也是形形色色、五花八门、良莠不齐、优劣并存。人们对外来文化的认识也随时间地点条件的变化而变化。这就要求我们对待外来文化，一定要有分析，有比较，有鉴别，做到辩证取舍，择善而从，择需而从。

要做到辩证取舍，至少要把握和运用好三个观点：

一是矛盾对立统一观点。任何文化都是矛盾的统一体，其中有精华，也有糟粕；有积极因素，也有消极因素；也阶级烙印部分，也有人类共有的部分；有无害成分（属于中性的东西），也有有害成分。绝对好或绝对坏的纯而又纯的文化是不存在的。这就要求我们对任何一种外来文化进行具体分析，吸收其中精华的、积极的、共有的、无害的东西，舍弃其糟粕的、消极的、带阶级偏见的、有害的成份。只有这样，才是对待外来文化的正确态度。

二是矛盾转化的观点。任何事物在一定条件下都是可以转化的。外来文化也是一样。优秀的正确的文化，如果运用不当，可以导致错误，使好事变坏事。大家都知道马列主义是人类优秀文化成果，是人类文化中的精华，是人们认识和改造主观世界和客观世界的有力武器。但是过去，我们党内的教条主义者，脱离中国实际，生搬硬套马列主义，导致第二次国内革命战争时期中国革命一再失败。真理跨过一步就是谬误。任何具体真理都有其应用的时间地点和条件。不顾时间地点条件的变化，教条式地对待真理，没有不碰得头破血流的。

文化中的糟粕是应该舍弃的。但是在一定条件下，坏事可以变成好事，腐朽可以化为神奇。毛泽东很重视反面教材的作用，认为温室里培养的花朵经不起风吹雨打。只有经风雨、见世面，才能茁壮成长。文化也是一样。他常把反面的东西当做反面教材。上世纪60年代，他把赫鲁晓夫的反华言论出版，让人们奇文共赏，从而提高鉴别能力、批判能力、预防能力。在我国出版史上，曾出版过一些反面教材（包括苏联和西方的）。我们并没有受这些反面教材的不良影响，反而从中受到教益。现在，我们对国外敌对势力丑化、矮化、分化、妖魔化中国的言论，不再遮遮掩掩，而是公之于众。随着我国对外开放的发展，人们的分析能力、辨别能力、抵御能力不断提高，在大力弘扬主旋律、传播正能量的同时，适当展示一些反面的东西，不但无害，反而有利。

三是矛盾不断发展变化的观点。任何文化都是不断发展变化的。人们对文化的认识也是不断变化的。即使对同一作品，在不同的时间地点条件下，人们的认识也是不断变化的。因而对外来文化的取舍，在不同时间地点条件下是不相同的（也有相同之处）。英国作家劳伦斯写的《查泰莱夫人的情人》，曾被人认为是“淫书”，禁止引进出版，禁止阅读。其实，该书对性生活的描写和国内贾平凹的《废都》对性生活的描写，无论在分量上还是在程度上，都相差无几。《废都》能公开出版发行阅读，为什么《查泰莱夫人的情人》不能引进出版阅读？而现在这本书完全可以正常阅读了。斯大林曾被誉为马列主义发展史上的伟人，他的选集、全集，在国内广为出版发行阅读。他的学说称为斯大林主义，受到国内不少人士的吹捧、赞扬。然而斯大林的不少观点随着时间的推移和人们认识的发展，发现其中不少是错误的。如把中间势力当做敌对势力，提出阶级斗争越来越尖锐；否定市场经济，搞高度集中的计划经济；否认民主政治，搞高度集中的专权制，等等。现在，人们已另眼看待斯大林及其学说了。音乐被认为是无国界的，可以随意引进歌唱，但事实并非如此。《黑龙江之波》是俄罗斯音乐，我国引进后曾广为传唱。中国人民解放军艺术团以此歌参加比赛还得了一等奖。后来人们发现，此歌是沙皇俄国强占我国黑龙江南北大片国土后为歌颂胜利而创作的。受欺凌的中国人是绝不该唱此歌的，才停止歌唱此歌。类似的例子很多，不再一一列论。这些事例至少说明两点：第一，吸收外来文化是具体的，不是抽象的。一个人的具体思想，一部作品的具体内容，是吸收外来文化的具体对象。人们熟知民主、自由、平等、人权等等观念，好象是抽象的，其实是从一些具体人物的思想中归纳出来的。离开具体人、具体作品谈吸收外来文化是空洞的，不会有好结果。第二，人们对具体人物的思想、具体著作内容的认识，随着客观形势的变化，随着人们认识水平的变化，也是不同的。因而对外来文化的取舍，在不同时间地点条件下应是不同的。静止的、僵化的思想，是不可能正确取舍的。

3.要有坚韧不拔的精神

吸收外来文化，并不是简单的照搬照抄的工作，也不是一条宽广平坦的道路，而是一条起伏不平的曲折道路。没有坚忍不拔、百折不回的大无畏精神，是不可能取得真经的。

外来文化是一个巨大系统，且不说要了解世界各民族各国家的各种文化多么艰难，就是了解一个民族和国家（即便是小民族小国家）的文化也是很困难的。有的文化如音乐、舞蹈、美术、雕塑等相对容易些，而了解其观念形态方面的文化，就要研究者广泛深入阅读其相关的资料，如专著、文集、选集等，从中寻找、概括正确的积极的有益的因素。这不是一天两天功夫，也不是一月几月的功夫，而是要花几年甚至毕生的精力。浅尝辄止或浮光掠影式的阅读是无法获取文化精华的。

文化是一个民族和国家凝聚人心的精神纽带和精神家园。任何一个民族和国家对自己的文化都是呵护的，特别是那些先进的新兴的科学知识、高精尖的工艺技术、新型的文化业态等等，都是严加保密、禁止外传出口的。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一些文化强国特别是文化霸权主义者，凭借其文化优势，强行向别国推销其世界观、价值观、人生观，企图把他国变成自己的文化殖民地。因此，在吸取外来文化时，如何在引进国外先进的新兴的科学知识、高精尖的工艺技术、新型的文化业态等的同时，又防备其推销与本民族本国家利益相背的世界观、价值观、人生观，需要做艰苦细致深入的工作。强行吸取不可能，粗暴抵制难以奏效。

文化是一个多面体，人们对文化的认识，往往见仁见智，意见相左。人们对外来文化的不同认识特别是相对立的认识，会影响对外来文化的吸取。在我国吸收的外来文化中，佛教的影响最为深广。然而，当佛教传入中国后，曾出现“容佛”和“拒佛”之争。“拒佛”派认为，佛教破坏我国的纲常名教，建议朝廷限制佛教的发展，有的帝王还强力灭佛。著名的有“三武一宗灭佛”，即后魏大武帝，北周武帝，唐武宗和后周世宗，他们对佛教或禁止私自剃度，勒令还俗，或烧寺杀僧，以剿除为快。“拒佛”曾使佛教在中国的传播受挫。但“容佛”是主流，最终使佛教中国化，产生佛教与儒学道学融合的新儒学——理学。西学传入中国后，也出现过“中西之争”。马列主义传入中国后，同样有过“主义”和“问题”、教条化和中国化之争。这些争论尽管未能阻止中国对外来文化的吸收，却增加了吸取的难度，付出了更多的代价。

习近平在谈到吸取外来文化需要坚韧不拔精神时，曾以玄奘为例说：“中国唐代玄奘西行取经，历经磨难，体现的是中国人学习域外文化的坚韧精神。”④根据玄奘故事演绎的神话小说《西游记》中的师徒们，为了取经，跨越千山万水，战胜凶神恶煞，冒着风吹雨打，忍着饥寒交迫，可以说是吃尽苦头。今天我们到国外取经，有飞机、火车、汽车、船等现代化交通工具，用不着攀山涉水，忍饥挨饿，但面对旅途的劳顿，研究的艰辛，生活的孤独，各种势力的阻拦、干扰、破坏，仍需发扬坚韧不拔的精神去克服、去战胜。

4.要有转化再造的能力

吸收借鉴外来文化，不是简单地物理嫁接，而是有机的“化学反应”，目的是为了转化再造，丰富发展我们自己的文化。如果生吞活剥，囫囵吞枣，必然导致消化不良。对待外来文化，如同我们对待食物一样，必须经过自己的口腔咀嚼和肠胃运动，消化吸收，变成营养。

那么，外来文化如何才能转化再造呢？

首先，要学习掌握马克思主义。外来文化是一个涉及范围广、包涵内容多的十分复杂的巨大系统。如何从这个大系统中寻找我们需要的文化因素，必须有正确的立场、观点和方法。马克思主义正是我们观察分析外来文化的思想武器和科学方法。历史和现实都告诉我们，谁能掌握和运用马克思主义，谁就能从外来文化中获得真经。而获得真经，是转化再造的前提和基础。如果前提和基础都没有，又何谈转化再造呢？因此，有志于做转化再造工作的文化战线的同志，要在学习掌握马克思主义上下苦工。手握金刚钻，不怕石头硬。只有掌握了马克思主义这个金刚钻，才能攻克外来文化转化再造的困难。

其次，要调查了解中国具体实际。外来文化的转化再造的大舞台在中国。中国的具体实际情况，制约着转化再造工作的开展。因此，深入全面地了解中国具体实际，就显得十分重要。中国第二次国内革命战争时期，“左”倾机会主义一再犯错误的原因就是因为他们不了解中国具体实际，生搬硬套马克思主义条文。毛泽东为什么能把马克思主义中国化（这就是转化再造）？就是因为他深入调查研究，了解中国具体实际。他的口号是“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一切从实际出发”，“实事求是”。从事文化战线工作的同志，要做好外来文化转化再造工作，必须调查了解广大群众对外来文化的需求，了解他们对外来文化的接受程度，了解他们对吸取外来文化的期望等等。只有情况明才能方向对、决心大、效果好。

最后，要勇于开展实践活动。实践出真知，实践长才干。马克思主义和中国具体实际相结合，必须以实践为中介、为桥梁。没有实践，所谓结合只是书面上、口头上的，不会有什么结果。因此，外来文化的转化再造，关键在实践，成败在实践。只有通过实践，才能开拓新领域，积累新经验，成就新事业。毛泽东的新现代主义文化思想，不是他坐在延安窑洞里冥想苦思出来的，更不是天上掉下来的，而是在长期革命实践中把马克思主义文化思想与实际相结合总结出来的。没有反帝反封建的长期实践，不可能提出人民大众的反帝反封建的新民主主义文化。我们要把外来文化转化再造为中华文化的有机组成部分，不通过实践的长期考验和检验，是根本不可能的。只有把外来文化放到实践中去，在实践中涵养中国气质，除掉外来习气，才能融合于中华文化之中，成为中华文化的有机组成部分。

二、吸取外来文化应坚持的基本原则

吸取外来文化是一项系统工程，涉及方方面面。为保证这一工作的顺利开展，少走或不走弯路、歧路，早日达到预期的目的，即促进中华文化的大发展、大繁荣，提高文化自信，建设文化强国，我们必须遵循一些原则。

1.主导性原则

主导性原则也叫自主性原则。中华文化和外来文化互相交流，有一个以谁为主、由谁主导的问题。这一问题十分重要，关系到文化发展的方向性、文化发展的民族性、文化发展的稳定性、文化发展的包容性以及文化主权问题。中华文化发展之所以保持长期稳定，绵延数千年不断，一个十分重要的原因，就是始终坚持以汉族儒家文化为核心、为主体、为主导。国内各民族之间的交化交流要有主导性原则，与国外的文化交流更应坚持主导性原则。

中外文化交流中的主导性问题，实际上是交流中取舍权的决定问题。只有掌握了文化取舍权，才能保证我们在文化交流中，根据中华文化发展的需要和可能，决定取什么、舍什么以及先取什么、后取什么，才能保证中华文化健康稳定发展。在中外文化交流中，我们要始终坚持以中华民族文化为主体、为主导。这不仅必要，而且可能。中华文化有悠久的历史、有丰富的内容、有广大的受众、有稳定的结构、有深厚的土壤。在漫长的中外文化史上，中华文化的主体地位，虽然受到过挑战，有着短期的缺失或动摇，如鸦片战争后一段时期，但其主导地位整体上是稳固的。

当然，中外文化交流中中华文化主导地位虽然只短暂缺失或动摇，但却警示我们：主导地位并不是天赋的、一成不变的。主导地位是得还是失，是稳固还是动摇，关键在于作为文化主体尤其是当权者能否不断地壮大自己的文化力量，特别是其中的核心力量。中华文化在鸦片战争后之所以丧失了主导地位，根本原因是满清王朝中期以后的统治者闭关自守、腐败无能，使中华文化在西方文化强大攻势下，败阵下来，丧失了主导地位。

当今时代，是文化交流十分广泛的时代，也是一个文化争霸的时代。西方有的国家以强大的经济实力、军事实力、科技实力为后盾，推行文化霸权主义。他们长期控制世界文化的霸主地位，把他们的文化强加于人。在这样的形势下，我国在中外文化交流中如何保持并强化中华文化的主导地位，就尤显紧迫而重要。我们党和国家之所以提出文化自觉、文化自信、文化自强，就是为了增强中华文化的实力和活力，使中华文化在中外文化交流中处于主导地位。

我们反对霸权，在中外文化交流中，不会同别国争文化霸权，但必须争文化主导权。对于企图在中外文化交流中消弱中华文化主导权的言行，不管来自何方，都必须坚决抵制。

2.平等性原则

习近平指出：“文明是平等的”，“各种人类文明在价值上是平等的”，“文明没有高低，优劣之分”⑤。这就告诉我们，在中外文化交流中必须坚持平等性原则。

中外文化的交流可以是双方和多方的，也可以是单方的。不管双方还是单方，可以概括为中方和外方。在中外文化交流中，对中方和外方的平等性要求是不同的。就中方来说，要做到平等对待外方，就必须反对文化自傲和文化自卑。文化自傲往往出现在外方文化实力和活力相对弱于中方的时候，而文化自卑则常出现在外方文化实力和活力强于中方的时候。无论自傲还是自卑，都是与平等性原则相悖的，必须坚决防止。其实，强于中方的外方，其文化实力和活力，不可能方方面面都强，也有弱的方面；弱于中方的外方，其文化实力和活力，也不是样样都弱，也有强于中方的方面。中方对于外方，不管是强是弱，都应平等对待，取人之长，补我之短，扬我之长，避我之短，相互学习，共同提高，没有必要自傲和自卑。

对于外方来说，平等性要求就是中方要反对文化强权的一方，支持和扶植文化弱势的一方。文化强权一方往往掌握国际文化规则制定权，垄断国际文化交流的话语权，操纵国际文化市场产品的定价权，独占文化产品的生产经营权。这是文化不平等的重要表现。中方要反对文化强权，就必须大力发展和增强自己的文化实力，积极参与国际文化规则的制定，掌握国际文化交流的话语权，参与国际文化产品的定价，创立并生产具有自己民族特色的文化品牌。与此同时，支持和扶植文化弱势的一方平等地参与国际文化规则的制定，平等拥有国际文化交流话语权（有些国际文化交流话语有规定语言，不在此内），平等参与国际文化市场产品的定价，积极扶植文化弱势方创立自己的文化品牌。

在中外文化交流中，要求外方中的强势方平等对待中方是不容易的，这涉及权力的再调整，利益的再分配。当中华文化实力和活力不足以抗衡外方时，外方绝不会甘心自愿自动放弃其权力和利益。因此，斗争是不可避免的，只有经过反复较量，才能迫使其逐渐让步，逐步承认并接受与中方平等相待。中外文化交流平等性地位不是等来的，是争取来的。对此，我们必须有充分的认识。

3.中国化原则

也叫本地化原则。外来文化如何融入到本土文化之中，实现中国化，在前面讲“转化再造”已谈过，这里从另一个角度再补充一点。

外来文化的中国化，是通过文化主体实现的。文化主体之所以能把外来文化中国化，是由主体的认识图式完成的。认识图式是认识论中一个专门问题，国内有不少研究，我们不可能也没必要全面介绍。这里只讲几点：一是任何人（不包括“狼孩”、“猴孩”之类）都有一定的认识图式。中国人的认识图式是以中华文化为核心为主体构成的。这个认识图式是人们在长期社会实践中受中华文化教育和熏陶形成的（也就是人们常说外因内化或客体主体化）。二是每一个人的认识图式是不同的，因为每个人在成长过程中所受的社会教育、家庭教育和学校教育是不同的，即使同样的教育历程，其传授和接收的中华文化的数量和质量也是不同的，由此内化于认识图式的构成也就不同。三是同一个人的认识图式在不同年龄阶段也是不同的。一般来说，婴幼少年时期是认识图式初步形成阶段。这个阶段的认识图式对外来文化的内化是来什么内化什么。青壮年时期是人认识图式完善、调整和稳定阶段。此时的认识图式对外来文化的内化既有选择更新一面，也有抗拒调整一面。老年时期的认识图式基本固定了，虽有更新调整，也是很小的。这就是老年人为什么不容易接受外来文化影响的原因。四是认识图式一般分为核心区和外围区。核心区是中华文化因素长期反复作用于人的认识器官（眼、耳、鼻、舌、身）形成的。其中又可能出现“知识块”（同一学科众多知识内化形成的）、“知识圈”（相关学科知识内化形成的）、“知识链”（同一学科初、中、高多层次的知识内化形成的）等等。认识图式的外围区是走马观花式、道听途说式、浮光掠影式所获得的知识内化形成的，容易事过境迁而消失（强烈的外来刺激又当别论），所以对认识图式功能的影响不大。

认识图式具有认识功能和实践功能。这两种功能的大小强弱随外因内化和内因外化反复交叉进行而不断发展。外来文化（外因）就是在这样反复交叉的过程中逐步为中华文化同化、融合，打上中华文化的烙印，成为中华文化的组成部分的。当这种被中华文化同化了的外来文化的认识图式，通过语言、文字、图表、设计等多种形式外化后，就成为“外因”而影响广大群众了。

外来文化中国化，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需要一个较长甚至漫长过程。佛教从传入中国到实现中国化，大约经历了上百年时间。马克思主义从19世纪末传入中国到20世纪40年代初毛泽东思想（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正式提出，也经历了半个多世纪。任何一种“外来”的主义、学说、思想、流派进入中国后，要实现中国化，没有几年、几十年的时间，是不可能的（个别观点、认识除外）。只有当外来文化反复作用于人的认识器官，在人的认识图式形成“知识块”、“知识圈”、“知识链”的时候，才能使外来文化被同化、融合，实现中国化。

外来文化中国化，有潜移默化自发实现的一面，更重要则是主体能动自觉实现的。处于同样的外来文化环境中，由于每个人的主观能动性不同，内化于认识图式的外来因素是不同的。同一个人的认识图式，在不同时间地点条件下，也由于主观能动性发挥的情况不同，其外化过程中的认识功能和实践功能也是不同的。在人类社会实践中，面对外来文化，那些认识懒汉、行动懒汉，不仅不能同化融合外来文化，反而可能会被外来文化同化融合。我们之所以提出中国化原则，就是要求人们在社会实践中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使外来文化通过认识图式更好地中国化。

外来文化通过人的认识图式实现中国化，是在社会实践中进行和完成的。那种脱离社会实践的“狼孩”、“猴孩”，不可能把外来文化内化于认识图式，又通过认识图式外化，使之成为中华文化的组成部分。

4.渐进性原则

吸取外来文化，既要有紧迫感，积极引进，又要长期准备，逐步进行。要有足够的耐心和坚持，持之以恒，久久为功，决不能心浮气躁，急功近利。更不能用暴风骤雨、搞运动的方式进行。

外来文化涉及的时空范围十分广阔。从空间看，涉及200多个国家和地区；从时间看，涉及当代、现代、近代、古代；从学科看，涉及文史哲、政法经、天文地理、动物植物，大至天体宇宙，小至微观粒子，都有专门学科。各个国家的文化，同一国家不同时期的文化，同一国家同一时间不同学科的文化，都有其可以吸取之处。但是我们不应该也不可能一拥而上，全部引进来，必须分清轻重缓急，有计划有步骤逐渐引进吸收。

那么，究竟先引进什么呢？这没有固定的标准，只能从各个时期的实际情况出发来确定。就目前看，大体应该考虑四个“优先”。

从国家看，发达国家优先。主要是欧、美、日等国家。这些国家总体上走在发展的前列，他们的文化思想、观念，文化体制机制、文化经验教训、文化成果等等对我国文化建设都有学习参考借鉴价值。其他如俄罗斯、印度、巴西的文化在某些方面，对我国文化发展也很有意义。巴西曾是发展中国家中现代化搞得比较好的国家，后落入“中等收入陷阱”，至今未能走出。巴西国内外对此都有不少研究。吸取巴西发展的经验教训，对我国避免落入“中等收入陷阱”很有现实意义，应该重视。俄罗斯的文学艺术，印度的舞蹈，等等，也是闻名于世，应加强研究。

从时间看，现当代优先。过去我们对发达国家文化的引进，古近现代的多，当代的较弱，这在文史哲方面尤为突出。现代的当然应该优先，当代的更应优先。了解当代发达国家文化发展的现状，不仅可以借鉴学习引进他们最先进文化思想、文化成果、文化发展经验，还可以寻找应对他们的文化挑战之策，维护我国文化安全。

从学科看，前沿学科、重点学科优先。我们确定了一批前沿学科、重点学科，如暗物质与暗能量、纳米技术、合成生物学、航空航天、互联网、新能源、新材料、智能制造、绿色经济、环保材料等等。为保证这些学科的顺利发展并取得成果，除了国内加大人力物力财力的投入外，还要加大引进国外相关学科研究资料、经验和成果。

从区域看，“一带一路”优先。“一带一路”是我国发展的大战略，是国际合作的大平台。它连接亚欧非和太平洋四大洲，涉及政治、经济、文化等方方面面。对“一带一路”的情况，国外学者过去有过研究（古丝绸之路），现在正在加强研究。对他们的研究成果，要大力引进吸取，为我所有，为我所用。

提出四个“优先”，不是说其它不研究，不吸取，而是为了分清轻重缓急，有计划有步骤逐步进行，使吸取外来文化的工作做的更好。

5.安全性原则

文化安全是我国总体安全的重要部分。其重要性不亚于政治安全、经济安全、国防安全。毛泽东对文化安全十分重视，他在欢迎丁玲从国民党统治区到延安的诗词中指出：“纤笔一支谁与似？三千毛瑟精兵。”⑥一支纤笔抵三千精兵，可见文化对安全的作用多么重大。西方国家对文化的作用十分重视，往往成为他们分化、瓦解和颠覆社会主义国家和民族主义国家的重要工具。苏联解体，东欧剧变，一些国家的“颜色革命”，都是西方国家文化先行，舆论先行，搞乱人们的思想，瓦解人们的意志造成的。因此，在吸取外来文化的同时，如何加强文化安全意识，防范文化安全漏洞，并非杞人之忧，而是前车之鉴。

在文化安全上，有三点值得警惕：

其一是文化“麻醉”。文化本来是人们的精神营养和精神家园。但西方一些国家把它当做麻醉人们思想的工具。在当时的苏联，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用种种手段如“美国之音”、“自由欧洲电台”、“自由电台”、英国“BBC”电台等等手段，对苏联长期进行“宣传战”、“心理战”。他们一方面大张旗鼓宣扬西方如何民主、自由、平等，如何美好幸福；另一方面污蔑攻击苏联如何“专制”、“独裁”、“腐败”，诋毁社会主义声誉，败坏共产党形象。在当代中国，西方某些国家又故技重演，在鼓吹西方价值观、人生观等等的同时，对中国捧杀棍杀两手兼用。他们的“宣传战”、“心理战”形式变了，但实质未变。就是通过思想灌输，实现文化“麻醉”，以解除人们的思想武装，瓦解人们的意志。

其二是文化“殖民”。就是西方国家用文化奴役他国人民，使之成为西方的文化奴才。在当时苏联，西方国家利用文化交流、人员来往，大搞文化渗透、思想渗透，拉拢一批人，腐蚀一批人，使他们成为“异见人”、“自由人”、“独立人”。这些人后来成为反苏急先锋，在苏联解体中起了很大破坏作用。在当代中国，西方一些国家也在拉拢一些“异见”人士、“独立”人士、“自由”人士。你“反华”、“反共”，就给支持、赞扬、奖励，甚至授予什么“诺贝尔奖”（如达赖、刘晓波）。这种人虽是极少数，但值得警惕。稍不留意，可能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其三是文化“颠覆”。这已有苏联解体、东欧剧变以及一些国家“颜色革命”为证，不是什么危言耸听。当然，这些国家变色，是多种原因造成的，但是文化是其中重要原因。西方文化、思想的大量引进、大量渗透，如果不通过本土化加以再改造、再融合，势必为西方文化同化，从而丧失文化主权。一旦文化主权丧失，整个国家主权也就危险了。

文化主权是一个主权国家根据宪法和法律赋予的文化发展自主权、主导权，是国家根据社会经济发展和文化生活需要自主发展文化的根本权利。在世界大开放、国际文化大交流、引进外来文化多样化的形势下，我国要巩固和发展以社会主义先进文化为主体为核心的中华文化，必须居安思危，保持头脑清醒，树立忧患意识，编织好文化安全网络，以便在激烈的国际文化竞争中维护我国的文化安全。这不仅是文化战线上所有人的天职，也是全国人民的共同责任。

注释：

①②③④⑤ 《习近平谈治国理政》，外文出版社2014年版，第258、262、258、260—261、237页。

⑥ 《毛泽东诗词集》，中央文献出版社1996年版，第174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