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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想国》的公民教育思想及其现实启示

2018-04-02陈静宜

福建教育学院学报 2018年8期
关键词:理想国城邦英才

陈静宜

(福建师范大学教育学院,福建 福州 350117)

古希腊是西方文明的摇篮,希腊文明是西方文明的重要源泉。柏拉图(Plato,公元前427年至公元前347年)是古希腊伟大的思想家和哲学家,也是世界史上著名的教育理论家和实践家。这位先哲的经典著作《理想国》开创了西方学术之先河,以政治和教育为两大主题,而其公民教育思想占据着其学说思想的重要位置。本文以《理想国》这一经典著作为依托,尝试介绍柏拉图公民教育思想的基本面貌,并从古典的理论视角探寻这一思想对我国当代教育的启示。

一、《理想国》的公民教育思想

作为西方早期的教育经典,《理想国》在一千年的西洋古代教育史上达到巅峰。柏拉图的教育思想在《理想国》中有着重要体现,其深厚理论历久弥新,成为后世教育思想的源泉。

(一)公民教育的界定

“公民”的概念最早可追溯至古希腊。从词源上看,希腊文的公民(polites)一词衍生于城邦(polis)一词,公民是“属于城邦中的人”。城邦是由公民组成的社会团体,在城邦内,每一个公民都参与公共生活,为公共事业谋福祉。因此,在古希腊,“公民”意指“凡得参加司法事务和治权机构的人们”。[1]然而,现代社会通常所指的“公民”与古希腊时期的界定有所不同,且内涵更加广泛。现代社会的“公民”,就国民意义上来说,“乃是一个政治社会或国家内依法享有平等权利和承担平等义务的平等的社会成员。”[2]从更广阔的意义上来说,公民身份的内涵已扩展世界公民这样更加广泛的层次。

在历史的演进中,“公民”含义的变迁必然带来“公民教育”的目标与内容的嬗变。为了培养与机器生产、市场经济以及民主政治相适应的现代人,现代公民教育的核心在于培育独立、自由、平等、民主、法治、理性等公民人格,其受教育的范围扩展至每一个国民乃至每一个人。[3]相比之下,本文所探讨的古希腊时期的“公民教育”,其受教育对象范围则窄化许多,意在于选择合适的成员以培养城邦未来的公民,使之养成完善的公民德性,参与城邦公共事务,实现公共之善。

(二)公民教育的目的:培养正义的公民

柏拉图在《理想国》中的公民教育理论基于一个理论前提,即个人与城邦同构。城邦正义同个人正义在本质上相一致,城邦是一个大写的人, 个人的灵魂构成同样是一个小型的城邦。基于这一观点,柏拉图通过分析城邦正义,来探讨个人灵魂正义的具体内涵。同时,公民教育对于塑造正义灵魂的作用得以突显。

柏拉图将城邦分为生产者、护国者和统治者三个阶层,分别履行生产、军事及统治三种职能。为实现合理分工,三个阶层需拥有相应的美德:统治者拥有智慧, 护卫者拥有勇敢,节制最为特殊, 它为城邦三个阶层所共有, 其内涵也颇为丰富。[4]具体说来,智慧是专属于统治者的美德,指的是国家的统治者拥有关于治理国家、实现国家整体最大幸福的知识。勇敢是属于护国者的美德,护国者通过教育,知道应该惧怕和不应惧怕的事物,在一切情况下,都有能力坚守这个信念不改变。同智慧与勇敢不同,节制涉及三个阶层全体公民,指的是国家中的各个阶层对于谁应当来统治,能够获得一致的共识,各个不同阶层都服从于统治者阶层的领导。正义同样涉及三个阶层全体公民,是建立国家时制定的总原则:“每个人必须在国家中执行一种最适合他天性的职务”“正义就是只做自己的事而不兼做别人的事”。[5]当国家中的三个阶层各自从事本身的职务而互不干扰,整个国家就是正义的。

与国家阶层相应,人的心灵亦分为三个部分,即理性、激情和欲望。国家所包含的四种美德也应该能够在人的灵魂中发现。智慧存在于理性部分,勇敢存在于激情部分,节制就是心灵中各部分都同意由理性统治,由激情推动,得以控制欲望。正义的公民是心灵中的三个部分都各司其职,达到心灵的和谐一致。国家是大写的人,国家正义只能源于其所构成的人的正义。可见, 分工合理、各司其职是实现城邦正义的基点,公民教育的价值正体现在它能够实现这种合理的分工——教育通过培养正义的公民,来塑造正义的国家。

(三)公民教育的初等阶段:培养美德,塑造正义的心灵

在古希腊,教育更多的是个体社会化的过程,社会为了自身的协调,向其成员灌输自己的原则,使社会个体满足所有社会要求。柏拉图的教育课程按照年龄分为初等教育和高等教育两个阶段,不同的教育阶段培养不同阶层的国家公民。

初等教育是年龄幼小者接受教育的阶段,目的在于通过情感教育进行美德的培养,塑造正义的心灵。它是一种社会教育,帮助青年人履行国家所要求的军事职责做准备,护国者阶级就出自于这个阶段的教育。柏拉图为初等教育设置了音乐和体育两门学科,以包含故事的音乐为教育的开端,再续以体操训练。这两门学科并非用体操来训练身体,用音乐来陶冶心灵,而只服务于灵魂,只服务于一种目的,即塑造美德。

柏拉图生活的时代,公民教育主要通过神话、史诗等来完成。儿童在幼小柔嫩的阶段,最容易接受熏陶,能够塑造成任何想要的形式。因此,儿童最早的精神食粮必须由国家缔造者来安排,接受国家审查,儿童最初听到的应是最优美高尚的故事,培养拥有美德的心灵。故事的形式则应采用叙述性的,至多模仿好人的语言,因为灵魂模仿所有与它发生联系的事物,[6]否则违背了建立国家的正义原则,即每个人都应当只做一件事。曲调和节奏也必须符合歌词,因此音乐须保持朴素简单。音乐为诗文吟诵进行伴奏的同时,还传递了整个城邦普遍的精神和情感。[7]由于音乐的教化比其他艺术的教化对灵魂更具有一种微妙的渗透力,国家缔造者必须对音乐加以慎重地审查。

此外,儿童还接受体育训练。健康的身体不能培育良好心灵,但良善的心灵却能使天赋的体质达到最好。在灵魂层面上,这一阶段注重对欲望进行节制,而非发展理性。[8]体育应在心灵接受过适当音乐教育后开始,心灵受到充分训练后,将保养身体的细节交于它负责就足够了。在柏拉图看来,体育是为了心灵塑造而进行的身体锻炼,这是柏拉图将体育列入初等教育的根本原因。人的心灵包括激情和理性两个部分,音乐培养心灵的理性部分,体育则强化心灵的激情部分,二者都在于培养心灵的美德,是心灵中激情与爱智力量达到和谐,这是护卫者所需要的品质。

(四)公民教育的高等阶段:哲学王的教育——心灵转向善的理念

高等教育阶段针对于成年人进行教育,意在于选拔国家统治者。待受教育者年龄成熟且教育完成时,在其中选择统治者,将城邦委托给他们。在这个阶段,教育的社会性不再突出,而是以科学和哲学教育为重点来培养和选拔城邦统治者,即培养哲学王。哲学家是城邦最好的统治者,他们是爱好智慧的人,能够把握事物的全部,看清本质,从而实现城邦正义。

高等教育的本质在于心灵的转向。柏拉图设想心灵本身没有知识和理念,却拥有认识它们的能力,这种能力是心灵中理性部分的技能,心灵能够把自己导向客体,朝着周围环境中的每个客体运动。教育便是引导“心灵转向”,心灵转向的终极目标是“善的理念”。“善的理念”是“给与知识的对象以真理,给与认知者以认识能力”的东西。[5]它是知识的最高目标,是可知对象能被认知的原因。哲学家的最高学习目标是“善的理念”,然而,这个目标未经艰辛的思想攀登难以达成。

二、《理想国》的公民教育思想对当代中国教育的启示

(一)注重英才教育,促进国家发展

柏拉图的教育理念基于天赋相异说,人的天赋是不平等的,或含黄金,或白银,或铜铁,必须根据各自天赋各行其是,各守其位。基于天赋相异说,《理想国》中的教育针对含黄金和白银的公民,培养国家统治者和护国者,颇有英才教育的色彩。英才,即国家各领域杰出人才,是最稀缺的人力资源,对于推进国家发展至关重要。在当下知识经济的时代,经济增长主要依赖于科技创新,而英才正是创新精神和创新能力的主体人群,这对教育提出了要求。

英才教育,也就是精英教育,是针对拥有特殊资质的儿童进行高质量的教育。如今,教育在世界范围内逐渐走向普及化、大众化,尽管如此,英美等发达国家仍极重视英才教育。相比中国,在教育公平、教育平等观念的影响下,致力于实施大众教育,使每个人都有公平受教育的权利。通过普及义务教育,扩大大学招生等方式,提高我国国民受教育水平以及整体素质。然而,这种公平教育却导致 “因材施教”难以实施。在全面推进大众教育的同时,英才教育受到了严重忽视。导致英才教育缺失的一个重要的原因在于认识上的误区,认为英才教育有违教育公平原则,用公共资源满足一部分人的需求,把最好的教育给最聪明的人,这对其他受教育者是不公平的。然而,使英才儿童、普通儿童、特殊儿童接受同等的教育就是真正的公平吗?公平是因人而异的不平等分配。英才教育正是差异性公平在教育上的体现,亦即根据受教育者的天赋或缺陷,合理分配教育资源,满足不同受教育者的不同需求,实现人的充分发展,不仅符合公平原则,同时是尊重教育规律的表现。

(二)游戏教学蕴含法律精神,教学方式适应自然规律

柏拉图最早发现了游戏的巨大魅力,提倡“寓学习于游戏”。在儿童知识教学方面,柏拉图不主张强迫式教学,而是采用做游戏的方法。他认为,“身体上的被迫劳累对身体无害,但被迫进行的学习却是不能在心灵上生根的”“可以在游戏中更好地了解到他们每个人的天性”。[5]将游戏运用至知识教育中,符合儿童的好动、好奇的天性,有效地弥补了传统知识教学的枯燥乏味、摧残儿童身心发展的弊端,更好地促进知识的理解、内化与运用,启迪儿童的智慧,保障儿童的幸福。同时,游戏教学需蕴含着法律精神,采用寓教于乐、潜移默化的方式向儿童渗透遵守法律和社会道德准则的意识,在游戏中不断强化这种意识,形成向往纪律、遵守法律的精神,培养品行端正的守法公民,维护国家的长治久安。“如果孩子们从一开始做游戏起就能借助音乐养成遵守法律的精神,而这种守法精神反过来反对不法的娱乐,那么这种守法精神就会处处支配着孩子们的行为,使他们健康成长。一旦国家发生什么变革,他们就会起而恢复固有的秩序。”[5]

在希腊语中,有两个词表示教育,Agoge和Paideia。Agoge意为指引、约束、管教。Paideia意为儿童运动或游戏。Paideia并不包含强迫的意思,而是引导儿童根据天性自发活动,使受教育者的身心得到自然而和谐的发展。[9]游戏教学适合于儿童的天性和发展规律,法律精神的培养符合儿童内在对秩序的渴求。这种教学思想蕴含着古希腊深厚的自由教育精神,代表一种致力于人的精神和心灵自由发展的教育哲学和理想,这是一种遵循自然的教育。令人痛心的是,中国功利主义、应试主义教育现象严重。虽然中国提出了培养德、智、体、美全面发展的具有创新精神和实践能力的各级各类人才的教育目的,但现行的教育却与之背道而驰,教育评价标准单一,唯分数是举,将儿童长时间的束缚于课桌上进行智力活动,违背了儿童发展的自然法则,无法使知识在儿童心灵生根,为儿童的身心带来伤害,限制儿童本应有的发展。同时,这种广泛存在于学生、教师乃至整个社会中的违背教育本质的功利意识,不利于教育本身发挥其育人功能,无法培养出具有创新精神和实践能力的人才,对国家的长远发展也有深远的危害。

(三)重教轻规、教规并行的课堂管理原则

课堂管理是指在课堂教学过程中所进行的管理,即在课堂教学中教师与学生有效地处理课堂上影响教学的诸因素,使课堂教学顺利进行,实现教学目标的过程。[10]有效的课堂管理是进行一切教育教学的前提,若课堂管理混乱不堪,良好的教学效果则无法企及。国家的管理需要法律和教育,对此,柏拉图提倡主要通过教育,辅之以法律,维护国家秩序。只要通过教育培养正义的公民,拥有良善的心灵,崇尚法律精神,那么国家便安如磐石。

法律之于国家,正如班级规则之于课堂。国家管理不全依赖于法律而在于教育,由此可见,课堂管理归根结底仍然在于教育,而非班级规则的限制与惩罚措施的恐吓。关于法律的制定,柏拉图认为,“仅仅订成条款写在纸上,这种法律是得不到遵守的,也是不会持久的”“对于优秀的人,把这么许多的法律条文强加给他们是不恰当的”“需要什么规则,大多数他们自己会容易发现”。[5]在班级管理的过程中,教育者可将教育和管理相结合,二者并行不悖,却仍有轻重之别。教育的本质在于育人,培育内心向往秩序与美好、追求自我成长的个人,而非时时受到外界的控制和恐吓而循规蹈矩或报复社会的异化的个人。因此,教育者应致力于道德教育和良好习惯的养成,始终站在学生的背后,“不是好斗地而是风和细雨地劝告和潜移默化地改变他们”。[5]促使儿童自发地追求内在和外在的秩序,实现个人的成长,体验生命的幸福。然而,对于拥有“粗暴天性的极少数人”,不采用班规限制和惩罚措施,必然使大部分学生失去保障。一般来说,惩罚只能用于屡教不改或严重的问题行为。若受教育者的行为具有严重危害,在教育者多次教育无效的情况下,可适当采用惩罚措施,对不良行为予以矫正。

值得注意的是,教育教学归根结底是人与人的关系,一切教育教学目标的实现无一不基于良好的师生关系。学校对于教师,是工作的场所,对于学生,却是生活的场所,同学是学生大部分的生命中需要交往的人群,因此,教师在进行教育与管理时,必须以尊重学生人格、维护学生自尊为前提,把握好教管力度。在群体中失去尊严的人是发展不完善且不幸福的人,教师需要始终拥有人文关怀,轻拿轻放,爱护每一个活泼的、成长的生命。

教育的智慧来自于深刻反思和不懈追问,来自于对人类卓越文明成果汲取养分。《理想国》是柏拉图面临城邦衰颓时,基于其早年的政治经验和政治素养构想的安邦治国的方案。柏拉图的公民教育思想具有独特的魅力,其体系庞大,涵盖了许多教育上不可回避的根本问题,对当代教育研究仍具有重要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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