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两都赋》的创作背景及艺术特色
2018-04-01徐娟云南师范大学文理学院人文学院云南昆明650061
徐娟(云南师范大学文理学院人文学院,云南 昆明 650061)
《两都赋》是东汉著名的史学家、文学家班固的重要代表作。《文选》首立赋类,六十卷中占有十九卷,其分量可想;赋类以“京都”开其端,而《两都赋》又赫然居首,其在赋学史上的地位是不言而喻的。东汉光武帝刘秀定都洛阳,而非长安,成为当时人们议论的焦点,也引起了史学家们的关注,班固的《两都赋》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创作的。《两都赋》分为《西都赋》和《东都赋》两篇,借“西都宾”和“东都主人”两个虚拟人物结撰全篇。《西都赋》由“西都宾”叙述长安形势险要、物产富庶、宫廷华丽等情况,以暗示建都长安的优越性;《东都赋》则由东都主人对东汉建都洛阳后的各种政治措施进行了歌颂和美化,意谓洛阳的盛况,已超越西汉都城长安。赋作中肯定了定都洛阳的正确性,并极力宣扬了崇文尚礼、法度为重的思想,“极众人之所眩曜,折以今之法度。”这篇赋奠定了班固在辞赋史上的地位,也确立了京都赋的创作格局,成为后世效仿的典范。[1]
公元25年刘秀称帝后,定都于洛阳。刘秀为安抚天下和表明自己是继前汉的正统,于建武六年、十年两次亲幸长安,祠高庙,祭前汉十一陵;十八年三月,又重复此举。在东汉政权重建后,虽然社会趋于安定,但人们还是对前汉昌盛时代有所向往。光武、明帝之世,都一直有人重提迁都长安之事,乃至章帝时,还有人希望迁都长安。[2]这件事不仅成为当时的一大焦点问题,也让文学家们深切关注,就在这一时期出现的京都赋体创作中,形成了迁都于反对迁都观点的对峙。当然,班固的《两都赋》也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创作的。班固在赋前的序中就说明了他创作这篇赋的目的:一是因“海内清平,朝廷无事,京师修宫室,浚城隍,起苑囿,以备制度”;一是因“西土耆老,咸怀怨思,冀上之睠顾,而盛称长安旧制,有陋洛邑之议”。[3]实则肯定了光武帝定都洛阳的正确性,宣扬法度。
关于《两都赋》的创作时间,唐朝李善在《文选》的《两都赋》题注里说:“自光武至和帝洛阳,西京父老有怨,班固恐帝去洛阳,固上此词以谏,和帝大悦也。”[4]据李善所说,《两都赋》应作于和帝之时。而《后汉书•班固传》称:(固)自为郎后,遂见亲近,……乃上《两都赋》。”[5]又据《汉书•叙传》所载,班固爲郎是在明帝永平中,这一记载与李善所注有不同,针对这一问题,龚克昌认为《两都赋》里所显示出的东汉大一统的形式不似永平之世所有,“那时,汉王朝最主要的劲敌北匈奴兵没有被战败,西域基本上也还处在匈奴手中。”因此他认为“这篇巨赋虽展卷于永平之际,但完篇却拖到章、和以后。标明所写的是永平之治,但却混入章、和之事。”[6]我认为这个说法说明了《后汉书》中“永平之说”与李善注本“和帝之说”时间上的差异性,且从内容上看,“今将语吾子以建武之治,永平之事”,虽标明所讲的是永平事,但同时也混入了章、和之事,因此这一说法是合理的。
一、《两都赋》的创作背景及时间
《两都赋》在艺术表现方面吸取了司马相如、扬雄等赋作形式,如他的结构取式于司马相如的《子虚》《上林》赋,也如同子虚乌有先生一样以主客问答的形式结撰成篇,也让西都宾极尽夸耀之能,自我表现,实则是自我暴露。而《东都赋》的构思,也明显受到扬雄《长扬赋》的影响,“以历史回忆开头,继之以现实,最终转入理想的追求。”[7]但《两都赋》的创新也很突出,在艺术上有许多独到之处。
第一,主题鲜明。
在《两都赋序》里,班固谈及他的写作目的是“以极人之所眩曜,折以今之法度”。从内容上看,《两都赋》就是围绕着这一主题展开的。上篇西都部份以“眩曜”二字为中心,作者通过西都宾之口,盛赞西都长安的富庶与繁华。赋从西京的历史渊源、形式险要入笔,历举都市的繁华,都人士女的悠游,达官贵人的麇集,游侠豪强的竞逐,封畿近县的富庶,宫殿的雄伟豪华,天子出游的雄壮等,极尽铺排之能事。作者先让西都宾“盛称长安旧制”,暴露其淫奢之弊。
关于宫殿的描写主要集中在昭阳宫、神明台、井干楼三处。其中昭阳宫的描写尤为精彩:
昭阳特盛,隆乎孝成。屋不呈材,墙不露形。裛以藻绣,络以纶连。随侯明月。错落其间。金釭衔璧,是为列钱。翡翠火齐,流耀含英。悬黎垂棘,夜光在焉。于是玄墀釦砌,玉阶彤庭。礝磩彩致,琳莅青荧。珊瑚碧树,周阿而生。红罗飒纚,绮组缤纷。精曜华烛,俯仰如神。[8]
二、《两都赋》的艺术特色
这里将昭阳宫的富丽堂皇写到了极致。整个殿宇到处镶金嵌玉,流光溢彩,奇珍异宝,琳琅满目,装饰精美,馥郁芬芳。如此豪华,堪称空前绝后,人世难寻。
以上所举以及天子出游畋猎,达官贵人麇集等等都属西都宾的“眩曜”之辞,可以说,“眩曜”之意贯穿全篇,笔到之处,有声有色,令人神驰目眩,应接不暇。
东都部分则从批判秦世、王莽之乱开始,继而颂扬圣皇、永平之治世。主要写了东都天子修洛邑、建苑囿、祭祀祖先、宴飨群臣,并且申旧章,下明诏,昭节俭。这一部份完全以“法度”爲中心来赞扬王者之风,处处有意凸显东都的一切均符合法度,不愈礼制。与西都形成了显著地对比,对西都的淫奢豪华进行了批判。
总而言之,班固一方面暴露西都的奢侈,一方面赞扬东都的法度,并用东都的制度去反对西都的奢侈。因而提倡法度,反对奢侈,就成为这篇赋的主题。[9]
第二,全篇结构严谨,层次清晰,繁简得当。
在西都部分,作者的笔墨主要集中于市容宫室游猎等豪奢之事的描写上,处处精描细刻,不惜笔墨。而在东都部份的开篇,东都主人就喟然而叹曰:“痛乎,风俗之移人也。子实秦人,矜夸馆室,保界河山,信识昭襄而知始皇矣!乌睹大汉之云为乎?”对西都的奢侈进行了讽谏,此后也都是围绕对东都法度谨严进行歌颂,对西都奢侈进行批判布局的。文章的最后,西都宾矍然失容,若有所悟,达到了讽谏的目的。《两都赋》结构紧凑,剪裁合度,它绝无以往汉大赋的臃肿,散漫之病。[10]
班固《两都赋》在艺术上基本是取法司马相如和扬雄,但同时又有突破和创新。一是打破了“劝百讽一”的结构模式,下篇《东都赋》通篇是讽喻、诱导,形成了“劝”与“讽”的均衡布局。二是上面所述的详略有致,别具匠心。爲了表现提倡法度、反对奢侈的主题,作者在上篇中将笔墨集中在西都行胜、物富人丰、崇楼峻宇、苑囿池台、天子出游等方面,在下篇则专门歌颂文治武功,宣扬修明法度,铺写兴礼作乐等,至于宫室、楼台、畋猎则上篇详而下篇略。这样的层次布局,有力地凸显了创作主旨。[11]
第三,上下二篇的语言风格也不相同。上篇重在夸饰,所以文字华丽繁富;
下篇立意于法度,所以文字典雅、古朴。这样就使得语言更好地服务于文章主题。
注释:
[1]袁行霈主編,《中國文學史》(第一卷),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5年7月版,第202頁。
[2]趙逵夫,《两都赋》的创作背景、体制及影响,文學評論,2003年第1期,第72頁。
[3](梁)萧统编,(唐)李善注,《文选》,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7年10月版,第3—4页。
[4](梁)萧统编,(唐)李善注,《文选》,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7年10月版,第1页。
[5](宋)范晔撰,(唐)李贤等注,《后汉书》,北京:中华书局,1965年5月版,第5册,传四,卷四十上,第1335页。
[6]龚克昌,《汉赋研究》,济南:山东文艺出版社,1984年9月版,第135—136页。
[7]龚克昌,《汉赋研究》,济南:山东文艺出版社,1984年9月版,第138页。
[8](梁)萧统编,(唐)李善注,《文选》,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7年10月版,第13—14页。
[9]龚克昌,《汉赋研究》,济南:山东文艺出版社,1984年9月版,第129页。
[10]张军芳,班固的文学观念与《两都赋》创作,山东教育学院学报,1999年第1期,第82页。
[11]袁行霈主编,《中国文学史》(第一卷),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5年7月版,第204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