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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妖猫传》看电影叙事悬念的营造

2018-04-01曾冲冲

视听 2018年7期
关键词:幻术妖猫空海

□曾冲冲

《妖猫传》作为魔幻系列小说文本改编的玄幻类电影,完成文本向影视作品的转变。日本作家梦枕貘的魔幻系列小说《沙门空海之大唐鬼宴》运用了侦探、推理、奇幻等元素,使得整个故事悬念迭起。延续故事里悬疑的一部分,加入故事叙事的冲突感、历史感,是陈凯歌对于《妖猫传》电影叙事的结构处理。

一、小说文本到电影文本

从小说文本到影视叙事,在语言表达、时空处理、叙事结构等方面都会产生新的不同问题,小说作为文字话语构成,能指与所指组合的不确定性,极大地调动了阅读者对画面感的想象空间,隐喻手法的运用较为普遍。视角、聚焦方式的不同,叙述人、人物与观众对电影信息的知晓程度也是不同的,这种对信息的延宕与压制在悬念的营造中有着重要作用。为了承载影片具有的宏大文化叙事,再现盛唐气象,剧组耗费六年时间,按照真实比例打造了一座恢弘的长安城,从金碧辉煌的宫殿,到古色古香的楼阁,再到栩栩如生的壁画,再到星罗棋布的街巷,无一不体现出原汁原味的大唐风韵。对小说原著粉丝而言,幻想世界成为浪漫化的现实场景,语言表达的魅力才能让位于影视画面。电影在体现极乐之宴时,充分调动人的想象思维,借用日本官员晁衡留下的书信里的描绘带给观众想象的空间。陈凯歌通过多变的光影、绚烂的色彩、精心的构图、极强的影像质感和美术设计,极大程度地再现大唐盛世的极乐之乐,观众透过屏幕感受导演历时六年对盛唐奉上的诚意。在宫廷盛宴“极乐之宴”中,以雕栏玉砌的花萼相辉楼作为主场,以酒池肉林般的红色琼浆作为引子,再用变幻莫测的幻术穿针引线,东方美学被运用到极致,电影犹如一幅美轮美奂的画卷,令人叹为观止。从极盛到衰、众人行乐,物极必反,影视手段运用丰富。小说里故事时空安排的顺叙、倒叙、时空交错闪回等方式,通过写天子行止的白乐天的《长恨歌》呈现叙事动机,表现个人自觉意志运用的多层冲突,引入前朝旧事穿梭到三十年前,利用影视语言优势进行时空叙事。破解妖猫杀人背后,顺便将大唐繁盛的文化、经济、政治、宗教等方面多元展现,赋予一部电影宏大叙事,这是陈凯歌的挑战也是他的企图。电影选择采用戏剧式段落结构进行层层迷雾破解,借助影视思维,通过主人公白乐天和空海的探寻,带领观众了解真相背后的残酷。

二、悬念与情感的表达

玄幻类题材加入悬疑元素,使电影可观性大大增强,影片里悬念皆由幻术外壳营造悬念。悬念通常部分地有所预兆,它与悲剧性反讽有关,悲剧人物的设定不是一开始就定下来的,而是随着剧情发展,激起观众情绪而慢慢被观众察觉到的。影片多层铺垫极乐之宴和杨玉环的美貌,观众如同打开帷幕进入时空穿梭到三十年前宴会里,深刻融入当时的气氛里。类型化的故事套路从侦探片模式的展开到发现阿部的日记后却转为爱情片,青白龙的过晚亮相和贵妃人物塑造和表演的缺失使得这个爱情悲剧只有深情,却不能让我们共情。人物作为符号,隐藏在其下的象征意义才是导演的创作初衷。盛世不在,佳人离散,能留下来的只有一首首动人的诗歌,穿越千年,真相为何其实已经不重要了。妖猫贯穿于整部电影的始终,但只是表面的导火线,最终回归的是人心。就如白居易顿悟,一字不改《长恨歌》,他看到人性的丑陋与善良,幻术中也有真相,因为情是真的。电影开头借用妖猫害人进行破案解疑,实质上妖猫引领白乐天和空海一步步了解杨玉环的死亡真相。妖猫害人作开头引起观众注意,正如白居易和空海的关注,当妖猫开始幻化为贵妃的样子,对于描写皇帝与贵妃之间爱情故事的主人公白居易而言,他的身份转化为观众,对妖猫和贵妃之间的关系产生疑惑,通过杀死与贵妃相关的人,悬念产生。追溯到杨玉环的人物性格友善、大方时,人物身上人格的崇高感得以体现,她的悲惨结局成为整部影片悬念的揭晓,也是冲突最集中和突出的体现。

杨玉环的美貌是盛唐的象征,是盛唐的荣耀,当盛唐不再,她作为巅峰之极的符号,理所应当地最先陨落。影片带领观众从对她的美貌好奇,到发现她的惨死,个人命运一步步走向灭亡。正如“悲剧人物越来越近地走向他的厄运,尽管他可能为厄运惊奇,但我们却不,我们被悬念攫住。事实上,如果他突然地、意外地获救(像音乐剧中的主角那样),我们反而会觉得受骗了。”①王朝更迭之际,个人命运难以自保,君王自古多薄情,昔日的美艳举国瞩目,而她的价值最终湮没在保全皇帝权力的龙椅下。个人命运的可悲昭示了王朝根基的不稳,暗示此后的唐朝再也回不到过去的辉煌。悬念的设置并非一个谜团,而是引观众进入导演带来的深层思考中,我们发现妖猫虽然邪恶,但他身上背负正义,也代表着对于贵妃情义的坚守,它由白龙灵魂幻化而成,是白龙对杨玉环情真意切的精神载体。丹龙直面和白龙之间不能逃避的兄弟情,让他最后成为惠果大师。杨玉环死亡在历史上已是事实,但是导演有意营造一个不该死的历史,甚至带给观众生的希望,杨玉环的死就成了悬念,皇帝与幻术师合力说谎,杨玉环为了心中的爱抑或家国大义最终从容赴死,她内心的想法永远成为迷,这是导演希望通过揭秘贵妃之死告诉人们的,每个人心中的答案都会不一样。悬念作为一种叙事手法,刺激“看”的欲望和好奇心,制造紧张和疑问的情绪。在德国学者卡尔·斯台尔克看来,一般意义上的悬念是一种对于“是什么”和“会发生什么”的求知的欲望,悬念是一种特别的人体感觉。表面上的悬念安排发现人物确实死了,但深层下人物内心的想法却永远成了悬而未决的事,这就是导演的用心之处。普通的行为动机不足以使人物走向涅槃,但陈凯歌描绘的杨贵妃做到了,她向死而生,无奈时代没有她的庇护所,她只能黯然逝去。

三、悬念与惊奇的建立

悬念与惊奇都建立在信息落差的基础上,使人产生紧张加疑问的情绪。在悬念揭示的过程中,鲜血淋漓的犯罪经过,或是社会现实的无奈之举,都在解释悬念背后的故事。《妖猫传》不同之处在于它解释悲惨真相的同时,对画面要求做到惊艳之极,以繁华衬寂寥。悬念与惊奇本身不是对立不可合并之词,但电影里却能溶于一体,悬念的解开就是心之所至的惊奇。极乐之宴场景的打造、杨贵妃的美貌、李白的潇洒不羁、皇帝击鼓时的帝王风范,主角上场异彩纷呈,宴会烟花、幻术飞鹤,这一场重头戏中,一切看似歌舞升平,实则刀光剑影,埋下了祸乱的种子。空海是破案者,是解谜者,也是修炼者,他能看清幻术下的真相,他对生老病死、花谢花开看得透彻,进入杨贵妃的棺椁时,他被惊吓到满脸泪流,这是摒除幻术下真实的人性。他远渡而来遇见风暴内心慌张,他听到孩子母亲说“只要孩子睡了我就平静了”,这种禅宗式的开悟,传达出导演对于生与死的理解。沙门空海要寻找正道,丹龙要寻找消灭痛苦的方法,他们殊途同归。在青龙寺,佛道交汇到一起,中、日,佛、道,彼此碰撞交融形成故事皮相下面波澜壮阔的历史激流和难以挽回的人物命运——这是超越故事叙述的更宏大的文化叙事。杨玉环作为时代牺牲品书写了悲剧人生,以小见大,从心出发,使用悲剧人物营造悬念、激发情感,烘托导演想要阐述的哲学道理,将真与假、生与死、乐与悲这些终极命题的深切感悟融合在一起。

妖的氛围承载了《妖猫传》表面的浮华和艳美,影片虽然在某种程度上还原了大唐盛况,但融入了妖气,让大唐在妖异中得到升华,给大家带来前所未有的架空的妖唐极乐之乐。在宏大背景下支撑的多重叙事,依旧存在很多问题,如情感点站不住脚、线索单一、篇幅重心分散等,但电影通过人性情感升华到哲学思辨的层次,打动人心,这本身就超越了电影故事所能承受的重量。

注释:

①Sylvan Barnet,Morton Berman,and William Burto,A Dictionary of Literary Terms(Boston,1960),pp.83-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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