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编历史剧《曹操与杨修》的审美体验
2018-04-01臧琪山西师范大学山西临汾041000
臧琪(山西师范大学,山西 临汾 041000)
新编历史剧《曹操与杨修》蕴含着独特的美学新风向,它不仅适应了时代发展的需要还关注到大众审美意识的提高,尤其是人们对传统文化的看重。 美丽是具体的,美丽的东西以其特定的形象吸引着人们的注意力。《曹操与杨修》于1988年首演后引起热烈反响,此后不断排练演出,是一部彰显着强大生命力的戏剧精品。《曹操与杨修》向我们展示了京剧改革的新成就,是新时期以来不可多得的艺术精品。 该剧值得称道的是它能从历史和艺术的双层面出发,兼顾二者来塑造主人公曹操与杨修的人物性格,使观众获得了与众不同的审美体验。
一、独特的叙事
课堂上老师们曾推荐过多部优秀的戏曲作品,如《十五贯》、《牡丹亭》(青春版)、《山村母亲》等,可在我脑海中留下最深印象的当属新编剧目《曹操与杨修》,在观赏过程中我内心激起强烈的波澜,我想这种强烈的唤起许是源自剧本所营造出的耐人寻味的意境,亦或是尚长荣先生形神毕现的表演。 文艺美学的观点提出,艺术审美接受中的“观”,是指感性方面的关注,观众调动起自己机体内的特殊感受器,如视、听等感觉器,对艺术作品所传达的感性信息的最初承受。
该剧在三国演义原著的基础上,增加了误杀孔闻岱,曹操守灵杀妻等情节,这是曹操与杨修结仇的根源,也让叙事更为完整且符合逻辑。曹操与杨修,都是出类拔萃之人。但由于性格不同,使他们无法携手共事,于是,便有了一系时而让人怦然心动时而又捶胸顿足的戏剧纠葛。杨修终于被杀了,曹操多么不想杀他,又不可不杀;杨修多么不想触怒曹操,却又次次得罪了曹操。两个卓绝的英才,两个高傲的灵魂,在共事中,一个过早的陨落了,一个也陷入痛苦……是或非、对与错已显得不再那么重要,创编人员似乎也没有要刻意将这些强加给观众,而是让大家自己体会。
二、高超的艺术手法
假设“观”是对外部形式的直接的整体的感知,则“品”就是对对象意蕴的直觉领悟,是对审美对象深一层次的了解,在此阶段我们要用自己的心灵经验去读解、体会形象的意蕴。
(一)更为鲜活的人物形象
《曹操与杨修》既没有去追赶潮流,一味地取悦观众,也没有将京剧独有的表演形式弃之不用,而是始终把角色塑造放在舞台创作的第一位[1]。初看《曹操与杨修》,我觉得似乎有把曹操白脸换红脸化的倾向,被称为一代枭雄的曹操,他的一句“宁叫我负天下人,休叫天下人负我”让大家定性了他品质。但在剧中我们可以从两方面了解曹操的塑造:一方面是曹操本人自我的表现,他在郭嘉墓前慨然吟诵“明月之夜兮,短松之岗,悲歌慷慨兮,悼我郭郎!天丧奉孝兮,摧我栋梁[2]。”可见曹对人才的看中,对贤良逝去的悲痛;当曹激动地拉着杨的手说我们相见恨晚,杨开玩笑的说“我也生的晚”,此时曹开怀大笑,不再是我们心中那样不苟言笑、无情冷酷的形象而是一个人;当曹为孔闻岱守灵时对误入的爱妻唱到:“我梦中杀了孔闻岱,文武百官尽知情,倘若容你安然去,我网杀无辜担罪。不舍贤妻难服众,欲舍贤妻我怎能,事到此间乱方寸,进退维谷南煞人[3]!”这唱出了曹对妻的不舍,同时表露了对误杀人一事的懊恼,人物塑造有血有肉。另一方面是旁人眼中的曹操,也就是侧面来刻画人物。杨修在和曹操安步当车、深夜交谈中不仅能一字不差的背出曹二十多年的诗作,更直言“我更敬其人忧国忧民的襟怀如斯也。”;另外,杨与曹初次见面就立下了军令状,可见曹在杨的形象无疑是高大的。
其实,随着剧情的发展细细品来《曹》剧并非如此,除了表现曹是雄心大略、惜才爱才的英雄外,也很好的将曹刚愎自用,不肯放低姿态轻易认错的统治者思想表现了出来。如本就与孔闻岱有杀父之仇,只是顾及杨修的建议与颜面,遂勉强答应让孔闻岱担当重任,但一经小人挑拨便不管不顾杀掉了一位贤才,试想曹完全可以先将孔闻岱关押起来审问,亦可找来杨修对质等,可惜了那历尽千辛万苦,为汉室立下大功的孔闻岱,就这样由于曹始终不能平复存于内心的猜忌成了他的剑侠冤魂。又如曹操命人斩杀杨修,突然密报加急,杨判断定是军情紧急,于是和盘托出自己早设有埋伏,果然蜀军大败而去。此刻,众将领叹服于杨料事如神,于是纷纷下跪愿以性命求曹赦免杨的死罪,原本就不想杀杨的曹大惊,唱到:“平日一片颂扬对曹某,却原来众忘所归是杨修”。作品只是把人物性格塑造的更为人化、更为复杂、更为弧形编创者很好地把握住了曹操性格中的“奸”和“雄”,很成功地为我们描绘了一个具有多面性格的曹操,,令观众对其又爱又恨。 难得的是,《曹》剧并不是单单推翻传统艺术作品中曹操白脸的形象,作品摒弃了哗众取宠与虚华浮躁,不是刻意塑造一个与传统截然对立的形象来试图擦亮观众的眼睛,提起观众的猎奇兴趣。它的妙处在于通过人物性格所带有的自我矛盾,来揭示戏剧中悲剧发展的必然性,进而来塑造一个不同以往版本的曹操形象,从而达到提升作品艺术品位的目的。通过戏本身来解释故事和人物,将厚实的文化内涵和人类的普遍情感包蕴于戏中,用艺术的语言来撞击观众的心灵,给观众自我思辨的空间,这样的作品无疑是有深度的。
(二)出神入化的表演
尚长荣先生很好地掌握了这个角色,于表演中很到位的渗透着曹操自我人格中的伟大与卑微处,再现了权威和文化、主观与客观之间的矛盾与冲突。为我们展示了曹操的新形象,无论是内部心理还是外在特征,这是在以往舞台的塑造中从未见过它。熟悉尚先生的观众都知道,他擅长于花脸的表现,而在此剧目表演中,他不仅保留了原有艺术风格,还在恰当处增加了小生所表现的洒脱与刚健,老生的稳健与沉着。例如在的第三场中,曹顿然明白了是自己错误地杀死了孔闻岱,为生动的表现出曹的惊吓、震惊、懊悔等心态,于是尚先生运用了一个踉跄。
剧中还有一个细节值得我们品味,那就是先生对于“笑”这一动作的拿捏与表现,尚先生在这出戏中至少呈现了七种笑。当曹操和杨修初相遇时,曹操兴奋地说:“你我相见恨晚呐!”杨修忙说:“我生也晚哪!曹操和杨修讲完后,曹操和杨修默契的击掌,同时有一种略显可爱的喷笑 。以前的艺术家侯希瑞先生曾使用这种笑,现在尚昌荣先生把这种形式巧妙地借鉴了过来。当观众看到尚长荣先生在戏剧中的敞怀大笑,有点幽默的趣笑,含有杀气的狞笑,表无奈的强颜欢笑,满意的笑,幸福的笑,痛苦的似笑非笑,无心机的天真笑等,我真的不得不佩服他高水平的表现。于我而言,毫不夸张地说我在看到精彩处竟不自觉地感到阵阵战栗。
三、引发的人生思考
欣赏完一部艺术作品,我都会有或多或少、或深或浅的感悟,这个“悟”是思索理解、理性把握,是对艺术的哲学思考也是对生活经验的积淀和对人生觉解的完善。《曹操与杨修》的故事情节取材于“三国”,题材不算新,甚至有点算是翻老本,但就在老本中却翻出了新意,阐释出了深厚的社会与人生思想。 我看过几遍此剧目后,有两个方面引起了我的思考,一方面是关于剧中悲剧酿成的思辨,二是关于作品本身的创作方面。
历史长河中,人们对世界的反映可以有很多种形式,而艺术作为一种精神表达,在很大程度上体现了人的感知觉、注意、记忆、理解、体验,甚至包括那些真切的呼吸和体温,即使是客观世界的反映也可以是这样。而戏剧,它是靠扮演角色来表演故事,是对人的模仿,更成为了一门“人学”。所以,在艺术发展、创新过程中,最大的创新与价值,难道不该是对人的发现以及对这种被发现的独特表达吗? 一直很赞同这样一种观点,“当我们以一种人类学的思维看戏剧,必然会得出这样一个结论:戏剧是人的自我实验。”康德也在《实用人类学》说道:“人们总的来说越文明就越是演员”,巴西导演博奥说得好:“即使我们没有做戏剧,我们还是剧场中的人。剧中之人才是真正的人类,因为只有人能在行为动作中观察自己。通过行为中观察自我,才使得我能够改便我自己的行为方式[4]。”我们常言性格决定命运,杨修终了还是被押上了断头台,这结果是意料之外但更在情理之中。 杨修无疑是聪明的,从智斗三位商人,设计谋逼迫曹操承认误杀孔闻岱,巧用兵计让蜀军大败等他屡屡成功,可就是这尽显无疑的聪明将他一步步推向了绝路。
断头台上,曹操痛惜地喊道:“可惜你不明白,不明白啊!”是啊,可惜了杨修一身智慧,却偏偏多了份自作聪明、侍才傲上、倔强不改的脾性。可以说他那恃才傲上的个性将他满腹才华和足智多谋的光环硬生生扯了下来,以致杨修虽早早看透曹操其人品,却无法做到像他人那样阿谀谄媚、虚与委蛇以求的保留自身性命,而是事事与曹操作对,场场让曹操难看,最终引来杀生杀身之祸。 由此,我们应该反思一下该如何做人,固然有些人才能很高,但那不该是他们骄傲与放纵的资本,面对同学、老师、家人、朋友、同事、领导,我们应学会谦虚,学会换位思考,学会大智若愚,不要执着于逞当一时的英雄,而使大家的关系走上不可挽回与修复的地步。
现代化进程不断加快,为当代文化的发展创造有利条件,也对传统文化与民族艺术的延续和发展提出了挑战。 在这个大背景下,“戏曲传承与创新”“戏曲现代化”摆在我们面前。我国戏曲不仅是最能体现中国传统人文精神的一种艺术形式,更是一个流变的、包容的、吸收的文化系统。它有一种受独特的文化传统影响和经历史积淀而形成的稳定性,而这种稳定不只在严谨的艺术规范、熟悉的艺术风格,更在于那整套的的艺术语言。 因此,我认为在对传统剧目进行表演时,特别是新创剧目时,为了获得应有的表演生动与观众的认同,为了让原有的形式真正切合新的内容,戏曲家们更要比其他一些非程式化艺术家有一种清醒的认识、突破的创新和有效的能力。 而真正对戏曲表演艺术发展的自觉,应该体现在剧本创作过程中对演员的充分看重,以及演员自我对表演艺术创造的自我肯定与严格要求。我们的戏曲是中华传统文化独特的艺术存在,其文化品位与内在是博大精深的,我们应更加把戏曲作为一种文化来推广和发扬,让其活跃在舞台上更走进人们的心里来。
注释:
[1]胡胜盼《曹操与杨修》的启示
[2]引自剧本《曹操与杨修》
[3]引自剧本《曹操与杨修》
[4]施旭升译,奥古斯特•博奥 .论戏剧[J].戏剧艺术,2004年第2 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