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画像石装饰性艺术特征初探
2018-04-01周博连云港市东方工艺美术研究院江苏连云港222000
周博(连云港市东方工艺美术研究院,江苏 连云港 222000)
一、装饰性是汉画像石的共性特点
汉画像石与商周时期青铜器、南北朝时期石窟艺术以及唐诗宋词一样,系当时重要的记述作品,其意义非同一般,是我国的历史文化珍宝。汉画像石是汉朝时期的工匠们雕刻的装饰性、叙事性的石刻作品,主要应用在墓室祠堂以及作为建筑的装饰构件。其题材上主要包括典章礼制、神话传说、风土人情等多个方面的内容。汉画像在艺术形式上来说,其因循了春秋战国和秦朝绘画的典雅古朴之风,逐渐形成了中国绘画根基和规则。
汉画像石遗存下来的总量之多及汉画像石所表达的内容之丰富,是秦汉时期极其珍贵的美术史料。艺术家们以刀代笔,以石代纸,创作出了众多震惊天下的石刻艺术作品。依据资料记录,画像石萌生于西汉昭宣时代(始于公元前81年),在新莽时期(公元8年-公元23年)有所发展,至东汉时期其规模又更为庞大。
汉画像石作为建筑装饰构建,主要用在墓室、祠堂、陵阙等砖石室的墙面。画像石题材丰富内容多样,既有神话传说、历史典故,又有反映农耕、宴会、战争、杂耍、狩猎、生产、行车、祭祀、歌舞、建筑物等现实场景的描绘,还有日月星辰、山川河流、动物植物等自然场景的描绘,以及几何图形、线条钱币等用来装饰的文理图形。风格淳朴又不失优雅。
汉画像石虽然看似粗笨,却反映出秦汉时期艺术广袤的胸襟、深沉的气韵。这是一种富有生命力的艺术,给人以雄伟壮阔的气势,正因如此,其艺术成就令之后的艺术很难超越。由于画像石采用了我国传统绘画技法,因此对我国传统雕刻技艺的发展发挥了积极的推动作用,使这类雕刻有了独特的技艺风格,而石雕作品比用墨彩绘制出的壁画保持的时间要长久得多。
汉画像石不仅对于研究汉代社会的规章制度、经济生活、典故传说、风俗习惯、艺术思想等,这类艺术对于探究汉代建筑、器物、生活、观念、习俗等方面都有很高的研究价值,汉画像石不仅在美术史上具有举足轻重的意义,也是重要的考古资料。汉画学这门学科形成较早,在明清朝代就已经有不少人从事汉画像石的研究工作,汉画像石中所蕴含的装饰性特点更是研究人士所关注的重点之一。
二、汉画像石四周边饰的几何图案
从绘画角度看,汉画像石在形象塑造方面是十分注重以神写形,强调形神兼备的构图理念的。边饰图案是汉画像石构图的一大特点,几何图形是汉画像石规律性极强的一种艺术装饰形式,这些纹饰具有夸张性、扁平化、组合化、纯粹化、韵律感、理想化等各种形式。可以说在汉画像石的艺术成分中,边饰的几何图形是汉画像石构成中的重要组成部分,它们与画面中的主体内容共同组成了相得益彰的画面效果。几何形边饰在汉画像石中使该项艺术更加灵活、生动,和整体性,也使其表现出更趋完美的艺术效果。
汉画像石是一种平面的装饰性极强的艺术作品,画面边饰图案工整协调,几何条纹与线面的使用非常普遍。早在新石器时期陶罐上的几何图案在点线面的应用上已经相对成熟,汉朝在画像石上的几何图案继承了商朝应用在青铜器上的几何图案,比如龙凤纹等。汉画像石在几何图案的应用上丰富多样,图案的组成变换灵活。不管用何种方式以及用在何种部位,其既可以简单也可以复杂,既可以单独使用也可以搭配组合。常见的几何图形有楔形、波浪形、之字形。纹理有水纹、回形纹、云纹等。这些几何图形或纹理装饰在画像的边框周围,其自身就带有装饰性,同时还能将汉画像内容衬托出来,提升汉画像图案的装饰性并且可以与周围环境相融合,而不会让画面显得过于突兀。汉画像石四边的几何图形随着汉画像石应用的成熟而不断演化,逐渐成熟,其带给汉画像石的装饰性意义非常重要。
几何形图案极具艺术价值,本身较为抽象的形状又能给人以美的感受,如果结合特定的形状或纹理,其装饰的同时又能传达出某种特殊的信息。如:
三角纹[1]:三角形是墓室艺术形态中最具灵性且能起重要作用的“神秘符号”,三角纹在汉画像石的边缘几何图形中运用最为普遍图案之一。其在墓室中可以突出祭祀意义,是墓室图案中的一种神秘“密码”。
绳索纹[1]:绳索象征着互相交错盘结,代表紧密、缠绕。这是一种来源于日常的图形,象征着扎实、牢固与安全。用绳索纹作为边缘几何图案,可以带给人安全感,同时又有种交织的抽象美。在意识形态方面表现出人们的团结精神。绳索纹在汉画像石中也是一种使用较多的图案。
水波纹[1]:不论农耕、牲畜甚至是人自身都是离不开水的。水的清澈,水的涟漪、波浪等都给人以动态美。在画像石的几何纹理的运用上水波纹也是使用较多的,也反映出汉时的人对水动态美的欣赏甚至是对水的崇拜。
汉画像石边框几何装饰图形在当时随着墓葬形式的普及而发展,画像石边框几何图形的装饰性作用也随之更加重要。如陕西出土的部分画像石装饰图形所占比例一度超过了主画面的面积。而徐州及其周边地区出土的汉画像石,由楔形矩形等组成的几何纹理互相重叠拼接形成大面积的几何图案,由这类规则的简单几何图案组成的带状图案层层围绕汉画像石边框。这种形式在徐州及其周边出土汉画像石中非常普遍。在东汉晚期的山东地区出土的汉画像石中,这种类似的几何图形组成的条状图形围绕汉画像石的情况更加普遍,极大地突出了画像石主要图案部分,也增强了画像石的装饰性特点。也正是因为这些简单重复的几何图形让此处出土的汉画像石成为相同年代汉画像石中的典型作品。这种几何图形纹理不仅起到对画像石的装饰作用,又为汉画像石主题内容的层次关系划分了清晰的界限,成为画像石上极其重要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
三、汉画像石的分布及构图形式
汉画像石画像砖在我国有非常广泛的分部,出土数量最多的主要有四大地区:
(一) 鲁西、鲁南、苏北、皖北地区;
(二) 豫南、鄂北地区;
(三) 陕北以及晋西北地区;
(四) 四川、重庆地区。
基于地域文化的不同,画像石的题材、风格、构图、工艺、特征都各有差别,但是不管以何种方式的分类,题材上还是大同小异的,无外乎:现实生活,神话传说,历史故事,祥瑞图案、装饰图案等几个大分类。
山东汉画像石画的代表性祠墓主要是济南孝堂山郭氏祠、嘉祥武氏祠和沂南汉墓。
郭氏祠也是按照中国人的习俗坐北朝南建设,是石结构单檐悬山顶两开间房屋,面阔4.14 米,进深2.5 米,高2.64 米,虽然建筑面积不足10 平方米,却罕见的全部采用大青石砌筑而成。祠堂的正面立着三根八棱石柱,石柱将石室分为两间,中间的八棱石柱和北墙之间有一个三角石梁支撑屋顶。祠的石顶两边都铺了整块巨大的石板,石板上面雕刻有建筑结构造型的图案。八棱石柱及连檐上则雕刻着钱币纹、楔形纹、水纹等非常具有汉朝特征的几何图形。祠堂的里外墙面都有壁画,在祠堂内总共刻有三十多组用阴刻形式刻画的画像,表现形式以阴雕为主,一小部分使用了用凹面雕刻。雕刻手法娴熟,画面考究制作精细。画面内容大多描写墓主人的生前记事以及一些与日常生活有关的车马出行、宴会餐饮、戏曲舞蹈、打猎竞技等画面,再有就是历史典故如“孔子见老子”、“胡汉战争”、“周公辅成王”、“泗水捞鼎”等,以及神话传说诸如伏羲女娲、雷公与风伯和羽人神灵等。画面的内容丰富构图巧妙,配合画像石四周的几何图形相搭配,极大地突出了装饰性与观赏性。
嘉祥武氏祠出土的画像石主要记录最多的是历史人物故事以及儒教等相关内容。最典型的代表性历史故事比如“荆轲剌秦王”、“泗水捞鼎”等。而伏羲女娲这类神话传说的形象主要表现的是男女阴阳,即“异质同构”与生命的循环等。主要以浅浮雕的形式用阴刻线来表现人物面部以及服饰图案等。而人物的形象大多采用45度角,大多只雕刻形象的轮廓,往往有类似剪纸的艺术效果。浮雕表现手法非常能体现当时的时代特征。而历史故事场景的画面相互穿插排列,其边缘几何图案用来分隔不同区域以及起到装饰的作用。整体画面表现几乎没有留空,故事画面以横向或纵向有序排列,画面空间得到了充分的利用。
河南南阳出土的汉画像石也非常有特点,该地区的画像石最主要表现的是墓主人的日常生活和各种神仙形象,除了历史故事之外南阳的汉画像石还有很多天文占星相关的内容。南阳画像石采用的雕刻技法除了使用阴雕和浅浮雕之外,非常有特色的是采用了大量斜线作为底纹,这些斜线底纹充斥在大量浅浮雕图案下方。使用阴雕走线简练地描绘人物形象等,不仅简单生动、线条中更透露出一种豪放古朴的气势,形成了南阳汉画像石特有的表现形式和独特的风格。
徐州作为刘邦的故乡,徐州的汉画像石展现出的画面也独具该地区风格特色,其画面构图饱满丰富,场面雄伟,主画面中经常用朱雀、植物、鸟纹、云纹等填补装饰空白处。虽然画面人物较多,场景雄伟,但因为构图巧妙有序而显得满而不乱,其通过对主画面点缀图形的映衬下,使画面仅仅有条而又生动多变,使整个画面饱满生动,成为该地区汉画像的一大特色。
徐州地区的汉画像石多使用整块石板进行雕琢,其图案分隔形式独具特色,将整块石面分割成行、划分出格,并利用各种物体的造型安插其中,不仅另画面衔接紧凑饱满,还巧妙的使用画面中各种素材,加以鸟、云等纹理的穿插与分割,使画面仅仅有条,满而不乱。将不同主题与画面结合在一起,充分的体现了汉朝时期对于“天人合一”理念的诠释。如邳州出土的《仙人渔猎图》,这块画像石将画面分为上下两部分,上面表现神仙人物等想象的超现实场景惟妙惟肖,而下面则表现渔猎这种现实世界的真实场景。画面利用分隔不同画面内容的组合使两组题材同在一副画面内,上下两幅画面都是用了大量的横向线条作为装饰,这些线条不仅让画面更完整,也让画面杂而不乱疏密有秩,丰富了画面内容使之更趋于饱满。虽然互相独立的两幅画面因此得到统一,装饰性也进一步得到了加强[7]。
将雕刻艺术与绘画艺术相结合的艺术表现形式是徐州汉画像石的一大特色,工匠对雕刻技法的熟练运用使石刻巧夺天工,线雕的形式将浅浮雕与阴雕线刻等雕刻技法的大量运用,让石雕的画面中带有绘画特色的独特艺术效果。石雕中人物及动物的表现都使用线条的方式,突出物象的特征,线条的表达更接近于绘画,令画面独具特色。徐州的画像石与其他地区出土的画像石相比制作水平更高一筹,细节的描写也更加细腻,不仅让画面生动形象,也可以进行恢弘场景的描写,并且画面饱满繁杂却不乱,装饰性特点突出。
四、“以形写神”更好的体现了汉画像的装饰性特点
汉画像石是雕刻艺术与绘画艺术相互结合的产物,石雕的表现形式也必然会受到绘画艺术形式的影响,汉画像石完美地体现了中国传统绘画中“以形写神”的艺术准则,同时,传统工艺美术的装饰性原则得到了充分展现。
秦汉朝时期绘画艺术方面主要包括:宫殿、寺庙、道观、墓室壁画以及帛画等几大方面。而汉朝时期建立起了我国绘画以及传统美术特定的民族风格,是我国美术发展十分重要的时期。我们今天还能熟知的陈敞、毛延寿、刘白、樊育等一批非常著名的汉代画工,全在于汉朝的统治阶级对绘画艺术的高度重视,才让这样多优秀的作品闻名于世,并影响了世界对中国绘画艺术的认知。
湖南长沙马王堆汉墓的出土,以及山东临沂全雀山九号汉墓出土的彩绘帛画,弥补了存世汉朝绘画作品的空白,更成为汉代绘画极其重要的实物资料,让西汉绘画的实际情况有了重要的考证。而马王堆墓中出土的彩绘帛画最具代表性,其用笔大胆娴熟,线条绘制均匀有力,印证了“高古游丝描”的绝世画工。其主要使用矿物颜料绘制,色彩沉稳而厚重,绚丽跳跃却谐调不乱。构图疏密有致,画面结构均匀且平衡,写实与写意相结合,画面主体得到突出加强,灵变而连贯,是至今所发掘出土最早的重彩工笔画。马王堆汉墓中还出土了三件较为独特的帛画作品。其中“气功强身图解”中,人物并排陈列展现出不同的健身姿态,人物形象穿着各异。另两件则展现有车马、仪仗队列、汉初人们观念中的宇宙图景、天上日月并辉、鸟兽玉璧等。构图上吸收先秦、楚国的艺术内涵,用俯视的视角绘制车马仪仗队伍,这是目前所发现最早的记录现实生活的大型绘画作品。从汉朝的相关作品的绘制手法来看,汉朝作品已从秦朝的写实风格开始了转变,逐渐演变成写意的形式。画面上对于人物刻画已不在于“真实”,而是转变成对绘画内容内在精神层面的表述,这就是绘画的神韵。
徐州地区出土的画像石中就有很多画面都很好的展现了物象的神韵。比如徐州青山泉出土的“纺织图”中,画面上的织女虽然模糊不清,无法看清面貌神态,但却可以从人物扭身接过幼孩的动态中展现出母亲对幼孩的慈爱。而茅村出土的汉画像石“车马出行图”中马的姿态矫健潇洒有神,有一种健壮与雄厚的美感。这些画像石并没有特别突出刻画写实与细节的重点,全都是些概括简略的描绘,甚至不强调比例关系,可这种简略阴雕的走线雕琢,却完美地表现出物体的神行态势,这种艺术的表现手法极具感染力。
汉画像石在处理形与神的关系方面是别具匠心的,它不在意形的准确性而是更多地关注物象的内在神韵,对人物的表现,多以动作来传情达意,画面表现突显了概括性、剪影性、装饰性的特点,因此创造出了很多意味深长的艺术形象,中国传统绘画显著的美术特征得以体现。
汉朝正是我国历史中富强鼎盛的朝代,在幅员辽阔的土地上各族文化的互相影响出现了许多杰出的思想家及风云人物,新思想,新文化,新的艺术观念的不断涌现,于是乎,大批著名的艺术大家也应运而生。他们所展现出的艺术天赋与创造力,赋予了汉朝的画像石独特的艺术魅力。这样一个时期所创作出的画像石,无论其做工,思想内涵和创作理念以及创作形式,无不冲击着我们的感官。汉朝时期人们积极乐观的精神风貌以及丰富的文化与特殊的表现手法都铺赋在画像石中,让我们认识了汉朝时期人们的方方面面,更是让我国艺术史在世界舞台上奔放出绚烂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