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弼易学思想渊源探究
2018-04-01宋玉荃安徽大学安徽合肥230039
宋玉荃(安徽大学,安徽 合肥 230039)
在中国古代哲学史上,王弼是一位天赋极高、成就颇深的哲学家,他在经学、玄学、易学等多方面均有贡献。就王弼个人而言,今人对他的学术研究以玄学最甚,易学、经学次之,这与当今学术界研究热潮的重心偏移有关,但这并不意味王弼易学思想在当今就无思想价值与研究意义。从易学研究的角度来讲,王弼是易学史上必须要提到的一位人物,他的易学思想具有划时代的意义。在王弼之前,易学家们解易重解的是象数,但他的《周易注》开了一个先河,那就是以哲学的思想来解易,使易学义理派开始盛行。古人云“知人论世”,探索一个人物的思想或作品,要先了解这个人物及其所处的时代背景,本文所要研究的,正与此相关:王弼易学思想产生与形成的源头来自于何处?
一、自身的学术天赋
中国古代史上向来不缺乏少年天才的故事,在这些神童里,少年成名,成年后依旧才华横溢的并不占大多数,王弼就是非大多数者之一。王弼早亡,年仅二十四岁,但却留下了《老子注》、《老子指略》、《周易注》、《周易略例》等多部哲学著作,可以说,他在哲学思辨这一方面的学术造诣在汉魏之际是难以有人与之并论的。
王弼自小就开始显现过人的天赋,裴松之注《三国志•钟会传》引何劭《王弼传》时说他“幼而察慧,年十余,好老氏,通辩能言。”小时就聪明有智慧,到了十多岁已能和人辩论各种问题。《世说新语•文学》中记载了王弼少年时与当时学术上已有盛名的裴徽的一次对话:“王辅嗣弱冠诣裴徽 ,徽问曰:‘夫无者,诚万物之所资,圣人莫肯致言,而老子申之无已,何邪?’弼曰:‘圣人体无 ,无又不可以训 ,故言必及有。老庄未免于有 ,恒训其所不足。’”意思就是,孔子以“无”为原则,但是“无”又是不能说的,所以不说;而老子因为崇尚“有”,所以常说“无”。这段话是说的很巧妙地,一方面回答了一直以来文人学者争论不休的一个问题——孔子、老子究竟谁高谁低,王弼的回答是二者是平等的,只不过是观点不同;二是他表达了对于“有”与“无”的看法,二者是相互联系的,只不过“无”更为根本,其实这里就可初见王弼后来著名的“以无为本”的思想了。最后引用王毅先生评王弼的一句话为本段作结:“虽然他像流星一样匆匆闪过,只生活了二十三个春秋,却以其不可思议的天才智慧之光,照亮了整个时代,指明了魏晋玄学的理论航向”。
二、家学的坚实基础
王弼出生于一个不一般的家族,那就是著名的山阳王氏家族,这一家族自东汉以来就人才辈出,不仅是典型的官僚世家,也是汉魏之际不得不提到的文化世家。王氏家族在历史上出现的第一个著名人物是王龚,王龚算得上是汉末名士的先驱,生子王畅,字叔茂,时人称为“天下俊秀王叔茂”,乃汉末时期“八俊”之一。王畅之孙王粲善属文,其诗赋为“建安七子”之冠,不仅如此,他还与曹操家族关系密切,又与曹植并称“曹王”。王粲与族兄王凯,在董卓之乱后投奔了荆州刺史刘表,刘表嫁女儿与王凯,生子王业,王业就是王弼的父亲。
王弼家族显赫,又乃书香门第,自小便受到极好的家庭教育。据说王粲为当时著名的文学家蔡邕所赏识,蔡邕将家藏书籍文章万卷都送给了王粲,这万卷书籍后来就传到了王弼手中,再加上王弼的祖辈们都是研究古文经学的名家,在这浓厚的家族学术氛围的熏陶下,王弼的学识基础可以说是极为牢固。除此之外,强盛的家族还为王弼带来了许多与名家讨论研究的机会。王弼的父亲王业在任尚书郎时,有同僚吏部郎裴徽,裴徽在当时的思想界已享有盛名,有次,王弼去拜见裴徽,于是便有了历史上著名的孔老、有无之辩。后来,王弼又结识了时任吏部尚书的何晏,并以自己的论辩才华和深邃思想赢得了何晏的钦佩,少年王弼很快就成为时代思潮的领军人物。家世的罗列与追溯,并不是为了显示王弼家族的显赫,而只是想说明王弼自小所受的家庭教育与家族成员对其思想观念的潜在影响,以便后人尽可能在丰富的历史场景中去还原、理解王弼的思想。
三、老学的思想影响
王弼易学与老学的关系始终是一个颇具争议的问题。较为主流的看法是王弼以老解易。但是,王弼的以老解易并不代表他的易学思想就全部来源于老子思想。为何这么说?这就还是要提到王弼与裴徽德孔老、有无之辩。从这段辩论中可以看出,裴徽一方面折服于王弼的以无为本的玄学思想,而另一方面却认为王弼的贵无论的思想合于老子而非孔子,有崇老抑孔之嫌。而通过王弼的应答来看,王弼对裴徽把自己的思想归于老子不以为然,并且认为自己的贵无论思想并不悖于孔子的思想。可见,王弼立论,由表观之,意在尊老,深究其本,实为谈儒。故研究王弼之易,不能只立足于一家之立场去看待。
王弼先作《老子注》后作《周易注》,后者中的一些观点具有前者的影子,或者说《老子注》可看作是《周易注》的思想基础。王弼的易学思想是在其老学思想基础之上的,而他的老学思想又是与儒家思想分离不开的,所以,王弼注易有融合儒道之义。王弼的《周易注》在《老子注》的基础上也有所发挥与创见。王弼在他的《老子注》中就已经得出了有无不离,体用不二,本体即在现象之中的思想,但是由于他是注《老子》在先,注《易》在后的,所以难免会受老子思想的影响,所以就导致他太过于强调了本体“无”的统帅作用,这样就有了割裂本体与现象的倾向。但是从另一方面讲,王弼的《周易注》又是在《老子注》的基础上有所发挥与创见的,在他的《周易注》中“体用论”思想有了进一步发展,在进行具体问题分析时本体与现象相统一的思想结合得更好。
四、汉魏的易学发展
从汉末至魏晋,易学传授的过程中出现了一种趋向于稳定的嬗变,那就是象数易学式微而义理易学日益崛起壮大。这种嬗变,原因并非偶然,它与当时整个经学思潮的衰落息息相关。汉魏之际,天下纷乱,受到政治因素的影响,以“天人感应”为特征的经学思潮已经声名狼藉,象数易学也遭受到了危机,于是人们纷纷开始进行新的探索,试图寻找一种新的理论体系来取代经学思潮,试图治理天下,义理易学就是应这种社会需要而渐有抬头之势的。
王弼的《周易注》与《周易略例》这两部具有划时代意义著作的出现与当时当时象数易学流弊的激发是分不开的。在这两部著作中,王弼重新确定了象数和义理在易学构架中的位置,建构起了他的新易学体系。王弼以老解易,尽扫象数,畅谈玄理。首先,王弼揭露了汉代易学以象注易的弊端,然后,针对汉代的“存象忘意”之说,提出了“得意忘象”说,进而提出了他的“得意忘言”说。王弼的这些学说为其后学韩康伯所继承。王、韩二人对于象数易学的批评虽然过于偏激,但却看到象数易学夸大了象数作用而走向一偏,使理论变得机械和牵强的弊端,他二人的学说给象数易学以致命的打击,加速了象数易学灭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