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早期马克思主义与中国传统文化融合的几点思考
2018-04-01郑秋月郭亚苹
郑秋月,郭亚苹
(哈尔滨商业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黑龙江哈尔滨 150028)
一、马克思主义与传统文化融合的背景
近代以来,伴随社会变革,中国传统文化经历被边缘化饱受冲击的悲惨状况、承受被批判甚至被否定的诘难,而最终却并未造成民族文化断裂,相反却让中国传统文化在直面西方文化的挑战中生成一种破旧立新意识;虽未直接走上发展坦途,但仍在去粗取精、批判继承、综合改造的曲折进程中不断发展,将挺立民族文化精神与延续华夏文明生命的主旋律呈现在中国走向现代化的历史进程中。
传统文化中那些超时空的价值在历史大潮冲刷涤荡过滤出时代环境的历史局限性后仍可重新焕发生命力。但在近代中国面对内忧外患的危机之时,苦难的现实让中国人民无暇顾及中国传统文化深度理性反思和价值重塑,在民族心理上也产生一定程度的传统文化瓦解心态,其结果是对处于中国文化源头的传统文化“求变趋新以经世”。
一方面,从矛头对准中国固有传统文化的新文化运动起,西方人权、自由、民主、平等就成为中国文化走向现代化进程中不可回避的西方现代性精神内涵。一部分人主张彻底抛弃中国文化传统,以所谓唯一性的西方文化取消多元文化发展,认为中国文化亦只能按照西方文化的价值系统改造以致重铸“中国文化”。显然,这是使现代性陷入单一化、同质化的僵死局面,无法形成对中国传统文化的积极批判与理性重建的全盘西化派所持观点。
另一方面,俄国十月革命胜利后,随着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传播,一批早期的西化论者逐渐转变成马克思主义者,对待传统文化的态度也随之发生转变。从早期对传统文化中的某些落后、僵化和腐朽猛烈批判到将马克思主义与中国具体革命实践、社会历史、文化传统等相结合来推动传统文化在现代化进程中获得重构和新生。正是在马克思主义与中国具体实际相结合过程中,人们开始按照恰当标准重新审视传统文化。由此开启中国传统文化在早期马克思主义指导下的去粗取精、批判继承、综合改造,马克思主义亦从中华民族母体文化中充分汲取营养以实现异质文化在中华文明中的融贯互动。
二、马克思主义与传统文化融合的原因
正如马克思所说:“理论在一个国家的实现程度,总是取决于理论满足这个国家的需要的程度。”[1]近代中国最终选择马克思主义根源于解决民族危机、救亡图存的现实需要,秉持中国传统文化归根结底是立足于民族性与根源性的价值关怀。具体而言,将马克思主义与中国传统文化融合在理论上存在可能,但二者在实践上的有机结合还需要合适的实践主体来促成。中国共产党本身既是在马克思主义指导下成立并逐渐走向成熟,又是运用马克思主义来解决中国民族危机、文化危机的有力主体。通过不断思考与努力,在马克思主义指导下拨开遮蔽在传统文化上的迷雾。诚然,马克思主义与中国传统文化存在差别,但这并不阻碍早期共产党人运用马克思主义理论与方法对中国传统文化深入地探究。
(一)依托人民群众是历史的创造者思想,为中国传统文化中的以民为本提供一种肯定性的力量
马克思主义是建立在唯物史观基础上的科学的、革命的爱民、重民的学说,追求人的解放和“每个人的全面而自由的发展”。以儒家为核心的中国传统文化将人视为天地万物的中心,并将人民放在国家社会民族发展的重要位置。如《尚书·夏书·五子之歌》的“民惟邦本,本固邦宁”;《孟子》的“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管子·治国》的“凡治国之道,必先富民”等。虽然传统重民思想曾为巩固封建君主专制的手段,并未完全达到人民群众创造历史的高度,但重民、富民思想却在“五四运动”以来的早期马克思主义者和中国共产党人的逐渐接受过程中与马克思主义产生共鸣。正如新民主主义革命是无产阶级领导的人民大众反对帝国主义和封建主义的革命,它的依靠力量是人民群众、革命任务是实现人民大众的根本利益,这就决定了革命的人民性,也内含了毛泽东所言的大众性文化的立场:“新民主主义的文化是大众的,因而即是民主的。它应为全民族中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工农劳苦民众服务,并逐渐成为他们的文化。”[2]
(二)以马克思主义的实践性挖掘中国传统文化的“实事求是”精髓
实践性是马克思主义的重要理论品质,马克思主义将“实践”作为人类的产生、生存和活动及主观思维产生的前提和条件,其辩证唯物主义与历史唯物主义等思想的生成无一例外地根源于社会实践。中国传统文化同样重视实践、强调以实践为基础来实现社会理想。《汉书》中班固称刘德“修学好古,实事求是”,此后“实事求是”便成为泛指治学、治国和做人行事的一种态度,魏源也曾提出“以实事求实功,以实功从实事”,凸显反对空谈、以实兴邦、“经世致用”的务实精神和作风。在革命实践中,毛泽东将其与马克思主义唯物论之实践有机结合,创造性地继承了中国传统文化“实事求是”的精髓。
(三)从马克思主义关于共产主义的社会理想切入对大同社会的理想追求
实现共产主义是马克思主义最崇高的社会理想。而中国传统文化自古就蕴含“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的大同社会理想。孔子在《礼记.礼运》中描绘出:“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谓大同”的理想社会。老子提出“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乐其俗”。墨子主张“天下之人皆相爱,强不执弱,众不劫寡,富不侮贫,贵不敖贱,诈不欺愚”等等,可见大同理想自古便活跃在中国人的文化血脉中,这与马克思主义为人们指明的共产主义的社会理想有趋同之处。陈独秀在1917年《答陶梦和》中便提出将来世界必将趋于大同社会。毛泽东在《致黎锦熙的信》中亦表达了“大同者,吾人之鹄也”的宏愿。在自此之后的革命道路上,秉持古代圣贤所追求的“天下为公”的传统美德与理想信念、“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责任担当与历史使命,以“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为中国共产党的最高宗旨,以深厚传统文化底蕴和马克思主义资源增加实现社会理想的底气与力量。
(四)马克思主义的辩证法与中国传统文化辩证因子的契合
马克思主义的精髓是唯物辩证法,它是马克思主义的科学世界观和方法论。而在中国传统文化中的辩证法因子资源可谓相当丰厚。如“一阴一阳之谓道”、“刚柔相推而生变化”、“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和而不同、执两用中”等已为人们耳熟能详。中国共产党人在研究、介绍和传播马克思主义辩证法时亦发现中国传统文化中的辩证法因素,将其结合并创造性地运用到革命实践中,例如毛泽东的《矛盾论》就是从二者结合的视角切入的。艾思奇也曾在《哲学“研究提纲”》中指出:“自然发生的辩证法唯物论是人类哲学史上的最初派别,如希腊的初期哲学,中国的老子、墨子等。”[3]
三、马克思主义与传统文化融合的意义
在俄国十月革命胜利后逐渐传入的马克思主义影响下,早期中国共产党人逐渐将马克思主义作为行动指导和分析中国所面临问题的理论指南。特别是以此分析中国传统文化在近代的处境,认同一定程度上的思想文化变革是由社会生产方式变革导致的。正如马克思所言:“物质生活的生产方式制约着整个社会生活、政治生活和精神生活的过程。不是人们的意识决定人们的存在,相反,是人们的社会存在决定人们的意识。”[4]近代以来,西方资本主义侵略者的洋枪洋炮打开中国大门之时,中国的封建社会已处于僵死、停滞、丧失活力的境地。与此相反的西方列强正处于资本主义发展时期,虽然其资本主义制度的内在矛盾业已暴露,但较之东方的封建社会日益走向衰败的自然经济、封建政治制度仍然是优越、先进的。“资产阶级在它不到一百年的阶级统治中所创造的生产力,比过去一切世代创造的全部生产力还要多,还要大。”[5]种种鲜明对比暴露出的巨大差距,使面对民族生存死亡的中国有识之士陷入深深的忧患之中,思变、促变、论变则成为近代中国思想领域的共同话题。在这一过程中,外来文化的冲击和传统文化的转型既是解决文化危机的需要,更是担负起为民族危机提供先进文化指导关键一环。
归根结底,中国传统文化与马克思主义在近代的相遇融合,既是传统文化革故鼎新的需要,更是历史时代下社会生产关系变革的反映。传统文化在近代的命运证明了文化是经济、政治在意识形态领域的反映这一呈现在马克思主义之中的理论。因此,在既难舍传统文化本根性、又面临西方文化颠覆性的历史时期,借助马克思主义这一他山之石对传统文化进行重新审视与价值评判,是近代中国人民在步履维艰的文化反思中上下求索的正确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