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汉对南中的治理与南中少数民族关系
2018-04-01高鹏成
高鹏成
一、蜀汉建立前的南中历史概述
三国时的“南中”主要指的是今天的云南,贵州以及四川省的西南部,因其位于巴蜀之南而得名。这一地区很早就有许多少数民族居住,《华阳国志》中对南中政权的历史记载最早可追溯到夜郎国,“楚顷襄王遣将军庄乔溯沅水,出且兰,以伐夜朗”[1],夜郎主要在南中的中东部,南中的北部则是僰,邛,笮,羌等少数民族,“保子帝蜀王攻青衣,雄长僚僰”[1],所以一直是古蜀国控制此地,后秦灭巴蜀,但并未深入南中,诸少数民族便又各自为政。而在南中的南部,公元前279年,楚将庄攻略西南,在云贵地区建立了滇国。秦统一天下后,曾短暂深入南中宣示统治,但不久,秦末天下混乱,得益于地形的阻隔,南中未受波及,直到汉初一直保持独立状态。“虽王(刘邦)有巴,蜀,南中不宾”[1],可见直到汉初,南中一直不是中原王朝实际的领土。
南中地区正式被纳入中央行政区划是在汉武帝时期。公元前135年,汉武帝为平定南越,以借道的名义利诱夜郎国王,顺势将夜郎国设为犍为郡,公元前111年,汉武帝灭掉叛乱的且兰国,以其都城为治所设牂牁郡,同年邛都王叛乱,“汉兵自越巂水伐之,以为越巂郡”[2]。两年后,滇王纳土归降,汉武帝就将滇国设为益州郡。至此,南中地区正式被纳入汉朝的行政区划。公元前106年,汉武帝设十三监察区,南中归益州管辖。后在公元69年,汉明帝分益州郡设永昌郡,公元107年汉安帝又将犍为郡的南部改为犍为属国,至此南中形成四郡一属国的局面。
南中虽在武帝之后被纳入了汉朝疆域,受汉朝廷管理,但因其复杂的地理和政治原因,在实际统治中其实是三股势力并存:以汉朝廷所派遣的州郡长官为代表的“长吏”,以土著少数民族首领为代表的“夷帅”,以外来汉族地主豪强为代表的“大姓”。
首先,“长吏”是中央朝廷的代表,是南中地区的官方权威,而且因为南中位于少数民族众多而且复杂的边疆地区,相比内地,这里的州郡长官有更大的自主权,甚至拥有兵权,但也正因为此,南中的长吏一般不插手少数民族内部事务,即“统而不管”。“夷帅”在南中的数量很多,史载“君长以什数”[3],他们对内统辖部群,对外代表部落,夷帅的态度是决定南中稳定与否的重要因素,而夷帅对汉朝廷的臣服并不都是心甘情愿的,这就为南中的稳定埋下了定时炸弹,一旦长吏无法处理好与夷帅的关系,这些炸弹就会爆炸。另外在汉武帝开发西南夷之后,一些汉族移民也进入了南中,久而久之,在这些移民的中上阶层便形成了一些以宗法血缘为纽带的利益群体,这就是“大姓”,他们垄断文化资源,进入官府为属吏,招募私人武装,逐步成为一支举足轻重的的政治势力[4]。
南中存在极为复杂的社会矛盾:官府与土著蛮夷,汉族移民与土著蛮夷,蛮夷部落内部,以及官府与豪强大姓之间都有不同的利益冲突。尤其在东汉中后期,以官府对蛮夷的残酷剥削为导火线,引发了多达数十次的蛮夷叛乱,虽都被暂时镇压,但这显示出汉王朝对南中的统治岌岌可危。东汉末年的全国大动乱使南中彻底陷入了混乱。在南中混乱中,最获益的就是大姓了,长吏与夷帅们混战,而大姓们则适时而动,两边受益,可以说南中的混乱与大姓们的推波助澜有极大关系。
刘焉父子治蜀时,对南中也只是名义上的统治,根本无法实际控制,此时的南中实际管理以大姓,夷帅为主。这从史书记载就可以看出。“(李恢)郡督邮,姑夫爨习为建伶令,有违犯之事,恢坐习免官。太守董和以习方土大姓,寝而不许。”[5]由此大姓的势力可见一斑。
总而言之,刘备入蜀之前的南中是一个半独立的状态,虽名为国家郡县,但实为大姓和夷帅的势力范围。多个蛮夷部落并存的状态使得南中的政治极不稳定,混乱难治。而且由于由于东汉中后期一些长吏横征暴敛,激起极大的民族矛盾,益州政府与南中少数民族关系很差。
二、蜀汉前期刘备对南中的初步治理
公元212年十二月,刘备与刘璋决裂,开始了争夺益州的战争,战场主要集中在巴蜀地区,南中并未受波及,史书并未记载南中诸郡对这场战争的反应,但《三国志》中有“先主定蜀,徵(董)和为掌军中郎将”[5]的记载,董和是刘璋任命的益州郡太守,刘备既然能征召董和,说明南中应该是由郡守长官归降和平过渡的。
公元214年六月,刘璋投降,刘备成为新的益州牧。刘备虽是初掌益州,对他对治蜀政策是早有准备。对于少数民族的管理,早在隆中对时,诸葛亮已经为他提出了“西和诸戎,南抚夷越”的方针,刘备将其作为国策。入蜀后不久刘备就开始加强对南中的管理,“刘先主定蜀,遣安远将军、南郡邓方以朱提太守、庲降都督治南昌县”[1]。同时改犍为属国为朱提郡。华阳国志这一记载,不仅可以看出刘备对南中的重视,也显示了入蜀初期刘备治理南中的两大措施:换郡县长吏,设庲降都督。
首先是更换郡县长吏。对南中这一复杂地区,刘备政权并不是利用军事得到的,所以基本没有统治基础。刘备要想真正控制这里就必须培植自己的政治势力,因此更换郡县长吏就是首要措施。除了上文提到的邓方,刘备还“以(费)诗为督军从事,出为牂柯太守,除(马谡)绵竹成都令、越隽太守。”[1]刘备任命这些新郡县长吏一方面是培植自己势力以加强对南中的控制,另一方面也体现新政权的威严,为下一步的治理打好了基础。
其次是设立庲降都督,“庲”通“徕”,“庲降”就是抚徕,归降的意思。任乃强先生考证庲降都督后指出:“其不兼郡守者,不理民政,但得以军与法役使守令,调用民丁,财斌,及他诸军用物资”[6]。可见此时的庲降都督就是蜀汉在南中设立的招降蛮夷的一个军事官职。刘备设立这一官职,其作用应该有三:第一,保持蜀汉在南中的军事存在,震慑蛮夷部落。南中是一个复杂的少数民族聚集地,蜀汉要想在这里进行有效统治,军事必须先行。第二,统一南中分散的诸郡县,因为地理和政治的原因,南中各郡之间联系并不多,而设立庲降都督是为了招降南中地区所有的蛮夷,这就打破了郡县的限制,从侧面加强了南中诸郡集聚力,这也使南中从一个地理概念逐渐变为了一个地理和政治的双重概念。第三,南中毗邻吴国的交州,设立庲降都督这一举措也是对东吴的防范。从军事角度讲,庲降都督,江州都督,永安都督,关中都督这四个常设都督与关中都督等一些临时都督从南、北、东方向对蜀汉政权构成了一个稳固的防御体系[7]。
换长吏,设总督,这只是刘备开始对南中有效统治的第一步,此时南中的实际控制权是在大姓和夷帅的手中,刘备也深知这一点,于是在完成第一步之后,刘备又对这两大势力集团表现出了安抚。
对于大姓,刘备采取拉拢和合作的措施,将大姓中的一些可靠者设立为郡县长官。如庲降都督的职位,“章武元年,庲降都督邓方卒……遂以(李)恢为庲降都督”[5]。前文已经提到,李恢是南中大姓爨氏家族的人,刘备竟能将庲降都督这一重要的军事官职给了他,可见刘备对南中大姓的笼络力度。另一方面,刘备对蛮夷部落实行安抚政策,从首任庲降都督的人选就可窥一二,《华阳国志》中对邓方的评价是“轻财果毅,夷汉敬其威信”。可见刘备选人时已经深刻考虑了蛮夷们的态度。
总而言之,刘备在蜀汉建立初期对南中的管理是比较成功的。他充分利用了“大姓”和“夷帅”,以安抚和拉拢他们来维持南中的稳定,在他统治下,南中一直没有出现大的叛乱,为他与曹操和孙权作战提供了稳定的后方。但这种管理也是浅层次的,具有不稳定性。因为刘备与“大姓”和“夷帅”只是一种合作关系,这意味着南中的稳定也是建立在脆弱的利益关系之上的。刘备采取这种政策与当时的形势有密切关系,一方面,他要巩固新得来的巴蜀之地,另一方面,还要在北面与张鲁和曹操争夺汉中,而且此后又卷入了与东吴的战争,所以他始终无暇对南中进行深入的治理,只能采用利益合作的方式来稳定南中。但也正是这种脆弱的利益合作关系为南中的稳定埋下了隐患,一旦刘备集团内部发生大的变乱时,就会影响这种利益合作关系,南中就有可能再次陷入动乱之中。
三、诸葛亮对南中的治理与南中民族关系
蜀汉章武二年(公元222年)八月,蜀汉军队在夷陵被吴军火烧连营,遭遇惨败,损兵数万。次年四月,蜀汉先主刘备病死于白帝城,临死前托孤于丞相诸葛亮。这连续的两件大事使新生的蜀汉政权陷入了极大的困境。正是在这种情况下,一些南中大姓蠢蠢欲动,并最终在章武三年(公元223年)六月发动了叛乱。
叛乱从南中大姓之间开始,“越叟帅高定元杀郡将军焦璜,举郡称王以叛。益州大姓雍亦杀太守正昂。柯郡丞朱提朱褒领太守,恣睢”[1]。不久南中蛮夷在夷帅的带领下也参与了。而东吴势力也趁机渗入,“(孙权)遣故刘璋子阐为益州刺史,处交、益州际”[1]。最后除永昌郡外,其余南中各郡都有叛乱,南中形势岌岌可危。
面对南中声势浩大的叛乱,主政蜀汉的丞相诸葛亮并没有第一时间派兵平叛,因为夷陵战败后的蜀汉迫切需要得到休养。对于南中的叛乱他还是以安抚为主,不使用武力。诸葛亮将施政重心放在稳定蜀汉局势方面。对外采用北抗曹魏、东和孙权的政策,对内休养生息,在短时间内稳定了内部局势,恢复了大部分国力。蜀汉建兴三年(公元225年)3月,诸葛亮亲自率领蜀军,分三路由成都开始南征。
诸葛亮对南中用兵,一方面是为了平定叛乱,另一方面则是重新开始对南中的管理,所以他的平叛是有策略和有针对性的。
叛乱虽然是由大姓挑起的,但主力却是那些蛮夷,所以诸葛亮南中平叛的重心是在蛮夷方面,这从他亲率西路大军进攻夷王高定就足以看出。平蛮夷的关键是收服那些夷帅,他们才是南中叛乱的推波助澜者。诸葛亮对夷帅们的政策是心战为上,夷帅是夷众们的首领,武力镇压他们只会激起蛮夷们强烈的反抗,如果能用心战招抚他们,不仅会顺利平叛,还更利于今后对南中的统治。诸葛亮首先的讨伐对象是高定,他在卑水战胜了他,高定败退后,诸葛亮依然坚持心战为上的原则,没有穷追,直至他集合残部卷土重犯,才将其斩于马下。[8]而对于另一个大夷帅孟获,诸葛亮更是将心战原则贯彻的更甚。在东西两路军胜利之后,诸葛亮率军渡过泸水,进入益州郡与孟获决战,“凡七虏、七赦。获等心服,夷、汉亦思反善。亮复问获,获对曰:明公,天威也!边民长不为恶矣”[1]。“七擒七纵”终使孟获被降伏,诸葛亮的心战取得了成功,南中叛乱也正式被平息。
平定叛乱是诸葛亮治理南中的初步措施,也是第一个阶段,南中平定之后不久诸葛亮开始了他治理南中的第二个阶段:巩固统治基础,维持南中稳定。他主要采取了五个方面的措施:
(一)行政区划: 调整郡县设置,变五郡为七郡
诸葛亮平南中前,南中一共有五郡:牂柯、越嶲、朱提、益州、永昌。南中平定后,诸葛亮改益州郡为建宁郡,分建宁、越嶲置云南郡,又分建宁、牂柯置兴古郡。牂柯、越嶲,建宁三郡是南中主要的叛乱地,诸葛亮分这三郡为五郡,其意图不言而喻。一方面,缩小了郡的范围,加强了对诸郡的控制,便于宏观管理,也减少了地方势力过大而叛乱的可能性。另一方面,这三郡是南中大姓豪族的主要聚集地,诸葛亮增设两郡,加强了对他们的监视,抑制了他们的不断扩张,一定程度上限制了大姓豪族的的势力。
(二)军事:重用庲降总督 征调青羌劲旅
首先,诸葛亮重用庲降都督。庲降总督是刘备为招降和震慑蛮夷的军事机构,其本意是立此职以“总摄(南中)之”,因为刘备始终没有能对南中内部进行有效管理,所以庲降总督的管理范围始终只局限在朱提郡附近。而诸葛亮刚刚用军事力量征服了蛮夷,此时对南中拥有着绝对控制权,所以此时的庲降都督也真正具有总摄南中的能力,这实际上也扩大了庲降都督的权力。诸葛亮平叛胜利回师后,南中还有一些小叛乱,但都是由庲降总督平定的,甚至直到灭亡,蜀汉中央再没对南中用兵。诸葛亮将南中军事和平叛大权全部交给了庲降总督,可见其对庲降总督的重用。
如果说重用庲降总督是对南中夷帅和大姓的震慑,那么征调青羌劲旅则是对他们釜底抽薪。诸葛亮在平定南中期间发现南中少数民族士兵很骁勇善战,特别擅长山地战,而这些士兵都是夷帅培养的私人武装,在平定南中之后,这些失去了依靠的士兵就变成了一个危险的因素。为了彻底消除这些危险因素。诸葛亮“移南中劲卒,青羌万余家于蜀,为五部,所当无前,号为飞军”[1]。诸葛亮此举一举三得,既消除了危险因素,还增加了蜀汉军事力量,更重要的是,极大地削弱了南中夷帅的力量,使他们丧失大规模叛乱的能力。
(三)政治:对大姓和夷帅拉拢与限制并举
“南抚夷越”就是诸葛亮提出的,也是蜀汉的国策,所以诸葛亮继承了刘备对于南中大姓和夷帅的安抚和拉拢政策。但较之于刘备的政策,诸葛亮又有不同。刘备拉拢的对象主要是“大姓”,而诸葛亮则兼顾了“夷帅”,刘备对大姓基本上不加管理,而诸葛亮则对大姓进行了部分的削弱,而且加强了对他们的监督。
诸葛亮的拉拢方式主要是授予官职。“亮收其俊杰建宁爨习,朱提孟琰及获为官属,习官至领军,琰,辅汉将军,获,御史中丞。”[1]爨习,孟琰,孟获这些都是南中豪族,诸葛亮将他们纳入蜀汉中央政府,授予高官,其拉拢之意不言而喻。而且,诸葛亮还大量举用大姓豪族管理南中“皆即其渠帅而用”。除此之外,诸葛亮还准许豪族扩充实力,让他们扩充“部曲”。 “部曲”是豪族的家兵,豪族招兵本是一种违法行为,而诸葛亮为拉拢豪族将其合法化,豪族势力进一步扩充。
对大姓和夷帅的限制是和拉拢并举的,授中央高官给豪族,使他们远离南中,无法掀起波澜,同时也有牵制蛮夷的作用。“皆即其渠帅而用”其实是一种利用,利用他们的势力和威望安定基层。在郡守等高层官员任用方面,则还是由蜀汉政府牢牢控制,虽然任用一些“大姓”为郡守,但前提必须是要对蜀汉非常忠心。如吕凯,王伉分别被任命为云南和永昌郡守,主要是因为他们在南中叛乱时能坚持忠于蜀汉。准许豪族扩充实力,但要他们自己出钱,这削弱了他们的经济实力,另一方面,在这些部曲中置“五部都尉”,这就将其纳入了政府管理中。名为部曲,实为地方士兵,豪族实际是在用自己的钱养国家的兵。诸葛亮对“夷帅”的拉拢举措都是有双关之意的,可见其智慧。
(四)经济文化:传播先进技术 尊重地方民俗
南中地区群山环绕,山高林密,由于地理原因自古就与中原地区相隔绝,由于缺乏与外界交流,而且各少数民族部落之间还有不断的战争,所以南中的经济发展水平落后,生产力低下。有鉴于此;诸葛亮就将中原的先进生产技术引入南中,以前南中地区农业生产主要是刀耕火种,诸葛亮教少数民族牛耕,还教他们打造铁制农具。另外,他还大力兴修水利工程,促进农业生产。至今云南一带还流传这诸葛亮带牛耕,修水利的各种传说。总之,这些措施极大地促进了南中经济发展。
南中是一个多民族聚集地,各民族都有不同的文化习俗,诸葛亮对这些不同的习俗很尊重,强调入乡随俗。“其俗征巫鬼,好诅盟,投石结草,官常以盟诅要之。诸葛亮乃为夷作图谱…以赐夷。夷甚重之,…每刺史、校尉至,赍以呈诣”[1]。诸葛亮以少数民族的习俗与他们结盟,还为他们做画,诸葛亮尊重蛮夷习俗也极大地笼络了人心。
接下来谈谈蜀汉前中期的南中民族关系。刘备治理南中时间较短,而且对南中少数民族影响不大,所以无法说明刘备管理下的蜀汉与少数民族的关系,但从侧面还是可以看出一二。雍闿叛乱时,“益州夷复不从,(雍闿)使建宁孟获说夷叟曰:'官欲得乌狗三百头,膺前尽黑,螨脑三斗,斫木构三丈者三千枚,汝能得不?'夷以为然,皆从”[1]。由此可见,正是雍闿和孟获欺骗夷人,才使得他们参加叛乱。这虽然不能说明南中少数民族完全臣服蜀汉,但足以证明他们对蜀汉统治有信服感。也从侧面可以看出广大的夷众和此时的蜀汉政府之间的关系应该是尚好的。
诸葛亮平定南中后,拉拢夷帅,安抚夷众。此时的南中是“夷汉粗安”。此时的蜀汉与南中少数民族的关系应该是最好的,这一点毋庸置疑。从少数民族与诸葛亮“投石结草”就可以看出。但在诸葛亮统治的中后期,蜀汉与南中民族的关系就发生了一些改变。诸葛亮的战略目标是北伐中原,南中只是他北伐的后方供给地。所以他平定南中后就大肆征调南中资源。“出其金、银、丹、漆,耕牛、战马,给军国之用”[1]诸葛亮七年间北伐五次,消耗了蜀汉大量资源,而这些资源大都是从南中攫取的。可以说诸葛亮的北伐就是建立在对南中各族人民剥夺之上的。《三国志》中就记载了蜀汉抢夺蛮夷的事件,庲降都督张嶷听说定莋盐铁资源丰富,就率兵夺取,“定莋率豪狼岑,槃木王舅,甚为蛮夷所信任,忿嶷自侵,不自来诣。嶷使壮士数十直往收致,挞而杀之”[5]。杀人抢物,可见蜀汉对南中的压榨。而在诸葛亮统治的中后期,南中夷众数反,大多都是因为被掠夺太深。此时蜀汉与南中民族的关系实际是变差了。但因为诸葛亮拉拢了一些蛮夷首领,所以南中没有出现较大规模的叛乱。此时蜀汉拉拢了一些夷帅,表面上呈现了夷汉依旧粗安的局面,但因为过分压榨广大夷民,实际上蜀汉与南中少数民族的关系变差了。
四、蜀汉中后期与南中少数民族的关系
蜀汉建兴十二年(公元234年),诸葛亮病逝于五丈原。诸葛亮执政十二年,对外“连吴伐魏”,对内稳定发展,对蜀汉的贡献巨大,在他死后,蒋琬,费祎,姜维先后主政蜀汉,他们都是诸葛亮生前精心培养的接班人,也是诸葛亮的忠实支持者,在大政方针上基本都是遵照诸葛亮的安排,所以对南中的管理政策基本上没有做改变。所以我们主要就从庲降都督的角度探讨蜀汉中后期与南中少数民族的关系。
蜀汉中后期的庲降都督一共有三个,第一个是马忠。马忠是一个能吏,他治南中很有手段,他将都督府移治味县,处民夷之间,拉近了与少数民族的关系。而且他性格也好,“忠为人宽济有度,…处事能断,威恩并立,是以蛮夷畏而爱之”[5]。总而言之,马忠治南中成效颇著,蛮夷“畏而爱之”,同时这一时期执政蜀汉的是蒋琬,蒋琬一直在休养生息,没有与魏国大规模作战,所以对南中的压迫也减轻了不少。此时的蜀汉与南中少数民族的关系很好,这从马忠死后,南中少数民族的反应也可以看出:“莫不自致丧庭,流涕尽哀,为之立庙祀”[5]。
马忠死后,先后接任庲降都督的是张表和阎宇,史书对这两人的介绍很少。张表是一个名士,品行很好,“清望逾忠”。阎宇有才干,处事勤勉。这两人都是贤吏,但“威风称绩,皆不及忠”。值得注意的是,在这一时期蜀汉在庲降都督外还设置了个庲降屯副贰都督,先后授了两个人:杨羲,霍弋。副贰都督就是二把手的意思,此时设置这一职位,必然与南中局势有关。《三国志》就有记载,“时永昌郡夷獠恃险不宾,数为寇害,乃以(霍)弋领永昌太守,率偏军讨之,遂斩其豪帅,破坏邑落,郡界宁静”[5]可见此时南中蛮夷又开始了反叛,这一时期,也正是蜀汉在姜维的领导下重新北伐期间。而北伐则意味着南中人民又要被剥削。此时蜀汉与南中少数民族的关系就又趋于紧张了。但在蜀汉末期,由于霍弋的努力,这种关系又有改善,“抚和异俗,为之立法施教,轻重允当,夷晋安之”[5]
综上可以看出,蜀汉与南中少数民族的关系主要取决于蜀汉对南中人民的压迫程度,这一点蜀汉一些官员也很明白,谯周在劝刘禅投降时就提到“(南中)是后供出官赋,取以给兵,以为愁怨,此患国之人也”[5]。其次,也和蜀汉所任命的地方长官有关,官员有才能,一定程度就能减轻蛮夷的反叛之心。蜀汉中后期的南中民族关系是一种波动的变化,但总体还是稳定良好的。
结 语
顾祖禹在《读史方舆纪要》写道:“定南中,然后可以固巴蜀;固巴蜀,然后可以图关中[9]”这句话点出了南中的重要性,蜀汉国小民少,要想维持鼎立之势就必须要安定南中,将南中变成蜀汉地理,军事,经济三方面的后方。这一点,蜀汉的统治者也很清楚,刘备,诸葛亮都对南中进行了治理,他们的治理措施都是安抚,两者是相互继承的关系,刘备进行了初步尝试,诸葛亮将其发展完善,最终蜀汉对南中的治理也取得了巨大成功,南中为蜀汉提供了源源不断的物资,使蜀汉不仅能维持割据局面,还能多次北伐。而另一方面,蜀汉对南中资源的攫取是建立在压榨南中少数民族的基础上的,这势必会使蜀汉与南中少数民族的关系恶化,但因为蜀汉的拉拢与安抚政策比较好,而且蜀汉多有贤明官吏,蜀汉与南中少数民族不仅并没有大规模冲突,还能呈现出“夷汉粗安”的局面,这不禁使人惊叹。
总而言之,蜀汉对南中的管理是非常成功的,而其处理民族关系的方式也值得后世借鉴。
[1]刘琳校注、常璩.华阳国志[M].成都:巴蜀书社,1984年
[2]范晔.后汉书·西南夷列传[M].北京:中华书局,1965年
[3]司马迁.史记.西南夷列传[M].北京:台海出版社,1997年
[4]尹建东.汉唐间南中地域社会政治格局与权力结构的嬗变——以“夷帅”“长吏”“大姓”为中心的考察[J].云南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2016年第7期,p51-60
[5]陈寿.三国志[M]. 北京:中华书局,1959年
[6]常璩.华阳国志校补图注[M]. 任乃强校注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
[7]王进科.何银发.蜀汉之庲降都督略论[J]..韶关学院学报(社会科学),2006年第11期,p50-53
[8]唐建兵.“西和诸戎,南抚夷越”——诸葛亮民族政策思想探析[J].西北民族研究,2011年第8期,p77-81
[9]顾祖禹.读史方舆纪要[M]. 上海:上海书店出版社, 1998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