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

刘洪铭

一场降温，使得墨山与素雪占据了视野的大部分，在稍近的地方可以看到几座盖了白雪的瓦房和一条铺载有火车道的横跨河面的联拱形石桥。这个小镇早些年因为人们陆续搬走而被荒废。

“雪寂”用来描述此时此地再合适不过，因为雪让所有的声音被冻死。

原本宽阔的河面已是结满了冰层，一位身上盖满白雪的老人蹲坐于板凳上在凿出的冰窟里垂钓。

他一身棉衣棉帽看起来极普通，但他年轻时是个钓鱼的好手，家里有每天等他满载而归的娃娃。

“姑娘，这么冷的天出来是有什么事吗？”几声娇弱的轻咳，让老人注意到了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的女孩。

令人奇怪的是，女孩身上并没有沾过雪的痕迹。

“没呢。不过天这么冷，您不也没在家么。”女孩扶着宽绒帽在他背后微微俯下身子盯着老人手中鱼竿，“能钓到鱼吗？”

“不知道，我是来等人的。”

两人默契，不多问不多答。茫茫的雪再次杀死了天地间所有的声音。周围的空气随时会因寒冷而凝结，趋于死寂却因他们俩的存在并不让人感到胸闷。

女孩仰着头微吐出舌头想接住飘落的雪花，老人则仍保持着背对女孩的姿势。

遥远的，从天尽头那边缓缓驶来一列冒着浓烟的蒸汽式黑色铁皮火车，没有鸣笛，只有徐徐的汽笛呜咽似的声音。老人注意到了这列奇怪的火车，因为这个地方在冬天是不允许通行的——早些时候曾经出过事故。

女孩慢慢地退了一步怕踩到雪上發出“嘎吱”的声音惊动了老人，但实际上老人的确没有听到。女孩伫立了一会扬起了一抹笑，转身随火车的方向渐行渐远。

这时，鱼咬钩了。

老人叫了姑娘几声却没人回应，便知道女孩已经走了。

“回家吧。”老人放生了它，他的眼泪这才像烧开的水一样沸腾着翻滚出眼眶，掉落到冰上失去温度。

这个小镇有个说法，说是因意外死去的人会对世界抱有遗憾，所以还会以生前的模样在死去的地方徘徊留恋，直到心愿已了才能安心转世投胎。

那一年出事的火车就是在这里坠入了冰冷的河，随后每年冬天都会有一个女孩出现在河面上玩耍，直到那列搭载她的火车再次按时驶来接走她。

火车驶远了，结冰的河面肃然空荡，没有任何生机。

此后冬天，老人再也没有在河面上见过他的孩子。

（作者单位：成都理工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