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改革开放40年
2018-03-31周汉民
周汉民
(上海市社会主义学院,上海 200237)
2018年,我们迎来了改革开放40周年。世界每时每刻都在发生变化,中国也每时每刻都在发生变化。不敢拥抱变化,就不能在变化的世界中有所成就。我们仍要以更大的开放倒逼更深入的改革,以改革的精神、靠改革的勇气、用改革的方法,把一切改革和发展的机遇,变成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发展的现实,这正是我们对改革开放40年最好的致敬。
在这样一场人类社会波澜壮阔的制度变革40周年之际,我作为改革开放的直接受益者和参与者,同时也是历史浩瀚长河中的一滴水,亲历之、感悟之、振奋之。尤其是历经上海三个伟大的历史进程,更深切地感到改革开放永无止境。
一、浦东开发开放
上海的发展是沿河、沿江发展起来的。19世纪、20世纪前半段,上海沿苏州河两岸起步、发展,黄浦江的发展始于20世纪30年代,具有相当的规模和影响,被称为 “远东的巴黎”。但是,黄浦江东岸由于历史、政策、地域、交通和人们习俗的原因,发展始终受到制约。
上世纪80年代末,一些西方国家不仅在舆论上诬蔑我国 “停止市场经济的改革开放”与 “压制人权”,更是从经济上采取贸易保护、投资限制、高新技术封锁以及金融控制等方面的制裁。而当时国内在计划经济体制向市场经济体制转轨时期,由于体制转轨尚不彻底,宏观调控的效果有限,经济发展出现了大起大落。到1988年,出现了经济运行过热、通货膨胀加速、财政赤字扩大等问题。与此同时,新科技革命带来经济全球化,世界性产业结构大调整,也为中国战略性纳入全球化经济体系,从容与世界经济对话提供了机遇。“中国的发展离不开世界。”邓小平同志提议作出浦东开发开放的重大决策,就是要以浦东开发开放为契机,从新的层面突破20世纪80年代末中国经济发展的僵局,打破一些西方大国对我国采取的经济封锁和政治攻击,彰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蓬勃生命力。邓小平同志曾坚定地说:“现在国际上担心我们会收,我们就要做几件事情,表明我们改革开放的政策不变,而且要进一步地改革开放。”1990年4月18日浦东开发开放向世界宣告:中国改革开放的步伐不仅不会停顿,而且会向更大范围、更高层次推进。在风云变幻的关键时刻,认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坚持改革开放,这是果敢的选择,也是明智的选择。
浦东开发开放的前期准备工作在20世纪80年代已经开始。我是参与浦东开发开放前期研究的亲历者,并从事相关的立法工作和浦东新区的开放度的探索,不仅有了难忘的 “浦东情结”,而且亲身体验了浦东建设的艰辛探索。
1987年7月,美国旧金山一位爱国美籍华人教授、预应力专家林同炎先生,向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上海市委书记江泽民写了万言书,提出浦东的开发问题,建议要立足浦东、放眼世界。江泽民同志对此十分重视,请汪道涵同志全力推进。由此,浦东联合咨询研究小组应时而生。这个小组很特别,其成员囊括了相关开发开放最重要的几个领域的专家。小组由汪道涵任顾问,副市长倪天增任组长,建交委主任张绍樑任副组长。我当时是上海对外贸易学院国际经济法系刚刚毕业的硕士研究生,留校任教。我之所以被选入小组可能有以下几个原因:第一,我有一定的英语基础;第二,我的专业方向是国际经济法研究;第三,1985年夏天,我在美国一个律师事务所进修期间,结识到访的汪道涵市长,在这一段时间内有机会汇报对国际问题的观感和心得,使汪市长对我有了更多的了解。
我们这个小组的主要任务就是研究浦东开发开放的定位问题。要研究的问题有很多。如,是以浦东的小小一角做实验,还是把整个浦东都作为开发开放的试验田;是取几个点作为开发开放的重点,还是全面开花。对这个小组来讲,是平地起高楼,研究人员全部是业余,没有全职工作人员。而办公条件很有限,在中山东一路12号上海市人民政府底层的一排铁皮房里留一间我们办公。强烈的历史使命感责任感,让我们对工作充满了激情。国内没什么可以照搬照抄的,我们就主要依靠林同炎教授和他的几位朋友给我们提供一些国际经验。他们是真正的仁人志士,立志推动国内开发开放,对国家的发展充满感情。
研究小组主要的想法就是:浦东开发开放一定要立足上海,面向世界。当时就提出现代化、市场化、信息化和法治化的目标,提出了 “小政府、大社会、多企业”的趋向,提出了浦东开发开放,应该以点代面。我们当初的设想是 “三点一线”,今天陆家嘴、外高桥这两点完全是按照当年的设想建设的,金桥这一点稍微有一些移动,当时设想的是黄楼,也就是今天迪斯尼乐园一带。“三点一线”的开发,必须要立足于土地批租、滚动出租的方式来筹集资金,特别强调要对外开放,先行先试。
汪道涵市长当时给我的任务就是要研究两个度,一个是开放度,一个是法制程度。浦东的开发开放,以什么为标杆?当时全国已经形成四个特区,已有许多改革开放的举措。海南虽然当时还不是特区,但有30条开放政策正在制定。我们就到海南调研,决心争取到海南的相关政策。所以从国内来说,我们是比照经济特区;从国际而言,希望把上海 “远东的巴黎”声誉恢复起来。我们这个小组的成立是市政府发的文,由于工作卓有成效,汪道涵同志将我们的成果不断向市委书记江泽民同志报告,他对我们工作相当支持,我们的工作在不到半年的时间里有了相当的积累。
1988年5月2日,市委、市政府在西郊宾馆召开了第一个国际研讨会,定名为 “上海市浦东新区开发国际研讨会”,市委书记江泽民、市长朱镕基都到会,有150多人参加。我们小组在这次会上提出了浦东开发开放的基本构想:整个浦东的开发开放是带动上海发展的大开放,是 “小政府、大社会”的大开放,是坚持 “市场化、信息化、法制化、国际化”的大开放。以 “四化”推动浦东开发开放,令世界瞩目,让大家突然发现如此沉寂、发展缓慢的上海,将会有一个大动作!这次国际研讨会,主要就是全面介绍浦东开发开放方方面面的设想,比如土地政策,怎么吸引外资,等等。如果要说在哪些方面达成共识的话,那就是浦东开发开放条件确定具备,方向明确,时机必须抓住。国际研讨会的召开昭示世界:浦东开发开放在即。今天看来,研讨会的作用是巨大的。
法制是浦东开发开放的基础,特别重要。为了打破美国对中国的所谓制裁,1990年7月初,中央决定要派出不是担任部长、但是由部长级干部领衔的中国市长代表团出访美国,这个重要任务就交给了上海市市长朱镕基同志。朱镕基同志说,我们这个代表团责任重大,任务艰巨,要有懂行的人一起随行。为此,市长代表团由汪道涵任顾问,又配了一个由五名学者组成的上海市学者代表团。这五名学者是:国际问题研究院美国问题研究所主任丁幸豪、复旦大学政治经济学教授洪远朋、复旦大学美国研究中心副主任周敦仁、上海社会科学院世经所所长姚廷刚,还有时任上海对外贸易学院国际经济法系主任的我。我们五人各有分工,就如同当时在研究小组中一样,我的分工仍然是关于开放度和法制的研究。
那时浦东开发开放已经在4月18日由李鹏总理在上海正式对外宣布。我们于7月7日出发,第一站到纽约,开了一个座谈会。会上有美国记者提出,浦东开发开放的十项优惠政策登在报纸上,也就巴掌大的篇幅,就凭这个何以推进浦东的开发开放?外国的企业不敢来,因为没有法制的保障。朱镕基同志斩钉截铁地回答:我们一定会立法,用法律框架来保障浦东开发和开放以及外国投资者的利益。7月下旬回到上海,他就在市政府常务会议上决定浦东开发开放必须立法。为让海外的投资者第一时间掌握法律的要义和精髓。要求立法正式颁布实施时,用中文、英文和日文三种文字。这在中国是前无古人的事情,到今天为止也后无来者。
我被任命为立法小组的成员,后来又专门任命我为英文版的总审定。那年夏天我们就在沈大成楼上春申江宾馆的客房里埋头苦干,我的主要任务除参与立法起草外,就是对法律英文译稿予以审校。我从事立法起草工作,始终记住两个词:保护和促进。我认为这是法律重要的功能。法律的英文版同样要让人一目了然,这一任务的挑战性很大。
对浦东开发开放以及今天自由贸易试验区这样的大手笔来说,首先应当做的都是立法,先要把条线想清楚,把相关的法立起来,不要拘泥于有几项优惠政策。
1990年中国宣布浦东开发开放之后,浦东联合咨询研究小组在无形中解散,因为使命已经完成,我们感到历史走到这一步,应该有这样的转折。小组解散以后,就有别的机构和部门来实实在在地推进浦东的开发和开放。浦东新区的领导从杨昌基开始,沙麟、赵启正等同志一路走下来,到了2000年,终于明白,在先行先试中,体制、机制和法制要并行,以一个开发区的模式继续推进不会长久,以管理委员会的做法可以经历一个历史阶段,也不能长久,所以浦东要进入建政的过程。
2000年8月,浦东建政。当时,我在外贸学院任副院长。某一个早晨,市委分管组织的孟建柱副书记找我谈话。他告诉我,你从现在开始要放下外贸学院的工作,到浦东新区任职。为了让你没有后顾之忧,先免了你外贸学院副院长的职务。这让我感到非常的突然和忐忑。我在外贸学院干得很好,学术上也很有自己的感悟,要我到这样大的浦东做一个副区长,谈何容易?
我当时是无党派人士,是区政府班子中唯一的党外人士。书记周禹鹏和区长胡炜给予我极大的信任,是我最大的宽慰。我当时负责分管三个方面:一是陆家嘴,这个地区被誉为中国改革开放的象征和现代化的标志;二是外高桥保税区,也就是现在上海自贸区最重要的组成部分;三是社发局,包括教育、卫生、民政、体育等很多条线。我的秘书按照我的分工整理了27个工作条线的文件夹。对浦东而言,主要工作可用4个关键词来概括:立法、规划、人才、资金。第一,立法,当年汪道涵市长坚决支持我把这个词挪到最前面,我为此写过很多文章,论述浦东开发开放立法先行的重要性,浦东开发开放十周年,我又写了一篇2万字的文章 《再论浦东开发,立法先行》;第二,规划,浦东开发究竟分几步走,不能毕其功于一役,必须分步推进;第三,人才,浦东的发展需要大批人才,既要将才也要帅才;第四才是资金,最大可能的吸引内资外资。
上海从1992年就开始提出建设 “三个中心”,即经济、金融和贸易中心。到了1998年加上了航运中心,计划到2020年初步建成。与此同时,以胡锦涛同志为总书记的党中央在过去十年要求上海实现 “四个率先”,涉及市场经济、科学发展和依法治国等一些总体方略。现在,习近平总书记更要求上海继续成为改革开放的先行者和创新发展的排头兵。李强书记最近也视察浦东,希望浦东勇当改革开放排头兵中的排头兵,先行者中的先行者。这些是非常重要的定位。
国家发展到最关键时刻,唯有改革。而改革必须与世界潮流相吻合。浦东开发开放的作用,简而言之:一是化解美国为首的西方世界对我们的压力,树立中国人民改革开放的信心,把我们的工作做得更好。二是为中国改革开放打造了样板,树立了标杆,为中国入世作了物质准备。“周虽旧邦,其命维新”,我们的使命就是维新,改革从来没有完成时,改革不仅仅是数百个行政审批权的下放,改革就要做前人没有做过又必须做的事。三是改革要同心,没有任何一个伟大的实践是唾手可得的,要有勇气、激情和决心才行,凭着我们对这块土地特别的热爱,大家努力朝同一个目标前进。这就是浦东对国家发展的贡献。
我是2001年底离开浦东的,当年11月底受命去巴黎履公。虽然今天看来我在浦东任职时间很短,但收获和感受却极其深刻。我的体会是,事业的成功绝不在于你一个人有多大能耐,但是绝不能或缺任何一个人的能耐;不取决于某一个人的努力,但绝不能或缺所有人的共同奉献,这是我们改革开放必须要坚持的大原则。要做好工作,就是要有激情、远见和决心。我们在浦东工作的同事都有“浦东情结”,浦东开发开放最大的情结就是人心向背,作为我们思考问题的出发点。浦东开发开放的所有经验表明,我们首先要有激情,不能因为开发开放20多年了我们就激情衰退。要有远见,要把浦东开发开放一直抓下去,这是邓小平同志的嘱托,要有决心,不怕困难,勇于开拓。
二、上海世博会
2001年5月2日,中国提出申办2010年上海世博会。韩国丽水、俄罗斯莫斯科、波兰弗罗茨瓦夫、墨西哥格雷塔罗以及阿根廷布宜诺斯艾利斯也相继提出申办2010年世博会。6座城市,6个国家,跨越亚洲、欧洲、美洲,竞争空前激烈。中央政府决定,要上海派人作为全职申博代表常驻国际展览局所在地巴黎。
2001年11月,上海市委决定派我去巴黎履公,就任中国驻国际展览局代表。就如同2000年8月市委决定我去浦东任职一样,我毫无思想准备。但是我觉得,国家的使命就是你的使命,一个知识分子,如果能够零距离地为国家效力,是人生无上的光荣。于是,申博就这么开始了。从上任中国驻国际展览局代表到上海世博会圆满落幕,一做就是十年。
上海申办世博会最大的优势是体制优势,就是中央政府高度关注这一次申博,全力以赴地予以支持。我们国家申博领导小组组长由时任国务委员吴仪同志出任。
世博会的意义在哪里?为什么举办世博会?我们当年办世博会的口号就说明了问题——“城市让生活更美好”。“把世博带回家,就是把世界带回家”是我们真诚的心愿。世博会不仅仅是上海的,不仅仅是中国的,更是整个世界的,这句话长期指导我在世博第一线奋斗。申博就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它的武器不是形式上的豪华,而是国家伟大文明的表达。
在最终投票前,吴仪同志决定亲自 “出征”,作最后的大会陈述。她一下飞机就对吴建民大使和我说:“我的陈述稿先演一遍给你们看。”我们找了个小房间,她就把演讲演练了一遍,声情并茂、感人至深。她的秘书后来告诉我,老太太每天都在背稿,一天不知背多少遍,车上也背,睡觉也背。我听得很感动,领导如此努力,我们更应竭尽全力。
2002年12月3日,上海申博成功。2003年10月30日,上海成立了世博局,由市委常委、副市长周禹鹏同志任局长,我是副局长之一。2009年起,我出任世博会执委会副主任。
世博十年的经历,我的深切体会是:首先是要学习。要向所有办过世博的城市学习,每个细节都要学习。从1851年的英国伦敦世博会到1970年大阪世博会、1992年塞维利亚世博会、2000年汉诺威世博会,都要学习。2005年爱知世博会我去了三回。我们取得了世博会申办权,注册时要提交一份 《中国2010年上海世博会注册报告》,把上海申博时的所有承诺,变为筹博时的所有书面成文规定。国际展览局的要求特别高,注册报告之外还要写出一般规章和特殊规章十余件。一般规章就是总体承诺,特殊规章就是每件事情的承诺,比如说票务、元首接待等,每份规章不仅要在法律委员会上通过,还要在全体大会上通过。好在中国筹备世博会期间,我曾经出任过国际展览局法律委员会的主席,和同事们建立了很好的工作关系。这份注册报告要用中英法三种文字写,我负责领衔撰写这份报告的团队,而且一年4次在国际展览局大会和法律委员会报告进展。功夫不负有心人,2005年12月1日,我们的注册报告在国际展览局代表大会上一次性通过。这在世博会的历史上创下一个先例。
其次是要创新。创新不只是创造出一个新东西,而是你所创造的那种制度与安排,将来可以被传承。最佳城市实践区是我们最大的创新,也呼应了主题——城市让生活更美好。我们让全球城市自己来申报最佳城市实践。哪些案例该入选呢?为了保持评选公正,我们成立了案例遴选委员会,请来了双主席,一位是联合国副秘书长兼人居署署长安娜·蒂贝琼卡女士,另一位是国展局秘书长洛塞泰斯先生,我出任秘书长。遴选委员是世界级的,国际组织代表占一半。在第一次会议上,我们就定了遴选原则:第一,要实际存在的;第二,要有价值的;第三,要能够仿效的。全球先后提供了近200个案例,委员会从中遴选出50个。最佳城市实践区的创意被包括2015年米兰世博会以及筹备中的2020迪拜世博会等后来的世博会所采用,这是中国上海对世博会的重大贡献。
筹博过程中,我负责招展工作和法律事务。2006年3月,我们从零开始,最后有190个国家、56个国际组织、18个企业、50个城市最佳实践区参展,全国各省、直辖市、自治区,包括港澳台都积极参展,办成真正意义的世界盛会。世博会极大地提升了上海的国际化程度。什么叫国际化?国际化程度其实就是三个度。第一知晓度,当来自全世界的人们齐聚上海,世博会迎来了101个国家元首和首脑,那才叫世界舞台;第二喜爱度,世界公认上海是一个令人向往的地方,整个世博会从筹办到举办完成,历时十年,世界上几乎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负面评论,这很了不起!世博结束后,我写了《世博十年路》,出版了中英文版,记录下自己的所思所想;第三参与度,就是人们愿意和你在一起努力,我们叫同舟共济,共襄盛举,这是世博会成功的又一个标志。
上海世博会是我经历过的最精彩的文明和文化的对话。2010年上海世博会最大的价值就是,回答了3500年前亚里士多德的两个设问。亚里士多德问的第一个问题是,人们为什么来到城市?他回答为了生存。他再问人们为什么逗留在城市?亚里士多德又回答为了更加美好的生活。上海世博会向世界回应了这一历史命题。
世博会提升了中国的国际形象,体现出中国人民爱好和平,追求发展,崇尚文明,强调平等。世博会为世界和平作出了独一无二的贡献,世博会的胜利,也是世界文明的胜利。上海世博会闭幕是在2010年10月31日。2013年12月6日联合国大会一致通过,将10月31日定为 “世界城市日”。世博会以 “国家外交为魂,民间外交为体”,它提升了中国人民的国际观,其中就包括国际交往必须坚持的平等、友爱和信任。当走向富裕的中国还能够在国际上坚持平等待人,这对世界的影响将是无以复加的。
三、上海自由贸易试验区
1986年是非常关键的一年,党中央毅然决然开始推进了一项重要工作,就是中国提出恢复在世界关贸总协定 (GATT)的席位。
中国是GATT的创始缔约国之一。GATT创始于1948年,当时代表中国的是民国政府。因此,我国与GATT没有建立过官方关系。1995年,世界贸易组织 (WTO)正式成立,取代了GATT。
中国当时要恢复在GATT的席位,和今天建设自由贸易试验区的初衷是一样的,都是以开放促改革。我的感悟就是,中国40年改革开放的历史,无不是以更大的开放倒逼更深入的改革。从1978年到1988年,深圳、珠海、汕头、厦门和海南经济特区的建立,就是一波又一波开放的浪潮;1984年,14个沿海开放城市的确立使中国的对外开放由点连线成片;而1986年年中,我国政府毅然决然提出恢复我国在关贸总协定中的原始缔约国地位,到2001年12月11日正式加入世界贸易组织,以15年的筚路蓝缕、艰辛谈判,中国完成了融入国际社会,与国际规则靠拢,并逐步成为国际规则的捍卫者和新的国际规则的缔造者之一。特别是1990年4月18日浦东新区的设立,到2017年4月1日,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中共中央决定设立雄安新区,我国19个新区逐次推开,形成对外开放的新格局。我们的改革必须比照国际经验,按照国际规则来进行,这就叫以开放促改革。时间已经证明,并将继续证明:开放带来进步,封闭必然落后。
2012年上海市政协会议上,民建市委的大会发言 《关于推进自由贸易港城建设》率先提出 “在浦东建设局部自由贸易港区”。当时,我国加入WTO已有十年,原先保税区的保税效应日益减弱,其竞争优势慢慢丧失。尽管我们成立了综合保税区,但和国际通行的自由贸易区相比,综合保税区还存在许多体制、机制、税制、管制问题。
在经济全球化过程中,全世界拥有 “自由贸易区”约1200个。早在1994年,全美国的自由贸易区已达199个,我国香港港口和整座城市就是一个自由贸易港城,但当时在我国大陆还没有一个真正意义上的自由贸易区。在浦东建设真正境内关外的局部自由港城,由保税区向自由贸易园区、自由贸易港城的转变,这对于上海尽快成为世界贸易的“金融结算中心、航运市场中心、贸易集散中心、高新产品加工中心”,加快上海 “四个中心”的建设意义十分重大。
时任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上海市委书记俞正声听了我们的发言,当时就表示对此应当高度关注,在全国要发声音。我就将这一大会发言提炼充实,于2012年全国政协大会以我个人的名义提交书面发言。2013年我在上海市政协专门提出提案,倡议设立自由贸易区。多年来,我多次就上海自贸区的设立和发展、改革和开放鼓与呼!
2013年9月29日中国 (上海)自由贸易试验区正式成立,面积28.78平方公里。自贸区生命力所在,是体制、机制、法治的创新。自贸区实行新政,与现行国家三部法律即中外合资经营企业法、中外合作经营企业法、外资企业法 (统称三资法)有冲突。如果按既往做法,只要高举改革大旗,似乎就应畅行无阻,但依法治国的精髓就在于应当在法制框架内进行合规创新。因此,十二届全国人大常委会第四次会议于2013年8月底决定在上海自贸区暂停实施这三部法律,为期三年,这为自贸区起步解决了法律冲突。这一 “破天荒”的做法,为自贸区改革不等、不靠,大胆试、大胆闯、自主改,提供了法律上的 “尚方宝剑”。但是,自贸区该如何前行?前行的道路该有怎样的法律保证?还是要用法律来解决这一重大的理论和实践问题。经过半年多的努力,上海市人大常委会于2014年7月25日通过了 《中国 (上海)自由贸易试验区条例》,9章57条,经三审表决通过并在之前广泛征求海内外意见,使 《条例》渗透了改革和创新精神,如负面清单的制定,正面清单的制定,企业事中、事后的监管,等等,都为自贸区奋力前行保驾护航。
上海自贸区首份,也是新中国首份负面清单,在自贸区运行第二天凌晨公布,共190条,引发全球瞩目。随后负面清单又经过多次 “瘦身”,更与国际接轨。国务院废止多项审批制度,充分体现政府行政体制的改革是上海自贸区扩大开放的前提。
区区28.78平方公里的土地,与上海6340平方公里相比,不到1/220,但是上海自贸区不辱使命、不畏艰险,以体制、机制、法治的创新,开启自贸区新政,率先实现外商投资企业准入前国民待遇;在投资管理措施、贸易便利化措施、商事制度、事中事后监管和金融领域的创新与开放等诸多方面,形成了一批可复制可推广的经验。从而以2015年4月上海的自贸区扩区和天津、广东、福建再建三个自贸区为标志,中国自贸区试验进入2.0时代。
扩区后面积达到120.72平方公里的上海自贸区,占浦东新区土地面积1/10,创造了2016年浦东新区3/4的生产总值;占上海总面积1/50的自贸区,创造了2016年上海市1/4的生产总值。充分说明只有改革才能释放红利,只有改革才能产生效益。
去年4月,辽宁、陕西,河南、重庆、四川、湖北、浙江新设七个自贸区,使中国自贸区建设进入到3.0时代。但是改革不能止步,开放未有穷期。正如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共十九大报告中明确提出,“赋予自由贸易试验区更大改革自主权,探索建设自由贸易港”。这给中国的自贸区试验指明了前进的方向,给予了前行的动力。赋予自由贸易试验区更大改革自主权,体现了习近平总书记最近4年来反复要求的自贸区建设要 “大胆闯、大胆试、自主改”的一贯思想,而提出探索建设自由贸易港,也是这几年来总书记反复强调的。自贸区的核心任务是制度创新,无论是投资领域、贸易领域、其他商事领域、海关监管领域,还是政府自身改革方面,都应该大胆闯、大胆试、自主改。对照世界最高标准,建设我国的自由贸易港,其实就是要遵循习近平总书记所提出的,实现法治化、国际化、便利化的崇高目标,建设公平、统一、高效的营商环境。
我继续在为自贸港的建设贡献绵薄之力,不仅在报刊、杂志上发表有关自贸区、自贸港及营商环境的文章,还组织民建上海市委将 “探索自由贸易港建设”作为今年民建上海市委一号课题。课题还在全力推进中。我们决心以业余的时间做出专业的成果,以不负时代,不负改革开放40周年这一重要时间节点,兢兢业业,继续奋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