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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振兴战略的理论与实践

2018-03-31范建华

思想战线 2018年3期
关键词:农村发展

范建华

党的十九大报告把乡村振兴战略与科教兴国战略、人才强国战略、创新驱动发展战略、区域协调发展战略、可持续发展战略、军民融合发展战略并列为党和国家未来发展的“七大战略”,足见对其的高度重视。需要注意的是,乡村振兴战略是十九大报告中的最新提法,乡村振兴战略是新时代的最新战略。不同历史发展阶段,党总是根据当时社会主要矛盾而制定有针对性化解矛盾的路线方针政策和国家战略,这正是中国共产党坚持实事求是思想路线、解决中国问题的正确治国理政理念。乡村振兴战略的制定,正是针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进入了新时代,为解决人民对美好生活需要与发展不平衡不充分的矛盾而提出的重大战略。

一、乡村振兴相关理论基础

乡村的衰落与振兴并不是现今才有的问题,也不是仅仅发生在中国的问题。从纵向上看,乡村成为了中国社会兴衰更替的缩影,不同时代的发展特点在乡村社会打下了深深的烙印,一批又一批爱国人士以乡村为基点,寻求乡村振兴与国家强盛的治理之道;从横向上看,日本、英国、德国、法国等发达国家,在其发展过程中也曾面临着乡村衰落的难题,也曾采取了一系列措施以促进乡村的振兴与发展。这些不同的爱国人士以及不同国家所提出的乡村振兴方略,也就成为当代乡村振兴战略的重要理论基础。

(一)我国乡村振兴相关理论

自魏晋至唐以来,传统的世家大族开始瓦解,一个家族控制一片区域的现象开始弱化和减少,乡村社会开始向扁平化发展。作为乡村社会核心生产资料的土地,逐渐从传统世家门阀大族的束缚中解放出来,进而在不同普通家庭中迅速流转,其流转速度和频率也都较之前更快了,“富不过三代”“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等谚语开始出现和流行起来。随着世家大族的瓦解和土地流转的频繁发生,农民流动性逐渐增强,传统乡村社会所赖以生存和发展的宗法制度逐步弱化并走向衰亡。在这样的背景下,宋代的儒生们渐渐开始思考乡村社会重建的问题,并形成了不同的乡村建设理论。一是王安石从法制建设的角度,创建了保甲法,以期通过这一方式将农民组织和固定起来,降低农民的流动性,减少并避免因农民的普遍广泛流动而引发的各种犯罪问题。*徐杰舜,刘冰清:《乡村人类学》,银川:宁夏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259~260页。二是范仲淹从家族经济建设的角度,提出了创设族田和义田的主张,族田和义田作为家族的共同财产,通过族田和义田出租而获得的租金,主要用于解决家族中贫困族人的教育、医疗等问题。通过强化家族管理,发展家族经济,解决家族发展中产生的各种问题,以家族的繁荣发展促进乡村社会的振兴与发展。*徐杰舜,刘冰清:《乡村人类学》,银川:宁夏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260页。三是张载从文化建设的角度提出了重建宗法制度,以“管摄天下人心,收宗族,厚风俗,使人不忘本”。通过重建传统宗法制度,修编家族谱系,建立家庙或祠堂,强化分散于各地的村民对同宗、对家族的文化认同,形成互帮互助的宗族意识,从而进一步强化乡村社会的稳定与团结。*徐杰舜,刘冰清:《乡村人类学》,银川:宁夏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257页。

宋代以前,受“礼不下庶人”的影响,传统的宗法制度主要存在于贵族社会,一般的劳动人民几乎没有宗族建设,连祭祀祖宗的“宗庙”都不能设立。宋朝时期,由于世家大族逐步瓦解,乡村社会越来越分散、分化,再加上张载等一批儒生的倡导,逐步实现“礼下庶人”,宗法制度逐渐在乡村社会,在普通劳动人民中间流行开来。随着宗法制度以及其他乡村社会重建措施的实施,乡村社会逐渐走向稳定与繁荣。诚如梁簌溟先生所言:“原来中国社会是以乡村为基础,并以乡村为主体的;所有文化,多半是从乡村而来,又为乡村而设——法制、礼俗、工商业等莫不如是。”*梁漱溟:《乡村建设理论》,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1年,第10~11页。

元明清以后,中国封建社会逐步走向衰落,中国传统乡村社会也逐渐走向衰落:元朝用游牧军事统治方式来治理被征服的农耕社会,这种极不协调的做法导致中国传统乡村社会遭到前所未有的摧残;明朝的专制集权窒息了中国乡村社会复苏的生命活力;到了清朝,中国乡村社会一步步走向衰落。鸦片战争后,列强入侵,在封建主义和帝国主义双重压迫下,进一步加剧了中国乡村社会衰落的脚步;而清末民初的各种维新革命、军阀割据等活动,依旧对乡村社会带来了极大的破坏。梁漱溟先生指出:“在近百年中,帝国主义的侵略,固然直接间接都在破坏乡村,即中国人所作所为,一切维新革命民族自救,也无非是破坏乡村,所以中国近百年史,也可以说是一部乡村破坏史。”*梁漱溟:《乡村建设理论》,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1年,第11页。面对这一局面,如何挽救乡村,实现乡村振兴,便成为摆在中国一代爱国、救国者面前亟待回答的重大现实问题。以晏阳初、梁漱溟和卢作孚等为代表的爱国仁人志士们,在20世纪三四十年代,从理论到实践,不断探索,并提出了各自的乡村建设理论和实践模式。

晏阳初认为,中国农民具有愚、穷、弱、私4大病症,提出了以“除文盲、做新民”为目标,以文艺、生计、卫生、公民4种教育为内容,以学校、家庭和社会教育为形式的平民教育方案。并以河北定县为试点开展其平民教育方案,形成了乡村建设的定县平民教育模式。

梁漱溟认为,乡村是中国文化的根系所在,他所倡导的乡村建设是从根本上调和与沟通中国固有精神与西方文化的长处,并非全盘吸收西方文化,亦非完全坚守中国传统文化。他主张通过设立乡农学校、开展合作运动,加强乡村教育,在中国“伦理社会”的基础上,将原本所缺乏的“团体组织”和“科学技术”建立和培养起来,通过重建以伦理为本位的乡村组织,从而实现乡村社会的振兴。并以山东邹平为试点开展了乡村建设的文化复兴模式。

卢作孚作为一个实业家,提出乡村建设应以谋民生、保民享为宗旨,以经济建设为中心,他认为:“中国的根本办法是建国不是救亡,是需要建设成功一个现代化的国家,使自己有不亡的保障。”*凌耀伦,熊 甫:《卢作孚文集》,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9年,第343页。并以重庆市北碚区为试点开展了乡村建设的实业民生模式。

后来,社会学家费孝通先生提出了中国社会的乡土性本色,他指出:“从基层上看去,中国社会是乡土性的。”*费孝通:《乡土中国 生育制度 乡土重建》,北京:商务印书馆,2011年,第6页。同时,乡村社会还是相对封闭的、聚居的和地方性的熟人社会。乡村社会是相对封闭的、不流动的,这种“不流动是从人和空间的关系上说的,从人和人在空间的排列关系上说就是孤立和隔膜。孤立和隔膜并不是以个人为单位的,而是以住在一处的集团为单位的”。*费孝通:《乡土中国 生育制度 乡土重建》,北京:商务印书馆,2011年,第8页。也就是说,乡村社会是以一个一个相对孤立与隔膜的村庄构成的相对封闭的地方性、聚居性熟人社会。因此,乡土社会在地方性的限制下成了生于斯、死于斯的社会,常态的生活是终老乡土。基于乡村社会的这一特点,费孝通先生又进一步提出了乡村社会差序格局理论:

我们的社会结构本身和西洋的格局是不相同的,我们的格局不是一捆一捆扎清楚的柴,而是好像把一块石头丢在水面上所发生的一圈圈推出去的波纹。每个人都是他社会影响所推出去的圈子的中心。被圈子的波纹所推及的就发生联系。*费孝通:《乡土中国 生育制度 乡土重建》,北京:商务印书馆,2011年,第27页。

在这样一种差序格局中,每个人的社会关系都是以自己为中心逐渐向外推出去所形成的,其关系网或者关系范围就是由一根根私人联系的线所构成的网络,这个网络像水的波纹,一圈圈推出去,越推越远,也越推越薄。同时,这个网络上的每根私人联系的线都被一种道德要素维持着。因此,在差序格局的乡村社会里,其治理也更加复杂和多样。“在这种社会中,一切普遍的标准并不发生作用,一定要问清了,对象是谁,和自己是什么关系之后,才能决定拿出什么标准来。”*费孝通:《乡土中国 生育制度 乡土重建》,北京:商务印书馆,2011年,第38页。

中国社科院副院长、社会学研究所所长李培林认为,“从传统农村的土地族群冲突到平均地权的土地革命和土地改革,从土地集体化的人民公社运动到分田到户的家庭承包责任制,从宅基地纠纷到土地流转中的矛盾,从国家的征地到现在土地租用收益的分配……村落故事的主题始终都是围绕地权问题”而开展的。*[法]H.孟德拉斯:《农民的终结》,李培林译,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5年,第6~7页。因此,乡村建设的核心问题也就是围绕土地问题而展开的。

从以上有关乡村振兴理论梳理可以看出,乡村的衰落与振兴是一个交替的过程,是随着社会发展的兴衰更替而呈现的一种对应状态。乡村振兴的主要途径涵盖了乡村社会治理、乡村经济发展、乡村文化建设等多个方面。土地作为传统乡村社会最主要、最根本的生产资料,传统乡村社会的一切活动都是围绕土地关系而开展的,乡村社会的兴衰更替也几乎是围绕土地的产权关系而发展的。同时,也正是因为乡村社会以土地为根本,世代依附于土地而生活,从而形成了乡村社会的乡土性特色,并发展成为相对独立与封闭的熟人社会。在传统乡村熟人社会里,更多是讲究人情与伦理关系,法治并不能起到太大的作用,其社会治理主要依托于世代传承与遵循的伦理秩序,以及乡村贤达与德高望重之人的人格魅力。然而,随着现代社会进程的加速,在工业化和城镇化的推动下,传统乡村社会相对独立的社会空间被打破,在现代化大众媒介的推动下,多元化价值观念迅速涌入乡村,使得乡村社会价值取向开始变得更加多元而紊乱,乡村传统文化岌岌可危。加之市场经济将乡村社会带入全球化浪潮,传统乡村经济面临全球化市场的冲击而变得不堪一击,大量青壮劳动力及乡村精英的外流,更让乡村社会愈加衰败。乡村振兴势在必行!

(二)国际乡村振兴相关理论

法国学者孟德拉斯以法国农村的变迁为研究对象,他指出:“大多数农业劳动者意识到了传统世界的崩溃,但还不善于在现代世界中从事活动,他们的生活跨越两个世界,一方面被禁锢在旧的结构里,另一方面不断地受到‘现代人’、进步和城市的吸引。”*[法]H.孟德拉斯:《农民的终结》,李培林译,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5年,第142页。于是,一些农业劳动者逐渐开始外流,逐步涌向城市进入现代世界,从而带来了镇和小城市的复兴以及村庄被摒弃。随着乡村现代化的发展,乡村社会也发生了巨变,“推动农业现代化和经营集中化的使者和主角们不愿意让人们说,是他们的政策导致了农民的消亡”。*[法]H·孟德拉斯:《农民的终结》,李培林译,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5年,第273页。工业化和城市化发展,将乡村青壮劳动力吸引到城市发展中去,使得乡村越发空心化,而乡村社会本身的现代化发展,也进一步推动了传统小农的终结,使之转变成为全新的农业从业者和其他相关产业从业人员。乡村也完全破裂了,被并入一个既非城市又非乡村而是两者兼而有之的地方社会。

此外,美国学者Gladwin、Johnson、Korsching等人分别从农民企业家精神、农村金融、社区协作等视角,探讨了乡村振兴的具体路径。Kawate分析了农村复兴和改革组织在日本农村振兴及当代日本农村发展中的作用。Mc Laughlin等学者站在乡村发展和全球治理角度,对乡村振兴有关理论进行了研究和探讨。*以上几位学者观点参见廖彩荣,陈美球《乡村振兴战略的理论逻辑、科学内涵与实现路径》,《农林经济管理学报》2017年第6期。英国学者Michael Woods从全球城市到全球乡村、全球化与乡村经济社会等视角,探讨了全球化背景下的乡村演化机制与转型,分析了现代农业以及乡村旅游、乡村手工业等产业发展对乡村社会振兴与发展带来的影响。*根据英国阿伯雷斯威斯大学Michael Woods教授于2017年11月1日在华中师范大学发表的“全球化背景下乡村演化机制与转型”主题讲座观点整理。

二、乡村振兴战略的主要内容

全面实施“乡村振兴战略”,是决胜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的一项重大战略部署,也是党中央对“三农”工作的新要求,提出的新任务。“十二五”期间,我国城镇化年均提高1.2%,共计约8 000万农业转移人口成为城镇居民,据国家统计局公布,2017年底我国常住人口城镇化率达到58.52%,*参见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中华人民共和国2017年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统计公报》,http://www.gov.cn/xinwen/2018-02/28/content_5269506.htm。2018年2月28日。大量农村人口涌入城市,城乡人口比例倒挂。随着经济社会的发展和我国社会主要矛盾的变化,农村人口对缩小城乡差距、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需求会越来越迫切。这种急切的愿望本身也是推动农业农村发展的强大助力。但我们也必须看到,即使城镇化速度逐步加快,到2030~2035年期间,我国仍有将近4亿的农民,农业依然是国民经济发展的坚实基础,农村依旧是中国最重要的生态屏障和最后阵地,这便是乡村振兴战略成为七大战略之一的重要原因。作为国家战略,它是关系全局性、长远性、前瞻性的国家总布局,是国家发展的核心和关键问题。乡村振兴正是关系到我国是否能从根本上解决城乡差别、乡村发展不平衡、不充分的问题,也关系到中国整体发展是否均衡,是否能实现城乡统筹一体化可持续发展的问题。为此,党的十九大报告对于乡村振兴战略,制定了明确的发展思路、目标任务和具体措施。

(一)实施乡村振兴的目标任务

2017年12月,中央农村工作会议明确提出了实施乡村振兴战略的目标任务。即:到2020年,乡村振兴取得重要进展,制度框架和政策体系基本形成;到2035年,乡村振兴取得决定性进展,农业农村现代化基本实现;到2050年,乡村全面振兴,农业强、农村美、农民富全面实现。这就为乡村振兴战略的实施指明了方向,明确了步骤,细化了任务,让乡村振兴战略的实施更具可操作性。同时,乡村振兴战略目标任务的时间节点与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建设目标的时间节点是一致的。也就是说,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必然要求广大的乡村地区实现全民振兴,只有实现了乡村的全面振兴,才能真正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建设目标,才能真正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

(二)乡村振兴战略的总体要求

坚持“三农”优先发展,按照实现“产业兴旺、生态宜居、乡风文明、治理有效、生活富裕”的总要求,推动城乡一体、融合发展,推进农业农村现代化。这是对十六届五中全会决议关于加快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指导方针的进一步深化。当时提出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要“生产发展、生活宽裕、乡风文明、村容整洁、管理民主”。党的十九大提出的乡村振兴战略总要求,同样是20字,但其内涵已有了质的提升,从“生产发展”到“产业兴旺”,从“村容整洁”到“生态宜居”,从“生活宽裕”到“生活富裕”,从“管理民主”到“治理有效”,除“乡风文明”没变外,其他4个方面都有了更高的要求,任务更加艰巨,外延更加广阔,内涵更加丰富,品质要求也更加高端。乡村的发展必然要有兴旺发达的产业支撑,只有在乡村实现因地制宜、突出特点、发挥优势,形成基于市场竞争力又能可持续发展的现代农业产业体系,乡村才能真正有活力,经济才能大发展;要在乡村振兴战略实施过程中,充分科学合理利用自然山水资源,有效保护生态环境,祛除乡村生活陋习,治理美化乡村生活环境,真正使乡村成为山清水秀、天高云淡、风景如画、充满希望的田野和生态宜居的美丽乡村;要弘扬乡土气息的优秀传统文化,树立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新风尚,使整个乡村社会更加互助发展,乡邻和睦,乡风文明。乡村治理是社会治理的基础,要坚持法治、德治、村民自治相结合的治理结构,让村民牢固树立法治意识,做遵纪守法的好公民。要弘扬和传承优良的传统道德观,把尊老爱幼、济贫扶弱、维护公益作为道德标准,去衡量每一个村民的言行举止;要把乡规民约、村民自治整合起来,在保障宪法和法律实施的基础上,把乡村治理结构中的切合当地实际的村民自治与法治、德治结合起来,形成治理有序的规范体系;要千方百计增加和提高农民收入,拓展农民增收渠道,适度扩大农村集体经济,只有这样才能真正使农民生活富裕起来;只有有效提高人民生活水平,实现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让每个人有尊严地生活在我们社会主义国家大家庭里,这才是实施乡村振兴的出发点和归宿。

(三)巩固和完善农村基本经营制度

农民是乡村振兴的主体和受益者,农民的创造性对乡村振兴的进程有直接影响。相应的制度创新和任务细化除了给农民带来稳定收入和安居乐业以外,还能很大程度激发农民自我实现的愿望,主动加入乡村振兴战略中来,让农村面貌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为了有效实施乡村振兴战略,在制度和体制机制上切实保证政策的延续性,真正保障广大村民的利益,党的十九大报告对农村基本经营制度进行了明确规定。报告指出:“巩固和完善农村基本经营制度,深化农村土地承包关系稳定并长久不变,第二轮土地承包到期后再延长三十年。”*习近平:《决胜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夺取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胜利——中国共产党第十九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报告》,北京:人民出版社,2017年,第32页。我们一般界定土地承包制第一轮大致以1978~1998年结束,第二轮为1998~2018年,到期后再延长30年,那就是2048年,到那时,中国可预见的是已进入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的历史阶段。这项改革政策规定,让农民吃了定心丸,能够真正成为土地的主人,从而解除政策多变的后顾之忧。同时在体制机制上创新,强调深化农村集体产权制度改革,保障农民财产权益,壮大集体经济,以增强农村党的建设的实力与活力。在生产方式上强调构建现代农业产业体系、生产体系、经营体系,完善农业支持保护制度,发展多种形式适度规模经营,培育新型农业经营主体,健全农业社会化服务体系,实现小农户和现代农业发展有机衔接,进而促进农村一二三产业融合发展,支持和鼓励农民就业创业,拓宽增收渠道,从根本上将传统农业纳入现代农业的体系之中,变自给自足的小农业向市场化商品化的大农业转化。

(四)加快推进农村农业现代化

与之前的农业现代化相比较,党的十九大报告中提出,要“加快推进农业农村现代化”。这就涵盖到了农村生活的各个方面,如经济、政治、文化、生态文明建设等。到2035年,我国要基本实现现代化,农村也不例外。随着我国经济实力和综合国力的增强,农村基础设施建设越来越完善,互联网越来越普及,现代信息技术和物流体系在农村也得到长足发展。农村的医疗、教育、卫生和社会保障体系逐步发展和完善,支持农业农村现代化的物质条件和技术条件已基本具备。在这样的形势下,要动员社会各方面力量,进一步为“三农”提供强有力的支撑,力争形成“三农”发展新格局。

(五)加强“三农”工作队伍建设

为了切实保障乡村振兴战略的顺利实施,党的十九大报告特别强调了要培育和造就一批懂农业、爱农村、爱农民的“三农”工作队伍。懂农业就是要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背景下,深刻理解和把握现代农业的发展规律,真正理解和有效发挥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决定作用,敢为农业发展的开路先锋,而不是教条主义、形式主义、空想主义和保守主义的代言人,到农村瞎指挥、乱决策、祸害农民。爱农村,就是要让我们广大涉农机构和基层干部,真正从思想上、行动上去关注农村,深刻认识中国本质是一个农业大国,认识农业兴则国家稳,农业旺则国家强的道理,把农业这个国民经济的基础打牢,是相关涉农机关工作人员的基本职责,增强事业心和责任心。爱农民,就是要求我们各级领导干部和广大农村基层干部,要真正培育对农民的浓浓情感,要真心实意地关心关爱农民的生产生活,要发自内心地尊重农民,拜农民为师。只有建立起这样一支懂农业、爱农村、爱农民的“三农”工作队伍,党和国家制定的乡村振兴战略才可能得到有效实施,才能达到和实现“产业兴旺、生态宜居、乡风文明、治理有效、生活富裕”的总要求。

从党的十九大报告中关于乡村振兴战略方方面面的表述中我们可以看到,农业和农村的发展已经迎来了新时代,站在了新起点,只要上下一心,共同努力,按照乡村振兴的总体要求,坚持五大发展理念,坚持“三农优先”,坚持城乡一体化发展,坚持可持续发展,一个具有中国特色的欣欣向荣、充满勃勃生机的美丽乡村、美丽中国,就会展现在世界面前。

三、实施乡村振兴战略的伟大意义

(一)“三农问题”始终是全党工作的重中之重

多年来,中央一以贯之地坚持“三农”优先,每年的中央一号文件,基本都是有关“三农”问题的内容,这基本成为一种惯例。坚持“三农”优先,在许多政策倾斜、支持力度方面自党的十八大以来显得更加突出。习近平总书记深入乡村,关注“三农”,心系人民,把农村精准扶贫作为“三农”工作的核心来抓,特别是对边疆少数民族地区更是关爱有加。他曾语重心长地对云南省贡山县独龙江乡的独龙族老县长高德荣同志说:“全面实现小康,一个民族都不能少”,“不能让一个兄弟民族掉队。”*李 斌,李自良:《习近平:全面实现小康一个民族都不能少》,新华网,http://www.xinhuanet.com/politics/2015-01/23/c_127412572.htm,2015年1月23日。2016年11月中央扶贫开发工作会议上,习近平总书记再次强调:消除贫困,改善民生,逐步实现共同富裕,是社会主义的本质要求,是我们党的重要使命。全面建成小康社会,是我党对全国人民的庄严承诺。脱贫攻坚战的冲锋号已经吹响,我们要立下愚公移山的志向,咬定目标,苦干实干,坚决打赢扶贫攻坚战,确保到2020年所有贫困地区和贫困人口一道迈入全面小康社会。*杨 婷:《习近平:脱贫攻坚战冲锋号已经吹响,全党全国咬定目标苦干实干》,新华网,http://www.xinhuanet.com/politics/2015-11/28/c_1117292150.htm,2015年11月28日。党的十九大报告中特别指出:“建立健全城乡融合发展体制机制和政策体系。”这是我党在深刻认识城乡关系的基础上,结合未来城乡地位变化趋势得出的重要结论。乡村振兴战略与城镇化进程并没有互相冲突,而是命运共同体。以往的观念认为,中国是一个乡土社会,只要把城市问题解决好了,乡村问题自然迎刃而解,这是十分片面的。从国外的乡村建设经验中我们也可以看出,城市的发展会对农产品有更大的需求,如果乡村的发展跟不上时代节奏,那么城市发展只会是镜花水月。因此,城市和乡村的发展趋势应当是融合的、一体化的、不能分割的。坚持农业农村优先发展,把农业农村的发展和教育事业、就业放在同等的优先地位上,体现了“三农”工作在全面建成小康社会中的重要作用。城乡融合发展体制机制和政策体系,为未来农业农村的发展指明了方向,是今后搞好乡村振兴战略的顶层政策设计。数据显示,由于中央的高度重视,近年来,我国农业生产组织、产业化规模化发展取得长足长进;农业现代化、机械化的普及与推广逐年攀升;农村公共服务设施数量和质量都不断得到提高。党和国家“三农”优先政策释放出显著成效。

(二)实施乡村振兴战略的本质是回归并超越“乡土中国”

中华文化的根脉在乡村,我们常说乡土、乡景、乡情、乡音、乡邻、乡德等等,构成中国乡土文化,也使其成为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基本内核。实施乡村振兴战略,就是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重大战略,也是重构中国乡土文化的重大举措。中国社会是以乡村为基础,并以乡村为主体的,而这是由中国是一个传统的农业大国的性质所决定的。中国本质上是一个乡土性农业国,其文化的根基就在于乡土,而村落则是乡土文化的重要载体。中国现阶段推行的农业现代化和新型城镇化,依旧要立足于中国乡村的土壤之中。振兴乡村的本质,便是回归乡土中国,同时在现代化下超越乡土中国。

(三)实施乡村振兴战略,本身是对近代以来充满爱国情怀仁人志士们理想的再实践、再创造

在20世纪二三十年代,兴起了由梁漱溟、晏阳初、卢作孚等人为代表发起的乡村建设运动。

梁漱溟将乡村建设运动定义为是由近些年来的乡村破坏而激起来的“救济乡村运动”,他把乡村破坏归结为:政治属性的破坏力——兵祸匪患,苛捐杂税等;经济属性的破坏力——外国经济侵略为主,洋行买办等也为破坏乡村的助手;文化属性的破坏力——从礼俗、制度、学术、思想的改变而来的种种破坏。在此基础上,他进一步提出:“中国政治问题必与其经济问题并时解决;中国经济之生产问题必与其分配问题并时解决。”该命题已经相对明确地指出了分配问题的不平衡性——农村是生产的区域,在分配领域的所得却与之不相匹配。梁漱溟承认,他们倡导的乡村建设之所以无功,在于有两大难处:一是高谈社会改造而附政权;二是号称乡村运动而乡村不动。因此,梁漱溟的乡村建设方案是:把乡村组织起来,建立乡农学校作为政教合一的机关;向农民进行安分守法的伦理道德教育,达到社会安定的目的;组织乡村自卫团体,以维护治安;在经济上组织农业合作社,以谋取乡村的发达,即“乡村文明”“乡村都市化”,并达到全国乡村运动的大联合,以期改造中国。*梁漱溟:《乡村建设理论》,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年,第9页。

晏阳初是另一位乡村建设重要理论和实践的倡导者,他率领一批“博士下乡”,到河北定县农村安家落户,以推行平民教育、启发民智为主,带动整个乡村建设。他提出要以学校、社会、家庭三位一体连环教育的3种方式,实施4大教育:即以文艺教育治愚,以生计教育治穷,以卫生教育治弱,以公民教育治乱,以此达到政治、经济、文化、自卫、卫生、礼俗“六大建设”。*宋恩荣:《中国近代思想家文库·晏阳初卷》,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3年,第92~95页。

卢作孚本人是一个实业家,他更强调“以经济建设为中心”,以交通运输为龙头。他把重庆北碚作为实验基地,在这里修建铁路、治理河滩、疏浚河道、开发矿业、兴建工厂、发展贸易、组织科技服务。

他们的实验虽在抗战烽火中被中断,但他们提出的发展乡村教育以开民智,发展实业以振兴乡村经济,弘扬传统文化以建立乡村治理体系,无疑是十分有益的尝试,对于我们今天实施乡村振兴战略仍然有着启示作用。

(四)实施乡村振兴战略,核心是从根本上解决“三农”问题

中央制定实施乡村振兴战略,是要从根本上解决目前我国“农业不发达、农村不兴旺、农民不富裕”的“三农”问题。而解决“三农”问题的关键和重要途径则是城镇化。在2013年12月12~13日的中央城镇化工作会议上,将推进农业转移人口市民化、提高城镇建设用地利用效率、建立多元可持续的资金保障机制、优化城镇化布局和形态、提高城镇建设水平和加强对城镇化的管理作为今后城镇化的主要任务。

通过实施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美丽乡村建设、特色小镇建设、田园综合体建设、乡村特色文化产业发展、乡村休闲旅游、乡村公共服务体系建设、乡村村民自治和法制建设、乡规民约与乡村伦理重构等一系列措施,达到和实现精准扶贫、彻底脱贫,全面实现小康的目的。

(五)实施乡村振兴战略,关键是实现“美丽中国”“美丽乡村”建设目标

牢固树立“五大发展理念”(创新、协调、绿色、开放、共享),达到“三生”(生产、生活、生态)协调,“三产”(农业、加工业、现代服务业)融合,真正实现“农业发展、农村变样、农民受惠”,最终建成“看得见山、望得见水、记得住乡愁、留得住人”的美丽乡村、美丽中国。通过乡村振兴战略的实施,使乡村更加美丽、更加宜居宜业,从而从根本上缓解大都市的压力,使之成为彻底根治城市病的有效方式,使今天离开乡土的人重新回到乡村,进而吸引更多的城里人向往乡村,使乡居生活成为广大人民群众美好生活追求的重要选择。

(六)实施乡村振兴战略,重点是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

从城乡关系的转变上来看,中国乡土文化逐渐消失似乎有必然性,但走向终结的道路又是多元化的。有的是因为城市扩张,有的是因为老龄化,也有的是因为村落合并而走向终结。转型时期的中国城乡关系不能简单用“空间变迁”或“关系变动”来概括,而是一种更为复杂的“发展与进步”“综合与协调”的关系。从表面上看,没有了农民赖以生存的土地,乡村社会关系也将随之瓦解,乡村不复存在,只剩皮囊。从本质上看,维持乡村存续的重要因素是建立在传统生产方式之上的中国乡土文化,而这种文化正在因为城市文化的入侵变得卑微并被最终摒弃。长此以往,中国乡村将只剩下一副躯体和皮囊,也就谈不上乡村振兴了。所以说,实施乡村振兴战略,是实现中国乡土文化复兴的重要措施,是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重大战略,是重构中国乡土文化的重大举措。

(七)实施乡村振兴战略,是把中国人的饭碗牢牢端在自己手中的有力抓手

中国是个人口大国,民以食为天,粮食安全历来是国家安全的根本。千百年来,中国人在生产实践中,创造了许多推动人类文明发展的农业生产技能,以世界7%的耕地养活世界22%的人口,创造了人间奇迹。在新时代,一定要强化科技农业、智慧农业,保证18亿耕地红线,从根本上解决中国的粮食安全问题,把中国人的饭碗牢牢端在自己手中。

早在1994年,美国世界观察研究所所长莱斯特·布朗就发表了《谁来养活中国》的著名文章,1995年出版了同名专著。他认为,到2030年,中国经济持续高速增长,人口将达到16亿多,年需要粮食7亿吨,而耕地和淡水资源则随着工业化和城镇化将大幅减少,中国将依赖于大量进口粮食来解决自身供给不足的问题。由于中国对外贸易大幅顺差,中国有钱购买世界粮食,可世界粮食市场却无法满足中国的需求,这就必然抬高粮价,从而引起世界性的大饥荒和灾难。1998年,著名学者康晓光撰写了《地球村时代的粮食供给策略》一书,*康晓光:《地球村时代的粮食供给策略——中国的粮食国际贸易与粮食安全》,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1998年。回应了布朗提出的问题。康晓光认为,由于中国步入中等发达国家行列,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饮食结构的变化对粮食的直接需求将明显下降,蔬菜水果和水产品的大幅增加,将缓解粮食单一需求,人口的适度控制、农业科技的创新等因素,使国内粮食产量也将提高而不是减少,虽然中国还将长期需要进口部分粮食,但并不会由此引起国际粮食市场的大涨,从而导致全球大饥荒和人类灾难。

习近平总书记说,把中国人的饭碗牢牢端在自己手中,就是要让粮食生产这一农业生产的核心成为重中之重,乡村振兴战略就是要使农业大发展、粮食大丰产。中国人自己解决自己的饭碗,而不会受国际粮食市场的左右和支配。

(八)实施乡村振兴战略,是建设现代化经济体系的新引擎

在党的十九大报告中,将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的要求——生产发展、生活富裕、乡风文明、村容整洁、管理民主——全面升华为农业农村现代化总要求,即:产业兴旺、生态宜居、乡风文明、治理有效、生活富裕。其中,“产业兴旺”可以理解为“生产发展”的具体目标和要求;“生态宜居”则是在“村容整洁”的基础上,结合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以后社会主要矛盾——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这一转化铺展开来,体现了人民群众追求“美好生活”的向往;“治理有效”则是围绕“人民当家作主”这一基本方略提出了更为细致和具体的目标。总的来说,农业农村现代化总要求更贴合实际、更接近基层,体现了党和国家实施“乡村振兴”战略,推动和加快现代化经济体系建设的勇气和决心。

从“新农村建设”到“美丽乡村建设”再到“乡村振兴战略”,从字面上看是国家战略统筹的升级,背后则反映出我党对城乡关系更加深刻的认识和更为理性的思考。从“以工补农、以城带乡”到“城乡统筹、城乡一体化发展”再到“乡村振兴战略”,我国乡村的地位和作用不断加强。随着党和国家的战略调整,农村在现代化经济体系中的作用将一步步凸显,从以往的反哺到统筹带动,再到如今的纳入战略化布局,乡村逐渐会成为城乡发展中的新主角和新动力,成为我国实现城乡融合发展、建设现代化经济体系、进入城乡互动共赢新时代、迈向小康社会的新引擎。

党的十九大报告中,把乡村振兴战略作为党和国家重大战略来明确制定,这是基于我国社会现阶段发展的实际需要而确定的,是符合我国全面实现小康,迈向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的需要的,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进入新时代的客观要求。乡村不发展,中国就不可能真正发展;乡村社会不小康,中国社会就不能全面实现小康;乡土文化得不到重构与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就不可能得到真正的弘扬。所以“振兴乡村”就是“振兴中华”,就是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国梦的重要实现路径。

四、乡村振兴战略提出和制定的历史与现实基础

“振兴”与“衰落”是一对反义词。提出“振兴”必然是以“衰落”的出现为前提的。人类文明史上,乡村的“兴”和“衰”是一对矛盾的两个方面,有兴则有衰,“衰”与“兴”有时又是互为转化的。城市化和工业化是乡村衰落的直接动因。如何吸取和借鉴人类文明史上的经验教训,使城乡发展能够优势互补、互为促进,这是值得我们思考的。

(一)中国乡土社会的“兴”与“衰”

从中国历史来看,中国乡村社会的“兴”与“衰”,基本可以这样界定,中国乡土社会的兴盛应为唐宋时期。唐宋时期,中国封建社会进入黄金时代,以乡村农民自给自足自然经济为特征的经济生活稳定富足;以血缘纽带为基础的乡绅治理结构日趋完善;以孔孟之道和程朱理学为核心价值的社会思想深入人心。但从元明清以后,随着中国封建社会进入衰落期,中国传统乡土社会便逐渐走向衰落。尤其是蒙元和满清游牧政权入主中原,用军事统治方式治理拥有几千年定居农业为发展主轴的中国乡土社会,造成了中国以血缘为纽带、以村落为基础的农耕文明的衰落,致使乡村的衰落更加严峻。特别是鸦片战争后,列强入侵,在封建主义和帝国主义双重压迫下,进一步加剧了中国乡土社会衰落的步伐。诚如鲁迅在《故乡》里所描写的:“……苍黄的天底下,远近横着几个萧索的荒村,没有一些活气。”*鲁 迅:《鲁迅文集》,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10年,第36页。这正是中国乡村衰落景象的真实写照。20世纪90年代以来,中国乡村衰落是一个严峻的客观事实。

(二)乡村衰落是世界性问题

乡村衰落是工业化、城市化驱动的必然结果。纵观人类文明史,乡村衰落主要有“英国式”和“拉美式”两种方式。其中,英国式乡村衰落的主要诱因在于其“羊吃人”的工业化和城市化模式。英国工业革命,推动了人类文明的巨大进步,但却是以牺牲广大农民利益为代价的。殖民地的迅猛扩大,英国羊毛生产获得了巨大市场空间,殖民统治者为满足新市场需要而强迫广大农民破产,农田变成牧场,农民被迫转化为工人。这种“羊吃人”的英国工业发展之路,是英国农村衰落的根本动因。而拉美式的乡村衰落则表现为另外一种模式,即过渡城市化和超前城市化导致的乡村衰落模式。其主要表现是,拉丁美洲国家独立后城市化速度明显超过工业化速度,甚至无工业化的城市化。尤其突出的是失去乡村的支撑,拉美国家陷入了典型的“中等收入陷阱”,致使近20多年的时间经济复苏乏力,迈向现代化的步伐中断,成为影响全球经济健康持续发展的一大因素。这些国家,大量农村人民涌入城市,导致城市人口过度增长,城市建设步伐滞后于人口增长速度,不能为居民提供充分就业机会和必要生活条件,使得农村人口迁移到城市之后,没有实现相应的实质性转换,带来严重的“城市病”。如墨西哥城、圣保罗、里约热内卢、利马、圣地亚哥、布宜诺斯艾利斯、圣菲波哥大……等等,除殖民时代建筑的城市中心区域为富人所拥有外,大量贫民则居住在城市周边的“贫民窟”。这些贫民窟成了脏乱差和“犯罪”的代名词。政府和农民自己都抛弃了乡村,致使乡村严重衰落破败。

(三)20世纪90年代以来中国乡村衰落的客观现实

改革开放使我们获得了巨大的物质财富,创造了人间奇迹,同时也改变了中国的社会结构和自然风貌。2.6亿农民工进城,改变了中国作为一个传统农业国的社会结构,城镇化速度加快,城市建设日新月异,改革开放带来的经济社会结构调整,长三角、珠三角为代表的城市群,成为引爆中国经济快速发展的引擎,中国成为制造业大国和世界工厂。农村剩余劳动力大量向城市转移,农民工现象称为中国独特的一种经济现象。而与之相对应的则是,青壮年劳动力特别是中西部农村劳动力向东南沿海聚集的过程,也正是中西部农村走向衰落的过程。贫困村、空巢村、老人村、留守儿童村……已成为当下中国(尤其是中西部)广大农村不争的客观事实,留给人们的不是乡愁而是实实在在的乡衰。据住建部《全国村庄调查报告》数据显示:1978~2012年,中国行政村总数从69万个减少到58.8万个,自然村总数从1984年的420万个减少到2012年的267万个,年均减少5.5万个。乡村衰落的最重要特征是农业基础设施荒废、农业产业难兴、农村与城市差距越来越大。伴随着乡村的衰落,乡土文化也呈现断裂趋势。乡土文化是建立在乡村生活基础上的,传统的乡土文化以土地为核心,以劳动力和社会关系为主要纽带,赋予乡村生活以规则和意义。近年来,随着“城镇化”和“现代化”概念的提出,中国乡村社会产生了巨大的变迁,乡土文化的重要性逐渐被忽略,传统乡土文化的地位似乎岌岌可危。在这样的背景下,重塑乡村文化形象,树立乡村发展新文明,成为当前乡村振兴过程中面临的新问题和新挑战。

五、近年来我国乡村振兴的实践探索

当前,中国正处于快速工业化和城镇化的进程中。根据国家统计局2014年的统计公报,中国城市化水平已达到54.77%,预计到2020年城镇化率将达到60%。*参见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家统计局《2014年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统计公报》,http://www.stats.gov.cn/tjsj/zxfb/201502/t20150226_685799.html,2015年2月26日。如何处理好城乡一体,避免其他国家城市化进程中所走过的弯路,走出一条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城镇化之路,成为我国乡村发展必须解决的问题。近年来,党和政府采取了一系列措施,进行了有益的探索,如提出“城乡统筹”“城乡一体化发展”“新农村建设”“美丽乡村建设”“特色小镇建设”等等。党的十九大报告提出的“乡村振兴战略”,正是这一探索的集大成。

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中包含了“乡村振兴”的诸多思想,主要有:

一是“两山理论”的提出。2005年8月15日,时任中共浙江省委书记的习近平同志在安吉县余村调研时提出:“我们过去讲既要绿水青山,又要金山银山。其实,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李盈盈:《党代表带来“两山论”实践成果:村强民富·景美人和》,中国网,http://www.china.com.cn/19da/2017-10/18/content_41752865.htm,2017年10月18日。这便是如何正确处理生态保护与发展经济相互关系的著名的“两山理论”。

二是“记住乡愁”的呼唤。2013年12月12~13日,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央城镇化工作会议上指出:“要依托现有山水脉络等独特风光,让城市融入大自然,让居民望得见山、看得见水、记得住乡愁。”他还指出:“要注意保留村庄原始风貌,慎砍树、不填湖、少拆房,尽可能在原有村庄形态上改善居民生活条件;要传承文化,发展有历史记忆、地域特色、民族特点的美丽城镇。”*李 清:《习近平在中央城镇化工作会议上发表重要讲话》,新华网,http://www.xinhuanet.com/photo/2013-12/14/c_125859827.htm,2013年12月14日。

三是明确新农村建设原则。2015年1月,习近平总书记在云南考察时提出:“新农村建设一定要走符合农村实际的路子,遵循乡村自身发展规律,充分体现农村特点,注意乡土味,保留乡村风貌,留得住青山绿水,记得住乡愁。”*李虹霖:《习近平在云南调研考察时的讲话》,中国网,http://www.china.com.cn/lianghui/fangtan/2016-02/26/content_37882868.htm,2016年2月26日。

四是寻找脱贫攻坚的新路子——大力发展乡村旅游。2017年10月19日,习近平总书记参加贵州省代表团审议报告讨论时说:“脱贫攻坚,发展乡村旅游是一个重要渠道。要抓住乡村旅游兴起的时机,把资源变资本,实践好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理念。同时,要对乡村旅游作分析和预测。如果趋于饱和,要提前采取措施,推动乡村旅游可持续发展。”*张樵苏:《习近平在参加党的十九大贵州代表团讨论时强调 万众一心 开拓进取 把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推向前进》,新华社,http://www.xinhuanet.com/politics/2017-10/19/c_1121828266.htm,2017年10月19日。

五是要把厕所革命这项工作作为乡村振兴战略的一项具体工作来推进。2017年11月,习近平总书记对旅游系统推进“厕所革命”工作取得的成效作出重要指示:

两年多来,旅游系统坚持不懈推进厕所革命,体现了真抓实干、努力解决实际问题的工作态度和作风……厕所问题不是小事情,是城乡文明建设的重要方面,不但景区、城市要抓,农村也要抓,要把这项工作作为乡村振兴战略的一项具体工作来推进,努力补齐这块群众生活品质的短板。*古 剑:《“厕所革命”这件“小事”,习近平批示了!》,中国网,http://www.china.com.cn/travel/txt/2017-11/27/content_41949816.htm,2017年11月27日。

六是明确乡村振兴战略要两个文明一起抓。2017年12月12~13日,习近平在江苏徐州考察时提出:“实施乡村振兴战略要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一起抓,特别要注重提升农民精神风貌。”在物质文明建设上,习近平强调,要构建现代农业产业体系、生产体系、经营体系,完善农业支持保护制度,实现小农户和现代农业发展有机衔接。同时指出,新农村建设一定要走符合农村实际的路子,遵循乡村自身发展规律,保留乡村风貌,留得住青山绿水,记得住乡愁。在精神文明建设上,人文文化属性是社会生活需求转型的标志,乡村的田园故里、礼仪风俗、亲情血脉等保存着中国文化的根和魂。所以,乡村振兴战略还包括乡村治理、乡风文明等保留乡土气息和文化的整体性发展的要求。

乡村振兴战略实施是一个不断积累、不断丰富的过程。在国家行政管理和具体执行层面,采取了一系列具体措施。

一是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2005年10月,党的十六届五中全会提出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的重大历史任务,提出“生产发展、生活宽裕、乡风文明、村容整洁、管理民主”的具体要求。2007年10月,党的十七大提出“要统筹城乡发展,推进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

二是大力推进美丽乡村建设。2008年浙江安吉县正式提出“中国美丽乡村”计划,出台《建设“中国美丽乡村”行动纲要》。安吉进行的中国美丽乡村建设成为中国新农村建设的鲜活标本。2012年11月,党的十八大报告首次提出建设美丽中国,并将“生态文明建设”写入党章,“美丽中国”这一全新理念,就是时代之美、社会之美、生活之美、百姓之美、环境之美的总和,就是为了实现中华民族的永续发展。2015年4月25日,中共中央、国务院发布《关于加快推进生态文明建设的意见》,第六条专门提出“加快美丽乡村建设”,对美丽乡村建设明确了具体要求。

三是特色小镇建设。2016年2月,《国务院关于深入推进新型城镇化的若干意见》(国发〔2016〕8号)明确提出:“充分发挥市场主体作用,推动小城镇发展与疏解大城市中心城区功能相结合、与特色产业发展相结合、与服务‘三农’相结合。发展具有特色优势的休闲旅游、商贸物流、信息产业、先进制造、民俗文化传承、科技教育等魅力小镇。”2016年7月,住建部、国家发改委、财政部联合发布了《关于开展特色小镇培育工作的通知》(建村〔2016〕147号)提出:“到2020年,全国将培育1 000个各具特色、富有活力的休闲旅游、商贸物流、现代制造、教育科技、传统文化、美丽宜居的特色小镇。”2016年10月,国家发改委出台《关于加快美丽特色小(城)镇建设的指导意见》(发改委规划〔2016〕2125号),明确了对特色小镇开发的要求与其开发模式的类型。其中提出,特色小镇的打造应当“保护独特风貌、挖掘文化内涵、彰显乡愁特色,建设有历史记忆、文化脉络、地域风貌、民族特色的美丽小(城)镇”。

四是稳步推进“田园综合体”试点。2017年2月5日,中共中央一号文件中指出:“支持有条件的乡村建设以农民合作社为主要载体、让农民充分参与和受益,集循环农业、创业农业、农事体验于一体的田园综合体,通过农业综合开发、农村综合改革转移支付等渠道开展试点示范。”2017年6月5日,财政部下发《关于开展田园综合体建设试点工作的通知》,决定在河北、山西、内蒙古、江苏、浙江、福建、江西、山东、河南、湖南、广东、广西、海南、重庆、四川、云南、陕西、甘肃18个省市(区)开展试点工作。每个试点省份安排1个试点项目,按3年规划,共安排中央财政资金1.5亿元,地方财政资金按50%投入,3年共投入2.25亿元,最终实现“村庄美、产业兴、农民富、环境优”的目的。*“田园东方”的探索实践值得关注。该项目于2003年启动,由北京东方园林股份有限公司投资50亿元,在无锡市惠山区阳山镇打造的占地6 246亩的“田园东方”,是集现代农业、休闲旅游、田园社区等产业为一体的田园综合体,通过“三生”(生产、生活、生态)、“三产”(农业、加工业、服务业)有机结合与关联共生,实现生态农业、休闲旅游、田园居住等复合功能,建设美丽中国创造美好生活,从而从根本上解决好“三农”(农业、农村、农民)问题。

六、国际乡村振兴运动及其启示

乡村结构是农业社会的基本特征,而随着工业化和城市化过程的加速,乡村走向衰落也是挡不住的潮流。问题的关键在于,乡村衰落是一蹶不振,还是在后工业文明下,重振乡村,并使之获得新生。这一问题,其实也是世界大多数工业国所面对所经历过的过程,世界主要工业国如日本、德国、法国、英国在工业文明高度发达的情况下,重返乡村,在现代化旗帜下,振兴乡村,并取得了显著成效,许多经验值得借鉴。我国当前所处的发展阶段,正是一个初步迈入小康、城镇化速度加快的时期,学习和借鉴发达国家走过的路,从历史方位和现实基础寻找切合中国实际的、中国特色的乡村振兴之路,是党和国家重大的战略选择。

(一)国际上几种重要的乡村发展模式

日本的社区发展模式。和我国乡村由盛到衰的历史过程类似,日本乡村也曾有过大规模的衰落凋敝。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为迅速恢复经济,美国扶持日本把国家建设中心高度集中于关中地区,大力发展现代工业,使本来就凋敝的广大农村更加衰落。20世纪70~80年代以后,日本现代化取得了辉煌成绩,在这样的背景下,日本开始关注和重视乡村振兴问题。当时的日本政府通过村庄合并,在科学规划的基础上赋予村庄各自的功能,形成了环境优美、功能突出、管理完善的新社区,不仅使农民享受到了与城市居民同等的生活条件和公共服务,还广泛推进了资源要素和空间结构的整合,实现了从粗放型到集约型的转变。这种转变打破了落后体制的束缚,加快了农村发展方式的自我变革,使日本农村在实现新型农业现代化方面迈上新台阶。广为人知的“市町村”大合并,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完成的。日本政府先后颁布了《农协法》和《市民农园整备促进法》,将农协这一民间机构转变成正式的组织,从法律层面保障和维护了农民的权利,鼓励农村利用自身资源在统一规划的基础上建设“市民农园”,从而推动城乡交流。此外,从20世纪50年代起,日本针对城乡差距逐步扩大和农村劳动力外流的局面,开展了大规模的农村工业化运动。这项运动主要是通过加大对农村工业开发地区的资金投入和政策扶持,实现城市工业向农村转移。1961年到1962年期间,日本连续颁布了《低开发地区工业开发优惠法》和《建设新工业城市促进法》,通过减税、建立新据点和设立新兴工业城市的方法扩散城市工业,振兴地方经济。随后,日本政府为了改善投资环境和基础设施,又制定了《农村地区引进工业促进法》和《工业重新布局促进法》扶持机场、铁路、港口和通讯系统的建设。通过以上政策措施,一大批中小型企业在农村扎根,形成了完整的工业体系。在农村社区文化建设方面,日本政府在1988年拨款到每个村,用来统一建设美术馆或剧场,也就是“一村一品”运动。通过“一村一品”的开展,相关地区的旅游业被逐步带动起来,当地传统的文化特色也得以继承和创新,有力推动了农村社区的持续稳定发展。农村社会保障制度方面,日本政府针对空巢家庭越来越多的现实情况,调整了农村养老保险制度,使其从供养型转变为服务型,社区老人在家就能享受到专业护理,从而避免了家庭养老和社会机构养老的一些弊端。

20世纪70~80年代,现代乡村理论开始在欧洲主要国家出现。该理论提倡以乡村地区发展为内容,空间均衡为核心,即“发展农村经济,提高农民收入”。在此背景下,各国乡村发展陆续进入转型发展阶段,英国加入欧洲农业联盟,进入分化重组阶段;德国走向了农村现代化和生态化,并注重传统乡土文化的保护与发展;法国则以领地整治和一体化农业为突破口,通过一系列社会经济变革,完成了由传统农村社会向现代社会的转型。

英国则是在工业化基础上实现综合整治。早在1932年和1947年,英国政府先后颁布《城市和乡村规划法案》和《城乡规划法》,前者将乡村规划纳入规划体系中,以求实现整体发展,后者对乡村地区的开发建设进行了严格规定,其目的是为了防止乡村无序发展,保障乡村的农业开发能够在综合部署下进行。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包括英国在内的欧洲各国都经历了深刻的社会经济变化,以英国、法国和德国为代表的一些国家面临着重振经济发展的任务,出台了一系列复兴城市的政策,也带来了农村地区的转变。20世纪50~60年代,英国采取了以工业化为主要手段,以城市为核心的发展模式。这种模式有着明显的“城市中心化”倾向,因此农村的发展并未得到实质上的重视,导致了一系列恶果。到20世纪70~80年代,人们逐步认识到,如果传统农业没有得到相应发展,众多的城市顽疾也无法去除,乡村资源的开发和乡村价值的挖掘逐步被重视起来。在此背景下,英国加入了欧洲农业联盟,进入分化重组阶段。20世纪70~80年代,英国政府重新审视了乡村发展模式和发展前景,开始从国家层面向区域层面转变。在此期间,英国政府颁布了新的城乡规划法,确立了二级城乡规划体系。英国制定了乡村保护和农业发展总原则,“任何发展必须有利于农村经济的发展,并且能够维护或强化生态自然环境的质量”。2004年的《规划和强制性购买法》和《第7号规划政策文件:乡村地区的可持续发展》(PPS7:Planning Policy Statement 7),分别从规划管理和乡村发展两个方面,明确了英国乡村的可持续发展应与经济、社会和环境相适应,以改善人民生活、促进当地发展为目标。

法国从历史上就是中央集权的单一制国家。行政管理体制分为国家、大区、省和市镇四级,不存在“城市”与“乡村”的行政建制之分。遵循从大区到省、再到市镇的行政等级体制,并且均以市镇作为最基本的行政单元。法国政府在大革命时期,将土地分成小块卖给农民,极大地提高了农民种地的生产积极性,农业发展迅速。但随着进一步发展,这种小农经济的耕作经营方式,严重制约了农业发展水平的提高,过于破碎的土地分属权无法实现规模化、机械化生产。基于此,法国政府在20世纪50年代中期开展了大规模的“领土整治”工作,推进土地集中,实现规模经营。政府在法律上明确土地不可分割的原则,使农场主的土地不会因为继承问题而分散;政府从小农手中购买土地进行整治,再低价卖给中等经营规模的农民,促进土地集中。同时又为避免土地过于集中,制定了相应的限制政策,防止农场主的土地过分集中,使农业生产尽可能维持在效率最佳的中等规模。法国政府在20世纪50~60年代,加大农业农村基础设施建设,兴建了农田水利设施,改善农村条件,通过农业合作社促进农业专业化发展,推广农业科技,实现农业产前产后有机结合的“一体化农业”。同时政府不断制定新的政策,鼓励农业与其他产业的融合发展,推动农业与旅游业、现代农业与传统乡村手工业等的融合共进。加大乡村的公共服务设施建设,使法国乡村走出衰落,向更加美丽的方向发展。

德国在20世纪60~70年代,实施了综合农村发展战略,提出了“我们的乡村应更美丽”的战略规划。德国把国土分为“密集型空间”和“乡村型空间”,*德国《空间规划法》(Raumordnungsgesetz,简称ROG)制定于1965年,并于1965年4月22日正式生效。1991年7月25日,联邦议会对该法进行了较为全面修订,新法自1993年5月1日起开始实施。1997年,联邦议会再次修订,1998年1月1日起实施。对国土空间进行划分,从法律上消除了城乡地位的差别。通过农地合并,改善农业生产设施,适度规模经营,使现代农业得到快速发展。又把乡村生态环境放在十分重要的突出位置,对乡村空间在基础设施、商业开发、工业用地等方面都有严格限制,特别强调乡村传统文化的保护,在德国有许多乡村文化生态博物馆,既是乡土文化的展示区、教育区,更是德国传统乡村生活的体验区。

(二)国外经验带来的几点启发

我们可以从以上几种国际乡村发展模式中得到一些有益的启发。在结合我国乡村实际情况的基础上,乡村振兴战略的实施和模式的创新有以下几个需要注意的方面:

一是合理规划资源要素和空间结构。我国幅员辽阔,民族众多,平原、高原与湖泊分布广泛,自然资源和历史文化资源、民族文化资源都十分丰富,如何将各地的优势资源与空间结构完美结合,打造出属于自己的乡村名片,探索出适应本乡村发展的道路和模式,是今后相当长一段时期内乡村振兴工作的主要任务。乡村经济的振兴要摆脱以依靠农业为主的固有思维,实现全方位、多产业的引进,在保证乡村生态文明建设的同时,结合当地条件加强相关加工业、旅游业、建筑业、服务业等产业的开发,不失为振兴乡村经济的新理念和新方法。

二是从上到下完善相关法律法规建设,实现乡村地位和城市地位的平等,共享经济发展优惠政策和发展成果。我国是中央集权的单一行政结构,地方上采用“省—市—县—乡”的层级体系,乡村地区隶属于上级的市县并受其管辖。行政地位上的差异造成乡村地区的规划和发展往往围绕城市的需求进行,与乡村本身的客观需求有所差异。因此,提高乡村地位以便能够公平享受发展机遇是十分必要的。目前有部分地区已开展“省—市、县”的试点改革,这是政策上重要的一步。

三是注重乡村发展过程中经济、社会和环境的协调性。乡村振兴战略的实施固然是以提高经济效益为最终目的,但在这个过程中决不能忽略社会效应和环境效益,避免单方面发展给社会和环境带来恶劣后果。在强调公平与效率的同时,要合理利用资源和分配利益,充分调动乡村劳动者的积极性,主动为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添砖加瓦。尤其是在少数民族地区,更要注重民族关系的和谐与共同进步。早在21世纪初,国家就提出经济的发展不能以牺牲环境为代价,在强调增加农民收入的同时,要重视绿水青山的保护,实现经济发展、社会关系融洽、生态环境优美的共赢局面。

结 语

共同的集体意识是乡村形成和维持的重要基础,也是乡村团结和社会稳定的前提条件。乡村振兴的关键在于形成乡村共识。乡村共识有几个基本的要素:长期共同生活、有约定俗成的行为规范和相应的文化制度,成员之间都认可和遵循。目前看来,乡村共识面临两个方面的挑战:一是乡村文化基础的断裂,二是自治体系的逐渐瓦解。其主要原因是乡村转型期间,大量劳动力流向大城市,这些人群的工作环境和家乡的居住环境有着较大差异,造成文化和理念上的脱节,形成短期内无法调和的矛盾。此外,一些在外有着更好发展机会的居民和家庭也逐渐形成自身的价值观和价值原则,与乡村原本的共识之间可能存在冲突。这种文化上的断裂是造成人们无所适从的重要原因,同时也是乡村秩序规范的症结之一。乡村居民在“去”与“留”之间摇摆不定,波及乡村传统秩序的权威,给乡土文化的重建提出了新的要求:主动建设自治体系和自觉促进乡土文化。共识虽然存在于意识层面,但根源于劳动实践当中,对乡村居民的生产生活行为有着直接影响。自治体系的构建需要足够的空间和资源,需要自治传统的继承和发扬,在较少外界力量干预的情况下,乡村居民会用自己的方式解决问题,形成大家共同认可的方案,这是真正意义上的乡村自治。相对于自治体系,乡土文化的维护和促进能够更稳定地发挥影响和作用,文化自觉一旦形成,就能在相当长一段时期内保持共识的存在和延续,实现乡村的自我管理和自我创造。这也是乡村振兴战略实施的前提和基础。

乡村振兴战略的核心是构建和谐社会,和谐社会的本质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平等的、均衡的和稳定的,互惠互利是构成均衡社会关系的重要原则之一。当今乡村虽然经历了巨大的变迁,也处于转型的重要时期,但其物质基础和社会关系仍然有较强的基础。在广大乡村地区,村落内部的乡土本色依然有顽强的生命力,村落之间的边界仍然存在,在这种既相互独立,又有着复杂社会关系的地区,实现互惠对于关系的稳固与均衡、秩序的形成和遵守有着十分重要的作用。乡村振兴战略的实施,离不开互惠文化的创建。一是要在乡村内部,通过情感、道德、传统习俗和文化制度等方面的力量来增强村民之间的联系,培养村民对村落的情感和道义感,使之在不断变化的外部环境下仍能保持自身凝聚力。二是协调乡村不同社会力量之间的利益,建立其互惠协商机制。当下乡村面临着大量外来利益集团的布局,如何在不同利益群体之间实现新的均衡是一个亟待解决的问题,互惠原则为这个问题的解决提供了有益的借鉴和参考。在利益交换过程中,唯有坚持互惠,社会秩序和乡村关系才会稳定和发展。所以说,实现互惠是乡村振兴战略中的关键一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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