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过了

卢斌

平头是个黑代驾，这天晚上正在一家餐馆门口揽活。不一会儿，他便发现了目标—— 一个小伙子。小伙子身上明显有呕吐的痕迹，开的是一辆雪铁龙。只见他坐进驾驶座摸索了一会儿，又下来了。看样子是在犹豫酒后要不要开车。

平头连忙凑上前去，三下五除二谈定了价格，拿了车钥匙发动了车。刚开始，小伙子还没什么话，只是默默地玩手机，时不时地还看看后面，应该是有什么心事。

平头打开了话匣子，套着小伙子的信息。小伙子看样子涉世不深，没两句，平头就知道小伙子叫赵康，是个大三的学生，学的是表演。平头心里一阵懊悔，一个学生能有几个钱，更何况这车子还不是他的，而是一个叫三哥的。平头正琢磨着怎么脱身，趁着天色早再去揽个生意时，赵康接了个电话。

一通电话打下来，平头心里忍不住一阵狂喜，原来这小子是个富二代，奶奶的，一个月10万块零花錢还嫌少！平头想想自己兜里的那几张钞票，恨得牙直痒。

平头接着套话，赵康的酒劲似乎也上来了，口气越来越狂“：这是个什么烂地方，还影视城呢，满眼看上去没几个漂亮的妞！晚上一到9点，街上连鬼都看不到一个，就这我家老头子还不放心，天天通过手机定位看我在哪里，这不，好不容易把三哥灌醉了，老头子的电话就打过来了，真是烦人！”

“老人家事情是多，不过也是为你好。”平头假装好人，“兄弟，听你这口气，是想找地方玩玩啊，这里我可熟，好玩的地方都知道，带你转转？”赵康眼睛一亮，旋即又叹了口气：“今天就算了，老头子盯得紧，刚才你也听见了，10点我要是不到三哥家，每过一小时减1万零花钱，改天吧。”

平头趁机和赵康换了电话号码。赵康接着又跟平头闲聊，似乎想要重新置办一身行头。平头一一介绍了当地的消费场所，随即话锋一转：“兄弟，你让那三哥带你出来转转不就行了。”平头想了解下三哥的底细。

赵康不屑地说：“别提他了，这小子原来是我爸公司的一个保安队长，后来辞了职，跑到这影视城做事。不过我爸对他有恩，这次事情出得急，我什么都没带就跑这里来了。他可抠得很，你看见这车还是手动挡的，想想，让他领着我去买东西，我能看得上？”

平头越听越兴奋，原来这三哥也没什么背景，这小子似乎还犯了什么事，要是能弄个什么把柄在手上捏着，以后的日子可就舒坦了。平头留了个心眼，悄悄地打开了手机录音：“兄弟，我多嘴问一句，你出了什么事？”赵康说顺了嘴：“不过是酒后撞死了人，赔点钱就是了，没多大的事！”

平头眼珠一转，说：“顶包的人可要牢靠，不然有钱也解决不了问题。”“那是当然，分期付款，他老婆还在医院躺着，量他不敢乱说。”赵康想也没想冒了一句。

平头心里乐开了花。赵康也觉得话说多了，改口道：“刚才说的都是玩笑话，这年头谁敢做那事？再说我也不喝酒，你可别当真！”这解释有点多余，平头连忙应付：“是是，喝多了，酒话酒话！”

正在这时，赵康拿着电话的手又放到了耳边，赵康没好气地对着电话嚷道：“你烦不烦啊，马上就到了。什么……你怎么知道的，你在我手机里安了窃听器……不是，我真没喝酒，你们怎么都不信呢？要不你问三哥，他喝的是酒，我喝的是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只喝洋酒……好了，知道了，不说了。”

赵康喘着气道：“看看，又来了，还他妈的在我手机里安窃听器，一个三哥就够呛，又派个人来盯着。哎，我说你靠边吧，前面有查酒驾的，等会儿我吹个你看看。”平头顺着赵康的手指看去，果然看见前面不远处有一辆警车停着，正在指挥车辆靠边查酒驾。

“真是醉得够呛！”平头悄悄地收起手机，还不忘安抚赵康，“别闹别闹，我们马上就到。”

平头靠边停了车，一个交警走了过来，手里拿着酒精检测仪。平头刚要吹，赵康一头将他挤了过去，用力地在上面吹了下。交警笑了：“哟，还挺配合的，行，没喝酒，不过你这身上怎么有这么大的酒味。”平头放下心来，凑过去吹了一口，解释道：“我们刚送了个喝多的朋友，结果吐了他一身。”

交警挥挥手让平头过去了。

平头抹了把头上的汗，不解地问赵康：“你真没喝酒，还请什么代驾啊！”赵康鼻子一哼：“这破车，开着掉价！”

平头心里发苦，连忙寻了个僻静的地方，就把车往路边一靠，装作想起了什么的样子，一拍脑袋：“哎哟，你看我这记性，我还要到火车站接丈母娘，兄弟，马上就到地方了，要不你自己开回去吧。”

赵康一愣，刚要开口，平头立刻作揖拱手道：“兄弟，不怕你笑话，我家那位太厉害了，这事要是耽误了，我这一个月都别想安生了，也没时间带兄弟四处转转，你看这样，这次的代驾费就算了，只当我给兄弟赔个不是了。”看着平头一副可怜的样子，赵康只得钻进了驾驶位。

看着赵康一弹一弹地开了出去，平头心里一阵冷笑。原来这平头是个代驾碰瓷的主，专门在酒店餐馆附近寻找目标。等把车快开到目的地时，平头就找个借口溜走，通常客人看着剩下一点儿路，会自己开回去，这时王麻子几个就会出现，制造事故。由于客人是酒后驾车，不敢报警，王麻子几个就会狮子大开口，敲上一笔。

可是这次这小子没喝酒，平头又另有打算，当下便打算放过赵康。平头掏出手机，刚要给王麻子打电话，路边出租车上下来一个人，边跑边喊：“孙子，别跑！”

平头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这人是冲着自己来的。再一想到那小子说他手机里有窃听器，家里又派了个人来……平头冷汗都下来了，别不是自己的意图被他家里的人猜了出来，派人来灭口吧，这来得也太快了！平头撒腿就跑，仗着路熟，好不容易把那人甩得不见踪影。平头气喘吁吁地拿出了电话，拨给了王麻子……

再说赵康好不容易才找到了手动挡的感觉，旁边一辆车突然窜了出来，赵康连忙刹车，却还是和那车来了个亲密接触。

前面的车上下来两个人，为首的一个五大三粗，一脸麻子。“下车，赔钱，要不然我就报警了！”麻子把引擎盖拍得轰轰作响。

“把你那爪子拿开！”赵康毫不示弱，“报警就报警，谁怕谁啊！”麻子一愣，显然没想到会碰到这么横的一个主儿。

赵康也下了车，看了看车，还好，车子没什么大事，只是保险杠上稍稍有些掉漆。麻子正要开口，电话响了。麻子听着电话，脸色不断变化。过了一会儿，麻子挂了电话，丢下了一句：“算你小子好运，我有急事，不跟你计较了。”

看着那车扬长而去，赵康愤愤地扬起了拳头，喊道：“算你小子跑得快，要不老子還要跟你好好计较计较！”正在这时，后面一辆出租车驶了上来，一个人大汗淋漓地从车上走了下来。

“导演，你看我这个富二代演得怎么样？”赵康迎了上去。

导演喘着气，却不接赵康的话，问道：“那麻子要了你多少钱？”“富二代有钱也有脾气啊！”赵康一仰脖子，“一毛钱我都没给，他接了个电话就走了。导演，你看我这角色理解得到位不？”导演一拍大腿：“嗨，白忙活了一场，平头没捉住，这麻子也让他跑了！你到底演的啥啊？”赵康顿时有点摸不着头脑。

原来，赵康经师兄介绍，到一个剧组面试，导演让他演一个富二代的角色。看在师兄的面上，面试完，导演留赵康和剧组的老师一起吃饭。饭桌上，坐在赵康旁边叫三哥的老师喝多了，吐了赵康一身。导演一面安排人送三哥，一面让赵康把三哥的车开回影视城——那车是借其他剧组的。

赵康虽然会开车，可是这手动挡的车却没怎么摸过。正在这时，平头出现了，而赵康却意外地发现导演蹲在角落里观察他。等车开上了路，导演还坐了辆出租车跟在后面。赵康自作聪明，以为面试还没结束，于是按照自己的思路往下演，不时自接电话，又是酒驾顶包，又是窃听器什么的……

导演听着赵康的叙述，哭笑不得地说：“哪儿还有什么面试，我弟弟被这伙人坑过，他跟我描述过那伙人的长相。我安排完三哥的事，要到自己车上拿东西，却意外地发现了那个平头。因为我也喝了点酒，所以请了个出租车跟在后面想来个全程拍摄取证……”

这事闹的，演得有点过，赵康也有些不好意思。忽然，赵康一拍脑门，想起了什么：“导演，这事可能还没完。那平头录音的时候我看见了，我以为是给你听的，现在想想他可能想勒索我……”

正说着，赵康的电话响了起来，却是个陌生的号码，接通电话只听里面说：“我有你酒驾顶包的证据，准备好200万……”

三天后，平头一伙落网了。赵康在剧组也安定了下来，导演说以后还要给他几个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