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视阈下亚里士多德友爱观审视
2018-03-30于阿专
于阿专
(中共泰州市委党校政法教研室,江苏 泰州 225300)
党的十九大报告指出,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是当代中国精神的集中体现,凝结着全体人民共同的价值追求,不仅点出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实质所在,更是对党的十八大以来实践经验的高度总结。今年,中央印发了《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融入法治建设立法修法规划》,要求在今后的法律法规体系建设中以鲜明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导向为引领,社会主义友善观也由此焕发出了新时代特色。因此,我们重新审视亚里士多德的友爱观,就意味着在对西方传统文化扬弃的基础上,用新理念塑造当前的友善核心价值观,赋予其新的时代内容。
一、亚里士多德友爱观的背景分析
我们在新时代重读亚里士多德的友爱观并加以探讨,粗略地考察当时古希腊的时代环境以及亚氏友爱观的理论渊源显得尤为必要。
(一)时代背景
城邦制的政治模式、家庭制的辩护立场以及遗嘱制的进化演变都促使友爱成为城邦生活不可回避的课题。公民热衷于参加各种公开性的活动,这都得益于城邦为其提供了充分广阔的空间,长此以往,公民对于城邦这个共同体的认同感和归属感日渐加深,由此家族、部落和城邦紧紧相连、密不可分。彼时希腊人友爱所包含的所有感情因其具有两个人共同生活及存在感情的特性,都可以在家庭关系(夫妻关系、父子关系和主奴关系)中找到原型[1]。可以发现,友爱关系滥觞于家庭关系。此外,人类有关遗嘱的相关理论也可追溯至此,反马其顿党以“不敬神祗”的名义陷亚里士多德于水深火热之中,后者被迫逃亡至优卑亚。临走之时,亚里士多德立好遗嘱并委托其最信任的好友安提帕特为遗嘱执行人,好友的所有活动都等同于自己在做这些事情。可见友爱关系已然成为当时古希腊人生活中的重要因素,这也为后期亚里士多德的友爱研究埋下了伏笔。
(二)理论渊源
古希腊时期,关于友爱话题的讨论,最早可以追溯到荷马史诗中关于英雄友爱事迹的歌颂。伴随着后来欧里庇德斯、恩培多克勒、赫拉克利特等都在自己的著作中提及友爱,这一话题逐渐受到人们推崇。而对亚里士多德友爱话题影响最为深远的当属柏拉图谈及友爱的多篇对话。柏拉图在《李思》中首先对友爱进行了较为简易的提问,试图将爱产生的原因归结于欲望的匮乏,但是最终并没有得到理想的答案。《会饮》中,柏拉图进一步将友爱局限于男女之爱的范畴,并借助第俄提玛的精彩说教得出结论:友爱因彼此之间的欲望而产生,实质是一种因其自身既不美也不善从而展开一种对美善事物的追求。而这种追求在《斐德诺》中,被柏拉图升华为一种欲求的迷狂。亚里士多德的伦理学思想根植于他所生活的时代,根本上超越了柏拉图把友爱等同于爱欲的片面观点,批判性汲取经典哲学家尤其是柏拉图关于友爱理论的精髓,在此基础上梳理归纳出其独具特色的友爱论思想。
二、亚里士多德友爱观的理论内涵
在亚里士多德笔下,希腊文Phileo不仅涵盖了现代汉语意义中的友爱或者友谊,其他所有的人际关系以及社会关系,“如城邦公民之间、家庭成员之间的相互关系都在其考虑的友爱范畴内”[2]。
(一)友爱之特性
《尼各马科伦理学》第八卷开篇就点明友爱“就是某种德性,或者是赋有德性的事情;或者说是生活所必需的东西,谁也不会愿意去过那种应有尽有而独缺朋友的生活”[3]。由此可以推断,德性并非偶然,我们称个体间存在友爱,意味着一种行动的、活动的关系横亘于双方之间,它要求友爱双方根源于共同的生活。“所应做的德性”最为重要,与感情层面的特殊意义以及潜能而在的东西有所不同,友爱双方以相似的生活背景为依托,共同建立相似的价值认同,从而在实践中因共同的德性而共处。同时,友爱在生活中是不可或缺的,没有个体能脱离社会而作为“人”而存在,这是社会运行规则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二)友爱之类型
《尼各马科伦理学》梳理归纳了友爱的三类形成原因:有用、快乐和善,在此基础上,关于友爱三种类型的划分顺理成章。
一类是基于有用和基于快乐的友爱,可以统称为偶性友爱,在亚里士多德看来,友爱的本质内涵在于双方是因对方的原因而希望他好并由此成为朋友,这是一种毫不掩饰的给予对方的感情。但因为有用或者快乐而和对方成为朋友的人,并不是基于对方的视角,所以我们把这两类统称为偶性友爱,它们的共同点在于难以长久维持,因为有用和快乐“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当繁华不再,友爱双方极易散伙。
还有一类是德性友爱。“以德交则大异于斯二者,不为利诱,不以乐縻……其所重者,彼此之德”[4]。与偶性友爱根本不同,德性友爱是具备德性的个体因为对方的原因而产生,能够劝人向善,指出朋友的果过失,而不是因为相互寻求利益进行交往,这种君子之交才是真正长久的友爱。“那些为了朋友自身而希望朋友为善才最是朋友……只有德性才是恒常如一的”[5],由此实现灵魂的合德性的共同活动,这种友爱这也是亚里士多德笔下描绘的最完美的友爱。
三、亚里士多德友爱观在中国新时代的适宜性解读
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作为建构当代中国意识形态大厦的重要基石之一,无疑是汇集人民共识,凝聚中国力量的灯塔,指明了新时代构建和谐社会的新航向,是文化自信的集中体现,在实现民族复兴新征程中起着无可替代的作用。友善作为社交关系中的基本道德规范之一,在探索实践过程中往往被视作化解冲突矛盾、推动社会和谐的润滑剂。由此,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视阈下重新研读亚里士多德的友爱观显得极为必要而有意义。
(一)友爱:友善价值观的理论原点
进入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面临着新的时代课题,要解决和应对发展中新出现的问题和挑战,必须以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为指引,“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是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从新时代坚持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出发,提出的重大战略思想”[6]。友善作为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话语体系在个人层面的语言模因之一,在深入解读和广泛传播过程中,挖掘其科学内涵显然绕不开对亚里士多德友爱观的重读,二者之间兼备共同性和差异性。
亚里士多德所研究的友爱范围广泛,有别于现代汉语定义上的朋友,其研究范畴包含了城邦公民、商业伙伴乃至家庭成员之间的关系,重新关注亚里士多德友爱观也为我们当前研讨友善核心价值观提供了理论基点和研究借鉴,两者对于所处时代的助推作用可谓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从核心价值来看,二者都强调的是公民因对方益处而怀揣善良动机并由此而产生内心的仁爱;从实践价值来看,二者都不是一种静止的内在修养,而是一种外在的积极行动;从社会价值来看,无论是亚氏友爱还是与人为善都存在于实际的交往过程中,是兼顾理性自我与他人的善,是高尚利己主义和社会道德要求的统一。
而友善价值观作为亚里士多德友爱观的外化和拓展,其科学内涵又有所突破和创新。亚氏友爱观基于所处城邦道德理念的规范,目的是为了达成“城邦之善”,这从本质上顺应了统治者的要求。在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话语权的时代大潮中,友爱被赋予了更丰富的内涵,启航新时代,习近平总书记在十九大报告中提出了“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进一步丰富与深化了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之友善的理论内涵,人际友善不断推广并被放大到国际友善,是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外交思想的集中体现,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与时俱进的最新理论成果。从古人“天下大同”的理想世界到今天提出的打造新型国际关系,新时代的国际友善观对于“逆全球化”思潮抬头而前路不定的当今世界提供了无可替代的中国方案。
(二)友爱:社会和谐的普适情怀
和谐社会的思想精髓因社会发展而薪火相传,以和谐为特质的文化气息源远流长。党的十六大报告中首次将“社会更加和谐”纳入全面建设小康社会的目标;十六届四中全会将其纳入加强党的执政能力建设的重要内容,引起学界高度重视;党的十七大、十八大报告中对构建和谐社会进一步补充强调,指引我们在实践中不断推动理论创新;十九大报告明确了“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美丽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的奋斗目标,强调“和谐”始终是实现伟大梦想必须达成的重要目标之一。
当前,我国已处于全面深化改革和全面扩大开放的关键时期,面临多重挑战和不利因素,多种深层次的矛盾交织叠加,一些敏感问题稍有处理不慎就会引发社会跌宕,因而重视和谐问题不可避免。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作为引领人们思想、引导社会精神风尚的指向标,事关社会发展方方面面,只有深度融入社会生活,才能从本质上筑牢构建和谐社会的社会意识形态基石。作为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品德内涵之一,友爱在社会风尚中不仅影响着个体之间的社交往来,更关系到社会秩序的稳定运行,因而和谐社会的构建需要充满友爱的合格公民去共同发挥推动作用。而新时代面对新形势新问题,如何发挥友爱在应对各项挑战中的关键作用,也成为了亟需解决的时代话题。
(三)友爱:人际和谐的德性诉求
马克思曾将人的本质概括为:人是社会关系的总和,只有在与他人交往的关系中才会得以充分体现。中国传统的“和谐”理念也极为重视人际关系和谐的构建,尤以有子所秉持的“和为贵”理念为典型,这也为儒家所秉持的中庸之道在处理社交关系上的基本准则奠定了思想基础。经典作家和传统文化为“和谐”理念在现代社会中的价值取向进一步深化提供了思想渊源,在新时代体现为社会个体之间的心灵有序沟通,其伦理学内涵就是彼此之间按照有序、协调、友爱的完善规则有序交往。据此,“关系”升华为和谐社会的核心意蕴与价值取向。
个体的价值取向具有差异性,现代社会生活节奏加快和各类竞争不断加剧,使得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极易变得紧张、脆弱,因而,构建和谐的社会人际关系,也是筑牢社会主义和谐社会的必然要求。每一个友爱个体都是在社会公共生活中打破孤立自闭的封锁状态,彼此之间共同维护情感。这也与远古人类最初互帮互助的原始本能不谋而合,当自然风险来袭,人类只有团结起来才能抵御灾害以维持生存,尽管带有私利性质的自我拯救不可避免,但在一定程度上却成全了双方之间的互助合作。作为一种关系性德性,友爱本身作为一个有效沟通渠道存在,激发社会成员在社交中相互磨合进而构筑良好社会秩序的内生性,通过外部介入来培育个体间向心与和谐的原始动能,以聚合双方心灵达到有序交融,社会整体也因友爱的原力弥合而凸显和谐魅力。
(四)友爱:自我和谐的理论归宿
亚里士多德有关友爱观的解读占据了整整两卷的内容,正如他所言,友爱作为社会成员之间的一种精神往来,它“似乎是取决于人们如何对待自身”[7]。但这种将友爱源于自身的观点在过往通常被解读为自私自利的一种表现。事实上,亚里士多德的自爱观根本别于现代汉语语境中所定义的“自私”,自爱更偏重于在理性自我和他人之间兼顾的善,这种高尚的利己主义本质上并未违背社会道德要求,“自爱论”无疑为我们在构建和谐社会的语境中重视个体自由发展提供了新的思考与启示。
我们所追求的道德理想始终是在有序和谐的友爱社会中实现自我身心和谐,这在一定程度上保证了社会进步的宏伟目标和个体自由的展示、个体的全面发展并行不悖。马克思认为,“正像社会本身生产作为人的人一样,社会也是由人生产的”[8]。自我反映社会个体对自身存在状态的认知,从根本上影响个体的情感体验,对个体所扮演的社会角色在人际关系中能否架构和谐的社交网络起着重要作用。和谐社会的本质在于人与人之间的和谐,而个体的自我和谐可以说是这层含义的深层次延伸与终极体现。作为道德理想的“友爱”观念,在塑造新时代团结友爱的人际关系和成熟稳定的社会心态之历史进程中发挥着不可或缺作用,有利于个体的自我解放和全面发展,达成自我和谐。友爱乃至自爱在现实中完全与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科学内涵高度吻合,而其又最终上升到更高层次的道德理想追求,融理想与情感、长远与当前、社会与个体为一炉,在培育新时代合格公民的目标下,实现个体的全面发展甚而臻至道德完善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