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中国侠文化研究2016年年度报告

2018-03-29王亚伟

关键词:武侠文本文化

王亚伟

(西南大学 文学院,重庆 北碚400715)

2016年是中国侠文化研究重要的一年。在本年度里,有以下几个方面值得关注:第一,相关基金项目给予侠文化的持续性支持。大小项目达30余项,重点项目有韩云波的“中国现代武侠文学发生期研究(1900—1949)”与“多卷本《中国武侠小说史》”、蔡爱国的“清末民初的侠义小说与国民性改造的研究”、陈夫龙的“中国新文学作家与侠文化研究”、王立的“当代武侠小说青年形象的社会意义及民国文本来源研究”与“还珠楼主小说母题古今演变研究”、吴双的“东亚视域下的侠文化研究”等;而在一般项目中,许多研究者通过所属领域的研究个案涉及侠文化,延展到侠文化的研究范畴,如石娟、汤哲声、刘大先、谭光辉等高校研究者的项目。这些项目的支持无疑给予了中国侠文化研究重要的推动作用。第二,本年度期刊论文的发表数量与2015年基本持平。以知网为主要检索工具来统计的新发表论文数量达1 944篇,刊登论文的主要知名刊物有14家。这些论文的研究内容多集中于侠文化在不同背景下的流变研究、侠的精神气质的转变与继承、侠文化的生存境遇、侠文化在影视载体中的展现、侠的内在精神对个体与群体的塑造、以侠文本作为素材生发到语言或其他领域等方面。武汉大学、南京师范大学、苏州大学和西南大学等30所高校的38位博士、硕士的学位论文进行了相关方面的探究。第三,在有关侠文化研究栏目的构建与开拓以及研究群体上,自2004年《西南师范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与《今古传奇(武侠版)》合作开办“21世纪中国侠文化”栏目以来,不断为侠文化学术研究的新成果提供了展示与交流的平台,形成了侠文化研究的重镇。在研究群体上呈现出遍地开花的景象,具体的研究派别有以韩云波为代表的西南大学派、以徐斯年与汤哲声为代表的苏州大学派、以王立为代表的东北派等。第四,相关侠文化活动的举办。首先是2016年7月在香港会展中心举行的书展活动,以“武侠文学”为年度书展主题,展出了以金庸为代表的8位香港武侠文学家的系列展品,同时举办了多场次的主题讲座。其次是2016年11月上观读书会在上海举办了汪涌豪主讲的“游侠世界”专题读书活动。除此之外还有2016年8月在杭州举办的首届“温瑞安杯”世界华文武侠微型小说大赛活动。第五,相关侠文化作品的出版。如《天下第一剑》《悲魔剑》以及《2016年中国武侠小说精选》的出版,这些具有代表性的侠文化作品以小说文本的形式延续了传统侠文化,同时融入了现代因素,为侠文化注入了新的活力。

一、关于中国侠文化文本内容的解构与重建研究

在着力研究与探讨侠文化的萌芽、发生和发展流变过程以及其所产生的重要价值与意义时,寻找有关文本来进行研究成了重要途径。在围绕侠文化的文本内容时,只有从合理的角度切入,并将理论方法与文本结合,才能生发出研究价值。以下是具体的年度研究情况:

(一)对侠的源头与内涵的研究

关于侠的源头与内涵研究,学术界早有相关阐述。研究的整体态势呈现出从多角度切入,同时结合自身方法进行探源性研究的特点,而这种带有个人主体性的探源行为也具有相对合理性,每种说法都有一定的道理。因此,这种侠源头性的考察具有一定的可重复操作性质。虽然可参见的文献基本不变,但放在历时性的维度中,主体始终背负的文化背景会发生差别移位,甚至在偶有出土文献作为补充等复杂因素下,研究路径的细微变化也会造成对侠的源头与内涵的新认识。如董立婕在对游侠与武侠发生期的内涵进行研究比较时,就把比较法与文献佐证法等方法作为理论基础,分别从侠的文化、历史和实录三个角度来进行侠的起源性探究,在三者间的论证中肯定了以实录为佐证的侠的起源,并基于对日本文化中侠的内涵的有效把握,在共时与历时的比较中使侠的内涵得到了延展[1]。更值得关注的是这种多角度的探源性方式为我们呈现出了侠的源头的内涵丰富性。另外也出现了从常见的考据训诂学或社会学角度对侠的源头进行研究的情况。属于前者的有白贤从文字学切入侠的来源考辨、郭青对《庄子·说剑》篇的解读,而丁显阳则从社会学角度论及在社会道德体系下侠的来源是人的个体性与社会性平衡统一的双重载体。总之,研究者们长久以来对侠的起源问题难以达成共识,使得侠的源头与内涵的丰富性推动着传统的研究持续前进。

(二)对人物形象的研究

形象研究历来是侠文化研究中的重要方面,首先是因为形象本身易于反映侠文化的基本内涵,具有标签化的显著特征;其次是因为形象的塑造始终是侠文化不可或缺的重要成分,形象活动的参与贯穿于文本始终。在2016年度的相关研究论文中,围绕人物形象来展开的研究在数量上占了很大比重。总体来看,研究的内容涉及了形象的多角度,其目的也具有多样性。

从人物所处历史时段来划分,先秦两汉的侠形象是重点关注的对象。这种关注的范式研究在许多研究者的采掘下,提炼出了多维度的价值与意义。但与此同时则随之产生了异构同质化的倾向研究,即后来的研究者多局限于从语言表达逻辑结构转换的多样性来研究先秦两汉的侠形象。从表面上看,似乎是获得了新的研究成果,但实质上仍是殊途同归,学术观点同质化普遍存在。除了个别文章外,许多观点仍然是简单的话语重复。例如,通过对司马迁与班固笔下塑造的人物形象做出论述,在比较的共存状态下展现出侠形象的变迁,就容易走进重复研究的困境,在本年度的研究中不乏此类文章,这里不过多赘述。值得一提的是,李永的论文从历史学的角度出发,采用数据统计法将游侠按照时间和空间分类计算的数据研究思维有值得借鉴的意义。

从人物性别研究角度来看,侠文化中的女性形象获得了重视。现实中女性往往处于男性的附庸地位,处于被统治的社会地位;而在侠文本中塑造的人物则获得了突变性的解放,突破了男性对侠的独占性。女性在吸取对立性别精神的同时,结合了其本身的天性,展现出了独有的侠义气质,女性的话语权呈现出扩大化的倾向并与男性趋向逐步一致。如本年度对红拂、贾人妻等女性人物的论述研究都基本上符合以上论述。但这种研究往往容易造成模式类型化,对人物的相关情节与细节等简单做出阐释,停留于表层结构研究,没有考虑背后更深刻的复杂性因素。换句话说,侠女形象的分析还有研究的空间与价值等待我们去发现。

引入西方文论观点的视角研究人物。引入西方文论观点解读中国传统小说已很常见,这是文化发展的必然趋势。追寻着这种浪潮的节拍,用此方式来把握侠文化的人物形象也可能研究出一定的价值。这不仅体现在一般性理论在具体分析下的适用性,也为研究这种细节性的点提供了一个人物形象分析的具体案例。如冯媛媛运用“他者性原则”来解读《三侠五义》中的人物形象塑造特点,“只要将此作一种现代的转换,其意义就能立刻得到彰显,它不但可为当今的小说创作提供一种借鉴,也可对‘主体性’的反思提供一个重要的本土资源”[2]。

(三)对侠文化小说叙事的研究

叙事是构建小说大厦的基石,叙事功用搭载着重要的任务。叙事模式的差异性在导向叙事创作中呈现出属于个体性作者的趋势,而这种自带差异光环的小说往往在侠文学中占有重要的地位。因此在侠文化的文本研究中,叙事研究也成了热点。在本年度研究中,既有对侠文化叙事进行的微观探讨,也有从宏观上把握侠文化叙事的研究,呈现出双线式研究的平行形态。

涉及微观研究时,研究者对各自所关注的方向进行挖掘。在关于金庸武侠小说的研究中,首先涉及的是边疆叙事研究,严艺以关照金庸对边疆的人、事、物的抒写方式来使其呈现出审美化叙事的倾向,在包含着异域的自然景观与人文景观中透露出平实化和跳跃性、陌生化与神秘化以及诗意化的特征,通过这种边疆审美叙事的建构,抒写出作家自身对边疆理想世界的重塑以及侠文化空间范围的广域性影响[3]。这种边疆叙事模式的考量在侠文化上的研究是为数不多的成功范式之一,具有一定的创新性。其次涉及的是白猿藏经叙事研究,在对人与动物关系和谐构建的叙事渊源上,由于金庸的经历与认知的个体差异性导致了此种叙事模式是对以往表层结构借鉴与对深层结构超越的结果[4]。再次是对金庸的武侠新角色引入叙事模式的探讨,其突出价值在于对普洛普引入角色范围的怀疑。彭依伊认为普罗普理论存在一定的局限性,这使得普罗普的叙事模式在研究金庸角色引入技巧与方式的多样化上具有极大的延展性与深化性[5]。

蔡爱国指出,清末民初的侠情小说之所以能对后来者留下价值在于其独特的叙事模式,即在对情的独钟与侠的渲染下充分展现时代社会丰富复杂性的叙事模式[6]。虽然侠情小说在语言表达上存在缺陷,但是蔡爱国也对这种叙事模式给予了中肯的评价。而在古龙小说的研究中,有两篇硕士论文都涉及了叙事研究。其一,《古龙武侠小说的故事形态研究》一文运用了普洛普故事形态叙事学来进行探究,因此陷入了重复研究的困境,在缺乏新方法的引导下只能对这种叙事模式的探讨进行较浅地挖掘,很难获得新的突破性研究。但撇开新颖性的偏见来看,这是一篇具有系统性的传统文本叙事案例研究,在知识层面上值得肯定。其二,从乌托邦建构角度切入,朱嘉琪认为古龙从江湖叙事里构建出了人性乌托邦与道德乌托邦的叙述模式,凸显出了对理想情意的向往和对道德由恶转善的呼唤,且通过乌托邦式的叙事传达出了悲悯的生死观念与现实的人生观念的关系。在剑侠修道叙事模式研究中,王宗辉在《蜀山剑侠传》的文本基础上概括出个体的修道叙事模式是通过将修道之人置于所谓的人间——仙侠世界的平面格局里进行凡人存在、剑侠问道、外修、得道的生命链条转换轨迹图示[7],而这也正是还珠楼主“自我抉择”与“实践活动”处理方式的具体外化。

在宏观上把握叙事本身的整体性的研究,受到的关注相对较少。如王洪琛从侠义叙事的本体来关照,认为侠义叙事的过程是侠义精神弘扬的载体与纽带,更重要的是叙事呈现的神秘世界表现出了人性对自由美的精神诉求[8]。这种观念不再局限于具有文本的叙事层面,而是将这种叙事形成的艺术精神引入到更深的领域。

(四)侠文化的嬗变研究

侠文化并非一成不变,从侠在各时代阶段的称谓与范畴就可以知道这种变化性,而潜藏的内在嬗变则需要我们去深入探究,才能系统地了解到侠文化产生变化的必然性。就侠文化的嬗变研究状况来看,从纵向与横向两个角度中,研究者多择取某个阶段或某个时间点来阐释这种嬗变。这种嬗变往往受到时代的重要影响,带有时代的鲜明烙印。

在本年度的研究中,研究者多通过具有时代性的文本内容作为参照予以观照。殷慧茹从明清章回小说入手,将侠文化的嬗变分为两阶段,用明以前与明清时的侠义精神总括侠客的身份、本质、价值观以及思想重心的研究。其中反映出的嬗变是侠文化走向了堕落,但同时这种堕落又对侠文化的重新建构提供了重要的契机与文化基础。从这里,我们看到的不仅是变化的不可逆性,而且变化的合理成分会剥离对立面而不断重组以适应时代的需求。谭光辉以80年代武侠小说的时间点来进行研究。80年代的武侠小说是侠文化嬗变的结果,小说抒写的是以“武”为隐喻的身体自由与以“侠”为寓意的思想道义的自由[9],对武侠小说本身来说就是超越现实的想象之自由,时代现实的禁锢在思想上得到了急剧性的解冻与释放。此外,也出现了将新派武侠小说与网络武侠小说进行比较来论述侠文化的嬗变,但简单的主题比较论述仅触及到了表层的因素变化,仍滞留于平面化的研究困境里,有待于进一步深入挖掘。而仅就网络武侠小说的本身缺陷性所形成的研究价值也有待商榷,虽不能忽视,但也不能过度拔高,需要研究者去客观看待。

(五)侠文化的语言研究

侠文化在自身的发展中构建出了独特的侠语言语料,为语言学的研究提供了多样的语言材料。因此,特定的语言研究也成了研究侠文化的重要路径。

侠所构成的社会群体在长期的交流与语用中会形成独有的语言习惯,并渐趋形成在侠群体中带有封闭性的语言形态。这种语言具有隐秘性与独立性的特点。张文娴选取了清代侠义小说的隐语进行统计研究,通过隐语来探讨清代隐语对武侠小说的语言影响。这种在特定的时代文本上进行分析的隐语研究具有一定的新颖性,不仅有利于促进语言自身的研究,也有利于对清代侠群体语言文化进行深入了解。此外,张倩以《三侠五义》作为研究称谓语的语料文本,划分与界定,并阐述各类称谓的内在规律。虽然这种称谓研究涉及的对象并不完全是侠的称谓,但是也可以从中看出以侠为主题的文本书写具有丰富的中国传统文化内涵。

(六)侠文化作家相关研究

在“知人论世”的研究常态下,围绕作家进行研究是无法绕开的重点,并成了整个研究体系中的重要环节。从本年度的侠文化作家相关研究情况来看,围绕作家延展出了多个层面,也呈现出了丰富的研究成果。

在作家家世研究上,李永明对还珠楼主的家世进行了较为系统性地翔实考述,不仅从整体上厘清了还珠楼主的家世脉络,也方便我们对还珠楼主细节上的把握[10]。而且作为首次刊发的系统性考述,其对接下来的相关研究无疑具有重要的价值。

在作家侠义观书写的研究上,涉及了具体的分析研究。由于作者所处时代的多样性与差异性,表现出的侠义观也各具独特性。其一,时代转向造成的侠义观书写。如蔡爱国从还珠楼主“从新写起”的写作观探寻其具有的时代深刻意义[11]。其二,个体生活环境背景的侠义观书写。如张堂锜指出,向恺然深受侠义性格与武术的熏陶并形成了自身的侠义观,随即将坊间时事缀辑成文形成了《近代侠义英雄传》[12],其中反映出的民族精神、理性批判以及民族反思在当下现实社会中仍然具有鲜明的时代性与深刻的总结性。其三,地域文化的侠义观书写。如在陈夫龙看来,沈从文是受到湘西深厚侠文化的滋养,才能对湘西游侠精神做出高度概括与称赞,在深刻的体验下呈现出侠文化的现代转化思考[13],这里指向的是沈从文的侠义观深受地域文化的影响。

在作家创造的侠符号的研究上,郑保纯通过对还珠楼主所创造的“剑”这个武侠符号展开推演,指出“民国武侠小说家将科学思维引入江湖——仙侠世界的改造,与巫术思维、宗教思维互相排斥又互相吸引,整合而成为‘武侠思维’,以完成传统神魔小说与侠义小说向‘武侠小说’的现代性转换”[14],就此正式提出了“武侠思维”的概念,而这种独特概念的提出有利于拓宽研究的视域思维、延展研究的空间。

(七)对侠文化副文本的研究

副文本伴随着正文本出现,并与正文本相互作用、相互影响,相辅相成地作用于整个文本体系,影响着文本体系的发展过程。因此在侠文化的研究领域中,副文本的研究也具有重要的价值。

如韩云波对还珠楼主武侠小说所做的序跋研究,指出该序跋的重要价值与意义:“在文学生产方面,表现了其‘武侠大厦’的创作构想与市场适应状况,以及对时局变迁的无奈和作家市场策略转换的呈现;在意识形态方面,表现了还珠楼主作品中的三教文化、侠性伦理与社会理想。”[15]在这里,韩云波并非局限于还珠楼主文学生产的状况和武侠意识形态的表层研究,而是通过此例的分析来建构新的研究理论模型,这是对侠文学理论体系的深入拓展,具有重要的启示。

除对副文本的序跋因素研究外,石娟还对副文本的其他方面诸如选题策划、文学广告、文本评点等多种因素进行了考量。其以平江不肖生的《江湖奇侠传》入手,认为平江不肖生的《江湖奇侠传》之所以能够获得成功,不仅在于文本内部的重要因素,同时还是相关副文本的建构等诸多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16]。这种基于民国通俗小说作家作品并结合市场运作的考察从而提出的武侠小说副文本问题,体现出了研究者对材料的深度把握与研究视域的外延拓展能力,对侠文化的研究有不可忽视的价值。

(八)侠文化的美学研究

处于亚文化圈中的侠文化通常受到主流文化的忽视,在美学意义上也同样受到冷淡。但是并不意味着侠文化自身的美学内涵会被消解与淹没,相反,经过长期的经典沉淀仍熠熠生辉,被研究者发现与挖掘。

如李跃峰从侠客历史、侠客文化及其对各个时段的文艺影响意义的流变美学特征切入的研究。其意义不仅止于侠客本身,而是试图进行创新,以此建立侠客美学的生成逻辑,同时在侠客文化与美学关系中建构一个从诞生到成熟的封闭系统,以此来达到对侠客艺术内涵的深刻认识[17]。这种突破传统的研究认知路径,将侠客文化美学的范畴扩大到华人文化圈与世界全球化的空间范围来进行观照,对中国侠文化的理性批判具有一定的借鉴意义。

二、侠文化在影视载体下的研究

侠文化在现代社会背景下的发展呈现出新的发展态势。影视的出现为侠文化的展示提供了重要的平台,且为侠文化的现代性转化提供了重要的契机与可能性。因此,影视呈现的侠文化也成了研究的重点。

(一)对影视中侠形象与艺术风格的研究

在影视中的侠形象研究上,从影视中侠形象的传统研究路径来看,由于影视载体形式的特殊性,展现出的人物生动形象,人物的形象内涵易于把握。而在这种情况下,解读的空间性也受到了制约,人物研究往往导向于基础性层面的论述,形成人物与社会环境简单叠加的阐述,欠缺深入系统的总结研究,最后呈现出影评式的结构范式,研究价值淹没在了表层论述里。但从反面来说,突破传统路径研究的禁锢使影视中的侠形象研究获得新的活力是我们接下来的重要研究工作。

在本年度的研究中,传统的影评式文章占绝大多数,如对电影《老炮儿》《师父》《刺客聂隐娘》《卧虎藏龙》《青冥宝剑》等的人物形象研究,以罗列解读人物群像形式为主。这些研究大都缺乏深度思考,没有深入探讨潜藏形象背后的深层内涵,造成了模式化的老生常谈研究的局面。此外,虽然有影评式的文章堆积,但也不乏较好的文章。如王敏曾在论文中具有针对性地研究一个导演作品中的侠女形象,从这个侠女形象的塑造入手解析徐克电影的侠文化内涵,从传统经典的再造与侠义的取舍以及中西文化交流碰撞与两性关系的平衡建构中深入对侠文化的认知与思考,最终达到对武侠传统传承与现代创新的结合。这种系统性的解读使得存在于影视中的侠女焕发出区别于传统文本的异质生机。

在侠文化影视的艺术风格研究上,侠文化影视的艺术风格多受到导演的主观性、表演理论、技术变革等诸多因素的影响。从年度的研究情况来看,研究者的关注点多以某个导演的代表性作品入手,通过解构作品来认识导演与影视艺术风格的紧密联系。这种研究从侧面反映出导演对艺术风格的决定性作用,同时也反映了侠文化影视艺术风格研究与侠文化文本艺术风格研究的“热”与“冷”互补对应关系。如对侯孝贤、胡金铨和徐浩峰的武侠电影的艺术风格探讨。但是这种存在着预设结论式的风格研究阻碍了深入研究的延展空间,这一点是不能忽视的,因为它会对侠文化艺术影视的研究造成相当不利的影响。

此外,暴力艺术风格研究也在本年度的研究中出现。从暴力美学的角度探究新近热潮的电影具有时效性的反响。但如果对其进行深入思考,就会发现这种研究多属于理论套作的重复,既没有深度价值,也不能代表新的研究成果,因此该路径研究应适当进行转向。

(二)侠文化电影的流变研究

中国的侠文化电影从滥觞到发展经历了相当长的时间,特别是新世纪后,影视受到诸多因素影响,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这种变化既是侠文化影视内在的要求,也是时代发展的需要。侠文化电影的流变研究出现了相当多的总结性成果,在把握各阶段的侠文化影视的基础上,深入对各阶段的现象进行研究,形成了较为系统性的侠文化电影理论体系。

就本年度的研究情况来看,有两篇质量较高的研究成果出现,分别从不同的角度进行了阐释与总结。第一篇是虞吉所做的研究,从武侠电影历史发展纵向考察,指出近年来武侠电影受到了导演们的重新建构,从浓厚的商业化倾向走向了个体作者化的倾向特点。这个倾向是呈渐变性趋势的,并非突变性的改变。其次,在侠的内涵上做出了变换与弃置,即回避了传统武侠中的为国为民、忠君复仇、称霸武林、江湖恩怨等主题,而是以普通人的生活与人性进行代换。再次,在叙事策略上具有反类型化的倾向性,对江湖经典场景设置的“去江湖化”,侠义表述的“隐逸化”,侠义不再为他者而是转化在自在本体中的“不用”,从而在商业市场中呈现出逆反的评价与期待视野,并因与受众出现了陌生化效应而造成了阻距上的心理接受评价[18]。如果以上是从历时性角度整体把握侠文化电影流变的话,那么刘帆则是截取当代的魔幻武侠电影的剪影分析这种侠文化嬗变后显现的鲜明时代特征。既与高新技术结合,同时又在中西电影文化碰撞中保持了文化传统[19],而且超越研究现象本身,提出了文化发展中如何提升类型叙事品质的重大问题,给予了我们深度的思考空间。

(三)侠文化影视与商业市场的关系研究

侠文化在流变过程中,其自身带有的娱乐与消遣的因素越来越显著,特别在侠文化影视出现以后,其与市场的联系更加密切,以致呈现出了侠文化在艺术与商业市场双轮驱动的共存发展景象。

就本年度的研究现状来看,首先涉及的是侠文化影视对市场的作用,但此研究意义价值仅停留在传统泛化式的浅谈,属于简单重复的概述,缺乏学术价值。其次涉及从新世纪港台武侠电影切入来研究艺术与商业的平衡内涵,但仅仅通过时下出品的三部武侠电影来对艺术与商业市场的关系做出简单回应,虽然具有及时理论性的反馈效应,其抓住新材料以点带面的研究技巧有一定的参考价值,但系统性的内涵研究还需要进一步延展。

(四)侠文化影视译介研究

侠文化文本作品的译介研究成果早已生成并成熟,而侠文化影视的字幕译介研究则要晚于前者。但是出现晚并不代表落后,它一直紧跟着侠文化影视作品而得到深入研究。国内的侠文化影视译介研究群体相对较少,无论是相关理论专著,还是研究案例形成的成果,都很少。因此构建起理论大厦还需要许多研究来为此添砖加瓦。

如陈艳将刘宓庆和奈达的翻译理论与受到西方热捧的中国武侠电影《一代宗师》的中英文字字幕结合起来进行系统性与全面性的论述研究,给现在研究外国译者在文化相异缺省状况下如何对中国武侠电影的侠文化中的意象翻译提供了较为完备的研究案例[20]。

三、区域性文化和侠文化的关系研究

在区域性文化因素的融合下,侠文化能在相互交流中置换出新的血液,从而丰富侠文化的内涵并予以侠文化重要的影响。根据本年度的研究状况,我们可以对区域性文化做出划分,使区域文化具有相对性:其一,将具体的地域文化包含于侠文化中;其二,将国学视为与侠文化相对的“区域文化”。

在具体的区域文化对侠文化的影响研究情况中,主要涉及旗人文化、吴地文化、闽南文化、藏族文化以及胶东文化对侠文化的影响。刘大先指出武侠文化在清代的旗人文化与八旗制度观念影响下形成了与传统的冲突,这既是区域文化影响的真实写照,同时也表征着特殊的历史文化现象,具有影射时代与社会变迁的重要意义[21]。杨敬民认为沈璟创作《埋剑记》时将江苏吴地豪侠事迹中的延陵挂剑侠义之事进行吸收与充实,在表达对吴地豪侠敬仰的同时展现了该地独特的侠文化景观[22]。向忆秋强调闽南民间侠客形象有着闽南地域文化的鲜明烙印,这既寄予了该地区人民的朴素理想,也成了武侠文学中一道独特的侠文化风景线。扎西才让强调尕藏结合藏族文化与语言特色来突出以鲁本门国为代表的武艺超凡、不畏强暴的藏侠。由此,也反映出了侠的本位思想在华夏民族中具有肥沃的生存土壤与广阔的生存空间。不同区域文化不仅形成了不同的侠文化,而且在同一区域也会呈现出阶段性的特点。王鹏在《侠文化在胶东当代小说中的代际书写》一文中,从胶东地区的三代作家在写作资源、美学特质和叙事策略上的不同探讨了胶东地区侠文化的历时性特征,但由于研究材料的匮乏与思考深度不够,没有充分展现胶东地区侠文化的阶段性特征,有待进一步研究。

从将国学视为与侠文化相对的“区域文化”角度来看,王力提出了处理国学与武侠文学间的关系,以国学为体,武侠文学为用,可展现国学与武侠文学的相通性[23]。虽有老生常谈式的模式化,但由此出发提出的通过反映民国文化变迁的武侠文学的了解来为中国文学、传统文化的认识提供重要的窗口是值得我们积极响应并予以肯定的。

四、侠文化的性格塑造与传承研究

文化的内在精神不仅局限于文本形式,同时也作为一种精神气质潜移默化地影响着具有主动接受性的行为主体,使得他们将文化的内在本质通过自身的精神风貌保留与继承下来,即在性格的塑造中承传文化。在侠文化领域中,这种表现由古至今在个体和群体上尤为显著。

就本年度的研究情况来看,侠文化的性格塑造呈现出多角度的研究。在侠文化个体性格塑造方面,研究者多从史学与文学的综合角度来考量历史人物的性格。如董国炎从相关三国历史文献和文学作品中来深入研究诸葛亮,认为诸葛亮的性格中承有侠气风范[24]。陈玉兰通过考察相关查继佐年谱以及《先甲集》等材料认为查继佐是在其家族的家风与文化教育的影响下形成了他豪情的侠义风范并在后期不断践行着前期的侠义行为[25]。这两例侠文化的性格塑造研究成了本年度代表性的案例,通过翔实的文献材料整理,运用相关互证逻辑推理完成了侠文化的性格塑造的研究模式。此类研究还涉及了嵇康、李贽等代表人物,但因研究者缺乏材料的论证,研究对象多为重复,故不再赘述。

此外,有几篇文章均涉及了现代记者群体关于侠文化精神传承的评述,这种评述不仅体现出了一定的研究价值,更多地展现论者对传承侠文化精神呼唤的社会责任感。

五、中外侠文化的比较研究

时代的发展推动着研究者的视域扩展,研究的范围也随之扩大,形成了跨民族文化的比较研究。在侠文化研究方面也同样如此,相关的专著成果也不断出现,构建出了极其庞大的研究理论体系。

就本年度的研究情况来看,如果从现象作品入手—总结提炼—生成理论的研究模式观照,那么本年度的中外侠文化对比研究就属于重复性的模式研究,其中的侠文化对比不外乎是时代文化背景、生存的环境、叙事模式、武打动作和文化内涵等方面的不同。但是换个维度来看,这些研究不就是运用前人关于侠文化的理论体系去对每一个时代出现的现象的实践探究吗?通过这种路径发现每个阶段下现象的细微差别,我们就可以深入阐释出个性化的观念,并促使整个研究不断向前深化与拓展。

如吴双通过“女侠”出现的时代、概念的对比、生活的背景环境以及其精神气质等进行对比,并在中国侠文学对日本的影响中探究两者之间的联系,在东亚视域下进行观照比较,指出中日间“侠女”的显著差异在于身份的判定上。而在影视上,诸如中泰动作电影比较、中国早期武侠电影与好莱坞电影比较、中日电影比较和中美电影比较则属于浅层的评述式研究与重复题材化的研究,理论学术价值稍微欠缺,但是也反映出了侠文化对比研究所具有的吸引力。

六、结语

中国侠文化虽处于非主流文化与边缘文化的位置,但是这种亚文化的存在具有区别于主流文化的必然性。这种与主流文化的互补构建出了中华文化的完整面貌。在与主流文化形成的巨大张力下,侠文化在外向延展与内向深入的过程中获得了巨大的生命力,从自身的文化特殊性出发促进了文化与人格的双重建构。通过对2016年度相关侠文化的研究现状的梳理可知,侠文化仍旧具有巨大的吸引力和研究价值,它在文化的承载与传承过程中发挥着重要的作用,也是研究领域中一处具有无限魅力的矿藏,等待着我们去继续发现与发掘。

[1]董立婕.游侠与武侠发生期内涵比较研究[D].重庆:西南大学,2016.

[2]冯媛媛.《三侠五义》叙事写人的现代价值发微[J].唐都学刊,2016(3):122-128.

[3]严艺.金庸武侠小说边疆叙事美学研究[D].重庆:西南大学,2016.

[4]刘卫英,陶汝崇.金庸白猿藏经叙事的民国武侠小说渊源[J].华南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6(6):164-170.

[5]彭依伊.论金庸小说新角色引入方式的类型及特点[J].江苏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6(1):68-75.

[6]蔡爱国.论清末民初的侠情小说[J].广西社会科学,2016(4):177-182.

[7]王宗辉.论《蜀山剑侠传》勾勒的生命运行轨迹图[J].西昌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16(2):92-96.

[8]王洪琛.侠义叙事的美学精神[J].中州学刊,2016(10):155-159.

[9]谭光辉.武侠小说与20世纪80年代大众文化的自由精神[J].海南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6(2):40-47.

[10]李永明.还珠楼主家世考述[J].苏州教育学院学报,2016(3):18-33.

[11]蔡爱国.还珠楼主“从新写起”与新中国成立前后的武侠转向[J].西南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6(2):122-129.

[12]张堂锜.从《近代侠义英雄传》看平江不肖生的民族精神与文化反思[J].宜宾学院学报,2016(1):19-26.

[13]陈夫龙.湘西游侠精神:沈从文创作的精神支点[J].东岳论丛,2016(1):107-113.

[14]郑保纯.试论“武侠思维”——以《蜀山剑侠传》中的“剑”为中心[J].苏州教育学院学报,2016(3):34-40.

[15]韩云波.还珠楼主武侠小说序跋研究[J].苏州教育学院学报,2016(3):3-17.

[16]石娟.民国武侠小说的副文本建构与阅读市场生成——以平江不肖生《江湖奇侠传》为核心[J].西南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6(5):127-138.

[17]李跃峰.侠客美学研究[D].武汉:武汉大学,2016.

[18]虞吉,文静.关于新千年以来武侠电影流变的理性审视[J].艺术百家,2016(3):101-104.

[19]刘帆.当代中国魔幻武侠片研究:神话资源、文化传统与世俗趣味[J].西南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6(2):130-137.

[20]陈艳.文化缺省下武侠文化意象的传递[D].福州:福建师范大学,2016.

[21]刘大先.旗人文化与清代以降武侠文化的变迁[J].西南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6(5):119-126.

[22]杨敬民.《埋剑记》的侠义精神与江湖文化[J].哈尔滨工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6(4):79-84.

[23]王立.民国武侠文学与国学之关系[J].广东社会科学,2016(5):149-157.

[24]董国炎.汉末三国文化与诸葛亮之侠风[J].广西师范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6(1):120-124.

[25]陈玉兰.从“先甲集”看查继佐儒侠互补的人格结构[J].浙江社会科学,2016(5):123-130.

猜你喜欢

武侠文本文化
武侠风
以文化人 自然生成
年味里的“虎文化”
嘿!这才是武侠
在808DA上文本显示的改善
武侠影后郑佩佩
基于doc2vec和TF-IDF的相似文本识别
谁远谁近?
武侠教室
文本之中·文本之外·文本之上——童话故事《坐井观天》的教学隐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