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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知美学的先天不足和后天失调——兼论李志宏认知美学与西方近代认识论美学

2018-03-29张玉能

城市学刊 2018年5期
关键词:认识论本体论康德

张玉能,张 弓



认知美学的先天不足和后天失调——兼论李志宏认知美学与西方近代认识论美学

张玉能,张 弓

(1. 华中师范大学 文学院,武汉 430079;2. 华东政法大学,上海 201620)

李志宏的认知美学以康德美学的先验图式为模型,建构出一个所谓“认知模块”,把美的产生和存在归结到人的认知,明显地倒退到了西方近代认识论美学的水平上,又离开了人类的社会实践,把美的生成说成是源自功利性的感知。这充分显示出,认知美学的先天不足和后天失调,是一个不健康的学术胎儿。

认知美学;“认知模块”;西方近代认识论美学;康德

李志宏、孟凡君《美学的根本问题不是美本质而是“物何以美”——兼论康德美学的科学性和超前性》,进一步表现出其认知美学的先天不足和后天失调,是一个不健康的学术胎儿。一方面,认知美学单纯突出认知的作用由社会本体论美学倒退到西方近代认识论美学;另一方面,认知美学的“认知模块”,不过是康德先验唯心主义认识论“图式”的翻版,更加具有主观唯心主义性质。这是认知美学的先天不足。与此同时,认知美学走入了认知科学主义的泥淖,离开社会实践谈认知,离开本体论谈认识论,必然超越到片面性泥潭中难以自拔,这是认知美学的后天不足。为了促进认知美学的健康正常发展,希望认知美学改弦更张,与时俱进,或许能成为中国当代美学多元共存格局发展中的一个有潜力的美学流派。

一、认知美学:倒退的西方近代认识论美学

李志宏的认知美学把康德美学作为他的“科学性和超前性”的标杆,他指出:“康德认为,美学研究的关键是人的鉴赏判断力;‘鉴赏力是依据完全无利害关系的愉快或不愉快对一对象或一种表象方式的判断能力。这样一种愉快的对象就称为美的。’因此,康德美学不是论述‘美是什么’,而是说:美感的对象被称作美的。即,不是对象事物中的美引发了人的美感,而是当人运用鉴赏力(审美认知力)对事物加以认知并产生了美感时,才把这一事物称为美的。对象事物只是被称作美的,并非本来就是美的。美学研究不是要在客观事物中找到美本身、美本质,而是要发现主体之所以能对事物产生美感的内在机理;认知活动才是审美的决定根据。”[1]由此可见,认知美学只是以康德美学为跳板倒退到了西方近代认识论美学的水平上。其实,康德美学是把美视为知性和想象力的和谐运动的心意状态,而美的对象是属于情感的领域的对象,并不是属于与现象界相关的感性和知性的领域。康德美学实质上是从认识论美学过渡到社会本体论美学的开始阶段,所以,他只是把美和审美与认识能力的边界相关,却并没有说什么“认知活动才是审美的决定根据”。认知美学不仅误读和歪曲了康德美学,而且直接滑向了西方近代认识论美学。

众所周知,随着西方哲学的发展,从公元前6世纪到21世纪,西方美学的发展经历了这样一些阶段:自然本体论美学→认识论美学→社会本体论美学。自然本体论哲学从公元前6世纪古希腊开始直到16世纪文艺复兴结束,主要探讨世界(宇宙)的本原和本体;自然本体论的美学和文论以自然本体论为哲学基础,主要探讨客体的存在及其根据,形成为形而上学的体系;它表现为柏拉图理念论的影子真实论与亚里士多德四因论的摹仿真实论的相互对立和相互交替,发展为古希腊罗马古典主义、中世纪神秘主义、文艺复兴人文主义、新古典主义等美学和文论。16-17世世纪之交,人文主义思想家普遍怀疑神学自然本体论,法国哲学家笛卡尔提出“我思故我在”的口号,把自然本体论的“在”的问题转化为认识论的“思”的问题,哲学发生了“认识论转向”,主要研究认识论问题。“认识论转向”一直持续到18世纪末、19世纪中的康德奠基、黑格尔集大成的德国古典哲学。认识论美学和文论应运而生。它们主要研究人的主体及其认识以及心理活动,改造古希腊自然本体论的摹仿说,主张认识论的镜子说和再现说,促进了现实主义文艺和文论乃至自然主义文艺和文论的发展;认识论美学和文论还推动了作家传记研究、审美欣赏心理因素研究的深化;认识论美学和文论的大陆理性派、英国经验派、德国古典美学,都非常重视文艺创作和欣赏的主体,大力张扬想象和天才的研究,直接推动了浪漫主义文艺和文论的发生发展。西方哲学于19世纪中到20世纪初,在德国古典哲学综合大陆理性派和英国经验派基础上由认识论转向社会本体论。马克思批判继承了费尔巴哈的人类学本体论,创立了实践本体论,实现了“现代实践转向”,以生产劳动来诠释美和审美及其艺术的本质和特征;西方现代主义哲学家们创立了意志主义、直觉主义、生命哲学、精神分析等精神本体论,实现了“精神本体论转向”,形成了精神本体论的美学和文论,它们以意志(叔本华、尼采)、直觉(柏格森、克罗齐)、生命(狄尔泰、奥伊肯)、情感(科林伍德、苏珊·朗格)、无意识(弗洛伊德、荣格)等人类精神来阐发美和审美及其艺术的本质、特征和构成,并总结和推动了形形色色现代主义文艺思潮的发展,形成了以人类精神为本体的人本主义和以形式为本体的科学主义两大思潮。与西方现代主义对立的马克思主义美学和文论发展为列宁主义美学和文论,特别强调反映论,并且突出了经济基础、政治等上层建筑对美和审美及其艺术的影响。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西方哲学的“语言学转向”导致了语言本体论思想,如,维特根斯坦的“语言是认识的边界”,海德格尔的“语言是存在的家园”,伽达默尔的“语言是被理解的存在”等命题广泛流传,哲学主要研究文本及其意义,直接影响到西方美学和文论关于文学和叙事的研究,美学和文论主要研究语言、文本、文体、结构、符号。与此同时,人类本体论美学和文论的研究仍然流行,西方马克思主义的法兰克福学派和新马克思主义、后殖民主义、女性主义、新历史主义等美学和文论,在不放弃语言研究的同时,也倡导回归社会、历史、人类等社会本体论问题。“后现代主义的多元发展态势日益扩大,然而,人本主义和科学主义两大思潮在发展的同时也日益趋向融合,一些新兴的文艺学学科的产生,如艺术人类学、生态文艺学等,正好反映了这种综合趋向。”[2]3-5

从世界美学发展的大趋势来看,认识论美学只是西方近代美学的一种主导潮流和流派,随着西方美学和世界美学的发展,认识论美学已经被社会本体论美学或者人类本体论美学所取代或者超越了。可是,认知美学还要把中国当代美学硬拉到已经过时的历史年代中去,那就只能是历史的倒退。当然,在今天,认知美学也不是没有立锥之地,而是可以在认识论范围内研究美和审美及其艺术与认知的关系。可是,李志宏硬要以认知美学取代实践美学等其他美学流派,宣布唯有认知美学才是科学的、进步的美学。那就让笔者不敢苟同了。不仅如此,李志宏的认知美学还把美和审美及其艺术主要拘囿于感性认识范围之内。李志宏说:“认识论告诉我们,如果要获得理性认识,必须首先获得感性认知。张玉能先生说:‘盲人摸象的寓言昭示我们,人们的认识不能离开对对象的本质和整体的把握,也不能仅仅依靠感知的感性认识’。这一表述有点本末混淆的意味,偏离了问题的关键之处。对‘美是什么’研究而言,远远不是理性认识的问题,而是感性认识的问题。假如盲人能把大象摸全,得出‘这是大象’的结论,就算是完成了对大象的感知,完成了认识的起码之步。靠摸是摸不出本质的,也不需要摸出本质。人们知道有个动物叫‘大象’,知道大象什么样,这就行了。而这起码的一步在‘美是什么’研究中却始终完成不了,这才是问题的关键。正可谓‘不知有汉,何论魏晋’?若要对美的本质加以理性认识,先要能感知到叫做‘美’的事物。”由此可见,倒退到西方近代认识论美学是何等机械与近视。他们只要求看到“汉”的感知,而不愿或者不能看到“魏晋”的知性和理性。人类的认识,就像历史一样,不可能只停留在感性认识阶段,还必须像由汉代发展到魏晋时代一样,由感性认识深化到知性认识和理性认识,即认识到“美的本质”;殊不知,魏晋时代是中国审美和艺术的自觉时代的标志吗?魏晋时代的美学思想研究不是比汉代美学思想更加接近了“美的本质”了吗?

二、“认知模块”不过是康德的先验唯心论的“图式”的翻版

李志宏的认知美学,受到后现代主义的反本质主义的影响,抛弃人类追寻事物本质的本性,在西方近代认识论美学的泥潭中不能自拔。后来就又改口说:认知美学既不是本质主义的,也不是反本质主义的,而是以所谓“认知模块”来解决美学的真正问题:“物何以美”。可惜的是,李志宏的所谓“认知模块”只不过是康德先验唯心主义认识论的“图式”概念的翻版,而且在当今的形势下,只能是美学的大倒退。

李志宏说:“美学研究不是要在客观事物中找到美本身、美本质,而是要发现主体之所以能对事物产生美感的内在机理;认知活动才是审美的决定根据。”“康德没能做出回答,而是推测:可能还有更深一层的先验法规,即有一个可称之为‘超感性基体’的事物在更基础的层面上发挥着作用,‘鉴赏判断的规定根据可能存在于那样一种事物的概念里,这种事物可以被看做人性的超感性基体(Substrat)’。康德认为,这一超感性基体是极为重要而神秘的,‘唯有它能被指为解开这种对我们隐藏着它的根源的能力之谜的唯一的钥匙’。走到此处,康德就再也走不下去了,只得幽幽地说:‘我们没有办法使它进一步得到解释了’。”李志宏自以为比还康德高明,他找到了所谓的“认知模块”,从而使物为美,解决了“物何以美”的真正美学问题这个千古之谜。他说:“美学史中把康德美学归入主观唯心主义体系,也有一定道理;但不能因此而忽视康德美学的合理性、科学性。康德开创的美学路径记录着美学史中曾经的辉煌。但康德路径并没有一直延续下来,直到认知美学形成,才清楚地意识到康德美学的研究方法和理论价值。当代科学化的美学进展表明,需要从审美认知的角度对美学元问题作出回答。这种角度是不是否定美感的客观根据、是一种主观意识决定论呢?当然不是。人之能对某一事物产生美感,取决于一系列的条件。其中最重要的是对象事物的利害价值及人对这种利害价值的认识。如果事物对人有利而人也认识到这种有利性,就会对该事物产生好感。这种好感一方面存在于人体的内感觉中,一方面附着在形式知觉中。例如,苹果是于人有利的;人吃进了苹果,会在内感觉中产生好感;同时,对苹果外形的知觉会形成知觉模式留存在认知结构中。由于关于苹果有利价值的内感觉和关于苹果外形的形式知觉是近乎同时发生的,就在大脑的认知加工过程中被整合为同一个事件,形成特定的神经联结方式,构成一个相对独立的神经活动单位,我们称之为‘认知模块’。在认知模块已然形成的前提下,审美认知就能够以知觉为中介,对外连接着事物的外形,对内连接着愉悦情感。一旦适宜的主客观条件具备,认知模块就被激活,形成美感体验。即,在认知模块形成之后,再知觉到与认知模块相匹配的事物及形式表现,就会直觉性地形成好感。人在非利害状态下由对事物形式的知觉而产生的好感就被称作美感;引发美感的事物被称为美的事物——事物因此而成为美的。这就是对‘物何以美’问题的科学化回答。”

的的确确,事实是康德的哲学和美学是一种先验的、主观的唯心主义体系,康德的认识论就是一种先验唯心论的、不可知的认识论。这个事实,李志宏无法否定,却硬要认为,这种以先验的、主观唯心主义认识论作为哲学基础之一的康德美学是一种科学性的、超越性的、前瞻性的美学思想体系。这不知是否会将科学的名声玷污了?而且,认知美学把康德的“超感性基体”的猜测,改头换面,当作救命稻草,变魔术式地抛出一个“认知模块”,并且妄图通过这个先验的、主观臆想的、并不存在的“超感性基体”和“认知模块”,把世界上的事物变成了“美的事物”,自以为独一无二地解决了美学的真正问题。可是,非常遗憾,这个来自康德认识论的“认知模块”或者“认知魔块”并没有那么神奇。

西方哲学史常识性知识昭示我们,康德的认识论是一种不可知论和先验唯心论,康德美学以这种不可知论和先验唯心论认识论为主要哲学基础,因而是主观唯心主义美学。康德把整个世界划分为现象界和物自体,认为人的感性和知性的认识能力只能够认识现象界,根本不可能认识存在于彼岸世界的物自体,物自体只能靠实践理性信仰它。人的认识(认知或知识)是人的感性能力运用感性范畴(时间和空间),知性能力运用知性范畴(因果性、实体、必然性等十二个范畴)的“图式”,来规范和范导对象的结果。所以,事物的本质、本体是永远不可知的,而人的认识能力把主观的感性图式(时间和空间)和知性图式(十二个知性范畴)强加在杂乱无章的现象世界中的事物时就可以形成人的认识(认知或者知识)。这就是康德哲学的先验唯心主义认识论。在《纯粹理性批判》中完成了这种先验唯心论和不可知论的认识论以后,他又写了《实践理性批判》,论述了只能靠人的实践理性能力去信仰的物自体或者本体世界,它们主要包括:上帝、灵魂不朽,自由意志。最终,康德发现在物自体和现象界之间有一条巨大的鸿沟,割裂了现象界和物自体这二者。康德觉得,物自体和现象界这二者不应该这样永远相互隔绝,而应该相互沟通起来。后来,康德从当时心理学关于人的心理的三分法,即把心理分为知(认识)、情(感情)、意(意志)的学说的启示下,写出了第三本书《判断力批判》,把认识对应于现象界,即《纯粹理性批判》中所阐述的“批判哲学”的认识论(不可知论和先验唯心论);把意志对应于物自体,即《实践理性批判》所论述的“批判哲学”的伦理学;最后将二者之间的领域对应于感情,即《判断力批判》所阐述的“批判哲学”的美学和目的论,具体而言,美学研究主观目的性,目的论研究客观目的性。那么,在康德那里,美就是“想象力和知性的和谐心意状态的产物”,美是“形式的主观合目的性”,美具有:非功利性,非概念性,无目的性。因而美是无功利性的令人愉快的、无概念的普遍令人愉快的、无概念的普遍有效的、无目的的合目的性的对象。换句话说,美是审美判断力的构成物,就像人的认识是感性图式和知性图式的构成物一样,美也是人的某种“图式”或者“超感性基体”的构成物。因此,康德美学的美,如同康德哲学的知识一样,都产生于人的主观心意状态。这实质上是典型的主观唯心主义,也就是康德自诩的所谓“哥白尼式的革命”,把对客体的认识转换为主体对客体的范导、规范或者构成。这只能是一种主观唯心论、不可知论、先验唯心论的认识论,从根本上就不可能是科学的。当然,康德的认识论和美学突出了人的主体性,实现了所谓的“哥白尼式革命”,但是,从哲学本体论和认识论的根基上来说是完全错误的。

毋容置疑,李志宏这种“认知模块”论或者“认知魔块”论,只能是一种典型的“美感决定美”的美论,也就是一种典型的主观唯心主义美学的美论。李志宏说:“认知美学则认为:不是因为西湖中有美,而是因为西湖的清澈湖水于人有利。以利害性为中介,人形成了关于湖水和景观的认知模块。以此为前提,再看到西湖或类似于西湖的形式表现就能油然地产生美感。对西湖产生美感了,才把西湖称作美的。假如人们不对西湖产生美感,西湖对人而言就不是美的——这是近代以来,特别是接受美学以来被美学界所广泛认可的常识,不是我李志宏的杜撰。”这种西方近代认识论美学的“常识”,不管叫做康德美学,还是“接受美学”或是“认知美学”,都只能是“美感决定美”的美论,因为它直截了当地说,西湖本身没有美,西湖的美是由人“认知模块”(美感)转化而来的。李志宏比康德走得更远,离开唯物主义认识论更远。尽管李志宏没有亲口说过:“美就是美感”,可是,上述这些白纸黑字写的意思不就是“美感决定美”吗?我们认为,如果仍然用这一套早已过时的西方认识论美学的、康德不可知论和先验主观唯心论的常识来讲授美学基本原理,那只能是误人子弟。充其量,认知美学只能在认识论美学的范围内发挥它的优势,去专门研究审美活动中的认知及其构成、活动规律,那才是正道。

更有甚者,认知美学把事物的“利害性”作为中介,来谈“物何以美”。表面上看来似乎是一个大胆创新。然而,人类通过事物的“利害性”能够达到的是什么?那只能是康德所谓的“功利性”和“客观合目的性”,绝对达不到“美”。这是由真善美的价值属性的构成所决定的。所谓价值是事物能否满足人的需要的性质;而人的需要,按照美国人本主义心理学家马斯洛的学说,可以划分为:实用需要(包括生理需要、安全需要、爱和所属需要、尊重需要),认知需要,审美需要,自我实现需要(即伦理需要);这些需要与现实对象可以发生相应的关系并生成相应的价值:实用需要驱使人与现实对象发生实用关系,生成“利”的价值,即事物的“利害性”“功利性”“有用性”;认知需要驱使人与现实对象发生认知关系,生成“真”的价值,即事物的“真实性”“真理性”“实在性”“合规律性”;审美需要驱使人与现实对象发生审美关系,生成“美”的价值,即事物的“审美性”“艺术性”;自我实现需要(或者伦理需要)驱使人与现实对象发生伦理关系,生成“善”,即“合目的性”“精神功利性”。那么,人类如果沉溺于事物的“利害性”“精神功利性”,受实用需要和认知需要、伦理需要的支配,就永远超越不了事物的“利害性”,而只能产生感官的功利性快感或者精神性功利性快感,那就永远不会有“美”和“美感”。不论李志宏的“认知模块”怎样去工作也不可能从“利害性”(包括物质的和精神的利害性)产生出美和美感及其艺术来。李志宏却说:“在认知模块形成之后,再知觉到与认知模块相匹配的事物及形式表现,就会直觉性地形成好感。人在非利害状态下由对事物形式的知觉而产生的好感就被称作美感;引发美感的事物被称为美的事物——事物因此而成为美的。这就是对‘物何以美’问题的科学化回答。”这种“科学化”回答,不是“美感决定了美”的发生学结论又是什么?李志宏用这种从认识论角度得出的结论,来回答“美的本质问题”的发生学和本体论问题,当然就只能得出与西方近代认识论美学和康德美学相似的主观唯心主义的结论。这就是认知美学的先天不足。

三、认知美学的认知主义

认知美学是作为实践美学和新实践美学对立面而诞生和崛起的,李志宏也是批判实践存在论美学(朱立元)和新实践美学(张玉能)的干将和先锋。因此,认知美学是坚决摒弃“实践”的,是完全离开实践来专门、单向地谈论认知对美和审美及其艺术的决定性作用的。可关键的是,认识或认知离开了实践就根本不可能,离开实践研究认知的结果必然是导致一种纯粹意识或心理的结论,得出的理论也必然是没有对象的、没有实践根源的主观唯心主义美学。正因如此,认知美学那样津津乐道于康德美学的主观唯心主义的建构主义,才努力返回到西方近代认识论美学的沼泽地里不能自拔。实际上,世界上根本就不可能有离开了实践的认知和认知美学,坚决反对实践而又专门单向谈论认知的美学,就是一种认知主义的虚构。毛泽东的《实践论》(1937)早就引用过列宁的观点指出:“实践的观点是辩证唯物论的认识论之第一的和基本的观点。”[3]122-123这是因为以物质生产为中心的、包括物质生产、精神生产、话语生产的实践,是人类一切认知和知识的源泉,实践是一切认识和理论的基础,认识的过程就是一个不断实践的过程,实践还是检验一切知识及其真实性和真理性的唯一标准。更何况,在世界的哲学和美学发生了马克思主义“现代实践转向”(19世纪中期)和“后现代实践转向”(20世纪60年代)以后,认知美学仍然一意孤行,离开实践研究认知和认知美学,那么,认知美学的“认知模块”就连康德美学的先验认识论构架那样被当做“哥白尼式革命”的资格都没有了,只能是一种美学研究的历史大倒退。

众所周知,马克思主义的以《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德意志意识形态》为标志的“现代实践转向”对世界美学的发展产生了革命性变革,已经把美学研究的根本问题——美的本质问题,从西方近代认识论美学的水平提高到了实践唯物主义的、实践本体论的水平,得出了“劳动生产了美”“美是人的本质力量的对象化”“美感是人在他所创造的对象世界中直观到自己本身的愉悦”等原则性结论。然而认知美学却要离开实践回到康德那里去,用先验唯心主义认识论的“图式”,即“认知模块”或者“认知魔块”来解决美学根本问题,跟着西方后现代主义的反本质主义消解或者否定美的本质问题。这不是一种走回头路的做法,又是什么?因为认知美学在“社会本体论转向”和“现代实践转向”“后现代实践转向”的语境中要离开实践研究认知,把认知吹捧为解决“物何以美”的法宝,妄言为“使物成其为美”的根本。这就是认知美学的后天失调。

实际上,法国哲学家笛卡尔提出的“我思故我在”,把自然本体论的“在”的问题置放在认识论的“思”的问题的基础之上以后,“认识论转向”就在西方哲学和美学中产生了。可是,西方美学史已经证明,西方认识论美学,不论是英国经验主义美学(休谟、博克),还是大陆理性主义美学(鲍姆加登、狄德罗),都没能揭示美的本质真谛。康德在建立他的“批判哲学”体系时发现美学的根本问题(美的本质)并不是一个认识论问题,或说主要不是认识论问题;于是,康德不得不把美学研究(美)在《纯粹理性批判》中排除出认识论领域,在《判断力批判》中划归于情感领域,把美设想为想象力与知性和谐运动的心意状态的产物,并且必须受到《实践理性批判》中实践理性的范导和规范。所以,应该说是康德撬开了西方近代认识论美学所封闭的大门,露出了“现代实践转向”的新趋势,紧接着席勒把“美”归于“实践理性的家族”,在《论美书简》中明确规定了“美是实践理性的类似”,“美是现象中的自由”;再通过黑格尔的“美是理念的感性显现”,美学的实践观点萌发出来。19世纪中叶马克思和恩格斯的实践唯物主义完成了哲学和美学的“现代实践转向”,在社会实践(物质生产、精神生产、话语生产)框架内提出了一系列革命性的美学命题:“劳动生产了美”“人也按照美的规律来构造”“艺术是生产的特殊方式”“人在他所创造的世界中直观自身”“五官感觉的形成是迄今为止全部世界历史的产物”等等。与马克思主义美学“现代实践转向”同步发展的西方美学主要有两个方面:一是精神本体论美学,包括叔本华、尼采的“意志说”,克罗齐、柏格森的“直觉说”,弗洛伊德的“性欲升华说”,“移情说”,“心理距离说”等等;二是语言本体论美学,包括新批评派的“情感符号说”,英国形式主义的“有意味的形式说”,俄国形式主义的“奇特化说”或者“陌生化说”,卡西尔、苏珊·朗格的符号形式说,维特根斯坦的“家族相似说”,海德格尔的“真理置入说”,伽达默尔的“视界融合说”,接受美学的“期待视野说”等等。无论是精神本体论美学,还是语言本体论美学,都是一种社会本体论美学或者人类本体论美学,它们都已超越和扬弃了西方近代认识论美学,仅仅把认识论研究作为美学研究的一个组成部分。因此,我们认为,只有以实践唯物主义为哲学基础的马克思主义实践美学,实事求是地揭示出了美的本体论本质、美的认识论本质、美的辩证法本质、美的价值论本质,才能真正突破西方古代自然本体论美学和西方近代认识论美学的形而上学,把美的本质问题从一成不变、固定的形而上学实体中解放出来,以开放的、多层次的、多维度的思维方式和审视态度来解决美的本质这个美学无法规避的根本问题。认知美学却不顾一切要倒退到西方近代认识论美学和康德的先验唯心论认识论美学的老路上去,不从马克思主义实践美学中学习世界观和方法论,却要反对实践美学和新实践美学,也不从西方现代主义和后现代主义美学中吸取营养,反而倒退到18世纪末西方近代认识论美学和康德美学的认识论窠臼之中,杜撰出“认知模块”的魔法,企图偷梁换柱。这就必然会产生出一个不健康的、先天不足、后天失调的认知美学的学术胎儿。如果要想认知美学这个学术胎儿健康成长,我们建议,认知美学不要贪大求全,只要脚踏实地,研究认知美学范围之内的问题,把美和审美及其艺术的认识论问题,认识论规律,认识论本质,揭示出来,给中国当代美学做出应有的贡献,认知美学就一定会健康发育,茁壮成长,在中国当代美学多元共存的发展格局中占有一席之地。

[1] 李志宏, 孟凡君. 美学的根本问题不是美本质而是“物何以美”——兼论康德美学的科学性和超前性[J]. 河南社会科学, 2015(3): 13-18.

[2] 张玉能. 西方文论教程: 第2版[M]. 武汉: 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 2011.

[3] 毛泽东. 毛泽东著作选读:下册[M]. 北京: 人民出版社, 1986.

Cognitive Aesthetics be Congenitally Deficient and Acquired Disorders: On Li Zhihong’ s Cognitive Aesthetics and Western Modern Epistemology Aesthetics

ZHANG Yuneng1, ZHANG Gong2

(1.College of Chinese Language and Literature, Central China Normal University, Wuhan, Hubei 430079, China; 2. School of Humanities, East China University of Politics and Law, Shanghai 201620, China)

Li Zhihong’s cognitive aesthetics to the transcendental schema of Kant’s aesthetics as a model it is processing the a, the beauty of the emergence and existence comes down to people’s cognitive, obviously regressed to the modern western epistemology aesthetics and left human social practice, it is to speak of the generation of beauty that is from utilitarian perception. This fully shows that the cognitive aesthetics would be congenitally deficient and acquired disorders, it is not a healthy academic fetus.

cognitive aesthetics;; western modern epistemology aesthetics; Kant

2018-07-02

华东政法大学校级科研项目(17HZK033)

张玉能(1943-),男,江苏南京人,教授,博士生导师,主要从事美学、文艺学研究;张弓(1977-),男,江苏南京人,研究员,副教授,博士,主要从事马克思主义美学理论研究

I 206

A

10.3969/j. issn. 2096-059X.2018.05.007

2096-059X(2018)05–0031–06

(责任编校:彭 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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