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机马克思主义对我国社会主义生态文明的启示
2018-03-29崔艳红
崔艳红
(广东外语外贸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广州 510420)
近年来,有机马克思主义在国外马克思主义研究中异军突起,尽管这一理论尚处于形成之中,但其追求人与自然共同福祉的马克思主义理论为国内外学者研究马克思主义生态文明的理论与实践提供了一个新范式。以小约翰·柯布、菲利普·克莱顿、贾斯廷·海因泽克、王治河、樊美筠、杨志华等人为代表的国内外学者将中国传统智慧、怀特海的过程哲学思想和马克思主义三者相互融合,形成有机马克思主义理论,为解决世界性的生态灾难和为资本主义发展走向提供一种替代性的选择。在菲利普·克莱顿和贾斯廷·海因泽克的著作《有机马克思主义——生态灾难与资本主义的替代选择》中,作者正式提出了“有机马克思主义”的概念和系列理论,为解决全球生态危机提供指导,进而指出走向社会主义生态文明的发展道路和一系列的原则纲领与政策思路,为应对全球生态危机提供了建设性方案。有机马克思主义核心思想即生态文明理论对我国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生态文明思想有何借鉴意义呢?本文探索有机马克思主义对我国社会主义生态文明建设的启示,求教于大方。
一、有机马克思主义的生态文明思想
有机马克思主义的核心思想是:“我们所有的人都应该对生命的地球共同体负责,没有地球,我们无法幸存。”[1]149通过对现代性价值体系的批判,提出建设性后现代性的主张,认为生态文明将会超越现代工业文明,成为人类文明发展的新方向。[2]有机马克思主义的生态文明观可以概括为以下几个方面:
(一)地球生态危机不可逆转
柯布在1972年发表的生态哲学著作《是否太晚?》一书中指出生态危机的严重性,提出要适当调整国家事务的优先顺序。柯布认为,全球资本主义正在走向自我毁灭,到了放弃对它的修修补补而努力寻找一个新起点的时候了。克莱顿的《有机马克思主义》一书对当今世界生态危机的现状、生态危机发生的根源及如何解决生态危机进行论述,认为环境灾难已经到来,而且仅仅是个开始,未来几十年我们这个星球的居民将会面对毁灭性的风暴肆虐、沿海城市被淹没、数十亿人没有淡水可饮用、动物大规模灭绝,以及由于粮食作物歉收而导致的饥饿等生态灾难。关于生态危机的根源,克莱顿认为,最近几十年来,人类第一次遭遇到地球增长的极限,这是生态危机和一系列社会问题产生的主要原因,无论是政治还是经济模式的调控都不足以扭转这种局面。
当今世界面临的资本主义制度的经济体系核心是实现财富创造和增值,在这个体系中,富人对穷人进行无情的剥削,跨国公司对发展中国家进行最大限度的资源掠夺,这不仅对人类社会,而且对生态系统造成巨大的破坏,“资本主义自身各种过分行为的危机和人类社会发展导致的全球性的环境气候灾难使得他们面临着根本没办法解决的危机”。[1]14-15有机马克思主义认为资本主义制度是反生态的,并造成人类生态灾难。造成现代生态危机的根源除了制度因素以外,人的现代性即现代世界观和现代思维方式也是重要因素。[3]当今世界,无论资本主义国家还是社会主义国家,都同样面临严重的生态危机,有机马克思主义者对于资本主义挑战生态帝国主义和反生态的消费主义进行批评,提倡惜物主义。
(二)第三条道路——有机社会主义构想
克莱顿在批判资本主义和现代性是造成生态危机的根源的同时,认为资本主义市场经济“看不见的手”和“守夜人”的政府已经无法解决一系列的经济和社会危机,只有有机、生态和社会主义原则相结合的有机社会主义才是人类发展的方向。他们认为有机社会主义是一种能避免现代性种种弊端的社会主义,是一种为人类共同福祉而不是仅仅追求财富获取的社会主义,是一种追求人类新的文明形态——生态文明的社会主义。
(三)后现代文明——生态文明
有机马克思主义者柯布认为,“如果我们这个物种和其他所有物种要想继续在这个星球上生存和繁荣的话,生态文明建设就是迫切需要的。”[4]9柯布从建设性后现代的视角出发,认为生态文明是现代文明转型的唯一出路,并毕生致力于对生态文明理论与实践的执着追求。有机马克思主义者提出的生态文明并不是狭义的环保主义,而是一项巨大而艰巨的系统工程,生态文明不仅要和谐人与自然的关系,也要和谐人与社会、人与人的关系。不把经济增长作为改善生态环境的法宝,而是注重资源、环境、人口、贫困以及公民参与的内在联系。将社会公正和人的尊严与自由看作是生态文明建设的重要一环。[5]
生态文明的主要内容包括生态农业、生态经济学、地方共同体经济、民主与人权观念和生态正义五个方面。生态文明是建立在农业基础上的,因此首先关注农村社会。[6]通过大力发展低碳生态农业,发展小型、高效、多样化的有机家庭农场,将城市的好处和便利带到农村,建设一个资源节约型、环境友好型、农民尊重型、社区繁荣型、审美欣赏型的后现代的五型新农村;生态经济学就是以一种自然的方式通过可持续的经营来为共同体服务的经济。它将最广大人民的利益、全社会的利益和环境的利益放在优先考虑的位置。经济的发展为共同体服务是有机马克思主义发展观的核心特征;他们认为自给自足的地方共同体经济对于应对即将来临的生态危机具有重要价值。有机马克思主义强调,在即将来临的大灾难中,相对自足的本地社区存活的几率更大。放弃发展不可持续的全球经济,鼓励发展自足的地方经济是造福本国人民乃至整个人类的最佳选择;[7]西方资本主义民主需要根本性变革,首先必须变革权力关系。只要权力不是真正与人们共享,就没有真正的民主存在。其次,社会价值观必须成为政治和经济制度的基础,而不是让追求个人财富和享乐成为国家发展的驱动力;有机马克思主义将马克思的正义理想作为其终极目标:“各尽所能,按需分配。”[8]中国学者李惠斌用“生态正义”一词描述了有机马克思主义生态文明的正义理论,认为只有在个人、家庭、社区、国家等各个层面上保护人们需要的不可侵犯的生态权利,维护全社会的生态公平与生态正义。
二、有机马克思主义者对我国社会主义生态文明的认识
有机马克思主义者对中国生态文明非常关注,大加赞赏,深受启发,也提出了问题和建议。
首先,有机马克思主义认为,中国是当今世界最有可能实现生态文明的地方。[9]柯布认为在中国实现生态文明的可能性要大于西方。[10]中国领导人把生态文明的建设作为优先发展的任务,“建设生态文明的目标内含于中国的马克思主义传统中,它是中国和世界马克思主义思想自然演进的一部分”。[1]13中国的政策没有追随欧美模式,中国正在世界舞台上迅速起到引领作用,中国把生态文明与物质文明、精神文明、政治文明、社会文明并列,并且中国最有可能引领其他国家走向生态文明。[1]8-9柯布认为,中国在引领全球生态文明的建设方面有三大优势:具有巨大影响力的中华传统文明和文化;中国的农村土地和农民数量是世界上最多的;共同治理国家治理结构。[11]柯布一方面充分肯定中国生态文明建设的重要意义,将生态文明上升至国家战略和基本国策的高度,另一方面也看好中国生态文明建设的前景,认为生态文明的希望在中国,因此,有机马克思主义欣赏和认同中国的生态文明建设,认为中国能够解决生态危机,建设生态文明,无疑是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肯定,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生态文明充满期待。
第二,有机马克思主义对中国农业、经济体制、教育体制、民主化等问题的看法。柯布认为,中国农业正处于模仿西方资本主义而犯严重错误的危险之中,他反对从有机农业到机械化农业的转型。他们在“拯救地球的十个观念”中提到农业应该能够使土壤再生,鼓励古老智慧和新农业技术的结合,如家庭农场、有机农耕或粮食生产本地化已成为人类社会几千年来基本的生产模式。主张回归传统的农业生产模式,中等规模农业的作物轮作、用生物方法防治病虫害、免耕农业、利用植物固定土壤中的氮等传统的耕作方法。柯布认为中国需要深刻反思经济体制,中国的市场社会主义有发展为成熟的资本主义的趋势,他希望中国领导人认识到这种危险,并有计划地控制这种发展方向。中国政府已经意识到政府银行在控制财政方面的优势地位,并看到控制是马克思主义社会的关键。他们相信中国是真正的马克思主义者,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也必将代替资本主义。
三、有机马克思主义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生态文明建设的启示
我国学术界对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生态文明思想的研究呈现出百花齐放、异彩纷呈的局面,有机马克思主义对于生态文明的论述丰富了我国的生态文明理论研究,“取其精华,去其糟粕”,使其“洋为中用”,一来有机马克思主义是社会主义生态文明的有益补充;二来也要辩证看待有机马克思主义这一国外马克思主义学说,批驳西方学者对我们的误解;最后要扩大对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生态文明的宣传,让世界了解中国,以正确态度对待西方马克思主义者的批评意见,有利于进一步丰富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生态文明这一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理论成果。笔者认为有机马克思主义对我国社会主义生态文明建设有四点启示。
(一)有机马克思主义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生态文明思想自成系统互为借鉴
其一,有机马克思主义关注地球的生态危机、社会危机、文化危机,以全球生态危机为主要切入点,围绕生态危机、资本主义现代性和社会公平等问题,提出了一系列的理论主张和政策建议,其中不乏闪光点,为我国建设社会主义生态文明提供有益补充和借鉴:如改变以GDP为中心的经济发展方式,限制富人的权利,改变传统工业发展模式,实现金融改革,将政府管理和自由市场竞争有机结合、倡导以生态和正义为导向的教育理念等。其二,有机马克思主义在其形成和发展过程中,有效吸收了中国化马克思主义理论和中国传统思想文化的成果,认为生态灾难与资本主义的替代选择只能是社会主义生态文明。他们认识到资本主义制度剥削的本质在今天依然存在,资本无限扩张的内在需求不仅导致了全球范围内的生态危机,也导致了资本主义社会发展中严重的贫富分化现象。有机马克思主义探索了消除贫富分化、两极分化和社会不公、实现共同福祉的对策建议。
(二)有机马克思主义是当代西方马克思主义的一个流派,它并没有“超越马克思的马克思主义”
虽然国内学术理论界对有机马克思主义尚未达成一致的认识,但学界争论的总体看法是积极肯定的,大部分学者认为其作为西方马克思主义流派对推进我国生态文明建设和发展21世纪的中国马克思主义具有重要的启示意义。但也有部分学者质疑有机马克思主义的哲学理念和他们对经典马克思主义的现代性批判,认为有机马克思主义并没有超越经典马克思主义,也不是“超越马克思的马克思主义”。
有机马克思主义者关于生态文明的“三大宣言”和“四大原则”,即资本主义正义“不正义”、“自由市场”不自由、穷人将为全球气候遭到破坏付出最沉重的代价三大宣言,以及为了共同福祉、有机的生态思维、关注阶级不平等问题、长远的整体视野四大原则。就其核心思想而论,有机马克思主义并没有超越马克思的马克思主义,因为马克思早就认识到:(1)资本主义的理论主张:各尽所愿,按市场分配,政府不得以任何方式干预。马克思认为“工人生产的财富越多,他的产品力量和数量越大,他就越贫穷。工人创造的产品越多,他就变成廉价的商品。物的世界的增值同人的世界的贬值成正比。”[12]所以马克思一向批判资本主义制度下的贫富分化和分配不公,他认为从人类社会的开始到现在都是阶级斗争的历史,不可调和的阶级斗争和社会分裂最终导致国家的产生,它是人类社会发展阶段上的产物。(2)关于人与自然关系的生态文明与和谐,马克思考察了资本主义国家的情况,认为自然界遭到破坏的根本原因是资本主义的制度、生产方式的本质,当阶级斗争、国家还不能消失的时候,被压迫的无产阶级必须对其进行人工的政治革命斗争即对现今的资产阶级社会制度(包括生产方式)进行完全的变革,通过变革把私有制、阶级、国家从社会中解放出来以实现人的自由全面发展,这种自由全面发展是完全的、自觉的而且是在继承人类一切优秀文化的基础上的自由全面发展。
(三)研究有机马克思主义者对我国生态文明建设提出的批评与建议有助于推进我国的生态文明建设
有机马克思主义对我国生态文明建设寄予厚望,指出我国在建设中应该注意的问题,并提出了具有建设性的意见,无论他们的意见是对是错,都值得我们思考,在制定具体措施时可以避免从“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的主观角度出发,从外部视角看问题可以为决策者提供新的思路与解决方法。
在改革开放四十年,我国经济体制改革进入深水区的时候,有机马克思主义者对我国的农业转型、经济体制、教育制度等提出了他们的意见,提醒我们避免犯错误,这是好事,既然没有经验可供借鉴,倾听国外马克思主义学者的看法对我们更有利。
(四)生态文明是东西方马克思主义者的共同追求,习近平生态文明思想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最新成果
有机马克思主义代表人物菲利普·克莱顿认为生态灾难与资本主义的替代性选择就是社会主义的生态文明,他认为中国是全球最有可能实现生态文明的国家,中国也最有可能作为示范国家引领其他国家走向可持续发展的生态文明道路。中国已经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在世界政治舞台上发挥举足轻重的重大作用。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理论日益成熟,在指导社会主义革命与建设的实践中得到验证。中国实现生态文明的所有必需的元素:可持续发展的生态思维;具有建设性后现代视野;在共同体内理解个人,在整个自然界中理解共同体的整体论;注重务实的解决方案而非静态和永恒信条的过程思维;超越科学教育和社会的“价值中立”的神话;个人欲望必须受到约束,以使社会作为一个整体能够得到繁荣;为共同福祉而治理。[1]8-9从以上论述中可见,有机马克思主义者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生态文明建设充满信心、寄予厚望。
2018年5月19日,在全国生态环境保护大会上的讲话,习近平提出了新时代推进生态文明建设必须坚持的“六项原则”。这“六项原则”确定了习近平生态文明思想的主要内容,说明习近平生态文明思想日臻成熟,已经具备了完整的理论体系,主要包括“生态文明兴亡论”“两山论”“生态民生福祉论”“生命共同体论”“生态制度论”和“全球治理论”六大方面的内容。这些重要论断构成了习近平生态文明重要思想的完整体系,揭示了生态环境与经济发展的关系,为建设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美丽的中国指明了道路,把坚定不移走生产发展、生活富裕、生态良好的文明发展道路作为工作的方向和指针,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最新理论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