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伟人到大众
——浅析口述历史的传播价值与发展对策
2018-03-27柴梓中国传媒大学
柴梓 中国传媒大学
口口相传可以说是在文字未出现前,人类传递信息的主要方式之一。口述历史将历史的解释权从文献、文物的手中交还给人,充分地依靠并发挥了公众的力量,并提倡以个体陈述历史、以个体命运折射社会历史的新使馆。这使得历史从枯燥、严肃的教科书成为了人所经历的生活,具有更高的传播力度。本研究将在厘清“口述历史”概念定义的基础上,浅析口述历史在大众传播中的价值所在,以及在未来的传播中的发展对策。
在本研究中,笔者以左玉河对口述历史定义作为研究的概念界定,即“口述历史是研究者基于对受访者的访谈口述史料,并结合文献资料,经过一定稽核的史实记录,对其生平或某一相关事件进行的研究,是对口述史料的加工、整理和提升,而不是访谈史料的复原。”①这一概念将口述历史与口述史料严格区分开来,认为口述史料为口述历史研究过程中资料收集的必要环节,而非口述史料就是口试历史本身;同时指出,口述历史研究并非完全依赖口述史料,需要其他文献资料与史实记录相佐证来保证并提高口述历史研究的信度和效度,强调对口述史料的“稽核”过程;并且对口述历史研究提出了学术价值的要求,认为“复原”所得的史料成果并非是研究成果,研究成果需要研究者在学术理论和方法层面对收集到的口述史料结合其他类型史料进行综合的、整体的、深入的建构与解构。
1988年,美国历史学家海登·怀特在《书写史学与影视史学》一文中首次提出“影视史学”(Historiophoty)的概念,主张以影视的方式传播历史以及对历史的简介,希望能够借助现代传播方式使历史走向并走进大众社会。伴随着大众传播在我国发展的不断深入,“口述历史”逐渐从学界走向业界,成为一种为受众所熟知、具有较好传播效果的节目样态,这也与“影视史学”所提出的以影视为媒介将历史融入大众社会的愿景不谋而合。
依托于传统历史研究的历史类节目,通常由主持人或记者、专家学者以及文物史料或文献记载三部分构成。主持人或记者作为中间角色以讲述、访谈等形式将学者与史料的学术研究话语转换为大众传播话语。为了尽可能拉近受众与历史之间的距离,节目在传播内容的制作上往往采用故事性强、口语化强的传播话语并且综合融入文字、音频、视频等多种传播媒介。但是,以“伟大人物或伟大事件”为核心的历史节目与大众(mass)之间有着与生俱来的鸿沟。
与口述历史的研究过程相仿,依托于口述历史的历史类节目的核心坐标是“口述者”。口述者对于某一历史阶段的个人回忆与集体记忆是口述历史叙事话语的核心内容。这种以普通的个人视角而非全知视角展开历史事件的形式符合作为受众的大众的心理预期,缓解了受众对伟大人物或伟大事件历史教科书一般知识性判断,增强了受众与口述者之间的共情和同理心。
口述历史类节目对于“我”的强调是超越以往的。作为第一人称的“我”宣告了不可替代的见证者与亲历者的身份。这种出发于经验真实的承诺,在对专家和传统史料充满质疑眼光的大众而言,是具有真实的力量和极强的历史感的。在“我”的口述中通过记忆还原了大量极具生活化、富有生动性的个人历史细节。这种微观的历史展现是传统史料无法实现的,更是对于传统史料的有力补充,使得历史事件从伟大人物的神坛融入到普通大众的现实生活。
然而,作为口述者的“人”的主观性,也是不容忽视的因素,这从一定程度上也会影响到传播的效果以及传播内容的可靠性。“霍桑效应”指出当人们在意识到自己正在被关注或者观察的时候,会刻意去改变一些行为或者是言语表达的效应。这一点不论是在传播内容的制作过程中,还是在学术研究的过程中,都可能出现。在录制口述历史节目的过程中,口述者面对记者时,潜意识会感受到“关注”,而“摄影机”的出现加剧了口述过程中的仪式感,可能会使得口述者的叙述带有一定的表演性质,或者在揣测口述历史意图的基础上,尽可能地为了满足自己的内心需要或者传播者的需要,而表演好自己应有的角色,比如“英雄角色”,因此在口述过程中可能会存在忽略某些细节、夸大某些细节,甚至捏造关键细节的情况。这也是口述历史在传播过程中需要尽可能避免的。
目前,我国在口述历史的传播领域还面临着传播内容品质不均衡、缺乏特色,受众范围较为狭窄,传播形式及传播渠道相对单一等问题。而作为担负着过去与未来链接者这一使命的“口述历史”在未来还需要有更为专业的传播策略,以保证这些尘封的历史不再只是古书中的签字和博物馆里的文物,而是鲜活的、具有温度的个人。
第一,口述历史在内容创作层面需要更具有学术性的科学方法。口试史料的简单堆砌是无法深入透彻地解析历史问题的。这就要求在内容创作过程中,传播者需要具有研究精神,需要掌握并结合一些特定的社会科学研究方法。
第二,口述历史在传播全流程都需要更为完善的隐私保护与传播伦理规制。在新闻采访中,“采访结束不关机”的技巧为记者普遍熟知并广泛运用,尤其是在调查类新闻采访中。但是在口述历史类的节目中,这一技巧很可能会对口述者的隐私造成侵犯。口述历史的传播者需要具有一定的学术底蕴与研究素养,在内容制作过程中,尽可能保持客观中立,而不应为了“吸引眼球”进行恶意剪辑,对口述者的话语、表情、肢体动作进行不当的编辑或删改。
第三,口述历史的传播内容应通过更为全面的角度切入,进而唤起受众共鸣对于历史进程中的公众议题的关切。历史事件的宏大叙事往往是基于真实而受到意识形态左右的,而从口述历史建构的微观史实来看,更多元的角度往往能够给受众带来对于具体历史的多维度的思考与理解。若只从某一特定角度展开叙事,铺陈口述史料,则难免会有矫枉过正之感,无法自然地重构在特定历史时期,一个人衣食住行等等林林总总的生活样态。口述历史的“去中心化”特征,正是为了“还历史于亲历者”,倘若传播者先于口述内容就作出一定的预设或者判断,则是假借口述者言传播者之史实了。
最后,口述历史需要更加贴近受众的媒介使用习惯,充分发挥新媒体的传播力量。近年来,短视频、网络电台的兴起,为口述历史的传播提供了更加丰富的渠道。5月18日世界博物馆日,抖音app联合七大博物馆发起“第一届文物戏精大会”在线活动,将古老的文物与现代的流行时尚相结合,吸引了大批年轻受众的关注。受众不再满足于持久地待在电视机前聚精会神地欣赏电视节目,而是更倾向于利用短暂的闲暇时光在短视频中找到愉悦与放松。
口述历史,是将伟人的历史过渡于大众的历史的过程。这就要求其研究与传播都不可能独立于大众而存在。在学术层面,口述历史的发展需要在清晰明确的定义范围之上展开,这需要研究者在理论与方法论的科学建构上拥有更高的学术思考与贡献,需要研究者不仅“西学东渐”更应充分完成口述历史的本土化,使之充分为我国研究所用。在业界传播层面,口述历史本身具有着强大的唤起个体使命感的效果,其传播价值再经过深度开发后将有联结个体与社会、过去与当下的效果。放眼口述历史的未来,如何使得口述历史适应时代发展的趋势,是研究者与传播者必须共同思考和妥善解决的问题。作为传播者,要谨慎把握普通受众与专业受众的知识基础与媒介需求,因人而异地展开口述历史的研究与内容的创作。作为研究者,应当成为传播者在学术层面的有力保障和坚实支撑,以扎实的社会科学研究积淀保证受众所获得信息的准确性与可靠性,不误导受众产生对历史的误读、误解与误判。
注释:
① 左玉河.热点透视与学科建设:近年来的中国口述历史研究[J].中华文化论坛,2011(01):36-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