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觅心中的家园
2018-03-27江松强安庆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
江松强 安庆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
哈金是一位美籍华裔作家,身份上属于两个国家,两种文化。丛甦在小说《野宴》、查建英在小说《丛林下的冰河》中都阐释了处于中西夹缝中的“边缘人”的心理失衡。她们都注意到了“夹在两种文化,两个世界之间,经验到了两种文化在某种意义上分别自圆其说的现实和思维方式,而又很难彻底融入其中任何一个或与之达到较深刻的和谐。”[1]出于夹缝中生活的人,对家的感觉自然与一般的人不同。家园记忆在移民文学中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甚至有学者指出“所有的小说均指向“恋家症”(All fiction is homesickness)。事实上,家园记忆一直都是华人移民作家笔下永恒的主题之一。[2]华裔移民在外的艰辛打拼本身也是构筑家园文化的一个过程。由于种种原因,华裔移民在努力融入当地主流文化的同时,极力地撇开自己和故国的关系。在物质上、情感上抑或是精神上他们都试图证明自己的独立存在,然而,那种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关系,注定了他们与中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且这种联系是难以抹杀的。
具有中美双重文化身份的武男以知识份子的形象出现在我们面前。他原本期望学成回国会有更好的发展,然而由于国内环境的变化,打断了他回国的想法。武男甚至对着妻子说儿子涛涛“这孩子太厚道,一定不能回去,他在那边没法活下来。我不知道将来去哪儿,可他一定要成为美国人。”[3]以表明自己美国生活下去的决心。可年幼的涛涛哪能了解父母的那份苦心,嚷嚷着“我不当美国人”,“我要回家”。通常人在异域文化语境中,会强烈地感受到自己的文化身份,并更容易发展对自我文化从属的认同或背离。受环境制约,客文化人常会感到与主文化之间的冲突,其感觉仿佛置身与一个充满荆棘的丛林,常被迫有意或无意地进行自我身份感的调整。[4]在居留地和故国之间,武男的心始终存在着困苦的纠结与挣扎,他想靠着个人的努力以实现在异域的自由生活,然而现实的困难往往多于想象。家原本不应该是一个令人奢望的东西,它应该给人以安全感、归宿感,让人在现实和情感世界有依靠。正如赫尔姆斯曾说:“有时,距离的对比突出的是家园的安全感、文明性和文化状态,突出的是外界的危险感、非文明性和荒芜状态。”[5]然而处于东西夹缝中生活的华裔人群却在家的概念上犯了难,到底中国是家,还是美国是家呢?一方面他们在居留国生活,这是他们新的家园,人生发展的基地;另一方面,他们又难以割舍和故国的血脉联系,这种东西都是家的感觉使他们难以获得真正的情感归宿上的自由状态。
洪梅在小说中是个次要角色,但她作为华人社团的活跃分子,所具有鲜明爱国主义倾向让人印象深刻。她为了维护国家的形象和民族的尊严,在《中国可以说不》的海外华人讨论会上与持不同意见的人士展开义正词严的激烈辩论。尽管与武男之间存在误解与对立,但她为了在亚特兰大奥运会上中国队员能够有好的饮食可以放下身段去请求武男做符合他们胃口的饭菜。武男甚至因为其弄丢了给运动员送绿豆汤的钢精锅,而在讨论会的大庭广众下羞辱她。但为了救治珍妮特和戴夫从中国领养的孩子海丽,洪梅不计前嫌,以同胞情谊,尽自己的力量帮患白血病的海丽找到了医治良药。洪梅尽管身处美国,而且其身上所体现的单纯的爱国主义思想与武男的怀疑主义态度似乎总是格格不入,但其激昂的人生态度所展现的人性光辉的一面却赢得了武男对她的尊重。[6]
近三十年的中国情结割舍不掉,而多年的美国生活又使他觉得“抵达比回归更重要”,我觉得自己在文学上是个没有国家的人。美国看我是中国作家,中国看我是美国作家,我哪也不属于。“游离于两种文化之间,立足于两种文化的边缘,希望通过第三国家少数族裔的“边缘”身份在美国主流文坛寻求一片天地,哈金及其主人公都注定是孤独的反抗者。”[7]正如华裔英语作家任碧莲说:“哈金写作中静止的时间性对美国小说而言,完全是新的。他主张向西方大师看齐而非颠覆传统的姿态,又是完全中国化的。”[8]这是一种难以取舍的矛盾情怀。故国家园是某一固定的必须守护的文化原点,他们可以审视、批判、反思母国文化;而居留地也并非是他们的最终家园,他们追求的是更高境界的精神家园,一个能让他们真正独立的自由世界。[9]家园反映的不仅是物质上所取得的成功,同时,它还包含着精神方面的追求。通过其他移民与武男之间的鲜明反差,哈金表达了其要在艰难环境中寻找一条不依附于任何团体,超越意识形态的自由写作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