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红王妃》看德拉布尔女性乌托邦之建构
2018-03-27董菁刘锦翠江苏财经职业技术学院
董菁 刘锦翠 江苏财经职业技术学院
女性乌托邦小说始终带有女性主义最显著的特征,揭示女性生存之状态,表达女性自我认同,探索女性自我价值与自我实现,建构女性理想的生存家园,它在着力于解构传统两性秩序基础上,探讨理想的两性关系。女性主义的乌托邦小说家们对男性的霸权主义做出各种挑战,构建属于女性自己的乌托邦,形成一个崭新的自成逻辑的生存地带。我们试图从这一角度出发,将这些因素综合起来进行审视,展开对玛格丽特•德拉布尔《红王妃》的另一种解读。
玛格丽特•德拉布尔(1939年—)因其对女性生存境遇的不懈探索在英美文学界赢得广泛的关注,被誉为“妇女的小说家”。德拉布尔是英国当代最优秀的小说家之一,1980年德拉布尔获得英国女王所授CEB勋位之殊荣,2006年剑桥大学授予她名誉博士学位,2008年被授予DBE勋章。德拉布尔的小说涉及知识女性生活的方方面面,反映了女性的心声,她不断探索女性理想的生活道路和生存方式。其小说《红王妃》发表于2004年,这是一部带有浓郁乌托邦色彩的女性主义作品。
德拉布尔通过文本实践描绘了女性乌托邦的建构过程和内在动力,尝试通过女性自己的不懈努力,在打破男性权威的基础上,立足自身,超越自我镜像的认同和对双性同体的迷恋,缔造了一个未来女性生存的理想世界,乌托邦新人陈建依身上寄予了作者所希冀的最美好的女性形象,充满希望与生机活力。
一、对男性霸权的挑战打破了传统的两性秩序
《红王妃》通过跨文化、跨时空的叙述讲述了一个女性生活在未来的故事,打破了传统的两性世界。故事记述了一个生活于20世纪的英国女学者芭芭拉,她在前往韩国首都首尔的飞机上读到18世纪朝鲜红王妃的回忆录,被她的故事深深震撼。红王妃十岁入宫中成为思悼王储的王妃,十五岁完婚,婚后第一个儿子出生体弱夭折,思悼王储也被其父正祖国王所厌恶,患上了精神病,最终被封在米柜中惨死。红王妃自己在这种种巨大挫折下竟顽强地生存了下来,她在回忆录中十分坦白地说道,“绝大多数情况下,女人的权力仍是假男人之手行使的。我本人就是如此,毕竟我生活在女人 备受限制的时代。但是,多亏了我,我的儿子和孙子才得以生存,我用我的满腔热血和聪明才智奋争,才保住了他们的性命。”[1]红王妃聪明、勇敢,但是避免不了自己被剥夺做母亲的身份,在经历了无数次痛苦的折磨后,终于意识到女性的悲剧来源于男性的霸权,因为依附男权,她不得不千方百计掩饰丈夫的病情,掩盖丈夫的罪恶,尽管实际上她一直在充当丈夫和孩子的保护人。
在红王妃选中了20世纪的芭芭拉•霍利威尔博士来继续她凄迷的人生探索。芭芭拉像红王妃一样也有个疯子丈夫,芭芭拉的孩子因为基因问题而早夭,这些都是芭芭拉内心深处不可言说的痛苦。芭芭拉对红王妃愈是深入了解,就愈是深深地沉溺其中。在学者会议上,芭芭拉结识了世界闻名的荷兰学者占•范乔斯特教授,与之开始了浪漫的情感交流,但是在某一个春风一度的夜晚,占•范乔斯特心脏病突发,死在了她的怀抱里。之前,占•范乔斯特教授曾经和芭芭拉讨论过领养一个中国小女孩的事情,教授死后,芭芭拉和占•范乔斯特的妻子维维卡一起奔赴中国,她们领养了一个中国女孩。小说中,男权世界依然存在,但是男人的权威形象被不断结构,从红王妃时代的王储到芭芭拉时代的占•范乔斯特教授,尤其是思悼王储形象的塑造,一个王室的精神病患者,这些男人们强横的存在女人们的世界里,又迅速的消失,当然他们带来的影响也不容忽视。
“在任何典型的乌托邦叙事中,总有一位局外人充当文本表达的中介。此人意外发现这个群落,然后成为其人种史记录者和文化倡导者。”[2]德拉布尔小说一直在探索女性理想生活状态,在《红王妃》里她又一次打破传统的男性霸权,让女性声音浮出地表。红王妃在回忆录中慨叹“我没有名字,却又有很多名字。我是个无名的女人。我的真名并未载入史册。我是名人,却又无名无姓。”[3]红王妃在18世纪的朝鲜王宫中艰难地存活,为生存而努力奋斗,她所经历的东西是她活着时不能也不敢想象的。红王妃的替身芭芭拉毕竟不同于红王妃,她经济独立,学识过人,在男人的权威世界依旧能发出自己的声音。芭芭拉也经历了种种生活的变故,但她的积极生活态度使女性的幸福和未来命运结缘,打开了新的空间,这是红王妃精神的延续,但更具有现代感了。伍尔夫曾有过一个设想:一个女性如果有一间自己的屋子,有钱,能充分地进行创造。那么,她的智力是自由的,因为可以通过物质条件上的满足,在精神上不依赖于男人。按照这样的标准,芭芭拉无疑是自由独立的,但德拉布尔的小说,似乎并没有停留在如此简单的物质或精神的满足与自由上。在解构了男性权威,打破传统的两性秩序之后,何去何从是女性主义作家迫切要探讨的问题,也是女性乌托邦小说重点关注的命题。芭芭拉与占•范乔斯特教授在恋爱时对未来生活的期待和恋人死后她对之前的生活设想的实践,都印证了一种可能性与现实性的统一,在这种统一中,不仅新的生命在女性的现实生活中得以延续,而且对爱情和婚姻的寄托,对未来生活的理想安排也在跨文化的际遇与思考中,得到了很好的解决。
二、对自我镜像的反思勘破了无望的双性同体
芭芭拉是红王妃选中的继承者,是18世纪朝鲜王宫中红王妃在20世纪的投影和镜像。芭芭拉气质、性格及对未来生活的抉择,恰恰有红王妃影响的一面。那么,红王妃对芭芭拉意味着什么?是因为她们具有的经历和伤痛的相似性,还是因为红王妃对宫门生活以女性的智慧和勇敢战胜了不幸和逆运。就表面来看,似乎红王妃起到了召唤芭芭拉潜能的意义,她在红王妃的人生历程中照见了自己,并就此展开了新的生活。但从德拉布尔对女性自我的探索来看,在芭芭拉这个女性形象身上所寄寓的,并不仅仅局限于一种“双性同体”的性别理想,而是在女性经历的历时性展开中,逐渐得到阐释的女性自我,即芭芭拉与红王妃并不是一种人生经历的简单复制,红王妃的回忆录是指向过去的,芭芭拉的生活却是现实的和不断向未来敞开的。
红王妃的性格、气质在面对王宫恶劣的环境时,似乎成为已经决定了她和她的孩子们会有什么样命运的决定性的因素和力量。芭芭拉则不同,她的过去的经历虽然也有难言的伤痛和苦难,但对于芭芭拉而言,重要的是她的自我能不能从噩梦般的过去中走出来,这样芭芭拉的生活和她的内在的品质、力量,便主要取决于她对现在的生活和未来的生活的态度。而正是在这里,芭芭拉的自我表现出难以把握的不确定性。我们不知道她为什么那么重视与恋人关于未来的设想,也不知道她做出这一选择的动机到底是什么?仅仅是为了补偿曾经夭折的孩子的苦痛,还是悼念不幸的刚结识的恋人,或者是基于对中国孩子有一种文化上的认同,这些我们都可以加以推测,其实无论结论是什么,对芭芭拉而言,这些都不是根本的。体现在芭芭拉心灵、性格和行为中最根本的东西,其实是她的自我的向前推移,她把关于自我的已有的一切镜像,都在当下的生活中进行抛舍,而能够完成这种向自我镜像告别的唯有将自我的意识不断地投注给未来。因此,陈建依的出现,是未来生活与文化指向的一种糅合。
德拉布尔或许由于对这个指向的不明确和模糊感到了面对挑战的愉悦,以及不无迷茫,她便让陈建依这个小女孩具有多重因子,一方面让她是一个中国女孩,美丽、聪明、可爱,另一方面,让她具有多重文化身份——既是荷兰教授占•范乔斯特和妻子维维卡的养女,也是英国学者芭芭拉的养女,自然中国文化的身份是自身的民族身份就带有的。
三、对地域文化的跨越构建了乌托邦新人形象
在竞争激烈、世界文化交流融合的当今,女性的生存及其抉择有了更广大的范围,芭芭拉可以在选择陈建依的时候,将她的学术人生交付给人类更宏伟的目标,芭芭拉是与世界的未来相结合的新的女性。而陈建依的未来则更为广阔,而且更加不确定。但谁也不能否认,德拉布尔对陈建依的未来寄托了美好的期待,这是德拉布尔笔下的乌托邦新人,“对自己有别于其他孩子的成长方式和所接受的严格教育,陈建依偶尔也会产生怀疑。不过这样的时刻并不多,总的说来,她对自己的选择还是有信心的。这是第二个新千年的起始,对于跨文化交流,对于跨国领养的孩子来说,都充满了机遇。在这个竞争激烈、各种文化交流融合的世界,聪明人大有用武之地。而她就是个聪明人,非常非常聪明。她志存高远,有着宏伟的目标。有朝一日,说不定她会荣归故土,报效中国,谁说得准?也可能美国会把她作为一个迅速崛起的国家的代表,邀请她去美国一显身手?也许她的第二故乡欧洲会挽留她,让她就地施展自己的才能……然而堆积如山的学位证书并不能令她满足,博士论文也难以安抚她那躁动不安的灵魂,权力才是她的心之所属。没有权力的生活她早已受够了。”[4]一个拥有美丽自信、智慧、事业和权力的未来新女性通过陈建依诞生于我们的视野中。
陈建依作为多元文化共生的产儿,她就是希望,就是一切皆有可能的未来。“她有着王妃的气度,肩负着王妃对未来的期盼。朝鲜王妃满意地注视着她的这位新的继承人,知道她一定不会让自己扫兴。”[5]作者以这样富有时间跨度的拟想传达着女性理想主义的思想,表明女性自我的未来,可以跨越时代,跨越地域,跨越种族,实现与人类对未来生活的自觉的追求与把握之中。
德拉布尔对女性未来所持有的积极态度,展示了一位执着于探索女性自我生存镜像的女作家,实现了她对一切影响女性生命和命运成长的虚幻和不利因素的消解,她在关注女性自我的同时,克服着一切历史和现实给女性可能带来的阴影。正如豪克所说:“天堂存在于人类日常保持自我的斗争中,存在于人类在荒谬的大海和非人道的荒漠中建立意义和存在小岛的奋斗中……天堂不仅可以达到,而且可以永远地追寻。通向对于人类可能存在的天堂之路必须穿越过我们自己的地狱。”[6]德拉布尔全力以赴构建的女性乌托邦世界,在其文本镜像的未来指向中,由于叙述的不确定性,可以更自信地接近女性的现实生存以及在未来可以期望实现的前景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