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动物世界》意识流叙事特征浅析
2018-03-27马楠楠
马楠楠
一、浅析“意识流”
1884年,美国心理学家威廉·詹姆斯在《论省内心理学所忽略的几个问题》中,首次提出“意识流”这一概念。“意识流”即人类思想、意识的流动。“意识不是片段的连接,而是不断流动着的,用一条‘河’或者一股‘流水’的比喻来表达它是最自然的了。此后,我们再说起它的时候,就把它叫作思想流、意识流或者主观生活之流吧。”“意识流”概念的提出,强调了人类思维的不间断性、流动性和超时空性。意识、思维是跳跃的,是交错的,是不受时间和空间维度限制的。
意识流,作为艺术表现形式于20世纪被引入文学界。“意识流小说”以人类的意识和心理活动进行故事叙述,打破了传统小说故事情节编排方式。“意识流小说”以人为载体,通过交替和跳跃的人类梦境、幻想和潜意识刻画人物,是文学史上的一大突破。受意识流小说的影响,意识流这一心理学概念被进一步引入电影艺术。从《一条安达鲁狗》《野草莓》《广岛之恋》到《记忆碎片》《盗梦空间》《二次曝光》再到《动物世界》,意识流电影将“心理对白”外向化,在全世界获得认可。
《动物世界》中导演借助多种视效方法,通过非理性的模糊回忆、幻觉和现实生活的交织,展示了李易峰扮演的郑开司因被朋友欺骗而背负数百万债务,为了重病植物人的母亲和痴心等待的青梅竹马的女友迫不得已登上“命运号”游轮,所经历的一系列内心煎熬及内心救赎的过程。意识流电影更注重挖掘人物的内心世界,以人物的精神层面和意识层面完成电影叙事线索。
二、人物内心独白外向化
内心独白是意识流电影的主要叙事方法之一。内心独白,是电影中主人公的内心语言,采用第一人称叙事方法,通过人物自述的方式表达出来。内心独白的外向化,使人物的潜意识和思想在有限的时间内、局限的空间中,无限制地展现出来。
电影《动物世界》以主人公郑开司的一句自我描述“我脑子有病”展开故事。郑开司用这句独白将观众引入他内心的“动物世界”。电影将主人公置于一个纯意识、虚构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主人公有个梦魇般的形象,永远存在他的心底。电影运用特效,给观众展示出了一个光怪流璃的魔幻世界。在郑开司内心的魔幻世界里,空间是绝对受限的,定格在一列以光速前进的列车里。而魔幻世界里的时间是永恒的,与光速流动的列车形成相对的静止。电影画面,快速闪动,流光溢彩,而郑开司的“本我”幻化成经典的小丑形象,在他的动物世界中,披荆斩怪,捍道如神。魔幻世界中并没有传统的动物形象,所谓的“动物”是郑开司内心虚构出来的丑陋的魔怪形象。“魔怪”可以是动物世界兽性的幻影,也可说是郑开司内心世界中人性的欺骗、狡诈、残忍等劣性的缩影。在郑开司的内心世界里,他是永远“留在心底”的形象——小丑。动物世界中,他是小丑,魔怪眼中的小丑,但在他踏上火车的第一时间,在相对静止的时间内,永恒地守护自己的“道”。电影在影片一开始,就运用主人公内心的独白外向化,将郑开司的内心“本我”这一隐形主角,通过穿越流动的意识画面展示在观众眼前。让观众在影片开篇,就接触郑开司内心的“英雄主义”,与转而进一步展示的郑开司生活的现实世界,形成鲜明对比。
三、非线性叙事方法
《动物世界》采用非线性的叙事方法,将郑开司的幻觉、回忆和现实交织在一起,强调其内心的感受与现实的矛盾冲突。在他的幻觉里,他是捍卫“道”的英雄,而游戏厅的经理将他拉回现实世界。在现实世界中,他同样也是一个小丑,一个在游戏厅里扮演小丑的工作人员。电影进而将郑开司的心结——“重病住院的母亲”“困窘的生活状态”“无法回应的青梅竹马”——抛给观众,引导观众自己去思索,进而紧跟故事情节。
当与他青梅竹马的护士刘青(周冬雨饰)被人调戏的一瞬间,郑开司内心的世界与现实世界第一次重合,电影运用象征性手法将调戏刘青的病人幻化成魔兽,而郑开司在幻境中打的是魔兽,而在现实世界中揍了这个病人。现实与意识统一,推进剧情,直接导致他的母亲住到走廊里,刘青求人帮他解决问题。现实的窘境,让郑开司不得不面对现实,寻找走出困境的办法。
幻想和现实的第一次冲突合并,直接导致郑开司决定相信发小“大虾米”,把母亲的房子抵押投资,结果受到欺骗,不得不登上“命运号游轮”。现实与幻觉的冲突,主人公心理的症结,不断推进故事情节发展。
四、破碎时空下的完整性叙事
意识流影片中,通过将影像的打碎和重组及对零散的画面、具体细节的放大,将主人公的意识展示出来。但意识流电影的破碎感,不是杂乱无章的,形散而神不散。电影中,不断跳跃而出,被意识放大的细节不断闪出,勾画出故事整体情节框架。电影《动物世界》以人物心理时空为依据,影片糅合了幻境、回忆和现实困惑,用心理蒙太奇手法构建意识流框架,通过内心矛盾的激化,回忆现实的冲突,推进剧情发展,紧扣心弦,引人入胜。
影片不断闪现郑开司8岁那年的画面。“郑开司,你8岁那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尽管郑开司回答他什么也不记得了,但8岁那年的画面不断地闪现在他的大脑中。每当郑开司在现实生活中遇到困境、险境,8岁那年的画面就会出现,并随着故事情节的发展而不断完整,从定格的小丑动画片到最终仇人清晰地出现在家门口。在医院受挫,回忆中父母陪伴一起用餐的欢乐场景,转到医院走廊里的病床旁,声泪俱下呼唤母亲的郑开司,“妈,你看看你儿子都已经什么样了……”。郑开司最终下定决心相信朋友,将母亲的房子抵押,却最终受骗。为了摆脱困境,重获希望,郑开司签下合约,决定登上“命运号”游轮。
“命运号”游轮,是命运的象征。游轮停靠的口岸,画面灰蒙蒙一片,象征危险的开始,不确定的前路。在登船最后一秒,接受注射前,郑开司在幻境中逃跑。一场追车的戏,从街头到巷尾,从车库到隧道。不同的场景的特写镜头拼接在一起,用分解蒙太奇的手法,迫使观众去注意分解、破碎的画面,“震动翅膀的苍蝇”“隔壁厨房”,看似与剧情发展无关,却给观众带来视觉震撼力。一个镜头中的震撼效果还未褪去,下一个镜头的震撼力接踵而至,观众心理的震撼效果不断叠加,观影氛围更加浓烈,情节更加逼真。分解镜头中放大的细节正是主人公情感与意识的连接。在追车场景尾声时,空中不断爆炸出五彩斑斓的烟雾,让观众逐渐意识到,所处的场景是虚幻的,是主人公的幻想,是主人公意识的流动。在此时,故事情节反差转场,回归现实,郑开司下一秒被麻醉枪射中,被迫登上“命运号”游轮。
“命运号”游轮驶入公海,被迫登上游轮的郑开司,开始他无法逃避的命运。在公海的游轮上,最简单的“石头、剪刀、布”的游戏,却使船上的赌徒们为了生存,尔虞我诈,弱肉强食。引用导演的话说就是:“他们已经失去了道德、失去了阶级、失去了束缚,活下去就是唯一的事情,这是动物的本能。”在郑开司的幻想中,失去人性、仅存兽性的赌徒们,丧失了人类最基本的道德本性。“活下去”——唯一的游戏规则——使他们魔化成兽,动物世界好比斗兽场,没有情感只有适者生存。不同于斗兽场的是,没有武力的搏杀,只有脑力的比拼,计中计,局中局,将人类内心的兽性完全展示在观众的眼前。情节紧扣的赌局中穿插着郑开司8岁那年的回忆,概率思维、均衡思维、必胜策略、苏格兰黑山羊,随着回忆的逐渐清晰,郑开司绝处逢生。故事临近尾声,同伴背叛,野兽的世界没有信任;朋友的背叛,金钱的诱惑远远大于朋友的情谊。貌似“动物世界”中的人性临近全面消失。郑开司凭借超强的推理能力,再次逆袭,并抛弃到手的财富,“对欺诈者的三个巴掌”和“对家有绝症儿子的老人的救赎”捍卫住他幻境中和现实中的“道”。
罗曼·罗兰曾说:“世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就是在认清生活真相之后依然热爱生活。”郑开司与恶龙争斗,却未成恶龙。走出动物世界的郑开司,理想与现实合二为一,不仅守住自己的道,也有了守护爱情的勇气。电影情节再次反差转场,在观众认为郑开司将会获得幸福的时候,动物世界中邪恶的捍卫者,再次闪出。郑开司,听到了8岁那年听到的音乐,8岁那年的画面逐渐展开在眼前。电影戛然而止,给观众留下无限遐想。
电影在整体上色调上,呈现哥特式的冷色调,展示出主人公压抑的精神状态,运用特效生动展示出郑开司捍道的果敢,运用多种象征手段,使影片情节跌宕起伏。不同于传统意识流小说及电影的主人公,登上“命运号”游轮的郑开司,开始真正思考命运,却未向命运妥协,在现实世界捍卫了自己梦想的英雄主义情怀。电影《动物世界》是意识流电影的一次成功探索,让我们成功体验到意识流叙事法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