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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留意过自己的隐私吗

2018-03-26

当代工人 2018年23期
关键词:阿飞吴中妻子

【主持人】 在传统社会里,人们是没有隐私意识的。现在是互联网社会,无孔不入的镜头,能留下每个人时时刻刻的痕迹,能记录私生活的点滴细节。三位讲述者用三种不同的方式对待隐私,娓娓道来的故事凸显时代变迁,值得品味。

5000元撬动500万

姜女士 53岁 公司老总

【诉说】吴中(化名)是我公司的办公室主任。5年前,他通过我的面试正式签约,工作一直勤勤恳恳,兢兢业业。传言说,他本是乡下娃,考上大学后结交了城市女友,毕业直接结婚留在本地。为了快速脱掉土渣气,妻子逼他进了绅士速成班学习。他本人长相不错,身材也好,经过一番专业化的改造,整个人已经有模有样了。

一天晚上,我正在办公室埋头文案,吴中悄悄进来,递上一份外卖,外加一杯热腾腾的豆浆。我看了一眼,顺嘴说:“这么晚了,干吗还喝豆浆。”他马上离开,不一会儿就回来了,手中端着一杯果汁,笑着说:“这是我常去的快餐店当场用鲜橙榨的,又加了热,您赶紧吃饭吧,太晚了对胃不好。”

公司许多人都为我叫过外卖,但在此时此刻,不但送来食品,还说出暖心话的人,唯吴中一人了。我情不自禁地放下手中的工作,打开餐盒尝了一口,又喝了一口鲜橙汁,空落落的心一下舒坦了。

都说女人创业九分苦一分甜,我不但创业,还承担着整个家族的生活。一弟一妹都在分公司做事,挣着与能力不符的高薪。老公和两个女儿都在加拿大,两个女儿一个念大学,一个念高中。老公没工作,主要负责照料孩子。他们三人的一切开销,都由我来支付。好在公司生意一直不错,越做越火。赚钱不是问题,孤单无助的这份苦楚,才是最难熬的。所以,吴中半是讨好半是礼节性的话,竟然戳中了我的泪点。

见我边吃边抹眼泪,吴中不知所措,连忙递上餐巾盒,嗫嚅着说:“快别这样,这样……对胃不好。”也许是精神作用,也许真的影响到了胃,我没吃两口胃就疼起来。吴中果断地说:“姜总,别工作了,也别吃了。都9点40了,回去休息吧,我送您。”我听了他的话,放下手上的工作,把热橙汁喝掉,关灯离开。

吴中开公司的车送我。晚上9点半左右,正是夜生活开始的时间。一路上,看着车外热气腾腾的生活景象,我的凄凉感更重了,眼泪像坏损的水龙头,拦都拦不住。吴中默默地开着车,半天才说:“谁的生活背后,都有压在心头的苦衷。姜总,想听听我的吗?”见我点点头,他便打开了话匣子。

他和妻子都是安徽人,一起毕业于名牌大学。吴中的第一份工作是软件工程师。他外表帅气,但性格木讷,气质土气。妻子外表一般,但性格强势,喜欢攀比,从恋爱时就不停地唠叨,要去北京打拼。

2013年5月,两人将3岁的女儿交给双方父母,辞了职,一起来到北京,分别在两家公司找到工作,但收入不高,日子过得紧巴巴。妻子把思念孩子的感情,都倾注到激发丈夫奋斗上。她带着吴中逛豪华商店,去有北京户口的同事家坐客。看着身外的繁华,尤其是同事优渥的生活,吴中竟然无动于衷。

春节回乡后,妻子說啥也要把女儿带到北京。女儿来了,经济压力陡增。钱、钱、钱,妻子为这个词都疯魔了。她把存折上仅有的5000元全部提出,为吴中报了绅士培训班,说两人融不进北京,全怪吴中的木讷性格和土气举止。“这里就是个看脸的地方,我要用5000元,撬开500万。”这是妻子拿钱时的豪言,吴中边讲边摇头。

我心想,在我公司当个中层,充其量每月多挣三两千,谈何500万哪。吴中似乎看出我的想法,继续说:“她就这么蠢,这么一根筋地奔钱。钱,哪是你想有就会有的。”我说:“她是不高明,但这5000元的学费确实让你变化很大,你过去什么样我不知道,但现在,你可是公司公认的形象男一号了。”

我们就这样唠起来,不觉间到家门口了。“胃还疼吗?”他问,我这才发现刚才还隐隐作痛的胃竟然好了。他马上说:“姜总,您快休息吧。我走了,用不用明早接您上班?”我说这样吧,你开公司车回家,明天直接开到单位,我明天开自己的车过去。他点点头,拿着车钥匙礼貌告别。

看着他帅气高大的背影,我意识到,这是商海几十年头一次,我倾听下属的心里话,当然,这也是对方无意间泄露的私生活。

不必找我,再见

于先生 39岁 公务员

【诉说】那是2008年的事了。那时我大学毕业满7年,家里逼婚,搞得十分烦心。偏在这时,父亲患癌。父亲节那天,我打电话祝福,他竟然幽幽地说:“这是我最后一个父亲节了,明年恐怕过不着了。”我泪飞如雨,果然,在父亲节后的第二个月,他就离世了,距60岁还差8天。

在父亲患病卧床时,我答应过他,在他有生之年一定娶妻生子,让他安心。可是,他还是带着遗憾走了。母亲说,父亲在临终前最后的清醒时刻,还开玩笑说:“我抱不上孙子了,你要替我多抱抱。到了天堂咱们见面时,好告诉我孙子长什么样。”

其实这7年间,尤其是知道一个秘密后,我马不停蹄地相亲,渴望通过这种方式,遇到自己的另一半,但一直未果。记不得是谁说过这样的话:每个不想谈恋爱的人,心里都住着一个不可能的人。没错,在我心里,确实有这么一个人,她叫虹。

我俩是典型的校园恋,大一就开始了。十七八岁的年纪,把所有关于爱情的美好想象,都付诸行动。她喜欢逛街,我的双脚可以承受长距离走路,练就了挤公交的矫捷;她喜欢熬夜,我就在宿舍楼下陪她,与恶蚊相搏。她赖床,我会把早餐送到她宿舍窗外;她不愿完成作业,我就通宵代劳。那真是一段金色时光,处处都是美好,结婚、生子、施行……似乎,生活的舵就掌握在手,我们只需要一点点儿的耐心。

上大学前,有位心理学家给我们这些即将开启新生活的同学讲课,开场白是“殊不知,你们离开的是真正的天堂。”当时对这话无感,可4年大学下来,离开校园步入社会才发现,天堂是容得下豪言壮语和浪漫想象的。到了现实社会则是另一番景象,跟天堂完全不一样。

虹的父母在银行为她找好工作,而我跟朋友合伙开了手机店。我俩打算着,她工作稳定,我开店攒经验,3年后创业,即使失败,也能保证家里不会弹尽粮绝。但她父母坚决反对我开店,他们甚至托关系,也为我找了一份稳妥差事。

我的拒绝让虹的父母难以接受,虹也觉得不可思议。我俩没少吵架,但我主意已定,谁也拉不回。她父母开始悄悄动员亲友给虹介绍对象,当然要背着我,虹虽觉不妥,但也没明确回绝。

那段时间,每天晚上我都送她回家。看着她消失在夜色里,我常想,自己怕是真的不能给她幸福。她的压力不比我小,父母的,世俗的,经济的,她在父母和我之间不知怎么办。于是,她变了,脾气大了,耐性小了,要求多了。渐渐地,她变成一个我不认识的样子。我内心悲伤,却说不出来。

一天,在她家门前分别时,她让我到附近柜员机上给她交手机话费。我操作时忽然产生了窥视欲,加上知道她的手机密码,就禁不住登陆了。打开她的通话记录,轻轻滑动屏幕,我崩溃了。最近两个月里,全是她和一个手机号的通话记录,短则十五六分钟,多则一两个小时。有时一天能通四五个,还经常出现在后半夜。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事,能让一个刚出校门不久的女孩,有这么反常的聊天?除了恋情,别无解释。

虹无意间泄露了自己的秘密,当然,这里有我的助攻。或者说,是我有意无意间,获得了女友的隐私。那时还没有淘宝微信,网上功能也没现在发达。但我用了当时最先进的手法,比如让弟弟给这个号打电话,确定机主是男性。然后我亲自到移动通讯大厅的交费窗口,给这个号交费。工作人员输入号码后,顺口说出机主名字,我故作肯定地点点头。

就这样,我知道了此人的姓名和联系方式。但我没进一步行动,而是决定离开这座城市,离开虹。跟合伙人办好分割手续,背起简单的行李,登上列车的一刻,我给虹发出短信:分手吧,祝你和某某一切顺利,不必找我,再见。

列车把我带到了许多地方,在不同的地方,通过相亲认识了不同的人。父親离世后,我决定定居东北,并在那里考上了公务员。东北风吹尽了少年往事,我终于有了妻儿和还算不错的生活。跟虹没再联系,她早已变成一个没有生命的符号,在心里掀不起一丝浪花了。

消失48小时

黄先生 43岁 公司职工

【诉说】在社交网络,尤其像朋友圈这样的熟人网络,分享成为一种社交形式。谁都希望通过分享让自己显得很聪明、很高级、很有品。我的朋友圈里有很多这样的人,阿飞就是其中之一。

他的刷屏率极高,每一天中,平均一小时一次吧。在推送的一幅幅照片和一行行留言里,我能知道他几点起床,几点去早市,几点做早饭,几点送儿子上学,几点到单位,几点开始工作。以此类推,我还能知道一天中,他去了什么地方,做了什么事情。甚至,我还能知道,他住的有多大,家里有什么家具,什么床上用品和什么档次的家电。因为是同行,都是业内人士,他的朋友跟我的朋友多有重叠,所以,他的朋友圈我们都能看到。“感觉他一天就是刷屏,甭干别的了”“这般频率,手指头都得磨出茧”……大家聚在一起时,常拿阿飞取笑。有毒舌者甚至说,这是有露隐癖啊!

渐渐的,阿飞的朋友圈生活成了大家每天必看的风景。但有一天,他突然沉默了,每天早上5点就开始的推送,竟然24小时没再出现过。这,这太反常了,我拨通他的手机,但无人接听,又跑到他的微信里留语音:哥们儿,干吗呢?给个动静啊?一小时过去了,两小时又过去了,四五六个小时,24个小时都过去了,无论朋友圈还是私信里,这老兄竟然没有一丝信息。

事情不妙,在阿飞从朋友圈消失48小时后,我给与阿飞在一个公司工作的哥们儿打电话,对方说阿飞请了年假,带妻子去北京看病了。我问是什么病,他说肯定是大病,以阿飞刷朋友圈的习性,消失了这么久,妻子一定是出大事了。

尽管不是好消息,但总算知道了阿飞的下落。妻子患病,这是阿飞的家事,我们这些老爷们儿不便多问。于是,我放下对他的关注,忙活起自己的事。好像过了一个多星期吧,朋友圈里终于出现阿飞的头像和小红点。我忙点进去,他是凌晨3点推送的。4张照片,一张是医院大门口,一张是乌泱泱的待诊人群,另外两张是住院处长长的走廊,凌晨十分格外安静。阿飞的留言是:终于知道了结果,终于站到了那个时刻。我马上在评论里写道:哥们儿,一直找你,终于出现了,妻子还好吗?过了能有半小时,他回复:明天手术,肝癌,不乐观。与此同时,同在朋友圈的哥们儿们纷纷留言,表达对他的关切和祝福。阿飞统一回复:谢谢!并附三个抱拳的表情。

接下来的时间里,阿飞不定时地出现在朋友圈,推送的照片都是医院的场景。妻子手术了,进ICU了,回到普通病房了,清醒了,能坐起来了……我们这些朋友跟进评论,送祝福,送花,送拥抱,纷纷表示“快回来,痛快聚聚”。记得那天,我睁开眼的第一件事,就是上线刷朋友圈。阿飞赫然出现,是一张特写照片,生命监测仪上归零的指示让我的心一咯噔,难道阿飞的妻子……

无需猜测了,立马把电话打过去,手机里是阿飞低沉的声音,他的妻子,一位40出头的贤惠女性,在这一天的凌晨3点22分去世了。接下来事情,几乎成了阿飞的妻葬直播。最触目的是妻子遗体的照片,她躺在鲜花丛中,很安详。我妻看了觉得阿飞做过了,这样的展示征求妻子娘家人的意见了吗?考虑到儿子长大后看到了会作何感想吗?

我没想那么多,朋友们也都认为,只要阿飞觉得这么做能寄托哀思,心里能好受些,过了也无妨。后来,我还问过一位搞心理学的朋友,她说阿飞的做法就是在曝光隐私,但确实能起到缓解悲痛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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