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花祭
2018-03-26吕仁
吕仁(台湾)
吕仁,1978年生,曾为暨南大学推理同好会与中正大学推理小说研究社成员。
最近正忙着搬家,原因是在别处买了新房子。
从小到大搬了几次家,每次都印象深刻,有搬过家的人一定都知道,因为实在是太累了。小时候帮忙爸妈搬家,长大后则自己搬家。
对于搬家倒是没有特别的不舍情绪,记得自懂事以来的第一次搬家,是从北投搬到三重,那时是正要读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在三重住了十二年,再度举家搬到湖口,也正巧是高中毕业,刚考上大学的那一年,由于就读的是中部的学校,因此就离家远行了。
所以对于那种搬家或是转学所造成的适应不良,我倒是完完全全没遇过,算是运气不错的。
婚后由于工作的关系,与妻在捷运台电大楼站附近的一个小单位租居,上下班倒是十分方便。工作几年后,两人还是决定买下属于自己的房子。
台北居大不易,就算是小公寓也非夫妇俩所能负担得起,所以只能往郊区去寻找,最后在邻近桃园火车站处找到了窝,是一栋新落成的大型公寓,名为“伍立奇大楼”,这个大楼型社区自然也就叫做“伍立奇社区”了。这里距离台北颇近,生活机能也不差,搭火车的话只要三、四十分钟车程,若要回湖口老家的话也差不多是这个时间,称得上是十分方便。
对于新房子,我与妻都相当满意,所以就赶紧在周末例假之余将东西打包装箱,以期尽快住进新家。电视冰箱这种东西自然是要搬的,嗜书如命的我当然也要把书通通带走,妻在帮我装箱整理时,甚至搬出火气来了,她不能理解我的藏书行为。
比方为何我会有三本连城三纪彦的《写给爱人的信》或是两本山崎洋子的《花园谜宫》。
“这是初版一刷嘛!而且这是直木赏的作品,据说是他的最高杰作耶!”我说。
“那干嘛买到三本?”妻冷冷问道。
“我看它孤零零在旧书店很可怜,就买回来了。老婆,你生气了吗?”我想安抚妻。
“买三本让它们聊天作伴吗?不是我要说你,这两本《花园谜宫》是怎么回事?”
“这是得到江户川乱步奖的作品,而且你看,这本是一九八七年六月初版,书背上写的是‘日本金榜名著4,可是一九八八年五月初版三刷的这一本,上面却写的是‘日本金榜名著3,书系的编号居然在不同刷间变动,你不觉得很奇妙吗?”
妻摇了摇头,索性不理我了,回卧室收拾自己的衣物去了。
时间飞快,过了几个周末,我们还没把家搬完。为此又受了家乡长辈的责备:“还不快点搬完,多住一天就要多付一天房租!真是不会想。”
总之,在磨磨蹭蹭拖拖拉拉之下,总算是搬完家了。
在搬家过程中,有一件事是我一直提醒自己要去做的,就是“把底片用完”。约摸在四年前,因为用惯的傻瓜相机无法正确显示拍摄日期,便趁着流行而购置了数位相机,两百万相素在当时已属一流,和时下动辄七、八百万相素为基本规格的相機当然无法抗衡,不过在当初算是高档货了。也因此就将家中传统的傻瓜相机冷落一旁,最后收进柜子里,忘了它的存在。那天在整理东西时再度把它翻了出来,正打算把它登录到网路上便宜拍卖,却发现里面还有底片没用完。透过机体后的透明小窗格,得知这是一卷三十六张的富士底片,而电池却已没电了,打开电池座,幸好没有流出废电池液的现象,找出两颗新的三号电池换上,按下开关,小小的液晶窗格显示的是二十一。这么说还有十五张没照完,于是乎便特地找了个周末,偕妻到大溪老街走走,顺便把底片用光。
伍立奇社区大楼虽是住宅区,但是在一楼的部分有对外营业的商家,其中一户就是照相馆,这回需要>中洗相片,我就上那儿去了。老板对客人很热心,他看到我拿传统的软片,便向我推销数位相机,我告诉他我已经有了,他就推荐我换一台新的,还说他凭着这台数位相机获奖无数什么的。我对他虚应故事一番,便溜了出去。
因为老板太罗唆,所以我直到一周后,在妻的催促之下,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把相片拿回来。取回之后,我与妻一同检视这批被我们遗忘有四年之久的相片。
有十五张是上周在大溪所拍摄的,其余的相片却勾起了许多的回忆。
那是四年前与当时还是女友的妻一起去苗栗游玩所拍摄的。
当年的行程,是从台北出发,顺着中山高速公路,自苗栗交流道下,然后沿途欣赏美丽的油桐花,准备在公馆的乡间民宿过夜,第二天再前往大湖、卓兰采呆,然后返回台北。
桐花的色泽洁白,有五朵花瓣,在盛开时总是几十朵、甚至上百朵盛开在树梢,遇风吹来,便如雪花般飘落地面,故有“五月雪”之美称,而今年的桐花祭已是第三年举办,相关的活动办得热热闹闹的,虽然整个活动长达两个月,但每当遇到周末周日,各赏桐景点仍是车水马龙,挤满人潮,想想早在四年前我就已经去过了呢!现在的活动愈办愈热闹,各地的协办单位都挖空心思安排能吸引游客的行程,像油桐花写生比赛、桐花林夜探萤火虫、桐花灯会、油桐产业DIY等等,这么美丽的风景,当然还有桐花祭摄影比赛,要是得了金牌奖还可以独得五万元的奖金呢!
四年前的那次旅程,是与另外一对情侣一同前去的,男的是我当兵时的朋友,女的则是妻的大学学妹,他们也是因为我们的撮合才相识的。一路上游山玩水,苗栗的风景区规划得很好,路线指标都很明确,人潮又不会像有些热门景点这样每逢假日必定爆满,所以非常适合安排短程旅游。
翻着纸本的相片,还真是不太习惯,毕竟长久以来已经习惯用滑鼠看相簿了啊!相片里有我和妻的亲密合照,也有泳杰那一对的相片,当然也有只以桐花取景的相片,满地桐花真是美不胜收,还有一张是路旁的小女孩将桐花别在耳际的相片,搭配着五月雪,那笑容真是天真无邪极了!还有正巧照到茶农在采收春茶的情景,低矮的茶树与飘落的桐花,加上茶农的特有装扮与竹篓,让这张相片看来格外有趣。
突然,有一张陌生的相片映入眼帘。
相片中是一对男女,男的身穿米色V领套头上衣,下半身是一条蓝色牛仔裤;女性则是一袭白色长裙,搭配一件白底碎花细肩带上衣。相片里的两人都露出微笑,看来很幸福的样子,背景是一片深绿色、长了青苔的石壁,上面则覆满了雪白的桐花。
我左思右想,这两位是何许人也呢?好像有那么一点点的印象,却无法将脑中那一丝丝的回忆唤起。
他们的相片共有三张,两张合照,一张女性的独照。
苦思半天,决定等妻下班后问妻。
心里有疑惑,又无法马上获得解决,只得等妻回来,这么一来,就觉得时间过得很慢。
妻总算回来了,我迫不及待拿着三张相片问她。
“啊!这是半路夫妻的相片嘛!”
“半路夫妻?”我疑惑道。
“你忘记了吗?那一次是我们两个,和泳杰他们那一对一起去的。”
“这我知道啊!柳泳杰和你学妹嘛!”
“那次还遇到另一对情侣喔!你还记得吗?我们那时还在猜为什么明明只有两个人出门而已,却要开两部车,你猜他们是偷情,我则猜他们是刚刚才认识的。”
“对对,好像有这么回事。”
“你总算想起来了,那时我还说,要是偷情的话也不必开两部车,只要约在某处见面,再开其中一人的车就好了。”
“是这样没错啦!可是还是可以开两部车嘛!”
“的确,所以最后我们趁着帮他们照相的时候,问出我们的疑惑,结果还是我猜对了,他们两个是刚认识,一见钟情。”
“是一拍即合吧!”我直言道。
“你少没情调了,一见钟情不是比较浪漫吗?”妻责备我。
“那这三张相片怎么办?贴在网路相簿上给人认领?”我想出了这个办法。
“最好是这样就可以找得到相片的主人啦!你这大头鬼!”
我被妻骂得莫名其妙,却只见妻躲进房间里,东翻西找了半天。
“呶,你看这是当年留的住址。”妻递出一张纸给我。
妻素有保留旅游资料的习惯。她自一本大相本中,拿出一张放在相片格子里的胜兴车站介绍,翻过纸张的背面,是一行地址。
“台北县芦洲乡……韩嘉霖。”我念道。
“你看时间过了这么久,芦洲都已经从‘乡升格为‘市了呢!”
“这倒是。”我道。
“韩嘉霖,这是男生还是女生的名字啊?”
“看起来像是男人的,但是很难说,这名字有些中性,而且取男性化名字的女性也不在少数。”我说。
“当初留地址的人,是男的还是女的?我只记得当初是男的执笔没错,不过我不确定当初是男的写,还是女的念给男的写。”妻说道。
“那就不管啦!反正我们手上就只有韩嘉霖这位的姓名和地址,就只能这样寄出去了。”我说道。
“那倒是。”
于是我拿出一张信封,填上地址,邮递区号是247,写上“韩嘉霖 收”,将三张相片装入,并附上一张便签,表明拖了这么久才寄出去十分抱歉云云。妻把信封拿了去,在“韩嘉霖”的名字之后,加上一个“君”字,成了“韩嘉霖 君收”,暗示我们不能辨识对方是男是女,故以“君”代之。
除了三张“半路夫妻”的相片与上周前往大溪老街所摄的相片之外,所剩的就是当年与妻,与泳杰他们的相片,以及一些纯粹拍摄桐花美景的相片了。
选出四人合照与风景相片,在底片上划记准备再次加洗,这次洗出来的相片就先给他们了。此时妻又躲进房里东翻西找,原来这次是要找泳杰的地址。
“泳杰的联络地址是……”妻一边喃喃自语一边翻找着。
“有了,在这里!泳杰的地址在这里。”
于是我便再写一个信封,把泳杰的地址写上,准备和“半路夫妻”相片一起在明天寄出。
旧相片这件事,处理完便抛诸脑后,毕竟刚搬完家,周边环境都不熟悉,所以每日下班后,便与妻展开发现新环境的探索之旅。
哪里有邮局、超市、药妆店、医院、電信局、居家修缮等等的各种生活上会需要的地方,以及精致的简餐店、耐坐的咖啡馆等等,乃至于较近的周边景点,这些都是要逐一花时间去慢慢勘查的。
这些事情,就占据了我俩下班后的大半时间。
直到寄出相片的一周之后,我们才发现事情似乎不是这么单纯的。
事情是从一通无声电话开始的。
有一日的晚上,电话声响起,我接起电话“喂”了一声,对方未应答,我又“喂”了两三声,对方仍未应答,我不以为意,便挂断了电话。
我告诉妻这件事,妻说大概是不小心打错的吧!
对方在发现自己打错电话之后,一声不吭就挂上了电话,虽然很没礼貌,但是这种状况说起来也是合理的。
连续两天晚上,都出现一两通这种电话,我不禁感到怪怪:的。
按理讲,除了少数亲戚好友之外,新家的电话应该没有其他人知道,我们买的是新落成的房子,电话也是新申装的,这号码以前应该没有人用过才对。
这么说来,拨这电话的人是真的要找我们的?到底是谁呢?
嗯,想不到,继续看电视。
电视新闻里正播出着介绍桐花祭的消息,这个活动以往较有名的是在桃园、新竹、苗栗三县市,今年的活动范围北从新店,南至后里、南投,好像只要有种植油桐的地方都来凑热闹了,不过说实在的,大规模种植还是桃园、新竹、苗栗这三个客家县市居多,而且到新店或后里赏桐花的话,应该也找不到姜丝大肠、客家板条或是福菜肉片这种道地客家菜吧!想到上次吃过的客家小炒,猪肉、鱿鱼、豆干、葱、酱油、米酒这种奇妙的组合,混和在一起所创造出的绝佳风味,真是令人难以抗拒啊!我禁不住咽了咽口水,又回想到四年前赏桐花时的情景。
我又想到,上次那对相片中的陌生男女,现在怎么样了呢?
结婚了?想必这突如其来的三张相片,一定给他们带来了许多过去的甜蜜回忆。夫妻难免争吵,要是这些相片唤起了往日甜蜜,说不定还会因此重修旧好呢!往这方面想,我就觉得是功德—件。
我把这个想法告诉妻,不料却惹来妻的讪笑。
“你还敢说,万一他们当年真的是外遇,你现在不就破坏家庭了吗?”
“不会啦!当初这个地址是他们给的,所以一定是可以安全寄送的地址。”这点我有自信,我比较担心的是由于拖这么久才寄出,对人家不好意思。
“那可说不定,那只能代表四年前这个地址是安全的,但在此时此刻可就难说了。就算他们不是外遇好了,那万一两人现在却是各自嫁娶呢?那还不是会有家庭纠纷?”
这点我倒是从没想到过,顿时哑口无言。
“你不要想这么多了啦!反正我们就只是遵照四年前的承诺,把相片寄出去就对了,其余的是福是祸,就顺其自然吧!”妻平时虽很浪漫,此时却很务实地说出了这些话。
“好吧!”我自觉有些没趣,便不说了。
我一个人又想,在什么情况下请别人拍照呢?现在数位相机既便宜又轻巧,人手一台是很普遍,若说四年前没有这种环境,但当时的傻瓜相机也是价廉物美,也当属居家必备用品。
想必是忘了带相机。如果是特地出去玩,一定会带相机,要是忘了带,我会去买一台即可拍,这样还是可以拍很多张,而不会需要麻烦路人,还要请他帮忙寄回来,万一所托非人,或是遇到像我这种粗神经的,一拖就拖四年就不好了。
也有可能是本来没有打算照相,所以没有带相机,但却遇见突如其来的美景,不拍可惜。我把“半路夫妻”归于这一类,他们既然是只身旅游,说不定是单纯只为散心,所以并没有打算拍照,但是两人一见钟情,又遇见雪白的桐花美景,要是无法纪录浪漫邂逅的当下,那就太可惜了,所以就请我们为他们拍摄。
我想是这种状况最为可能。
电话铃响。
“韦先生吗?”电话的另一头传来低沉的男声。
“是,请问哪里找?”我说道。
“把底片交出来!”声音突然变得很急切。
“什么?”我愣了一下。
“把底片交出来!不然的话……呵呵呵呵……”
“你找谁?打错了吧!”我反问道。
“没错,就是在苗栗所拍摄的相片,你该不会是忘记了吧!真是贵人多忘事啊!”
“你是韩……韩嘉霖先生?”我好不容易才记起他的名字。
“你不要管我是谁,我要你手上的底片。”
“我不是把相片寄给你了吗?要加洗你可以说嘛!我再加洗一份就是了。”
“你不要管,拿来就对了。”对方仍坚持道。
“喂,韩先生,你可搞清楚,虽然我拖了四年才寄出相片,对你很不好意思,但是好歹我这也算无偿的行为,你怎么用这种口气说话呢?”我不禁有些动怒。
“你管我怎么说话,你给是不给?”对方实在是很没有礼貌。
“你为什么一定要底片?”我耐住性子问道。
“喀”的一声,电话断了。
家里电话并没有“来电显示”的功能,所以我也无从得知来电者的号码。
我告诉妻这件事。
“那他怎么会有我们家的电话?”妻疑惑道。
“当初我有留我们家的地址,不过照理说是没有电话的啊!”
“你是到邮局寄平信?”妻问我。
“不,我寄挂号,因为觉得拖这么久才寄就已经很不好意思了,万一这回再寄丢,就对他们更抱歉了,所以我寄挂号。”
“我就知道!”妻右手握拳,敲在左手掌上。
“嗯?”我莫名其妙。
“寄挂号时要是信封上没写寄件人电话的话,柜台人员一定会问,因为他要在挂号回执联上留下电话,以供查询。”
“对喔,柜台小姐好像有问我电话。”
“那她有没有叫你在信封上写电话?还是她问你后帮你把电话写在信封上?”
“我記不太清楚了,好像是她直接问我的,她把信秤重后就拿下去了,我看不到她桌面,当然不知道她有没有写上去。”我老实答道。
“你把挂号回执联找出来我看,要是你留的是家里的电话,那我想应该就是这样没错了。”
于是我又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了。
在挂号函件执据上,寄达地是台北县芦洲市247,寄件人电话是……
果然,上面是家里电话没错!
“你看吧!本姑娘料得不错,正是如此!”
“要说‘本夫人啦!”
“这么呆的丈夫,我不承认!”
听到妻这么说,我禁不住偷偷在心底受伤。
既然对方都挂了电话,说不定会有更激烈的行动,对方从信封上知道电话,自然也知道地址了他会不会有进一步的行动呢?寄恐吓信来?
结果我料错了。
仅隔一天,我们又接到他拨来的电话,不同的是,这回是妻接的。
妻接起电话后,朝我招招手,示意我到她身边,我听妻的对话内容,就知道是他打来的。
“你要底片?……我不能给你耶,我不能做主,我先生不在家……不行,我不能决定,你晚一点再拨过来好吗?……还是你留个电话,我请他回来以后给你回电?……先生……先生你听我说……”
妻放下话筒,说道:“他挂了。”
“他还是要我们交底片?”我问道。
“是啊!可是他这次比较有诚意,他要买。”妻说道。
“买?”居然愿意出价买,真令我惊讶。
“对啊!可是我说我没有办法做主,我说要等你回来才能决定。”妻边说边顺势靠在我身上,做出小鸟依人状。
“那当然,这种大事还是要我来做主。”我有点飘飘然,问道:
“那他出价多少?”
“他没说,他直接叫我们开价。”妻说道。
“咦?那要开价多少?”四年前的底片可以卖钱,这可奇了。
“老公,这种钱你还真敢赚啊?应该有问题吧!”
“会吗?”
“当然会啊!你看他第一次口气这么差,第二次打来却又想用钱解决,你不觉得很可疑?”妻说道。
“听起来是有点问题没错啦!可是会有什么问题呢?”
看着妻认真起来的样子,着实十分迷人。
“我想应该是半路夫妻后来分手了,我们现在寄相片给半路夫,半路夫觉得我们的相片会威胁到他现在的婚姻生活,所以就来把底片要回去。”
“不会吧!要是这次的相片会威胁到他,寄去的时候应该就已经造成了,我们又不可能再寄一次相片给他,所以他应该不是为了这种事吧!”我说。
“唷!你还满聪明的嘛!”
“那当然!”我志得意满地说。
“啊!我知道了,老公这一定是有阴谋,你一定要阻挡啊!”妻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她继续说道:“半路夫妻的确是分手了,可是半路夫拿到这些相片后,他同时知道半路妻现在生活美满,或者不美满也无所谓,他打算用这些相片来勒索半路妻!”
“对喔!有这个可能。那怎么办?要报警吗?”我问道。
“老公,警察应该不会根据我们的猜测就受理吧!”
妻说得很有道理。
“说得也是,那要怎么处理呢?眼见就要有一件案子发生了。”我又问。
“我们找侦探来怎么样?”
“侦探?侦信社的侦探?这样还要花钱耶!而且又不是我们自己的事情!”我有点为难。
“这样的话,我认识一个业余推理爱好者,我们问她的意见怎么样?”
“有这种人?”我皱起眉头。
“有,我大学时代的室友,她是推理小说爱好者,我请她过来,或是请她推薦适合的人选给我们?”
“真的可以吗?那不是都只是纸上谈兵而已?”说实在的,我颇为质疑。
“姑且一试嘛!”
“好,就这么办,联络你朋友吧!”
既然妻坚持,那就姑且一试吧!
电话铃声再度响起,我想了想,决定今晚不接电话。
妻很快就与昔日室友联络上,她愿意在两天之后,带一个朋友来我们家。
时间很快就过去了,终于到了约定的日子,妻到桃园火车站前接人,我则在家中准备水果茶点等候。
晚间七时前后门铃响起。
妻与友人、友人的友人一行三人来到了家中,我招呼他们坐下。
妻为我们介绍,她指向一位打扮入时的女性说道:
“这位年轻貌美的女生,是我大学时的室友,叫做凯萨琳。”
“怎么是洋名?”我心里纳闷。
“当初加入社团时,因为一头的长发染成金色,所以大家就帮我取了这个绰号,这是日本推理作家山村美纱笔下的美国女侦探名字。”凯萨琳自己开口解释。
“不只是名侦探喔,还是美女侦探呢!”妻对我挤挤眼,补充道。
“失敬失敬,原来是名探驾到。”我作势拱拱手,“那这一位绅士是?”
“我的名字不重要,只是个业余爱好者而已。既然她叫凯萨琳,那么便叫我滨口吧!”说罢他与凯萨琳相视而笑。
我与妻都一脸纳闷,经凯萨琳解释,才知道在山村美妙的作品里,滨口是凯萨琳的男朋友,这也间接说明了这两人之间的关系。
于是乎我们把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看看他们有什么看法,并拿出昨天才特地去公司附近相馆加洗的半路夫妻相片,作为证物。
“我认为这件事的资讯并不充足,不足以下判断,但是我认为你们推测有人想要勒索的可能性是存在的。”滨口说道。
“哦,我们的推测果然是正确的。”妻和我互望一眼,点了点头。
“那倒不尽然,并不能确定半路夫妻中的哪一位想要勒索对方。”
“不就是半路夫——韩嘉霖想要勒索半路妻吗?”凯萨琳问道。
“很难说,电话中的男声并未证实自己是韩嘉霖,所以韩嘉霖也有可能是女性,她收到相片之后,指使男性友人替她打这个电话。”滨口解释道。
“嗯,有道理。”妻说道。
我心想,这个凯萨琳好像也不怎么灵光。
“所以现在就连韩嘉霖是‘半路夫或‘半路妻都不确定了嘛!”我说道。
“的确如此。”滨口说道,“除勒索外,还有一个可能,就是半路夫妻其中一人,现在是名人,所以不想让当年相片曝光,所以自己想把相片弄回来。”
“看这三张相片,看不出来是现在哪个知名演员或影视红星,也看不出来以后是可以大红大紫的那一种……”我一边仔细端详,一边说道。
“要是官夫人或是豪门媳妇,这就不是我们能认出来的了。”妻说道。
“正因如此,为避免你们夫妻哪天想起荧光幕上的面孔熟悉,而间接使当年的一段情曝光,这也可能是他们欲取回底片的原因。一旦底片取走,就算你们想起来,也无从查证。”
“原来如此,如果是不常曝光的名人,我们现在看相片也不知道是谁。”妻说道。
“还有一种可能,是我最不想见到的情况。”滨口此时声音突然严肃了起来,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请说。”我说道。
“你们可能在无意间,成为了一件重大犯罪案的证人。”滨口说出惊人的话。
“什么?”
“我强烈怀疑,半路夫妻其中一人已经遇害,已经为对方所害,而以先前电话是男性打来的事实看来,以半路夫杀害半路妻的可能性较高。”
“此话怎讲?”凯萨琳替大家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我说个故事,你们听听看可能性有多高。四年前,半路夫妻在苗栗萍水相逢,在美丽的桐花之下一见钟情,也请同为旅人的贤伉俪为其拍照,在你们和他们分开之后,不知为何,为了某种小事,两人发生争吵,进而其中一人无心或故意杀害了另一人,由于两人是在旅途中相逢,过去也没有任何交集,警方的侦办自然不易追查,在当年这件案子是悬案,而今你们把相片寄给凶手,让已逃脱四年的凶手顿时发觉危机出现。”
“那他四年前怎么没发现呢?”
“如果不是他粗心忘了还有相片留在你们手上,那就是即使他知道,但是你们迟迟未将相片寄出,导致他也不能追踪相片下落。好吧!就算相片问题未解决,他还是安安稳稳过了四年,没想到某天一打开信箱,发现了这三张相片。”
“再加上信封上留的电话……”妻说。
“他自然要把底片要回去。”我接着说。
“那有没有可能收件者是受害者呢?就是说,韩嘉霖是被害者,然后他或她的家属想要相片来追踪四年前韩嘉霖失踪前的行踪。”凯萨琳问道。
“不太可能,要是这样,他们只要说实话,或是透过警方联络的话,两位应该就愿意提供底片以供参考,而非先以胁迫、后以利诱的手段来要回去。”滨口解释道。
“这么说,这个杀人凶手,正在觊觎我们手里的底片了!”妻说道。
“所以你们得小心了。”凯萨琳说道。
这样的结论,我倒是认为可能性不高,不过要是真的发生了,那我与妻的确是有点危险的。两位业余推理爱好者都这么说了,我们也不能不认真去看待这件事。
送走他们两位之后,妻便显得有点神经兮兮,搞得我都跟着紧张起来了,时间已是晚间十点左右,两人坐在客厅里互望,像是突然之间不知道要做什么才好,此时一阵刺耳的电话声猛然响起,我走到电话旁,准备接起。
“不要接!”妻尖声叫道。
我被吓了一跳,索性不接电话了,让它一直响下去,对方久候自然会挂断。
我走到妻子身边,搂着她的香肩,在她耳边轻声安抚。
“不要紧张,亲爱的,不会有事的。”我口头虽这么说,实际上事情会怎样演变,我也没有十足把握。
妻在我的安抚之下,逐渐平静下来。
我于是把电话线拔掉,以免电话声再度响起,又把妻吓着了。
“我们去洗澡,泡个热水澡可以放松心情喔!”我怂恿道。
妻点点头。
倒了一包妻最喜爱的水蜜桃入浴剂到浴缸里,点上一个香精蜡烛摆在浴缸旁,再放一张名为“微醺时光”的爵士乐,当初在装潢时就特意嘱咐,要在浴室装喇叭,然后和卧室的音响相连。果然这么一来,就顺利把妻的注意力全部转移到“好好泡个澡”上头了。
我先洗完澡后,把妻留在浴缸里玩耍,正要到阳台把晾晒的衣物收回屋内时,突然听见一阵铃声。
不会是手机铃声,我们下班后都习惯关机的:也不是电话声,因为刚刚我才把线拔掉;我顺着声音的来源找去,原来是门铃声!
这也不能怪我不认得自家的门铃声,毕竟才搬来没多久,还没和门铃培养足够的默契。
发现是门铃声后,我就开始紧张了。
这声音可不能让妻听到,万一她又激动起来就不好了。我往浴室的方向望了望,妻还在享受爵士乐水蜜桃浴,隔着门应该听不见铃声,我松了一口气。
那,我要不要去门口看看到底是谁在按门铃呢?会不会我一接近玄关那边,就出现子弹把我“砰砰”?然后把四年前的犯案底片给拿走?这样的话,我心爱的妻不也有危险?不行,我绝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门铃再度响起,把我从好莱坞悬疑惊悚片中唤醒,我得去应门,以免等一下妻洗完澡出来,听到门铃声又穷紧张。
我蹑手蹑脚地走近玄关,小心翼翼地不发出任何声响,把眼睛凑到门上小孔,透过小孔看过去,一张被放大的滑稽脸孔在门前晃动,是张似曾相识的脸孔,费了大半天劲,我才认出他是我们对门的新邻居陈先生,而不是四年前遇见的韩嘉霖。
“有什么事吗?”在门上铁链未取下的状况下,我将门拉开一个小缝,门上小孔看不出他附近是不是还有人,还是小心为上好。
“你们的电话怎么老半天没人接?电铃也按半天才开门,有要紧事怎么办?”居然一开口就责备我。
“呃,今天家里电话有点问题,抱歉抱歉,您是要通知我什么事情?”
他从门缝塞进一张纸。
“拿去,这是开会通知单,细节你自己看,我拨了好几次电话又在你家门口站很久,已经浪费够多时间在你们这一户上了,我还有别家要通知。”说罢陈先生掉头就走。
被莫名其妙抢白了一顿,想回嘴时对方却跑了,只得摸摸鼻子,将门重新带上锁好,回到客厅坐下,才发现他递给我的是一张“伍立奇社区大楼管理委员会”的开会通知单,依据公寓大厦管理条例什么的……我们这个新社区才刚刚落成交屋,住户陆陆续续搬进来,原来现在是要组织管理委员会啊!开会时间就定在明天晚间七点,这也难怪刚刚他会这么急着一定要赶在今天通知我了。原来刚才的电话都是他拨的,想到这里,我又把拔掉的电话线给接上。
虚惊一场,真是的。
妻这时洗得香喷喷从浴室出来,我告诉她要开会这件事,先前的电话应该也是陈先生拨过来的,我要妻不用紧张,妻只点了点头表示明白,此时妻走向我,整个身体软绵绵朝我躺了过来,我亲了她的脸蛋,还有水蜜桃的淡淡果香,真不赖。抱起妻,准备往卧室走去,此时缺德的电话铃声再度响起。
刚才就该想到会有这段浪漫剧情的,我怎么会呆到把电话线又给接上呢?令我懊恼不已。于是我把妻放下,让她坐在腿上,伸手过去准备接起电话。妻伸手按住我。
“不要接。”还是那句话。不同的是,此时妻的声音柔情似水,甜得让人骨头酥麻,我几乎要放弃接起电话的念头,但我转念又想起,这会不会是对门的陈先生临时想到什么要再通知我呢?要是我不接,他會不会又跑来按门铃?依他紧迫盯人的韧性,嗯,现在赶紧打发他总比等一下衣衫不整还要应门来得好。
抗拒温柔乡的强力诱惑,被我加诸钢铁意志的右手缓缓接起了电话。
“喂,找哪位?”我尽量使自己语气和缓。
“唉呀!韦兄!您可真难找,怎么?您夫人告诉您我愿意买底片的事情了吧!”
是韩嘉霖!竟然在我最松懈的情形之下打过来。
我身体僵硬了一下,表情也转趋严肃,妻发现了我的不对劲,她应该也想到是谁打来的了,于是妻紧紧搂住我。
“这件事我知道,你想出多少价钱来买?”我想多说点话,可能可以套出他的企图。
“我对于这件事是很有诚意的,所以让你开价,你说如何?”
对方这样说,我根本无从得知他要底片做什么?能为他带来多少好处。照理说他愿意花愈多钱来买底片,表示他可以从底片获取愈高的利润。像他这样什么都不说,我怎么会猜得到呢?
“喂,你怎么不说话?”
不是我不说话,是我不知道要说什么啊!
“反正过去的底片你留在手边也没用,给有用的人不是比较好吗?”他试图说服我。
哼,你在打什么坏主意难道我会想不到吗?
“你只要那三张相片的底片就好?”我问道。
“什么?你怎么会知道我要哪几张?不行,我全部都要。”
出乎我意料的,他竟然整卷底片都要,该不会是他不想让我们知道重要的是哪几张吧!
“整卷都要比较贵喔!”我像个奸商一般,趁机抬价。
“这我当然知道,你想清楚,出个价吧!”他说。
“嗯,我想想,好吧!我想好了。”我心一横:“那就十万吧!”
我心里打定主意,要是他嫌我开价高,底片在我手上,这可是卖方市场;要是他嫌低,那也好,我平白多赚十万也不赖。
他的反应却是我万万想不到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一连笑了一长串:“我这最多也才……哈哈,不说了,看来你以为遇到财神了是吧?我只能说,你想得太美了。”
“价钱我们可以再谈。”我想看看他会怎么说。
“哈哈,再谈?再谈也谈不出什么屁!我看你还是另外找凯子吧!”他恶狠狠地说道。
“喀”的一声从电话那头传来,我耳膜都痛了,可见他挂得很用力。
这个谋杀嫌犯,为了取回可以定罪的底片,应该不会嫌十万元多才是,对他而言,这应该是非常重要不惜生命要取回的东西才对啊!
今晚我可真是诸事不顺,先是被新邻居骂了一顿,现在又被不知哪里冒出来的混账给骂了一顿。
回看仍是在我怀里温驯的妻,水蜜桃香依旧,但经过了这件事后,我却怎么也提不起兴致。把她抱回卧室,正想与妻讨论一下这件事,妻却翻过身去说很累要先睡了。
我今晚真是倒霉透了。
隔天。
下班后返回家中,通常是与妻相约在台北车站,然后一同坐车返家的,不过由于妻今日与她的好姐妹们有约,加上今日晚间有社区管理委员会选举会要召开,所以我只得自己先回来。
捷运、电车、小巴士,没有妻与我斗嘴相伴,一路上我昏昏沉沉猛打瞌睡,最后总算是在没有坐过站的情形之下到家了,返回大楼,照例要到大楼的信箱去取信。
打开信箱,一封信横躺在信箱底部,拿起一看,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字迹,“韩嘉霖君 收”几个大字映入眼中,除此之外,信封上还盖了一个手形的印章,手的食指上写着“退回”两字,理由则是“迁移不明”。
我呆了半晌,才發现这封信就是我寄给半路夫妻的嘛!
这封信居然被退回了。
那么,他们根本就没有收到这三张相片了。
这么说来,到底是谁来要底片的?先前的推理,完全错误了吗?
难道说……难道说……我在心中不停寻思,突然灵光一闪,我知道了!
“柳泳杰,你这个浑蛋!”
我在家中来回踱步,心想妻怎么还不回来,我迫不及待想把我的发现告诉妻了。
于是我开始回想,这件事到底是怎样发生的呢?
起因于四年前我们帮陌生人照了几张相片却忘了寄,直至四年后的今天才发现,于是寄出,但却发生了一连串的事件。
我们很自然会想到是因为韩嘉霖这对半路夫妻所引起的,所以讨论的范围终究集中在他们身上。
没想到完全不是这回事。
心里想的都是这件事,结果差一点连要开社区管理委员会选举会的事都给忘了,直到对门的陈先生要准备出门开会时,按门铃提醒我,我才想到还有这件事,如果真的没去开还好,因为去开了会,却没放心思在会议上面,直到散会时才有人告诉我,我居然被推选为社区管理委员会的主任委员了。
天啊!居然接了一个吃力不讨好的工作。
晚间九点多,妻总算回来了,我将我的推论告诉她,妻凝神倾听。
“我认为我们当初是完全搞错方向了,这件事是因为我们寄出相片所导致的没错,但实际上我们在寄出时,除了寄给半路夫妻之外,我们同时也把柳泳杰他们的相片寄出去了。而这件事,我推测就是柳泳杰干的。”我说道。
“有这种事?我当初怎么会没想到呢?”妻很疑惑,“可是泳杰要是要加洗相片或什么的,直接告诉我们就好了啊!何必搞这种手段呢?”
“这很难说,毕竟和泳杰也已经两三年没联络了,他现在变成什么样子,我们也无从得知,说不定,我们对半路夫妻的推测,是对应在泳杰他们身上的啊!”我突然想到有种可能。
“那……那玉哗不就有危险?”妻说道。
“谁?”我一时想不起来妻口中的名字是谁的。
“王玉晔啊!就是柳泳杰的女朋友嘛!”
“我忘记她的名字了,只记得不是个讨人喜欢的女孩子。”
“你怎么这样讲嘛!人家泳杰喜欢就好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他喜欢谁与我何干呢?
“那怎么办?”妻问我。
“我们对于半路夫妻的推想,虽然可以适用在泳杰和玉哗身上,但是他们这一对和半路夫妻不同,我们可以直接联络到他们啊!只要他们两个还都活着,就不会有什么谋杀案的问题。”
“好,那我联络玉晔的朋友,你联络泳杰的朋友。”妻分配工作。
基本上我是不相信这两个人会遭遇到什么不测,即使是再没有联络、感情再不好的朋友,要是不小心挂点了,这消息还是会从四面八方传进耳里。但我们还是打电话去求证了。经过了小心翼翼与拐弯抹脚的询问,我与妻得到的答案都相同:就是两个人都活得好好的。
这么一来我可火了。
就算现在没联络,毕竟曾经是好朋友,要底片还用这种奇怪的方法,搞得妻与我神经兮兮的,真是太令人生气了。
于是乎我们决定打探个清楚,然后再找他算账。
拨了柳泳杰的手机,结果竟已是空号,我心想那正好,我们决定明日下班后去他家找他,当面问个清楚,让他想躲都没办法躲。
翌日下班后,我与妻相约在台北车站,搭上联营的39号公车,柳泳杰的家在三重,越过忠孝桥跨过淡水河就到了,以前曾经去拜访过,因为十分好找,所以要怎么走的印象还在。在正义北路下车,与妻到三相夜市随意吃过晚餐,准备登门造访柳泳杰。
按下门铃,报上姓名,令人意外的是,他沒多说什么就开了门。
一进门,他引我们进客厅坐下。
“韦兄,韦嫂,要过来怎么没先拨个电话过来?”他说。
“这样才能给你惊喜嘛!特地过来叙叙旧呢!最近过得还好吗?”妻说道。
昨晚我就与妻商定,我们先不露声色,看看柳泳杰他会有怎么反应,虽然我与妻都觉得是他在搞鬼,但是还是再确定一些比较好。
“还不就这么回事?过日子嘛!倒是你们呢?”他答道。
“也还好啊!前一阵子搬家比较忙就是了。”妻说道。
“我们搬到桃园了。”我说。
“嗯,我辗转听朋友说过,而且你们上次寄相片来地址是桃园的,我也注意到了。”他说。
他主动提到相片了。
“听说你和玉晔……”妻故意不问完,看看他会不会露出马脚。
“我们分手了。”他很坦白的说。
哼!就是因为分手了,你才想用相片来要挟玉晔吧!难怪要向我们强索底片。
“那你还好吗?”像个三流的新闻记者,妻问着揭人伤痛的问题。
“都过去这么久啦!那时当然是很难过的。”泳杰的语气倒是很平和。
当然平和,我又想,都已经可以要挟昔日爱人了,当然是没多少感情啦!
“倒是贤伉俪感情越来越好哕!焦不离孟呢!”他说。
“你别老扯到我们,你说说你自己。”他一直不讲重点,我就急了。
“我?我要说什么?你们不是来叙旧的吗?换我问你们啦!”
“我们没什么好多说的啦!婚前交往七年,婚后两年,九年如一日,感情还是甜蜜蜜的呢!”妻说道。
“没想到你和玉哗分手了,前些天还把你们过去的相片寄给你,真抱歉,害你触景伤情了。”
虽然有点在伤口洒盐的味道,但是谁叫他是我们的头号嫌疑犯,所以我还是把话题往这里带。
“那没关系的,我想你们也是不知道才会把相片寄给我的,所以我不介意。”
“那……那你要底片吗?”妻轻声问道。
“我?我要底片干嘛?”泳杰看起来是一脸疑惑。
我还想问你咧!我在心里说道:
“我想说不定你会想要加洗、放大或者什么的。”妻又说道。
“没的事,实不相瞒,你们寄给我的相片,我看过之后就寄给玉晔了,一张都没有留下来。”
“嗄?”我与妻同呼出声。
我连忙从妻的皮包里拿出底片,在他眼前晃了晃。
“那么,你是真的不要底片了?”我疑惑道。
“当然,我和玉晔已经是过去式了,我也不想再留恋了。”
看泳杰的样子,不像是在说谎。
“所以问题出在玉晔那边了。”我对妻小声说。
“我想也是。”
“那玉晔那边收到信,若要底片应该会找泳杰才对啊!怎么会找我们呢?”
“我也奇怪,怎么会这样?”
看我们窃窃私语,泳杰开口问道:
“韦兄,你们在说什么事情?”
“你把相片寄给玉哗,是什么时候的事?”我问道。
“相片是寄挂号,白天无人在家,所以邮差丢了一张领取挂号通知单在信箱里,我隔天就去邮局领,我当场就拆开来看,看完也没带回家,就直接寄给玉晔了。”
“你随身带着玉哗的地址?”
“她地址很短,很好记。”
“你就用自己的名义寄给她了?”
“没有,我还是用韦兄的名义寄出去了。”
“为什么?”
“这是你们帮我们加洗的,我怎么好意思掠人之美,假装是我洗的呢?再者,既然我们都已分手,我要是再寄合照过去,是不是在暗示我还眷恋着过去?给人这种甩不掉的橡皮糖感觉,我何苦呢?”
这两个理由倒是言之成理。
“所以你就在寄件者那边留我的电话地址?”我问道。
“没错,我就照抄韦兄您的资料上去了,我想她也认不得你的字迹才是,所以她要是收到,应该会认为是你寄的。”
“原来如此!好吧!你的嫌疑现在暂时是洗清了,你现在给我王玉晔的住址。”妻说。
“嫌疑?”泳杰益发莫名其妙了。
“你别问,地址告诉我就是了。”我说道。
“她的地址是……”
约莫三十分钟后,我们来到玉晔位于士林住处的楼下,根据泳杰告知,王晔住三楼,一楼有家便利商店,而且妻以前也来过,因此十分好找。刚刚我特意询问玉晔的地址,是想确认是否真如泳杰所言,玉晔地址很短很好记,这点泳杰倒没扯谎,他轻易地就背出玉晔的地址。
我们在一旁的三十五元咖啡店,点了一杯咖啡,坐了下来。
“你觉得泳杰有说实话吗?”我问妻。
“我觉得有。”
“怎么说?”
“如果就像先前我们讨论过的,泳杰想要底片,大可直接向我们要,不需这样拐弯抹角,而且我觉得泳杰说话时的眼神,看起来很诚恳。”
“我是对于眼神没什么研究啦!可是我也是觉得他用不着大费周章来拿底片。”
“那现在呢?”妻问我。
“都来到这里了,直接杀上去哕!”我说道。
“嗯!”
按下电铃,说明来意,玉晔让我们上楼了。
“学姐!怎么突然来找我?”玉哗见到妻就把她抱住了,显得十分热情。
“放开,这是我女人,要抱她得先问过我。”我开玩笑道。
“学长,你怎么这么小气啦!好啦!学姐还你。”说罢她便松开妻。
虽然玉晔不是我的学妹,但是妻是她的学姐,所以学姐的先生,也就很自然地叫学长了。
“伯父伯母呢?”妻问。
玉晔的家我是第一次来,妻则来过,看来玉嘩以前是和父母同住在这儿的。墙上挂了好些张裱框的相片,有风景照,也有人物照。
“他们搬回乡下去了。”
“哦,那你一个人住这么一间房子不寂寞啊?”我问。
“他们之所以会搬回乡下,就是要把这间房留给我……”她顿了一下,“还有我先生。”
“你先生?”妻很惊讶。
“嗯!”
“你结婚了?”
“还没啦!我们就要结婚了,应该是……”她又出现迟疑的口吻:“明年中吧!”
现在同居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倒是玉哗两度停顿的话语,颇为奇怪。
“那你先生呢?”妻又问。
“濠升去找朋友了,晚点才会回来。”
看来濠升是她先生的名字。
“喔!前些日子听说你和泳杰分手了,还吓了我们一大跳呢,想当初你们感情那么好……”
我话还没说完,就被妻用手肘撞了一下,我一痛,就把到口的话缩回去了。
“泳杰……他还好吗?”
“好得很,还没结婚。”说罢我又被妻撞了。
“这样啊!”
“你们没联络啊?”妻问道。
“没有,我们两年前分手后,就再也没有联络了。”
“为什么?”我问。
“当初并不是平静的分手,我先生当初追我追得紧,我们陷入三角恋,我先生与泳杰也有过很大的争执,后来泳杰受不了这样的关系,就决定放手了。现在想起来,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脚踏两条船的,造成三个人的伤害。”
从玉晔的语气,能够感受到一些些压抑的情绪在内。不过我想还是趁她先生还没回来以前多问一些。
“回想起我们四个上次出去玩,已经是四年以前的事了。”我说道。
“我想想,嗯,是不是去清境农场那一次?”玉晔问道。
泳杰不是才寄相片给他过吗?难道说,她没收到?
“不是啦!那是更早以前的事情了。是去苗栗看桐花那一次。”妻说。
“喔!我想起来了,最近桐花祭很热门呢!”玉哗像是想起来了,她伸手到桌子底下,“这里,还有一本我先生去索取的‘客家桐花祭导览手册呢!”
我接过手册,并故意试探:
“是啊!我们寄给你的相片你有收到吗?”
“相片,有吗?四年前的事,我记不清了。”
“不是不是,我们最近才寄的。”
“哦!”
“因为我们最近才把相片洗出来,所以拖这么晚才寄。”我装作很不好意思。
“啊?我没收到!你们寄到这个地址吗?”她看起来很惊讶。
“是啊!”
“咦?”
“信没有退回我们家耶!我寄挂号,所以一定是有人领走了。”我坚持道。
“哦!可是我真的没有收到耶。”玉哗与泳杰一样,露出无辜的表情。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两个人一定有一个人说谎。
若柳泳杰说谎,就是他收起相片,推托说已经寄给王玉晔。可是稍早的时候柳泳杰并不想要底片啊!
若王玉晔说谎,她为什么不敢承认收到相片?她先生现在不在这里,承认她收到与泳杰的合照,过去曾有过一段情,为什么不承认呢?
我想不透,可是此时又不方便与妻讨论。
“这样啊!那不提泳杰了,反正都过去了,那你老公怎么样?”妻问。
“他还好啦!”
“他是艺人吗?”
“当然不是?”
“那他是官员吗?”
“官?怎么会?你哪里听说的?他在私人公司上班啊!”
“那是企业家第二代啰?”
“不是啦!哪里来这么浪漫的想像?他是领人薪水的小职员而已。”玉哗回答。
“喔,那说说你的工作吧!”妻带开话题。
“还好,最近办公室来了一个新科长……”
我左思右想,要说柳泳杰或是王玉晔这两个人有一个人作假骗我,我是看不出来,至少我没看出破绽,既然从表面上看不出谁有问题,又无法从动机去推测谁有问题,我们夫妻侦探可真正触礁了。
嫌疑犯就这几位,半路夫妻、柳泳杰、王玉晔,在这几个人里,难道聪慧如妻、精明如我会找不到嫌犯?真是太伤我的自尊心了。
妻与玉晔还在闲聊,现在正讲到办公室的花边新闻。
我翻看手上的桐花祭导览手册,有名人看桐花、桐花的植物介绍、简单的客语教学,还有就是我前一阵子在电视上看到的桐花祭摄影比赛。手册里的路线包含大半个台湾,我兴致勃勃地翻找着我们四年前游赏的路线。
女人闲聊男人实在插不上嘴。看完手册,我随意浏览这客厅,这是一个约莫十坪大的客厅,其中一面墙是电视与音响的柜子,旁边的柜子里还有几张相片,还有几个奖牌在柜子里。
我感到好奇,但妻和玉晔正在说话,我不便任意走动,因此我伸长脖子往那处看,却只看得见奖牌中间“金牌”、“银牌”的字样,看不出是什么奖。所以我只好假装要上厕所,经过柜子时,刻意注意那是什么样的奖牌。
原来,那是摄影比赛的奖牌!
刹那间福至心灵,我灵光一闪,啊哈!一切谜底都解开了。
再度投入妻与玉晔的话题中,过了不久,一阵铃声传来,原来是门铃声。
玉哗显得有些紧张,原来是她先生回来了。
“濠升,这两位是我的朋友,姓韦,今晚过来坐坐。”玉哗向她先生介绍我们,接着转向我们,“这是我先生,姓程,启程的程。”
“程先生,你好。”我伸手致意。
她先生也伸出手,但却不发一语,只是朝我点点头,然后便走出客厅。
然后我便示意妻该走了。
“玉晔,这是上次去苗栗的底片,既然你没收到,那就留给你加洗好了。”我拿出底片,递给玉哗,同时加大音量说话,使她先生也能听见。
玉晔迟疑了一下,“我该要吗?”
“你就留下嘛!总是个回忆。”妻怂恿道。
玉晔便顺从地接下底片。
“反正我们寄给你的相片也寄丢了,也没退回来,所以你就留着吧!”我又高声说道。
“喔。”玉哗点头,并朝她先生的方向看了一下。
于是我与妻便告辞离开。
在回家的路上,妻问我:“你为什么要把底片留给玉哗啊?”
“给她加洗啊!”
“咦?是这样吗?”
“呵呵,就是这样啰!”
“看起来她好像有点怕她先生喔?”
“是啊!讲到她先生就怪怪的,玉晔好像有些十白他。”
“唉!这是玉晔自己的选择,现在也怨不得别人。”
自拜访泳杰与玉晔后没几天,我们又收到一封信。
与上次一样,也是一封退信。
原来这一封退信的原因是:查无此人。
这一封是寄给玉晔的,一时间我们还纳闷,这信封上的字迹不是我們的啊!难道是有人用我们的名义寄信?想到这里,才想到那天泳杰说过,他为了避免困扰,所以就用我们的名义将相片寄给玉晔了。
“所以这字迹是泳杰的啰?”妻问道。
“说实在的,我认不出来。”
“怎么会查无此人呢?玉晔明明就住在士林没错啊!”
“是不是地址写错了?”
“不会吧!泳杰那天还告诉我们玉晔住哪里,怎么会写错地址呢?”
事实胜于雄辩,经过我们查证玉哗的地址,玉哗是住在20号,而这信封上写的阿拉伯数字看起来却像是170号,我想这样会“查无此人”也是正常的。
由于字迹不清的关系,我们不能分辨究竟是泳杰真的搞错了玉哗的地址,或者是泳杰没真想把相片寄给玉晔,所以故意写了一个错的地址,让信退回我们家。
总之,我们寄了两封装有相片的信出去,结果却双双回到手上。
这么一来,问题就出现了,神秘电话客到底是谁呢?
这把我所有的推论都给推翻了。
我们原本以为,这件事是半路夫妻其中一人搞的鬼,想要借由往日的一段情去勒索对方、或是防止被底片持有者勒索。后来经由凯萨琳与滨口的推理,我们几乎要以为有个杀人犯正虎视眈眈我们的底片。但自从收到寄给韩嘉霖的退信时,这段推理完全瓦解。
于是我们进而怀疑收到相片的另一个人——柳泳杰。经过确认泳杰与玉晔都还活着之后,我们去拜访泳杰,得到他把相片寄给玉晔的结果。循着这条线,我们找到玉晔,令人疑惑的是,她并未收到相片,而玉哗的先生也并非小开或名人,实在看不出有勒索的可能。
但从玉晔先生所得到的摄影奖牌,我总算找到一个需要底片的动机。
我的推测是,泳杰寄出的相片是寄到了玉晔家没错,但是却被她先生从中拦截,他发现了过去玉哗的情人,不管是为了什么原因,可能是出于嫉妒,不希望玉晔想起那段情,因此就不告诉玉晔收到信这件事。而我们所拍摄的相片中,除了两对情侣的相片之外,还有一些纯粹的风景照。
在玉晔家,我看到她先生嗜好摄影,并且得到许多奖牌,我们的相片在我看来十分普通,但是透过专业摄影者的眼光,说不定这是外行人乱枪打鸟拍照所出现的杰作也说不定,后来我去翻那些风景照,有些还拍得真不错。同时我由桐花祭导览手册中看到摄影比赛的简章,上面规定必须以六乘八的规格参赛。于是我认定神秘电话客是她先生,因为我们寄出的相片尺寸是四乘六,他必须持底片放大才能参加比赛,而若是真的得奖,作者“必须缴交原稿底片”!
所以他一定需要底片才能加洗,需要底片才能领奖啊!
这是我的结论,所以我故意在去玉晔家那天,把底片留给玉哗,若我推理没错,她先生一定会偷偷取走底片,加洗放大并寄去参赛,我则准备万一我们拍的相片真的得奖时,跳出来指控这是一个冒名参赛的作品,以惩罚他曾打了这么多通怪电话来骚扰我们。
而神秘电话客没有再打电话来要底片,我想这自然是因为他已经取得底片了,自然没有打过来要的必要。而那天去玉晔家他不发一语,想必就是唯恐我认出电话中声音与他的声音一模一样。
没想到摄影比赛的结果还没公布,这一封我们寄给泳杰,泳杰转寄给玉晔的信,就被退回来了。
这么说,玉晔她先生根本没有收到这封信嘛!
所以故事又回到了原点,神秘电话客是谁?他为什么要底片?
由于神秘电话客没有再打电话来,我几乎要以为我必须抱着这个疑惑进坟墓了。
直到有一天,我接到一通台湾摄影爱好协会打来的电话,才让我把这件事情的始末弄清楚。
根据电话那头的小姐告诉我,这一次的桐花祭摄影比赛是他们承办,而首奖作品出现双胞案。评审一致认定的首奖作品,居然有两个人同时投稿。在这种状况下,该协会认为一定有人冒用他人作品。于是请两位作者带着底片到协会去举证,其中一名参赛者带了底片去,所以协会认为另一名为冒用,准备予以公告于协会通讯及网站上。被认定为冒用的参赛者手边没有底片,就不敢到协会去,但是他不甘名誉损失,反咬对方的相片也是冒用,而且还是于比赛规定日期之外的时间拍摄的,并提供我的电话号码以供求证。两人最后在摄影协会差点演出全武行。
那为什么扯到我呢?
因为那相片正是我拍的啊!
有底片的人正是玉晔的先生——程濠升,到最后我才知道,泳杰寄给玉晔的相片的确如我推测被程濠升拿走了,但在我们造访玉哗的当晚,他听到我们说信没收到却也没退回来很奇怪,所以就模仿信上的笔迹将信再寄一次,然后写上错误地址,这么一来信就会被退回我家,他以为信是我们寄的,却不知道其中透过泳杰转寄的这件事,而这也使得就算他字迹模仿得不像,我们也无法判别这信是泳杰寄的,还是程濠升寄的。
那神秘电话客就是他吗?不是。程濠升原先可能并无使用我们相片参赛的打算,毕竟他是个得过奖的摄影师,人格应不致如此低下。但是我因为怀疑他,而把底片留给玉晔,使得他可以很轻易的就可得底片,并放大参赛,并在作品闹双胞时证明自己是原作者。
而另一个是谁呢?他透过了某种方法取得我所拍摄的桐花相片,而且还是六乘八的规格,听摄影协会的人员告知,这个人一见到程濠升说相片是他拍的,马上就露出怀疑,并且质疑拍摄的时间。附带一提,我所拍摄的相片,上面是没有日期的,就是因为这样,才导致我购买数位相机,也使得他们可以拿四年前的相片鱼目混珠。
这个第二号冒牌货,因为只有相片没有底片,所以向我要,先是威吓后以利诱,最终放弃,他的目的是摄影比赛,这个比赛最高奖金才五万元,我却一次就开口要价十万,当然会让他知难而退了。但是由于比赛是先参加,等到得奖后才缴交底片,他先参加了,却无法从我这里顺利取得底片,所以最后无法交代。当摄影协会的人告诉我他的名字时,我仍是全然没有头绪,不知道他究竟是谁,但当他们告诉我这第二号冒牌货的地址,以及他的职业时,我就恍然大悟了。这个人有相片,而且还知道这相片是四年前所摄、知道程蒙升不是相片拥有者、并知道我的电话,那么,他到底是谁?
他是相片冲洗店的老板,我在洗相片时告诉他这是四年前拍摄的,还在单子上留下我家的电话。
由于冲洗店老板与程濠升都非相片作者,所以首奖是我啰?五万元奖金如此轻易落入我口袋?那就大错特错了,由于非在指定的日期所拍摄,所以很抱歉,仍然是不符资格。但是摄影协会很够意思,虽然不给我首奖奖金,但是还是给我佳作的奖品——十卷一百度的彩色软片,以及十卷专业彩色正片,以鼓励我从外行迈入专家行列,拍摄出更多精彩的相片。
我看着这二十卷底片,又想到我的数位相机,我要何时才能把这些传统底片用完呢?
我唯一知道的是,我不会随便帮不认识的路人拍照了。
(选自吕仁推理小说集《桐花祭》,台湾酿出版公司2011年5月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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