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丽包裹的“极乐盛宴”，到底有多深刻？

范翔飞

近期，由陈凯歌导演的贺岁大片《妖猫传》正在热映中，票房成绩突出，第一周就突破2.4亿，连续两天过8000万，票房、上座率皆位列同档新片第一，看来，《妖猫传》收获颇丰。陈导的这部大作突出了大唐风流，盛世华章，一众演员也被赞为“表演动人有张力，令人印象深刻”，为观众奉献了一场视觉上的“极乐盛宴”。

从视觉效果而言，陈凯歌是成功的。为了展现自己心中的盛唐，陈凯歌花了数年时间，耗资数亿资金，在襄阳建造起一座等比例的长安城，并且根据最佳透视效果种下了两万棵树木。剧中众人的表现在视觉上显然也是成功的，无论是张榕蓉扮演的杨玉环，黄轩扮演的白居易，还是染谷将太扮演的僧人空海，都是煞费苦心，动作与眼神都非常到位，所传递的人物形象也塑造得颇具立体感，导演在这方面应该是“尽职尽责”的。

《妖猫传》筹备了6年，拍摄期5个多月，后期制作又花了将近1年，实景的唐宫、奢华的盛宴、流畅的舞蹈和绚烂的幻术，陈凯歌在用所有的布景、美术和特效展示什么才是美。电影台词里，那句“这才是大唐风流啊！”拿来形容这部电影本身也不为过，它就像是关于盛唐的一场梦。

光有视觉的冲击力，不是一部好电影，更重要的应该是有着引人思考的剧情和耐人寻味的情节，故事讲得好不好，才是一部电影是否具有高质量的标准。陈凯歌的作品不同于冯小刚的冯氏喜剧，也不同于张艺谋的华丽大气，而是充满了思考和探索，当然也有不少影迷吐槽，陈导活在属于自己的世界里，大量的概念，一个简单的故事非要用一个复杂的方式来表现，看着感觉很累！深怕观众看得太明白，从《无极》到《道士下山》，再到《妖猫传》，玄而又玄，不知所云，影迷的吐槽也有一定的道理，毕竟，看电影应该是一件快乐的事情，没必要搞得那么压抑和沉重。

《妖猫传》讲述了唐玄宗时期一只口吐人语的妖猫搅动长安城，诗人白居易与僧人空海联手探查，令一段被人刻意掩埋的真相浮出水面的故事。影片以安史之乱为历史背景而展开，涉及了很多历史人物，如白居易、李白、高力士、唐玄宗、杨贵妃等，是一部非常具有商业性的电影。以悬疑故事为线索，披上历史的外衣，从故事讲述、剧情发展而言，前后显然有些断裂，故事情节也显得简单，情节的推动甚至完全靠着白居易与空海的大段大段的对白而进行，这更像是舞台剧而非电影，特别是后半部分对于杨贵妃之死的探究，更显得仓促，这个思考依然显得不够深刻，这与整体故事情节的空洞有密切的关系。

其实，《妖猫传》在故事叙述上的问题，也显示了中国电影普遍存在的问题，那就是在恢弘的大制作下，缺乏优秀的、耐人寻味的故事情节。正如导演谢飞对影片的评价：“商业类型片的外衣与艺术片的内涵追求相结合是可以的，但做好不易。占据主要篇幅的两个人物沦为串场解说地位，探案推理之主干剧情以集锦、综艺式的人物、场面、细节展开，就都难以丰满、深入，感染力也就弱了。”

陈凯歌的电影，始终坚持将思想的体现放在首要的地位，无论是《黄土地》《边走边唱》，还是《霸王别姬》《无极》，他都像一个哲学家一样，在恢弘史诗的大格局下，通过微观人物的塑造，用通俗的方式反映他对文化、对社会和对人性的思索。他就像带着一个哲学家的思维去拍摄电影，极强的反思性是陈凯歌电影的主要特点。

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当属《霸王别姬》，在尽情展现张国荣绝代芳华的同时，更是完成了一次关于人性、命运、爱情的深刻思考和探索。生与死、善与恶、情与爱，应该说在这部电影中非常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在《妖猫传》中，这种特点体现得非常明显。《妖猫传》的主旨在于反映盛唐的辉煌。陈凯歌曾经说：“唐朝有别于其他朝代的主要特点是自由开放，对外国人很包容，也是诗书鼎盛的时代，非常了不起。”他非常希望将中国电影与大唐文化相结合，“有一个新的途径、新的道路被开辟出来。这是我在拍《妖猫传》的过程中感受到的。”

剧中体现了不少历史人物，李白、白居易代表着唐朝诗歌的最高水平，足以体现那个诗书鼎盛的时代；杨贵妃象征着美丽和骄傲，反映着唐朝自由开放的胸怀；唐玄宗作为帝王，是大唐帝国的最高权威。这部电影确实充分展现了大唐的盛世景象，然而，这并不是陈凯歌拍摄这部电影的最终目的。

在陈凯歌看来，《妖猫传》除了反映大唐的辉煌，还体现了更重要的内涵，那就是人的价值。陈凯歌的作品，注重对人的价值的挖掘和思考，这些在《霸王别姬》中是体现到极致的。在《妖猫传》的拍摄中，陈凯歌说：“杨玉环曾经是唐朝的高傲象征。很多证据证明，唐玄宗对她的宠爱不仅是因为美貌，还有地缘政治的價值。我们选用的说法是她有一半胡人血统，她的受宠是传递给四野八荒的信号。对我来说，人永远比时代更重要，尤其是杨玉环。在中国文化里，永远在说要下一盘好棋，但一盘好棋是由每个棋子的位置决定的，否则满盘皆输。对于艺术创作者来说，个体才是最重要的。”

这也正好体现了陈凯歌电影的特点，在恢弘的历史大背景下展现微观人物的命运，由此来反映他对人性的思考。《妖猫传》有着大唐盛世的虚幻影像，而杨贵妃作为那个时代最具戏剧化和矛盾性的人物，在人性的思考方面，应该可以有更加深刻的体会，然而，显然无法与陈凯歌之前的《霸王别姬》相比，毕竟内容过于简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