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花农函扎所用笺纸为陈寅生玉兰花笺

杨未君

《名家书简百通》（图1）（彭长卿编，学林出版社1994年出版）有徐琪致沈能虎信札一通三枚，作于光绪庚子（1900），记录八国联军侵入北京事甚详，是研究近代史的重要资料。其内容读来惊心动魄（图2）。比如信中提到，“弟于八月廿二日自固安偕慕陶小婿还都，一路或驴，或二抱手，或步，幸抵京师，一切无恙，惟寓中衣服首饰尽空，只书籍家具无恙。盖德人来六次，弟回京后尚有夜分入室，大率未攫多物耳……陆凤师宅夹墙内之物初未失，近则闻亦被抢……杭州馆兄所存物，尽为土匪所掠，大约即馆人勾通;一出京后，诸事不可问，想兄亦不以此介意也。京中旧家，如怀少翁、景东翁、那晴轩诸公家中俱荡然。德晓翁亦然，其世兄并为掠去，至今未回;英国人索五千金，又增至万金，不知如何也……李蠡纯阁学伤鼻，现移至贤良寺也……”

信中还提到，“东四牌楼以北日界、骡马市大街以南美界俱安堵，商民云集，已有戏馆。骡马市大街以北则萧然。后孙公园、沙土园、琉璃厂最受累。”

徐琪（1849-1918），浙江杭州人。字玉可、花农，号俞楼，室名玉可盦、九芝仙馆、香海盦、瑞芝轩、青琅玕馆。光绪六年（1880）进士。授编修，历任山西乡试副考官、广东学政，官至兵部侍郎。为俞樾弟子，工诗文，善书画。著有《粤东葺胜记》《日边酬唱集》《南斋日记》《苏海余波》《冬日百咏》《留云集》《墨池庚和》《名山福寿编》等。沈能虎（1842-？），字子梅，号怀景、轶侪，浙江海盐人。曾从李鸿章攻捻，官直隶通永道，后任招商局会办。这封信中所提到的人物，大多非等闲之辈，其中陆凤师即陆润庠，那晴轩即那桐，更是我们耳熟能详。《名家书简百通》有此信的图片，惜做过处理看不出信札所用箋纸纹样。后又在《紫禁城》杂志（图3）（1993年第2期）上，读到彭先生《两封存扎中的八国联军侵华史料》一文，所用图片虽也是黑白照片，但足够清晰，仔细端详其所用笺纸，竟是陈寅生为青云斋所绘的玉兰花笺纸。（图4）

梁颖著《说笺》（增订本，上海科学技术文献出版社2012年出版）在第六章“文人制笺及其他”中，有相当的篇幅述及徐琪。“从文献看，制笺品种最多的则是光绪间仁和的徐琪，他是曲园老师的弟子，制笺的嗜好也得乃师的真传，且有青出于蓝胜于蓝之概。”书中详细列举了徐琪的自制笺，说他集录李白、杜甫、苏轼、黄庭坚的诗文，前后制作“喜”字笺共达三百二十二种之多，“成为又一个在制笺史上值得大书一笔的人。”

徐琪致沈能虎函所用笺纸为陈寅生玉兰花笺，使我们对徐琪与陈寅生的交集产生了许多联想。当然青云斋笺纸是商品，喜欢的人就可购买使用，但也不排除徐陈二人相识、相互交游的可能。至少可以说，徐琪对笺纸是相当讲究的，一般情况下或许多用自制的笺纸，在特殊艰难时期 ，也不肯降格以求，陈寅生的笺纸还是能入徐琪的法眼的。在以前的识小文中，我们说陈寅生摹刻五字未损本兰亭序墨盒的上款“花农十二兄”是徐琪，这封信札为这一说法提供了佐证，至少是丰富了我们赏盒的谈资。

琉璃厂笺纸中，陈寅生参与创作的品种，目前仅知道有秀文斋摹古文字的一套多枚，再就是这枚青云斋出品陈寅生绘玉兰花单枚了。此种笺纸也可能是成套多枚的，因未见实物和资料，不能下定论。名人书简最重要的当然是史料内容，还有书法，在此独说笺纸，真应了那句古话“不贤识小”了呢。

青云斋出品陈寅生绘玉兰花笺纸（空白笺），我最初是几年前在乡公周老师府上见到，当时即颇为惊艳。其绘、刻、印俱佳，繁简得当，线条爽利，有极强的视觉冲击力，印象深刻。后来大约是在一年前，偶然看到网上出售此笺，价亦合理，就买来了收藏（图5）。其时正是初春，不能赴湖北老同学的邀约，恰院子里的玉兰花树正在怒放，只好对临窗花影，赏纸上风华，别有一番滋味。惜素不能诗，却也胡诌了几句记在本子上，也当是发思古之幽情吧。  “花约不赴琐事羁，湖东弱柳磨山西。转眼青园红炬照，窗里窗外看辛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