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昏侯文物的工艺美术特征
2018-03-18马琳琳江西省东华理工大学艺术学院
□马琳琳 江西省东华理工大学艺术学院
一、关注神与人的生活无忧之铜器
中国铜器起源很早,到汉代铸造技术和装饰技法已发展成熟。铜器应用大致可分为兵器、礼器、饮器、乐器、车马器、度量衡等[1]。海昏侯墓出土的青铜器物及青铜饰品多达6000多件,占出土文物的三分之一。
在墓中车马坑中,出土了5辆彩绘车和20匹马遗骸,这些马车上的3000多个青铜饰件,包括辕首、龙首、承弓器、盖弓帽、车轴、车轭、车衡、节约、当卢等,个个都精美异常,有的贴金、有的错金、有的鎏金,可想而知,整辆车多么富丽堂皇!其中出土了80余件铜当卢,当卢是一种挂在马额前的装饰器,在汉代亦有流行,常见为铜铸,并用鎏银衬地,以阴线刻出鸟兽图案的流云纹,再加鎏金渲染,不仅有装饰、美化、实用的作用,更重要的是具有象征性和示意性[2]。当卢上绘有青龙、白虎、凤凰、玄鹤、鹿、鱼、龟等祥兽,更有“七月流火”“北斗七星”“日月同辉”等山脉、星宿的纹样[3]。古代运用神话寓意、天文地理进行占卜活动,一来祈求平安、辟邪;二来预测和推断未知世界。如图1中的当卢,鱼鸟循环互化,寓意着生命的更迭与延续。“凤鸟衔珠”表达的是对神仙世界的想象,周围饰以云气纹,盘曲回折,营造出了缥缈的仙境之感,反映了西汉社会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的双重属性。 另具有代表性的青铜佩剑出土49把,其中剑身和剑鞘上以玉镶造,彰显了墓主刘贺的贵族身份,虽埋在地下2000余年,锈迹斑斑,但清理后铸造精良闪现,剑锋锐利无比,寒光依旧,此时西汉时期的铸造技术已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4]。虽然西汉时期的青铜器多是“以别尊卑,以示贫富”,但区别于商周时期铜铸雕刻精满,各类浮纹、兽面纹等华丽纹饰尽显。而到了两汉时期铜器造型及装饰化繁为简,造型、纹饰多为平面化的阴刻,线条悠长,自然舒展,镶嵌技术以玉居多,力求平、圆、朴素,极少有与功能无关的空间点缀[5]。这一时期的铜器主要有两个特点:一是为实用化服务,此时出土的青铜器上篆刻铭文减少,记载载体转为更简便的漆器和竹简;二是走向生活化,此时大型重器有所减少,并转为铸造技术更为高超的轻薄铜器,如铜镜、礼乐之器等[6]。图2为鎏金博山炉,承盘和炉盖薄如一体,周身施以鎏金错银,燃香后,语丝青烟缥缈升起,如幻仙境。
图1
二、独尊儒术之漆器
图2
西汉漆器成就辉煌,巅峰远非其他时代可比。刘贺所在的江西一带盛产漆树,所以,上至皇室、下到民间,漆器造作十分兴盛,饮食器具上均以漆器为主流。汉代尊孔崇儒,中原受儒家思想浸染较深,海昏侯墓主椁室出土的漆器屏风上便有孔子画像及生平文字,这也印证了西汉时期统治阶层独尊儒术的景象[7]。
汉代漆器技法众多,题材丰富,构图样式多变,但在形制、装饰上充分体现了中庸的思想风范,常见规律是内红外黑,赤、黑两色[8]。大漆接触空气后自然形成的黑色及在大漆中调入丹砂后得到的朱色,尽显原始朴素之大美(如图3)。漆器装饰可归纳为彩绘,如锥画、金银箔贴花、镶嵌、和扣等。常出现的图案有鸟兽纹、龙凤纹、虎纹、鹿纹、蛙纹、犬纹等,多配合云气纹为装饰,花纹对称大方,线条有粗有细,均匀不涩,造型夸张有度,充分展现了西汉时期自信进取和满怀信心的时代精神,既有沉雄典雅的大道风貌,又有婉转、俊美贯穿其中。汉代人并不惧怕死亡,他们信仰“方生方死,生死一体”的生命观,所以在刘贺棺椁中出现了描绘人物飞升、龙虎相伴、朱雀羽人为侧等暗喻图案,形态凝练华美,幻想生者死后升仙[9]。历史人物与上古神话一同呈现在混沌的世界中,儒家思想仁、义、礼、智、信、恕、忠、孝、悌等德目,博爱厚生、公平正义,诚实守信等,共置一处,情感丰沛而热烈粗犷。这也说明了汉代艺术的真正主题是,人与自然的交融,人与世界的绵延相继。
图3
三、发展成熟之金器
汉代是中国古代金银器加工工艺的又一个高峰期,但存世数量稀少,缺乏文献记载。此次海昏侯墓出土金饼285枚、马蹄金48枚和麟趾金25枚。另外棺椁里还发现了20块金板[10]。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副所长白云翔表示,这是迄今我国汉墓考古发现金器数量最多、保存最完整、数量种类最全的一次。汉代黄金货币以圆形饼状为主要形制,称为“金饼”,汉代金饼的含金量较高,金饼虽大小、厚度、重量有差,但含金量都在95%以上。海昏侯墓中展出的麟趾金重量均在76.12~83.36克之间,马蹄金重量在237.66~246.29克之间。摆放位置安置在棺椁附近,象征着天马、瑞兽带领墓主人升天之意。
汉代金银器按照功能可划分为装饰、生活用具、金银货币、印章等。海昏侯墓出土的金银器主要为装饰和货币类[11]。汉代已广泛使用掐丝镶嵌、焊接、炸珠等工艺,尤以掐丝、焊和缀金珠工艺最为成熟。掐丝工艺和缀金银珠工艺通常结合使用,许多器物既是掐丝工艺的精品,又是金银珠工艺的杰作。图案花纹的加工一般是先锤打呈立雕和浅浮雕后,再用镌刻等方法处理细部,如马蹄金内中空,状若马蹄,金丝工艺成熟,缠绕、锤、焊接、镶嵌运用相当熟练,在金上用金丝编缀的工艺进行装饰并镶上宝石令金器特征具备,异常精美。至今仍不变形、不开裂。
西汉时期,经历了“文景之治”“丝绸之路”“罢黜百家 独尊儒术”的大事件,政治稳固,思想统一;经济富足,地域交流频繁;手工业技术提高,规模扩大;冶炼、纺织、舟车制造、酿酒、制陶、制漆等工业发展较快,如灯具、漆器、青铜器制造、车马器都与手工业密切相关,这带来的不仅是生活上的安逸,更是对艺术追求审美风格上的确立,即绚烂的浪漫主义和壮丽的现实主义相融汇的艺术世界[12]。楚人好巫术,汉人化成阴阳相并的臆想,并不脱离人们日常生活的衣食住行、生老病死、人伦有序、天人合一的现实情境,所以相关的纹饰,才会呈现出精神贯注又生机盎然的神采。
结 语
司马相如《子虚赋》中说“众色炫耀,照烂龙鳞”,丰富博大的两汉工艺美术特点突出,形象集写实与夸张一体,装饰朴华中点缀夸张,构图时而满密,时而舒朗,节奏极有韵律,造型雄健自信,细节又有纤巧,工艺扎实紧密,艺术灵动瑰奇。海昏侯出土的文物完全体现了西汉时期的审美特征:既有粗放豪迈、多彩多姿、浑朴古拙的风格,同时也洋溢着蓬勃自信之民族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