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化视阈中的政治认同塑造
2018-03-17常轶军
常轶军
(山西大学 政治与公共管理学院,山西 太原 030006)
随着全球化浪潮的席卷,以往独居一隅的国家相互联系,不同形态和性质的政权相互交往并被大家熟稔,同与异的比较中政治认同问题日益凸显,成为重大的现实政治挑战,被称为现代化进程中的六大危机之首[1]81,任何国家概莫能外。政治认同是公民对于政权的赞同态度、支持行为及由此产生的对政权代表的国家的心理归属感。由于其关乎统治的合法性和治理的有效性,因此各种政权都异常重视政治认同塑造问题。实质上,认同是建构主义的核心概念,直接影响主体间的关系和行为,是情感和力量的重要来源。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巩固中国共产党的执政地位,推进国家治理体系与治理能力现代化,政治认同塑造是一个重要的理论视角。但是,理解政治认同不仅需要考虑量的维度,更须关注质的维度,即认同的政治是现代性政治。政治认同的现代性既限定政治认同塑造的指向又提供了可能。现代政治发展源于两者之合,政治认同建设是现代化的应有之义。而政治认同危机的普遍性存在则源于两者之悖。政治认同并非伴随现代化自然生成,而是具有内在的发展逻辑。现代化视阈中政治认同塑造既要坚守取向,保障政治认同的现代性,避免盲目追求政治认同而牺牲现代化;又要充分利用空间,深刻挖掘政治认同的资源,防止过度追求现代化而忽视政治认同塑造,导致政权瓦解和现代化中断。
一 契合规定政治认同塑造的基本指向
现代化进程中,科学技术的进步以及交通和通讯的发展带来人类的大规模迁徙和人口流动,逐渐侵蚀了传统的血缘和地缘纽带,人们走出依靠血缘维系的天然的初级群体和共同体,进入更多、更广的次级群体,并形成新的共同体,面对异质共同体,认同成为无法回避的问题。同时,随着观念变革和思想启蒙,人的价值被肯定,成为社会的中心,人的理性逐渐增长,主观上出现认同的需求。主观和客观条件的变化带来政治关系的变革:由传统社会中个体对于政权的被动服从转向现代社会中的自觉认知,政治认同成为人的主观性、选择性问题。换言之,现代认同并非必然产生,而是附带条件的选择性认同。条件的缺失将引发政治认同危机。推进现代化建设要求考量政治认同问题,政治认同塑造是现代化的应有之义。现代化与政治认同的契合之处,规定了政治认同塑造的指向,保证所认同政治的现代性。
首先,人的主体性确立作为两者的一致起点要求政治认同塑造必须保障个体权利。在传统社会,连接人与人关系的纽带主要是血缘、地缘等原生性要素,要素的稳定性、不易切割性决定了个体与共同体在相当大程度上是融合的,个体的共同体身份边界和归属是明确的,不存在认同问题。由于人受到天然的、超然力量的束缚和支配,个体的主体性被浸没在社会性中。斯塔夫里阿诺斯指出:“现代化的特征包括:唤醒和激发大众对现在和未来生活的兴趣,认为人类生活是可以理解的而不是受制于超自然的力量,以及直至目前才树立起的对科学和技术的信赖。”[2]369现代化源于人的价值的发现,人成为自然界和人类社会的主导者,而不是受超然的鬼魅力量的支配。相反,生活的目的是为了发展自己本身的潜能。人的主体性的发现是现代化的起点。传统国家与现代国家的人的差异主要并非时间意义上的,而是构成国家的人的类本质的差异。在古代,个体存在的目的是为了国家需要,而现代国家存在的价值则是为了个体需要。人民成为国家的主人,人民主权是现代政治的基本原则。与此同时,现代政治认同也源于人的主体性。只有找到真正的“自我”,人才能够有资格和能力对政权进行评判。换句话说,政治认同以客体满足主体的价值需要为前提。人成为独立、自由的个体和权力的主人,而不再是权力的奴隶,自我成为政治价值判断的依据,所有人都是自我利益的最佳判断者。政治认同预设的价值前提是主体决定客体,客体满足主体,需要“有作为”的客体。因此,政治认同具有选择性、或然性、自觉性。政治认同是以尊重和保障个体权利为基础的认同。尊重人的主体性地位,充分保障人的知情权、参与权、选择权和决定权等各种个人权利。因此,保障个体权利是政治认同塑造的基石。忽视个体权利的政治认同塑造会偏离现代化的轨道,违背政治认同生成、发展的基本规律,造成政治认同可持续生成动力不足,缺乏稳定性和连续性。
其次,发展性是现代化与政治认同的相同特点,要求政治认同塑造保持适应性。发展性是现代性的重要组成部分,是现代社会的显著特征。发展性源于科学技术进步日新月异带来的人的需求的变动性,现代化往往不意味着现在,而是强调现代性的瞬间性,强调现在是被未来规定的,是被不断超越并向未来开放的。吉登斯指出:“现代性内在地是指向未来的,它以如此方式去指向‘未来’,以至于‘未来’的形象本身成了反事实性的模型。期待未来本身成了现在的一部分,因而它与未来将怎样发展重新关联在一起。”[3]155所以,现代化实质是现代性不断发展并替代的过程。认同是主客体在持续互动中产生态度、做出行为和确定归属的过程。互动展开的时空场域是认同形成的背景。时空条件的变换决定了认同始终处于否定之否定的过程中。政治认同作为最核心的认同问题,也随着时空转换而变化。政治认同是“自我”的主体、“作为”的客体和“变动”的情境的函数。不同的情境下,政治认同的主体、客体、资源和依据迥异。譬如,由于公民身份观念的差异,19世纪前半叶美国政治认同的主体不包括黑人,而20世纪后半叶随着民权运动高涨,黑人就成为美国政治认同的重要主体。总体而言,政治认同发展呈现主体普遍化、客体深层化、资源多元化、依据世俗化的发展图景。发展性决定了政治认同塑造并非追求静止和永恒,而是随着外在时空条件的变化而变动。所以,政治认同并非亘古不变,政治认同塑造也非一劳永逸,而是需要根据时空背景和主体构成、需求特点等进行适应性变革,挖掘新的政治认同资源,增强公民政治认同。
最后,求同性是现代化与政治认同的共同倾向,警示政治认同塑造须坚守人类政治文明的共识。传统社会,不同国家和政权的内在特质和外在形式差异甚大。而现代文明的主导取向则是科学精神的高涨和工具理性的蔓延。科学是对于事物因果规律的确定性、一致性的追寻。“工具理性是理解现代性的关键,其重要特征则是抽象还原、定量计算的标准化逻辑,预测和控制外部对象的基本旨趣。”[4]163事实上,现代化源于人的理性的不断拓展,理性是人对于客观性、确定性和普遍性的追寻。理性拓展过程往往伴随科学技术的发展和进步,并加速全球化和一体化进程。亨廷顿明确指出:“现代的思想和制度所具有的普遍性可能达到这样一个阶段,在这个阶段上,各个社会是那么同质,以致有可能形成一个世界国家。”[5]46因此,现代化具有鲜明的求同性倾向。政治认同伴随现代化不断形成。特别是全球化浪潮席卷世界,一些政治观念、价值观广泛传播而被视为共识,成为人类政治文明的组成部分,政治的普遍主义倾向膨胀并引发持续的特殊主义情结激烈的反抗,普遍与特殊的斗争中形成对于普遍与特殊的反思和再认识。普遍和特殊的认知标准是形成政治认同的重要依据。符合标准的政治才能够成为认同的政治。政治认同作为重要的现代政治现象,必然具有普遍性和求同性的内涵,对于一些观念、原则形成一致性认知,超越文化、民族差别。否则,政治交往无法展开。如对于自由、民主、平等、法治、公正、人权、和平等政治价值和美好政治生活的追求。求同即对政治普遍性的追求,其根源在于人作为“类存在”,政治的逻辑具有相通性,没有任何政权可以在世界政治版图上“特立独行”。忽视人类政治文明的共同成果,刻意追求“存异”,短期内可能产生虚高的政治认同,但是劣质性使其失去可持续发展的方向和动力,无法持久、升华和巩固。求同性决定了政治认同塑造必须符合人类政治文明的内在要求。因此,认同的政治须具有共同属性。特别是政治的核心价值观和良善政治的认知,应该是人类政治文明的共识。否则,偏离人类政治文明大道的政治认同只能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政治闹剧。实质上,求同与存异是政治认同硬币的两面,求同与存异的互动中不断调适和定位政权,两者辩证统一,互不否决。但是,由于前现代社会的普遍差异性存在,所以求同成为政治认同塑造的基石。换言之,政治认同塑造的难点是求同而非存异。
二 张力提供政治认同塑造的可能
现代化与政治认同的契合划定政治认同塑造的指向,而两者的内在张力为政治认同塑造提供了可能。政治认同并非在现代化中自然生成,而是遵循自身的成长规律,需要在把握政治认同特点的前提下进行塑造。
其一,政治认同的主观性打开塑造的心理空间。著名心理学家弗洛伊德将认同视为人的心理过程。他认为认同“是一个心理过程,是个人向另一个人或团体的价值、规范与面貌去模仿、内化并形成自己的行为模式的过程,认同是个体与他人有情感联系的最初形式。”[6]12无论政治态度或心理,都具有主观性,是政治的非理性因素的体现。埃里克森认为:“认同是一种自我同一性和历史连续性感觉。”[7]17政治认同表现为两种面向,即自我认同和他者认同。前者指涉“存异”,即自我证明(self-identity)和自我预期(self-efficacy),显示自我性和特殊性;后者指涉“求同”,即“去个性化”(depersonalization)寻求一致性获得他者的认同。“自我认同是对不同的时空中,在过去、现在和将来的自我发展过程中,对自我的整体性、连续性、完整性和一致性的认同。自我认同是描述自我的特征和本质的方式,是人对自我身份感的确认,是在自我意识成熟以后对于连续发展的自我的反思性理解。”[8]50他者认同是在社会互动中实现的,是人们对自身角色以及与他人关系的一种定位,在互动中将他人作为参照,产生关于自我的地位、形象、角色以及与他人关系的认同。他者认同的最终形成就是对社会普遍认可的规则的遵守,以认可的规范来约束个体行为,其基础是价值认同,是对普遍性东西的意义和必要性的认可。因此,无论是自我认同维度自我身份感的建立还是他者认同的价值依据,都具有较大的主观性。主观性释放了现代化进程中政治认同塑造的心理空间,为我们在把握心理活动特点和规律的前提下,引导公民的情感和态度提供了依据。当然,主观与客观并非完全脱节,是在不偏离现代化轨道所限定的范围内的主观。主观性是尊重客观性前提下的主观,是有规律的主观性,而非天马行空式的臆想,否则就是“掩耳盗铃”。
其二,政治认同的历史性拉长塑造的历史时间。政治认同的主体是作为个体的人,客体是国家政权。人的自我认知是在过去、现在和未来的时间序列中不断建立的。在历史中,人们形成并且反映与其他人的认同感、归属感以及与他者的差异,历史是呈现、反思和交流这种差异的场域。在“我”与“他”的持续互动中,以一定的参照系为坐标定位“我”的身份,也即 “我是谁”、“从哪里来”、“为何出发”。人是特定时空体系中的存在,而历史则是定位人的坐标系。通过在历史过程中捕捉细节,按照特定的发展序列和逻辑顺序呈现出来,有助于“我”的身份的确立。“不忘初心”即是此理。政治认同的客体是政权,自国家产生以来,任何政权都是政权谱系中的一点,对于政权的评价也参照其在政权链条中的位置。不同政权的政治理想、施政纲领、制度体系、治理绩效具有可比性。通过历时性纵向比较,人们形成对于现存政权的相对客观的认知。此外,公民评价政权的价值标准是历史的,是在特定的历史背景下形成的。比如中国人民追求的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以及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都具有深深的历史烙印。脱离中国近现代史就无法理解中国人民的政治价值观。洛克认为人是“一个思想着的理智存在,他具有理性和反思能力,能够在不同的时间和地点把自己视为自己本身,即同一个思想着的存在。”[9]39他提出了认同的观念记忆理论。约翰·佩里进一步阐发,认为“认同以合理的经验记忆为基础”。[10]总之,政治认同具有强烈的历史性,人们以历史记忆为基础评判现存政权。历史记忆形成虚化的时间刻度和时空坐标系,使人们由标准的“地理时间”进入自我的“历史时间”,实现历史与现实的“穿越”。换言之,历史性拉长了衡量和评判政权的时间尺度,由以年为单位转向十年甚至百年,通过历时性对比凸显了政权的“作为”和“绩效”,扩充了政治认同的资源,增强对于现存政权的认同。
其三,政治认同的保守性预留了塑造的权力空间。政治认同属于公民与政权关系范畴,是现代政治生活中必须考量的问题。政治认同直接影响政权统治的合法性。马克·夸克指出:“合法性即为统治的权利,而合法性由赞同、规范和法律一致性构成。”[11]13认同是合法性重要的构成要件,实现了国家统治权力与公民个人权利的一致性,是“被同意”的统治,也是长期甚至永久统治的根本依据。此外,政治认同有助于增强政权治理能力。政治认同是公民与政权关系范畴,是政权统治和治理的社会基础,为政权增添凝聚力、向心力和战斗力。一般而言,政治认同与政权治理能力正相关。政治认同是公民与政权关系的润滑剂,有效降低政治过程中的信息、决策、沟通、协调、宣传等交易成本,增强政策执行力和治理绩效,提升政权治理能力。同时,政治认同提升政权治理失灵的宽容度。治理是相对于问题而言的,具有滞后性。而且并非所有社会问题都能够及时进入政治议程而被治理。治理成败受制于治理主体、社会问题、治理技术、治理策略等因素,任一因素缺失都会造成治理失灵。从这个意义而言,治理失灵是常态。政治认同为政权注入信任和支持,提高治理失灵的容忍度,赋予政权治理更多的耐心和时间。总之,政治认同是维持统治合法性、增强治理能力和提升治理失灵宽容度的重要力量,是任何现代政权的必然追求。政权具有通过各种途径积极塑造公民政治认同的必然性和积极性。政治认同具有天然的保守性倾向。因此,政权具有充足的权力作用空间,针对政治认同主体之特点,在政治、经济、文化、社会各领域,以历史、现实、未来各维度,从价值、制度、行为各层次,采取重现、描绘、操作甚至篡改等各种手段,挖掘一切有益的政治认同资源,利用各种政治社会化渠道,塑造公民的政治认同。
三 政治认同塑造的策略选择
现代化与政治认同既存在契合也存在张力。契合意味着任何国家的现代化都无法逃避政治认同的塑造,缺乏政治认同支撑的现代化是不可持续的。同时,契合也决定了任何政治认同的塑造不能背离现代化的主线,保证政治认同的现代性取向。张力意味着政治认同并非与现代化伴随自然生成,甚至可能削弱。任何政权在坚守取向的前提下,可以充分利用各种可能性,大有可为。政治认同塑造的策略选择须遵循利用张力、挖掘资源、拓展可能,把握契合、坚守底线、保证取向的原则。
其一,利用张力,挖掘资源,拓展可能。政治认同的主观性意味着政权可以充分引导公民的主观认知。作为与动物相同的生物性存在,人的主观认知与利益相关。利益满足存在绝对和相对之分。绝对满足要求个人境遇的改善,相对满足要求社会公平的实现。利益公平是利益满足的核心。对于政权而言,一方面要努力改善每个人的状况,争取帕累托改进;另一方面要将社会公平作为核心的施政理念,必须深化利益分配机制改革,推出民生导向的政策举措,减少横向比较带来的剥夺感。同时,人作为与动物相异的具有自我解释倾向的动物,主观认知与话语体系紧密关联。话语“指的是对主题或者目标的谈论方式,包括口语、文字以及其他的表述方式。话语根源于人们的生活方式和文化习惯,但同时也影响着人们的生活方式和文化习惯。”[12]1话语体系是包含概念、理论、逻辑、思维在内的系统,具有强烈的主观过滤性。不同的话语体系关注的问题、分析的问题原因、提出的解决方案迥异。话语体系的过滤功能本身就肯定或者否定特定的社会存在,就是认同形成的过程。“话语体系是政治认同的统摄性资源”。[13]此外,政治认同的历史性要求主体评价政权须置于特定历史条件下,在历史演变中理解自己的境遇和身份的变化,政权作为历史长河中的一个节点,与以往政权具有可比性。对于政权而言,应该极力唤醒并挖掘历史记忆资源,强化现存政治认同。历史记忆将人们的时间坐标由“地理时间”切换到“历史时间”。历史时间创造了“虚化”的时间尺度,一定程度上改变了不同制度化水平的政权不公平“竞争”的态势,变共时性横向比较为历时性纵向比较,极大缓解了发展中国家的政治认同压力。保守性意味着政治认同是现代化进程中任何政权必须重视并利用的神奇力量。政权可以充分利用张力,在政治、经济、文化和社会各领域,挖掘政治认同的历史记忆、现实利益、话语体系等各种资源,利用学校、媒体、家庭等各种政治社会化平台,塑造人民群众的政治认同,增强统治的合法性,提升治理能力和治理绩效。
其二,把握契合,坚守底线,保证取向。现代化与政治认同的契合体现在人的主体性是一致起点,发展性是相同特点,求同性是共同倾向。人的主体性发现是现代政治认同的起点。政治认同塑造应尊重人的主体性价值。即在保障人的权利基础上的双向互动,达到自下而上的权利实现和自上而下的权力塑造的有机统一。政治认同塑造应是保障个体权利实现基础上的浸染,利用各种政治社会化渠道,挖掘各种政治认同资源,赋予民众知情权、参与权和决定权,启发和引导民众的认知,绝不是依靠权力进行的强制灌输。发展性是政治认同的重要特性。政治认同是主体、客体和环境等多种因素的函数。任意自变量的变动都导致政治认同的变化。因此,政权应该利用各种资源和途径塑造公民的政治认同。过去认同、现在认同与未来认同之间并无必然关联,时刻以积极进取之心,牢记塑造政治认同之志。求同性是政治认同的重要倾向。政治认同包含“求同”与“存异”两个面向,在“求同”与“存异”的互动中定位现存政权,确立政治认同。现代化源于人的理性的扩展,是人对于自然界、人类社会确定性和规律性的追寻。特别是全球化浪潮的冲击,思想观念、价值标准、制度体系等具有趋同倾向,人类认同的政治也必然具有某种层面的一致性。因此,政治认同塑造一方面需要“存异”,更重要的是“求同”,从而保证坚守人类政治文明的共同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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