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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乃诗之第一要义

2018-03-15李少君

湖南文学 2018年2期
关键词:乡情盛夏烟雨

李少君

在古诗新诗中都读到过类似的诗句,大意是:眼中山水,心底故乡,一杯酒后,就很容易都到梦中来。我总觉得这样的诗句是写我,我十七岁离开家乡湖南湘乡到外求学,二十五年闯荡天涯海角,中年后又北上漂泊。随着年龄增大,对故乡越来越挂念,回去的次数日趋增多。此外,年轻时由于向往远方,向往外面的世界,对故乡其实是不了解的,对其人文历史也只有一个模糊的概念,从未细究。而随着回去的次数增多,对故乡的辉煌过去开始有了探究的兴趣和强烈的好奇心,于是,每次回家,都要找一些文史资料包括县志翻看,就这样,总是碰到一个叫“赵叶惠”的名字,很多这方面的书籍是他主编或参与编写的,再一问,发现他竟然是家乡的领导,而且是一位诗人,比我大几岁,也算同一代人,有共同的文化背景和经历,于是引为知己。所以说,缘分来得总是有道理的,当然,最重要的,是我们有着相似的共同的情感。

在京城翻看叶惠兄的诗,尤具亲切感。乡情扑面而来,一首首诗看下去,简直就是一幅幅家乡的风景画,让我在书房里重温少年记忆。比如他写《家园》:“果蔬稻竹阡陌相连/鸡鸣狗吠顽童戏水/青瓦白墙暮霭炊烟/童年的青草地碧云天/我把心安放在此”,可谓情真意切;他写《祖屋》:“这是幽静的小院/四周山峦起伏/满目苍翠/清澈的河水流过院前/房屋有些灰暗/墙体的青砖/有的已剥蚀/蓬蒿生长在翘起的飞檐”,这也是我记忆中的祖屋,让人浮想联翩;还有《乡村即景》:“二十亩大坵已荒芜多年/齐刷刷长着一人深的萎靡的野草/三眼铳的声音震耳欲聋/野蒿中射出三只玄鸟”,何其生动形象。还有关于湖湘大地上季节的回忆,比如烟雨朦胧的梅雨季:“這江南的烟雨啊/此刻她的眉眼浸透/江南的烟雨/手握一根已吐絮的柔枝/她把柳枝插在泥土里/眼前有纱巾一样飘动的流水”,这些也常常浮现在我梦中;比如《春色》:“江水泱泱/水色似清似浊/她行走在开满野花的江岸/明净的脸/像桃花一样鲜亮/紫燕双飞归雁成行/长出新叶的梧桐上/有黄鹂酥软的鸣唱”;比如《盛夏》:“盛夏是植物生命的盛典/山峦田野翠绿/炽热的阳光/让漫山遍野的绿/流动跳跃舞蹈/在白云的眼里/却是安静惬意的深海”……这些,也是我记忆深处最常回味的。

人与风景是混合在一起的。乡情不是一个空洞的概念,乡情是由亲情、友情乃至爱情诸多元素构成,这些,也是我最牵挂故乡的柔软之处,也是诗歌最能打动人的地方,叶惠兄的诗歌,这方面也着力甚多。比如他写老农:“在盛夏的晚上/穿一条洗得发白的粗布裤衩/躺在被汗渍红亮的竹椅/如水的月光/随粗大的蒲扇摇晃/哼起乡间古老的小调”,寥寥几笔,写得真是神采毕现,这样的老农其实是父亲的形象,我们每一个人都有这样的一个父亲;比如他写其妻子:“你有些唠叨/但我愿意做你真实的听众/我深悔有时斥责你/而你却从来不恼!/你衣服熨得不算挺括/织毛衣的水平也不高/但我抚摸你手掌上的老茧/就知道你付出的有多少!”可谓深情款款;还有他写小妹的:“月亮很圆/月光照在白净的脸上/很美/像蓝色火苗一样跳跃着的/多情而娇羞的眼波/分外妩媚/秀发飘动/空气中弥漫着/野菊花的香味”,也是堪称描写细腻,情意动人。

诗歌,说到底其实就是一种情学。情乃诗之第一要义。诗歌的本质,就是以文字的形式保留情感,将情感文字化。而情,乃是人之生活的基础。古人认为天道人情也是一以贯之的。经由个人之情,可以上升为故乡之情、民族之情乃至国家、天地、宇宙之情。古代士大夫修身,就是将个人之情理性化规范化道德化,今人也应如此。我一直认为,写诗本身就是很好的修身方式,在诗歌中能倾注情感,在为人处事上也就能通情达理,甚至可能达于家国大义。叶惠兄就是这样做的,他的家国情怀贯穿在本书四个篇章之中;他青年时代就开始写诗,诗写得细腻诚恳,而做事也是踏踏实实,细致认真。我和他认识之后,每次回故乡都会见见,他重情重义不说,最牵挂的,是湘乡的文物保护和修复以及文化建设,说到这些,他还经常有些焦虑,流露于色,感觉时间精力不够用,真乃拳拳之心,赤子之怀。这些也都让我感动。我们这些常年流落在外的人,年轻时不知珍惜故乡风物,现在回顾起来,其实那些才是我们最终可能安身立命的根基,那是我们的来源和依靠。因此,在这里也顺便说一句,叶惠兄,需要的话不要客气,让我们一起为故乡做点事情,毕竟,我们都是东台山涟水河养育成人的。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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