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坦福“极限课”
2018-03-14Amanda
Amanda
2017年7月,清华大学2017级新生录取通知书中放进了校长邱勇的赠书——《艺术的故事》;2016年秋季,哈佛大学设立硕士研究生新专业——设计工程学(Design Engineering);近几年,世界知名大学提倡的STEM(Science,Technology,Engineering 3nd Maths,即科学、技术、工程和数学)教育中,又添进了艺术(Art)元素,华丽升级为STEAM……艺术与设计正悄悄融入其他学科中。斯坦福大学有一门“神课”——《可支付的极限设计(Design for Extreme Affordability)》,可谓艺术设计与其他学科相融的一个杰作,它被师生们亲切地称为“极限课(Extreme)”。
“伸出双手,想象掌心中捧着什么?一个苹果?一个钱包?”这是简(Jane Chen)在TED五分钟演讲的开场,屏幕上是一个紧闭双眼的新生儿的黑白照片。“这个宝宝……他不是在睡觉,而是在生死线上挣扎。”由于太轻,小家伙没有脂肪保暖,即使身处30度的室内,也如坠冰窟。全世界每年有2000万这样的早产儿或低体重儿,由于无法及时放进恒温箱,呱呱落地后24小时内,有高达100万个婴儿无法存活。即便侥幸存活,低温也会影响重要器官的发育,他们将长期受心脏病、糖尿病、低智商的困扰。
这个故事如此沉重,能做点什么改变现状吗?除了恒温箱,难道没有其他保暖设备?为什么不喊上几个朋友一起造一个?这就是简当年的想法。而这个想法,就萌芽于斯坦福的“极限课”。
跨界融合,极限挑战
“极限课”由斯坦福大学设计学院、商学院与工程学院联手打造,贯穿冬、春两个学期(斯坦福实行一年四个学期)。“极限课”的最大特点是跨学科,主要体现在教师团队的构成上。这门课由大名鼎鼎斯坦福设计学院的创始人之一、商学院教授吉姆(Jim Patell)牵头。吉姆是跨界思维高手,受过工程师训练,也是运营、财会与建模专家,他的办公室里堆满了小玩意,扳手、模拟离散事件的模型、低成本滴灌系统……
吉姆的搭档是机械工程系的戴夫(Dave Beach)。别看戴夫没有教授头衔,他可是产品实现实验室(ProductRealization Lab,简称PRL)主任,是斯坦福动手运动(maker movement)的精神领袖。40余年来,戴夫都在启发学生们用材料、设计、工程、手艺及审美变“魔法”。在他眼里,“想要做点东西”是人类的核心需求,像食物、栖地、繁衍的刚需。一个斯坦福学子也许从未拧过螺丝,一旦亲手做东西,会带来极大的快感。戴夫曾用电焊的经历形容“极限”——“心跳停止了,呼吸停止了,什么都不想。你的每一个原子,无论是物质还是精神层面的,都聚焦在等离子电焊产生的那一个能量点上。这种专注与冥想,发挥好了,就是极限。”可不要以为戴夫的PRL在培养电焊工,每年都有上干名斯坦福学子来这里敲敲打打,成为更好奇、动手能力也更强的工程师或设计师,毕业后进入特斯拉、苹果、谷歌等科技巨头工作。
“极限课”的跨学科特点还体现在学生团队的构成上。与PRL相比,“极限课”容量小,门槛高。作为一门研究生课程,它面向全校开放,每年都有上百名申请者,最终只有40名幸运儿能选上这门课。
申请者必须满足12条标准才能成为理想的学生——有团队精神,善于合作,与他人分享这段创造的经历;在上课半年中,把“极限课”放到首位,其他活动靠边站;尝试斯坦福设计学院的设计思维,跳出思维定势;有自知之明,认清自己的优势与不足;哪怕暂时还没有清晰方向,也要充滿激情;渴望体验,不为了修学分;在高压环境下保持冷静,把压力、情绪转化为推动力;足智多谋,遇到瓶颈不泄气;下定决心让想法落地;团队成员新老搭配,既有经验丰富的老将,也有什么也不懂的“小白”……
这十二条标准更看重艺术设计、团队合作、抗压等软实力,而不只是编程、建模等硬技能。从历年开课数据看,1/4的研究生来自工程学院,1/4的来自商学院,剩下的一半分散在其他学院。
简的简历生动诠释了这十二条标准如何集中体现在一个人身上。
简本科从美国顶尖文理学院Pomona毕业,获得心理与经济双学位,就职于咨询公司Monitor(后被德勤收购)。她热爱医疗健康领域的公益事业,加入了智行基金会和克林顿基金会,致力于艾滋病的防治。同时,简还是哈佛大学政府管理学院公共管理专业和斯坦福商学院MBA的双硕士。她还爱好瑜伽,经常冥想;迷恋冲浪,尤其喜欢一次次被风浪击倒,但又一次次勇敢站起来……这些都表明她拥有极限课需要的各种超强能力。
见证魔法的时刻
极限课的另一个特点是项目制学习(Project-based Learning,简称PBL)。每年选修这门课的40个学生要与5个外部机构合作,分组完成10个项目。这些项目分布在全球27个国家或地区,覆盖能源、医疗、教育、建筑、水电、农业等领域。项目强调最贫困人口的“可支付能力”,要让连饭都吃不上的人愿意买、买得起。这得多有挑战性?难怪它会让斯坦福师生激动不已。
简的极限项目是降低新生儿低温死亡率,外部合作方是尼泊尔的一家公益机构。
为什么早产儿不能被及时放进恒温箱?经过调查,简发现一个恒温箱的价格高达2万美元,是普通医院无法负担的奢侈设备。因此当地医护人员只能用热水袋、灯光照射等土办法,但效果不好。按照极限课的标准,简的团队设计的产品,价格要低于2万美元的1%(不超过200美元),保温效果要更好,才能让当地人愿意购买与使用。
在这个项目中,简、莱纳斯(Linus Liang)和拉胡尔(Rahul Panicker),组成了团队的“三架马车”。作为CEO,简的强项是筹款、媒体公关和搞定政府、公益机构等外部关系。另外两位都是工程师背景,学计算机的莱纳斯是COO,学电子工程的拉胡尔是CTO,他们也都有自己的精彩故事。
莱纳斯,本科毕业于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曾在微软工作,之后在斯坦福攻读硕士。他曾制作了一款脸书上的游戏APP,用户达2000万,最终被游戏公司Zynga收购。在研究恒温箱项目期间,莱纳斯注意到一个怪现象:在加德满都,部分恒温箱竟被闲置在医院中。原来由于交通不便,出生在山区的新生儿往往熬不过前往医院路上几个小时的低温与奔波。这个发现让团队扭转了开发方向:保温产品不能放在医院被闲置,最好直接送到每一个母亲的手中。
拉胡尔,本科就读于印度理工学院,后留学斯坦福,在博士毕业前夕参加了“极限课”。家访时,拉胡尔留意到尼泊尔的父母习惯减少孩子的医药剂量。医生说吃一勺,他们只喂大半勺。这是否意味着需要保持在37度的恒温箱,家长会自作主张地把温度调到30度或更低,从而影响保温效果?为此,他调整了设计方案,不显示温度,只用一盏小灯表示理想状态。
实地考察、了解需求、调整方向、打磨产品……一个个奇思妙想点燃了极限课上的每个人,“魔法”真的发生了。最终,简的团队打磨出“拥抱(Embrace)”恒温箱。恒温箱的外形像小睡袋,其灵感源于袋鼠妈妈用体温保护宝宝。它由防水材料缝制而成,大小可根据新生儿的体型调整,可以把婴儿轻松地包裹在怀里,携带和消毒都很方便。材质上,他们发现了神奇石蜡,把它做成夹层后,需要时泡在热水里,融化了的石蜡能保持37度左右的温度长达4个小时,并可再次加热。价格上,“擁抱”定价25美元,差不多是2万美元恒温箱的千分之一。至今,已有20万新生儿用上了“拥抱”,而简和同伴们的目标是突破100万。
从极限课走出的,不仅是简的团队和“拥抱”。另一个团队Noora Health,被《快公司》评为2016年最具创新的企业,其核心成员还入选了《福布斯》2015年30岁以下最有影响的人物之一。他们的外部合作伙伴是一家印度心血管专科医院,通过培训,让家属掌握护理常识,解决了240万护士的需求缺口。还有的团队去巴西治疗足部畸形的儿童,去缅甸推广太阳能充电的照明灯,去卢旺达翻新地板预防寄生虫感染,去孟加拉减少儿童肺炎发病率,去埃塞俄比亚改进小农户的灌溉系统……极限课不仅见证了“魔法”,还预示了大学的未来:强调跨界能力,打破学科界限,重点培养有效沟通、审美、创造等能力,带着目的学习,解决真实而又重大的社会问题。
责任编辑:尹颖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