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教育专业性的一般特征

【摘 要】学校教育是否具有与其他职业或行业“相同”或“相似”的专业性，其专业性能否有效地支撑职业或行业的独特地位和本质属性，并有效体现在职业或行业的关键领域和主要方面，并没完全形成共识。有必要回到专业内涵的本质属性，研究学校教育的专业性及其相应的特点、表现和领域。

【关键词】教育专业性；学校教育；教育实践

【中图分类号】G471.2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5-6009（2018）10-0055-03

【作者简介】彭钢，江苏省教育科学研究院（南京，210013）研究员，江苏省教育科学规划领导小组办公室主任，江苏教育现代化研究院首席专家。

讨论教育的专业性问题，目前主要集中在三个方面：一是“人”上，如教师、校长的专业性，二是集中在“学科”“教学”“课程”的专业性上，三是集中在班主任工作、德育工作和学校管理的专业性上。我们已经习惯于从“学校教育”的局部、要素、环节等切入研究和讨论专业性问题，但很少从整体上研究和讨论“学校教育”的专业性问题。显然，“学校教育”是一种特定的职业或行业，已为国际公认。然而，学校教育这样一种职业或行业，是否具有与其他职业或行业“相同”或“相似”的专业性，其专业性能否有效地支撑职业或行业的独特地位和本质属性，并有效体现在职业或行业的关键领域和主要方面，并没完全形成共识。为此，有必要回到专业内涵的本质属性，研究学校教育的专业性及其相应的特点、表现和领域。

研究不同职业与行业所体现的专业性的内涵与特质，可以抽象出以下五个共性方面，以描述和阐释“专业性”这一普遍性的话语：

一是唯一性。“专业”的英文释义，主要有三层内涵：一是特指某种学业或学问，二是特指某一职业或行业，三是特指某一领域或部门。中文释义基本上沿用了上述内涵，强调指出“学业”就是高等教育的某一特定专业或课程，并提供了庞大的专业目录。我们可以整合上述内涵形成一个关于“专业”的综合性表述：即在某一特定领域和部门，以某种特定学问（知识与技能）为支撑的特定职业或行业。三层内涵的叠加和限制，形成了专业性的“唯一性”或“不可替代性”的意蕴，即英文内涵的“特殊”“特别”和“特质”：specialty。在英文中，“专业”（professional）首先是由“特殊”（specialty）界定的。而特殊就特殊在“唯一性”和“不可替代性”上。

学校教育发展到今天，不仅表现为由某种特定学问支撑下的某种学业过程，而且表现为一个特定的职业或行业，更表现为一个特定的社会领域和部门。因此，学校教育的“专业性”视角，是一个统整的视角，同时包含了学问和学业的专业性，职业或行业的专业性，领域和部门的专业性。这是一个由内而外的过程，即由内在的“专业性”品质决定外部“特殊性”的过程，可以说没有专业性就没有特殊性，也没有唯一性。当然，从今天的视角看，学校教育的“唯一性”和“不可替代性”，则是由“外”到“内”决定的：不符合国家法律、法规、政策的“学校”为非法，由此划出“学校教育”作为领域和部门的唯一性和不可替代性：国家保障每一个公民受教育的权利，公民必须接受学校教育（强制性地要求每一个公民必须接受义务教育）；国家规定“教师”和“校长”作为从业者的资格并由国家考试认定；由国家认定每一所学校的设立、设置、对象和范围等，每一所学校的教育成效必须达成国家规定的最低标准等。从外到内，国家法律法规政策保障和鼓励学校教育必须具有“唯一性”及其相应的“专业性”。

二是规范性。规范性是“专业性”最为显著的一般特征，即以显性的专业知识和专业技能建立职业或行业内部的最低标准，以保证生产行为“起始”“过程”“结果”三个主要环节的“产品”质量。这一标准是职业或行业内权威的、公认的，是强制性、统一性、最低限度的标准，是能够普遍化地实施和操作的标准，是可以衡量和确认“生产过程”和“产品质量”的标准，因而具有“规范”本职业或行业的行为和结果的效能。主要包括原材料的标准、操作流程标准、产品质量标准、行业管理标准等，形成了某一行业或职业公认的行为规范和产品规范。

从规范性的角度考察，学校教育具有统一的培养目标、课程标准、教学质量标准、教师职业资格标准等，强制性、统一性、普遍性地作用于学校教育，发挥极为重要的“规范”功能，具有其他职业和行业公认的“专业性”的基本特征。譬如入园、入学年龄，是学校教育的起始标准，看起来很简单，实际上是根据儿童成长基本规律强制性确定的，为学校教育实施统一的教学标准提供了基础。“面向全体学生”是教育教学活动的基本规范与要求，“不准体罚学生”是每一个教师、每一门学科、每一项活动都必须达到的限制性的要求。考试与评价必须根据教学目标和教学任务设定，不要超标、超纲等。但由于学校教育是“人—人”系统，而非“人—物”系统，其“生产过程”和“产品”具有特殊性，因而学校教育的标准和规范具有鲜明的“人的特性”而非“物的特性”。

三是层次性。以某种学业或学问为基础确立的专业性，显然具有不同的层次性。有最低标准，即意味着有较高标准。从低到高的“专业性”，我们一般称之为“专业化”程度。所谓的专业化，即是从较低的专业化水平上升为较高的专业化水平的过程。不仅在学业和学问上有不同的专业化层次，而且在职业和行业上有不同的专业化层次，在领域和部门上也存在着各不相同的专业化层次。三者之间总体上呈正相关：一流企业不仅总工程师、工程师、高级技师的人数较多、水平较高，而且设施和产品的知识和技术含量也较高，还是本领域最有专业话语权和影响力的部门。专业化的程度可以用低、中、高三个级别来衡量，既可以衡量人的专业化程度，也可以衡量设施、设备的专业化程度，还可以衡量环境和氛围的专业化程度，更可以综合性地衡量部门和机构的专业化程度。

从层次性的角度看，学校教育体系的纵向结构本身就是分层的，从幼儿园、小学、中学到大学，每一个学段都有不同的学业要求，“专业”含量显然是不同的，形成了由低到高的层次和阶梯；从学校内部的纵向结构来看，不同的學科、不同的活动、不同的课程类型具有不同的专业性的要求，也形成了由低到高的专业层次和阶梯，甚至学生的社团活动、各类教学设施（包括实验室）都可形成有层次性的序列。作为教育实践主体的教师和校长，其发展程度更具有鲜明的层次性和序列性，如职称序列，新手教师、熟练教师、专家教师的序列，一般教师、骨干教师、特级教师的序列。

四是自主性。专业性与自主性高度相关。“专业”与“非专业”的显著区别，是能否以本专业的知识和技能作为解决问题的主要手段和方式为标志，因而必须自主而不受外部强制和干涉，否则就取消了专业，就无所谓专业。专业知识和专业技能是静态的、体系化和结构化的，无法直接面对和解决实际工作中的专业问题，而必须通过主体性的人来有效选择、组织和运用知识和技能解决现实问题。于是专业知识和专业技能需要内化为个体素质，外显为个体在解决实际问题的专业行为。在相当程度上，主体如何解决问题、以何种方式解决问题，体现的不仅是专业化的程度，更是自主性的水平。解决方式的专业化水平越低，自主性的水平也越低。越是复杂程度高的问题，越是能够体现方式与过程的专业性，也越需要运用知识和技能的主体具有较高程度的自主性。

从自主性的角度考察，学校教育具有明确的专业化内涵和较高的自主性程度，并鲜明地体现在校长和教师专业素养和自主能力上。以教师为例，作为专业主体的自主性水平，与专业能力的高低直接相关。国内外的教师专业成长的理论和实践一再明确地表明：新手型教师、熟练型教师、专家型教师的区别，不仅是知识与技能素养的程度差异，也是综合运用知识与技能的“自主性”程度和水平的差异。直接决定教育教学过程有效性的主体，是教师个体在教学过程中能否自主地选择和运用教育专业的知识和技能，直接取决于教师个体处理教育教学问题的专业判断、专业理解和专业技能。面对课堂教学中的复杂问题，除了教师自身以外，无人能够提供现场性、即时性、有效性的援助，一切取决于教师自身的专业实践智慧和能力。从专家型教师的视角看，由于高难度的实践问题的解决主要取决于默会知识和经验，因而通过专业学习和实践磨合使“显性”知识与“隐性”知识充分融合的本领，则更需要自主性的实践积累和磨合。

五是公共性。专业性一定表现为“公共性”，严格意义上说，是一种知识形成、知识建构、知识传播的“学术公共性”。公共性要求具有职业或行业或专业内共同承认的基本标准（规范性）、共同的话语体系、共同的表述方式，并能够以“共同约定”的方式进行对话、讨论和交流。高层次或复杂的专业性问题，即是一定程度上的学术性问题，只能依靠对话、研讨、交流的方式表达思想和观点，是以“对话”和“交流”作为解决问题的特定方式，而不依靠强制性的、行政性的解决问题方式。公共性体现了“专业”的平等性、民主性和社会性，从而保障了专业最为广泛的自主性和参与性，在参与性中才能建构和形成真正意义上的专业自主性。“公共性”逻辑地推衍出“学习共同体”和“专业共同体”的概念：在对话、研讨、交流中形成“学习共同体”，也在对话、研讨和交流中形成特定的“专业共同体”。

从公共性的角度看，学校教育是一种复杂的实践，是一种培养人、发展人、成就人的社会实践，既包含着确定性的因素，更包含着大量非确定性的因素，有些需要以行政的、执行的方式进行，但更多地需要通过对话、研讨、交流的学术方式解决，后者常常比前者更为费时，但却更为有效。如果说自主性界定了专业性的个体实践行为，公共性则通过个体之间的对话、研讨和交流界定了专业的群体实践行为，在对话、研讨、交流中形成的共同认识和理解，有可能直接影响每一个个体的教育实践，从而形成群体性的教育实践。

以唯一性、规范性、层次性、自主性、公共性解释专业性，划出了专业性的特定空间和应有的内涵：唯一性以学业和学问为基础，形成特定的职业和行业，进一步形成特定的部门和领域；规范性是专业性的基本“准则”，低于这一标准就无所谓专业，就成为“非专业”，就取消了特定职业和行业的特殊性；层次性形成了专业性的程度和水平概念，并以此为划分职业和行业的特定序列，从而构成部门和领域；自主性是“专业性行为”的内在特征，是专业主体以基本准则为依据的专业实践，是高于准则无限趋近专业理想目标的实践；公共性划分了专业实践的空间，使个体的专业实践、专业发展和专业成长融入群体、融入共同体、融入具有时代特征的共同社會实践。

当然，从“专业性”一般视角考察学校教育只是描述的基础，我们更需要在这样的基础上研究学校教育“特定”和“特属”的专业性，以发现和揭示学校教育专业性的“specialty”。